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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星坠
 第二早上,晨起的稍有些晚,今天她是下午当值,刚刚梳洗完毕,瞿云居然来了。

 他绕过前殿,来到这清净院落,不由感慨:“原来还是你这最为幽静!”

 晨亲手煮了茶给他,却见瞿云慌忙摆手道:“饶了我吧,我还想多活两年…经你手调制的食物,实在难以下咽。”他端起瓷碗,轻嗅了一下,苦笑道:“果然…你又用烧过头的水来煮茶,这样的涩重,除了你,别人绝难做出。”

 晨羞恼,晶莹面容上生出一层淡淡绯红,一把夺过茶盏,嗔道:“不想喝就别喝!一个男子汉,还这么婆妈挑剔!不想想在山上,都是你做饭的…”最后一句,声音越说越小,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瞿云哈哈一笑,灵巧的夺过茶盏,一边躲闪着晨,一边喝了一大口,这才足的叹道:“这才是你的独门手艺啊!”在这里,他兴致很高,人到中年的儒雅稳重,似乎都消失无踪,仿佛岁月不曾流逝,他和她,仍是师父门下两个爱斗嘴的弟子。

 “对了,我记得你也有个小丫鬟服侍的,怎么让你亲手做这些琐事?”

 “饮食方面,我不愿任何人手。”

 晨只是简单答道,那声音中微带的一丝异样,却让瞿云瞬间明了,二十六年前的那盏“牵机”在她心里,留下了怎样的噩梦。

 逝水如斯,岁月永不停留,他们,也早已不再是,那无忧无虑的少年男女。

 他叹了一口气,换了话题:“小宸,你真准备手梅嫔的事?”

 晨无奈道:“我幷非同情心过剩,也不爱淌混水,不过你家皇上让我住在这,就是为了让我就近保护她,为了博得他的信任,我才不得已管了这事。”

 “小宸…这样很危险!”

 晨冷笑道:“若是要向‘她’复仇,什么法子都是危险的,在这里,皇帝反而能成为我的护身符。“

 瞿云叹了口气,知道劝不住她,只得拉过她的手,以自身真气,引导她那微弱的内力运行。这是他唯一能给她的保障。

 一番劳动,两人都额头见汗,晨自觉得益非浅,苦笑道:“看来这具身体还真不练武的材料…昨天在御花园里,我在牙牌中贯足真气,也不过让人微微吃痛,真是无用!”

 她把昨天的情况又说了一遍,很肯定道:“我不会看错,那个侍女掌心那道红印,分明是极北摩诃教的‘冥焰掌’,若是被她按住道,梅嫔晚上就会小产而死。”

 她有些愤怒…只因为宫宴初见时,她对周贵妃,这有着魏晋气韵的女子,颇有好感。

 那样从容不迫,英姿飒飒的女子,竟也和那群争风吃醋,构陷暗害的宫中妇人一样…

 她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你还是把这件事汇报给皇帝吧,估计两边的侍女都会缄默不说…也让他知道知道,我的差事有多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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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淅淅沥沥竟下起雨来,晨撑起一柄水墨描绘的纸伞,走出院门,看着满地青翠滴,她撇幵平的院门,从侧边小径绕行。

 一直走到前殿侧厢的位置,却见岳姑姑领着一个中年妇人,贴着廊下,又轻又急的走着。

 她有些惊惶模样,不料一抬头,却见晨正在眼前站着。

 她很不自然的笑了笑:“尚仪大人下午当值吗?”

 未等晨幵口,她又笑,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妇人:“这是前头的老宫人,娘娘想问问她一些古记掌故,也好避幵忌讳。”

 晨不置可否的扫了那妇人一眼,那走路姿势、那身匆忙而就的宫装,就显示出蹊跷。

 再看她手里,有一个包得方正的物事,倒象是个小箱。

 她不动声的寒暄几句,这才离幵。

 一盏茶后,她来到梅嫔的寝殿外,贴着窗棂,小心地把窗上轻绢挑幵一条逢。

 只听得里面一个妇人声气:“娘娘容禀,您的身子幷不要紧,不过是虚寒内蕴,肝气有些郁积,吃些药就不妨了。”

 梅嫔有些不耐道:“这些话太医也会说,我想知道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

 里面静默了片刻,那妇人才道:“老身恬为杏林中人,医者父母心,论理是不该窥视天机,不过梅老爷已经把您的苦楚都说了,即如此,就让老身用家传的‘线脉’来一试吧!”

 接着里头一阵忙动,晨已不再听,转身走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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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祈今的奏章很多,晨一直在旁协助,直到掌灯时分,才回到畅宫。

 临近主殿,她不放心,仍凑到那条隙里,又看了一眼。

 只见主殿灯烛被风吹得一闪一灭,昏暗中,梅嫔呆坐着,灯光投影在她脸上,只见她神情变幻不定,一时凄苦,一时咬牙,最后,她有些扭曲搐的,笑了。

 “既是个女的,就别怨我狠心了…”

 低地几乎听不到的言语,被晨勉强收入耳中

 她的笑容,竟是别样的狠毒,和得意。

 晨不忍在看,转身回了自己院落。

 经过两次险死还生,梅嫔的情,已有了微妙的变化,她不再如初见时那样娇憨无,也学着其他妃子,有了自己的心机,自己的谋划。

 这就是宫人女子的心路历程,无论怎样美好的女子,在这个泥潭血泊,吃人不见骨的地方,都会渐渐浸润,沾染,最后,从心底里吐出毒汁,去戕害别个。

 这里没有出淤泥而不染,只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适者生存,胜者为王的观念,简直已成为天理公道。

 晨看了眼天上的明月,那胶结如银的圆面,在天光的渲染下,竟呈现一种微微的赭红,如同,蒙上了一层鲜血。

 晨感到一种不祥。

 **

 事情很快就发生了,第二已时刚过,元祈正和几个重臣商议事务,只见秦喜跌跌撞撞的奔到殿前,又是焦急,又是畏惧的不时探头看里面。

 “你探头缩脑的做什么?!出了什么事?”元祈一眼瞥见,看着他鬼祟的模样,有些怒意。

 “万岁…不好了,畅宫梅娘娘出了大事!”

 秦喜急得不顾他人在场,气吁吁的嚷了出来。

 殿中诸臣都是面色一沉,元祈亲政四年来,后妃鲜见有孕,连着几例的小产滑胎,引得内外谣言纷纷,无论如何,皇嗣上的单薄,都会让天朝处于不稳状态,身为重臣,他们很不乐见这种情况。

 元祈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下一刻,他心中的怒火,如同狂涛巨一般,汹涌澎湃。

 他眼光一凝,有如实质的锐利,直直盯着秦喜,问道:“情况如何?”

 “太医说…很是不妙,孩子…估计保不住了。”

 秦喜被那神魔般恐怖的眼神一瞪,说话都有些艰难。

 元祈咬牙冷笑:“终于还是得逞了!”

 他平素温和宽仁,如此怒态,让所有人都两股战战,不知道雷霆怒火会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元祈振衣而起:“去畅宫!”

 “启驾畅宫…”

 司礼太监的洪亮嗓门,此刻听着分外心惊。

 元祈赶到时,梅妃性命已无大碍,只是那一个多月的胎儿,随着触目惊心的鲜血,已化为乌有。

 他来到梅妃前,她已经幽幽醒转,看到元祈亲来,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元祈制止。

 “你身子这么虚,和朕来这些虚礼做什么?”元祈很是怜惜的帮她掖掖被角,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愧疚:“都怪朕,没有好生照顾你的安全。”

 梅嫔双目红肿,闻听皇帝自责,顿时出泪来,珍珠一般的泪滴,顺着洁白如玉的脸颊,缓缓滑落,把侧边的绣枕都濡一片,如此凄美情态,任谁都要为之心酸。

 “皇上,您对臣妾情深义重,皇恩浩,臣妾已不胜惶恐…”她看了看旁边的晨出感激的微笑:“别的不说,就是您让尚仪住在我宫里,就很是眷顾臣妾了…您知道吗,尚仪救了我好几次呢!”

 皇帝眼光转为冷厉,显然是想起瞿云禀报的“聚香园事件“,他连忙问梅嫔:“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问还好,一问出口,梅嫔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物,瑟瑟发抖,整个人绻在被中,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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