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别人都懂得他们是那个固定的妈妈生的，可是，我却不知道妈妈是谁？曾经做过怪梦，梦见过亲妈妈，可她的形象在梦里有时是乌
壳、有时是马兰花！第四节下课铃还未响，走道已经开始呼啸，急促的脚步声和碗碟声、口哨声汇聚成杂乱无章的喧闹，一听就晓得是提早下课的同学上楼来了。
佳扁已去上课，诗青和曾宛还在。我对她们说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要起来穿衣下楼吃午饭；她们也打算走，下课铃正响，忽然窗台下响起怒
般的呼号。“罢食！不要去食堂吃饭！罢食啦！”
三人都是一惊，我挣扎着站起来了，顿时感到头晕脚软，过了一阵才
过来，叫曾宛去通知学生会干部、还有校保卫部和后勤部的老师，自己则跟诗青一起趴在窗台上朝下看，刚下课的同学如水般冲向食堂。诗青说：“罢食迟早要发生；发生了，倒不觉奇怪。”
这话或许有理，打从八月份以来，社会上不断掀起抢购风，物价飞涨速度惊人，大米从每市斤一角四分涨到五角八分，猪
从每市斤七角涨到三元，其它几乎所有的
食品都往上涨了两三倍。涨！涨！涨！整天听到的都是涨的声音，到了十一月份，城里突然又刮起了抢购大米和食盐的风，报道说有一户人家买了两担食盐，足够把全家人腌制成木乃伊！这样的恐惧越传越神，仿佛老鼠在末日降临前拼命地积贮。这风很快也传到学校，老师相对比较理智，但是现实促使他们也不敢过于乐观；他们也买食盐，贮存起十斤八斤的人并不少。物价飞涨不可避免的影响着同学的生活质量，食堂里的包子是一个典型，刚来学校时那包子的馅是又香又大，没两年的工夫，跟扁馅差不多了，为了馅的问题，同学曾经罢食过一次，食堂也有说不出的苦衷，经过学生会和学校后勤部折中，最后还是把纯馅改成了菜馅，即在馅里
进很多的韭菜，吃后大家
放
，把那课堂和寝室搞得乌烟瘴气，多出了骂来骂去的话题！我和诗青挤进人群，看到食堂里几个年轻的师傅拿着菜刀跟一大堆的同学在对峙，很多学生站到了椅子上，体育系的一个同学还将篮球放在桌面上拍，厨师们气得骂他们是
氓，同学则骂他们是“硕鼠！
血虫！”一个年轻的厨师拿着菜刀冲出来做
砍人状，那个站在椅子上的同学就把球向他头部砸去，砸准了，厨师们更火，又冲出几个
家伙的来，很多学生害怕得退出食堂，体育系的几个学生把桌子掀了起来跟他们对峙。我和诗青只好挤到他们当中，恳求大家别闹，但毫不济事。还好学生会许多干部和学校领导及时赶到了，学校保卫部郑部长喝止了双方，然后责令有关肇事人员到保卫部去开会，这才了解到罢食是因食堂突然将菜价格提高一倍引起。那几个肇事的同学并不非组织者，不过出风头一点而已。协调会上有同学提出食堂膳食不卫生、常在饭菜中发现苍蝇的问题！这肯定是事实，因为我也遭遇过，但都坚持把菜吃光了，结果证明没死！谁叫我们国家还穷？当然，我是不能将这样的经验宣示出去，因为科学家们都说苍蝇能传染伤寒、霍
、结核以及痢疾等病，是“四害”之一。我不会傻到让他们相信吃下苍蝇没患病的事实。要是那样，他们要我当场再吃几只苍蝇该怎么办？再说，即使吃了仍没病，那又能说明什么？他们会认为这是怪物，跟蜘蛛同类，是蜘蛛人。学校里不缺少好奇的生物学家，若引起他们的兴趣，要拿我做试验，那又该怎么办？呵呵，瞧着大家争来吵去，我也听不出谁有道理，只好任凭自己胡思想起来。突然又悟出一个道理来：吵架事件一定是发生在双方都认为自己有道理的时候，要是有一方认为自己没道理，吵架事件肯定不会发生——我为自己这一发现窃喜——既然他们双方都认为自己有道理了，那我还能说什么，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沉默地看着他们吵累了，开始说道理，道理说累了，会议也就结束了。会议暂定：等今晚校领导开会后再做决定。
“晚上又要开会了！”有时候会觉得我们的社会民主得出奇。
还以为晚上的会议跟以往一样只要我一人列席，但下午接到通知，晚上所有团委委员和学生会干部都要参加。会议由校
委书记张三丰主持，主要议题并非解决罢食事件，而是传达上级部署的“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指示和精神，而后自然而然地结合进了这次罢食事件，要求全体学生干部首先要经受得住的考验，自觉抵制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的侵蚀。会上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汪诗青、陈风雨、闻笛、王心宇等人挨了批评。这才听说他们私下组织了什么民主沙龙，保密的连我都不知道。可是张书记怎么就知道呢？瞧他平里如龙在云中、见头不见尾的人物，怎么信息就比我更灵通了？有千里眼、顺风耳？忽然间我
孔松动了一下。罢食持续了一天，第二天中午就有了初步方案，学生会当晚召集各班班长开会传达了学校精神：一、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二、菜价不提了，但是菜量可能少一点。到了下一个学期，人们发现，原先的伙食补助四十五元减少到了二十元；两年后，取消了伙食补助改为助学金；又过了N年，当我应邀回到母校演讲的时候，获悉X年以前，学校开始收学费了！
第三天同学们就返回食堂吃饭了，说到罢食，其实是罢自己的肚子和钞票？你能几天不吃饭？退一步，你又有多少钱能在外头吃饭？这又使我想起《“二·七”大罢工》的电影，当时看到工人叔叔们那种造反的镜头，乌拉！乌拉地叫好！可要真到了让自己去造反，才知道一个人必须被
迫到什么地步。冬天南方历来不冷，今年又有厄尔尼诺气候，天气更不冷了，元旦过后，气温还在摄氏十六度左右徘徊。我竟会无意地去问于野为什么不去凤凰山拍照？于野说，天气冷了点。我说这样的气温一时半刻冻不死蜥蜴。于野用责怪的眼神看我。我只好做白痴样朝他笑，说自己喜爱开玩笑。于野才认真地说，冬天那儿风特别大，怕把诗青弄感冒了，还说改到
分，天气暖和了再去拍摄不迟。他这样说，我也放心了。分就分，那是所有动物都开始蠢蠢动的季节。对于闻笛、汪诗青、陈风雨、王心宇等人背着我组织什么民主沙龙，我是有点火。不说他们是“四人帮”在学生会里搞阴谋，就说他们不够朋友，放着我大活人往那儿摆？想架空我不成？那好，赶明天我让贤！好，你闻笛想当会长，给你去当；你陈风雨想当委员长，你去当好了。我不当了，拿
渔杆到白马河钓鱼去。我说的很动情，差点儿没有像刘备一样出眼泪来，把他们都搞闷了。闻笛带头检讨，说他们是不想连累我；陈风雨帮腔，说我代表学生会，只要我这把大旗没变
，说明学生会还是听的话。我才高兴了一点。可诗青却说：“民主运动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不怕死么？”她这么小瞧我还真让人着急，冲着她大声说：“再来一次抗战争好么？我指挥百团战斗去！怎么也不打那窝囊的地道战！”诗青听了挖苦说：“你就知道气冲，要不打地道战，早就完蛋在你手里了。”“那好，该打地道战时我就打地道战！”“谁叫你打地道战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人家美国都开始组织星球大战了，你还好意思组织打地道战呢！”“呜哇——”我差点没跳起来，但还是冷静了下来，责问她：“你怎么了？故意跟我抬杠么？”“我为什么要跟你抬杠你不知道么？这就要问问你自己，为什么我们做点事情就都得让你知道，不让你知道就是架空你？”这家伙，前世跟我有仇不成？总是击中我的心窝窝，可是我最疼爱你，你为什么就不晓得呢？我痛心地瞪着她，叹了口气说：“没意思。只希望彼此坦然，如果我们是朋友的话，就不应该互相隐瞒，而应该有苦同吃、有难同当！”闻笛和陈风雨是我的老铁，他们嘿嘿地笑，劝了诗青又来讨好我，我们就和好了。后来我也参加了民主沙龙。没参加以前听张书记在大会上的讲话，几乎让人以为那是反革命小集团呢！等到参加了，听了他们的争论，才知道是彼此拿着半桶水在泼来泼去，不过耍嘴皮子打发时间而已。 Ｍ.ＮiｕＤuＮｘＳ.Ｃ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