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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我那么爱你,你为何不能爱我呢?

 我那么爱你,你为何不能爱我呢?

 我那么爱你…

 你为什么不能爱我呢…

 成萸望着橱窗外的行旅,怔怔地出着神。

 珍恩事件已经过去两个星期了,可,现在她仍不时会想起那个午后的一场梦。

 梦里她和符扬回到了往日,他有时是那个欺负她的恶少,有时是温柔多情的公子,但是,梦里的他温柔的时候多,凶人的时候少,和她对儿时的记忆完全不同。

 突然间,一片灰色浓雾袭来,全世界都消失了。

 她惶惶不安地在雾里独行,口中直叫着:符扬、符扬…

 雾越来越浓,隐约间,一声轻叹,像极了他的声音,然后便是一句低哑的:我那么爱你,你为何不能爱我呢?

 那个傲的符扬才不会说这种话,所以她相信这句话只是梦境的一部分而已,让成萸觉得心慌的是,梦中的她含泪大叫:不是的,符扬,我…

 然后便醒了…

 醒来之后,出了一身冷汗。梦中的自己想说什么呢?

 不是的,符扬,我…?

 我什么?

 成萸轻叹一声,着额角。本来以为自己摆了过去沉枷,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过活。这次重逢,却掀起太多的记忆,太久远的心情。

 或许她不是摆了任何事,她只是把它们推到一个角落,上了锁,不再去想,便当一些复杂的情绪已不再存在…

 叮铃叮铃,门上的风铃响起,那个才出现两周就把她平静生活搞得天翻地覆的男人走了进来。

 在咖啡桌上画图的小戴伦,一见情敌出现,马上戒备起来。

 “快两点了,该走了吧?”符扬直勾勾盯着她,眼里根本没有那个三尺小人儿。

 “老板娘还没回来,我再等她一下。”

 男人那意气昂藏的样模,带给她一阵莫名地意

 绣品垫布的那个案子,最后做了一点更动。符扬一个完整的作品包括有着刻印的雕像本身,以及一张以高级印泥和宣纸印出来、经符扬亲手落款的印画一份。少了其中一部分都会减损收藏品的价值。这次符大师做出了裁示,他想以纯白丝绸取代以往打印的宣纸,丝绸边缘便以手工刺绣缀上同系的淡雅花纹。届时展出时,会将打印好的丝绸裱框,随着雕刻物一起展出贩售。而那些幅印样用的绣花丝绸,自然是她的工作了。

 所有人都对符扬这次的改变大表赞赏,认为此举将容易引出作品的身价,成萸心中却有着淡淡的不安。

 原本她只是个不相干的绣花人,在旁边陪衬即可,现在却要伴着他的作品一起推向全世界。她从未想过自己也有与符扬“携手合作”的一天,从来他都是个才华洋溢的艺术家,她只是背后不重要的角色。这厢和国际名家合作的惊喜感固然有,却也觉得好像和他越发纠不清了。

 成萸抑回一声叹息,到咖啡桌旁陪戴伦画图说故事。

 符扬看她温柔可亲地陪着小表头的样子,越看越不是滋味。

 “你的责任是当店员,又不是当保母,干嘛每天花这么多时间陪这小表!你不是不喜爱小孩吗?”他的长腿勾来一张椅子,椅背朝前跨坐下来。

 “我从来没有不喜爱小孩过。”她和颜悦地说,眼眸仍望着戴伦。“而且紫绶同意我每天提早几个小时离开,好回去赶你的案子;天底下到哪里找这种好老板?我偶尔帮她带一下戴伦,也是应该的。”

 是了。她没说过她不喜爱小孩,她只说过不想生小孩…他的小孩。符扬一想到这点,心情更恶劣。

 正好这时有客人,成萸起身去招呼,大小男人在咖啡桌前对立,挥耽耽。

 “臭小表!你要是识相一点,少着我的女人,听到没有?”符扬忍不住先低声开炮。

 “姨不是你的,姨是我的。”小戴伦毫不相让。

 欠揍!符扬长手一拎,就把他拎在半空中,还站起来用力晃两下。

 “你再得意啊!身高不到三尺的小表还敢跟我抢人,活得不耐烦了你!”

 “姨…”戴伦猛然提高童音大叫。

 成萸马上回过头。

 符扬火速将他抱进怀里,两个男人同时挤出笑容看她,一副很友好的样子。

 成萸莫名其妙地看两人一眼,继续去招呼客人。

 “你不要以为我制不了你,连你老头子见了我都要敬畏三分。等我打通电话给他,你看你以后还能不能来你娘店里!”符扬气得牙

 “你『手滑』!”小家伙对着他鼻子指责。

 “什么?”

 “妈咪说爹地『脚滑』。如果爹地『脚滑』,你就是『手滑』。”戴伦不知道狡猾是什么意思,看妈咪那天念爹地的样子一脸不高兴,可是爹地却一脸笑嘻嘻的,他猜想“脚滑”应该是说对方不好的意思。那手滑一定比脚滑更坏!

 符扬脑袋一转,嘿嘿诡笑两声。

 “你说得对,我的手确实很滑。不幸得很,你正好就在我手上。”他又拎着戴伦后领,准备把他“滑”到墙上的衣架勾住。

 “姨…”一声大叫。

 成萸马上回头。

 符扬的动作僵住。

 “符扬,你想做什么?”成萸的眼神徘徊在他的手≈上的小人、墙上的挂钩三者之间,越来越不善。

 “咳!没有,我跟他玩而已。”他轻咳一声,把小孩再收回怀里。

 “他『手滑』啦!”戴伦大声指控。

 “对啊,手滑手滑。”这个死小表!“你总有一天有落单的时候。”

 大人威胁,小表也不怕他,两个人用眼神再度干上了。

 “符扬,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一个小孩子闹别扭。”成萸双手盘起,脚底板开始打拍子。

 “哼,他是章柏言的儿子,将来长大了只会跟他老子一样阴险,你别以为他会变成什么好东西!”

 “你说爹地坏话你坏人!”小戴伦气得跳脚。

 成萸叹了口气。“算了,我看你还是先离开好了,不用特地来接我,待会儿我自己叫车回去。”

 “…我只是散步顺道绕过来的,谁又是特地来接你的?你以为我时间太多啊?”

 “本来就是!”戴伦其实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不过想跟他唱反调而已。

 “可恶你这个臭小表,你比你老子更阴险!”符扬变脸!

 “符扬!”

 又叮铃一阵铃响,这间店的头家终于回来了。

 成萸如释重负。她一个人实在很难顾到两个。

 “回来得正好,你儿子还你。”符扬臭着脸,把小表往他娘怀里一,然后拉着成萸往外走,也不管人家客人招呼到一半。

 “符扬!我的包包还没拿!”成萸用力摇动他的手。

 符扬又臭着脸进门拿了包包就走,活像人家不是放他后面那女人的假,是欠了他几百万。

 成萸真是拿他的蛮横没办法。

 她想起梦中的她该说什么话了。她八成是想讲:不是的,符扬,我先被你气死了!

 回到符扬的公寓,他仍愀然不乐,两人吃过迟来的午餐,符扬准备到顶楼的工作室,这一忙,不到深夜八成不会下楼。

 “符扬…”

 他临出门前,成萸轻声唤住他。

 符扬回头。

 成萸迟疑片刻,终于说:“早上房东太太打电话到店里去,房子已经修好了,我随时可以搬回去。我想,明天早上就离开…”

 “不行!”他想也不想地回绝。

 仿佛早料到他的阻挠,成萸捺下子,以讲理的口气说道:“我有自己的地方住,于情于理都没有继续打搅的道理。”

 “你不怕那个什么荷西的又找上门?”

 “他已经被警方收押了,罪名是私闯民宅和恐吓,而且荷西其实不算坏,他只是那天喝醉了酒而已,就算判个轻罪出来,以后也会收敛的。”

 “不行。”他仍然说。

 成萸悄然凝立片刻。

 “符扬,我觉得我离开比较好。”半晌,她又开口。

 “还是不行。”符扬冷冷地说:“关于底图要配什么样的花边或图案,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你住在这里,对我比较方便。”

 饼去两周,他确实一想到什么特殊的图案,就会随手画下来,然后要她照着绣在丝绸一角,可是成萸却觉得这并不是理由。

 “如果要沟通工作上的事,你有我的号码,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我的作息不稳定,总之你住在这里对我最方便!”他的态度越来越强硬。

 “符扬,如果今天接下绣件案子的人不是我,你还会要求那人要住下来吗?”成萸终于点明。

 符扬扬了下眉,毫无表情的俊颜,慢慢地浮上一层讥诮。

 “慢着,你不会以为我强留你下来,是为了什么旧情难了的狗因素吧!”他冷笑一声,表情十足十的挖苦“成小姐,你别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符扬也不是死烂打的浑人!我说留你下来对我比较方便,自然就是为了我自己!等你把所有绣品全部完成,即使你想赖下来,我还懒得留客。这个工作你如果接得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大可去找费欧娜谈清楚,看你先绣好了多少件,我把钱结清给你也就是了,纽约也不是没有其他人知道如何刺绣,我劝你还是不要高估自己的魅力好!”成萸被他抢白得面红耳赤,话都说不出来。

 符扬说完,拂袖而出,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他的话如寒冬冻雨,兜头浇了她一身冰,从此刻才真正从“符扬”的角度来看事情。

 之前遇着他,她只想着避开,全然不愿深思那种急着闪避的心态下藏着什么。如果她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不再受囿于五年前,那么符扬之于她,应该如过路人一样,她又有什么好闪避的呢?

 就算符扬在急难中收容她好了,虽然她不知道符扬那天打电话给她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他终究是在电话里听到她身旁有危急之事,匆匆地赶过来也发现状况不假,如果今天换符瑶、成渤,或任何童年旧友,符扬都会提出暂时收留对方安排,不限定只是对她而已。为什么她就一相情愿地认定,符扬是出于旧情难忘呢?

 旧情,旧情,心心念念要摆的是自己,口口声声挂在嘴上的也是自己,莫非,她才是那个对陈年旧事念兹在兹,无法摒弃的人?

 成萸出了一身冷汗,强烈情绪开始扣动心头高筑的围墙。

 不行,她不愿再想,她得离开!

 她火速起身,机械地回房收拾行李,出于一种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心思,她只想赶紧远离此处,到一个暂时呼吸不到符扬味道的地方。

 她拿了简便的行李,在客厅里又发了一阵子呆。

 蓦然间,门铃袅袅而唱。

 她悚然一惊。才离开不到半小时,符扬已经回来了吗?不对,符扬如果下楼来,不必按门铃。

 她先将行李提到玄关放定,深一口气开了门。

 一打照面,门里门外同时一楞。

 “小萸?”符夫人如画般秀丽清致的面容,写满诧异之

 成萸只觉得脑门当头一个雷击,眼前都是金星。

 天啊!怎么会是符伯母?

 从五年前开始,她就没有再见过符家任何一人。她帘想到目前的境况…当初不断坚持不愿再受符家恩惠的自己,现在又出现在符家人的屋檐下,而且屋主还是当初那被她重重戳戮的符扬。

 她该如何面对符伯母?又是用何种立场来面对她?

 成萸僵在当地,连声带也发硬了。

 “符…妈…伯母…”

 她该如何称呼她呢?她已不能再循着婚后的习惯叫“妈妈”是回头叫伯母,或更退一步叫夫人?

 短短几秒钟,她的脸色变了好几变,从苍白到通红再回到苍白。

 符夫人比她先一步镇定下来。

 “小萸,好久不见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符夫人脸上看见那温柔慈婉的笑,完全不像素来端冷矜持的模样,成萸越发觉得措手不及。

 “伯母…”

 “进去坐啊,小扬在吗?”符夫人往前踏一步,她只好闪身避开。

 长辈一眼瞄见放在玄关的行李袋,不动声,轻盈地往客厅走来。

 “你别一直站在门边,进来坐啊。”符夫人浅笑道,主动在沙发上坐下来。

 成萸定了定神,碎步走向厨房。

 “符扬刚上楼工作去了。我帮您倒茶。”

 一切安顿定,她坐在客厅下首,两手放在膝上,眼观鼻,鼻观心,一阵阵扎人的尴尬刺戳着她。

 “小萸,真的好久不见了,你这几年过得好吗?”符夫人心平气和地问。

 “我过得很好…工作很稳定,生活也还过得去。”

 “你怎么都不回台湾看看呢?符扬的工作必须世界各地飘泊,你也不回家,每年过节,你符伯伯常叹着,餐桌上老是少了两副碗筷。”符夫人轻声道。

 她不回“家”的原因不是很明显吗?成萸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知道你一直和我不亲近,不怪你,我的子比较生冷,不太会说话,你们几个孩子都和符伯伯亲近一些。”符夫人见她低头不语,又说。

 “不是的!”她连忙回答。

 符夫人妙目转地望着她。

 “我是怕…我若是跑回台湾去,只会让每个人觉得尴尬。”成萸终于轻轻启齿。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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