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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解释家里人死死
 适逢初,申城微风正酣,曙光暖融融地透过窗子照进来,洒在窗边坐着的一个年轻人身上,他一身湖水薄绸长衫,身材修长,此刻正攥着铅笔,神色专注地在纸上写写画画。微翘的睫低垂,承着落下的光,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静庐,又这么早过来?”门被推开,一列人从外头鱼贯而入,七嘴八舌聊着天,闹哄哄的。许静庐抬头看他们一眼,匆匆把那张纸夹到了笔记本当中,回道:“家里离这儿比较近。”

 “整好你来得早,今天还是你去把清样交给社长罢。”其中一个男人把手里才印刷好的报纸放他桌上,许静庐拿起来。

 闻到一股淡淡的油墨味儿,随手翻了翻,应允道:“好,一会儿去。”他们都是《时闻报》报馆的编辑,许静庐大学毕业没多久,再者年纪轻轻,还没打入他们这关系繁杂的报人圈子。

 因此虽然很被看重,但一些琐碎之事总无可避免地落在了他的头上,他是个乐观豁朗的人,对此也只是一笑置之。

 况且,这对于他而言也不是什么苦差事,他提前一阵子到社长的办公室等着。办公室里一张大写字台,台子上盖着一张澄绿色的玻璃板,一沓报纸堆迭在上面,像浮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上一样,触不着底。

 很快,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黑底郁金香花样旗袍的女人走进来,正是他们报馆的社长梁笙,她看见他便笑了一笑:“怎么又是你。”许静庐看见她,忽然有些窘迫,低声回道:“先熟悉一下报馆里的各种事。”女人坐下来。

 她额前垂下一绺鬈发,被她随意地拨向耳后,手接过他递来的报纸,她一双洁白的纤手满地涂着红蔻丹,捏着报纸边沿一页一页翻看,又抬眼看他:“不错,不过你等会回去和他们说说,这个栏目的排版有点密了。”

 他的眼神跟随着她的手指滑过纸面,轻轻应了一声。梁笙很快把报纸翻到末页,还给他:“问题大致就这么些,拿好罢。”

 许静庐垂眼接过,余光感觉到她含笑的眼神带着戏谑落在他的脸上,让他脸上起了些许热意,他只能逆着她的目光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

 “下次换个人过来,他们那群家伙,就逮着你这个新人欺负。”她一手撑着脸,倚在桌边,笑着对他说道。

 许静庐从她的房间里出来,阖上门,手里拿着报纸,心一阵怦怦跳,也不知为什么,几次和她说话竟是比读书时应付‮试考‬还紧张,他想到初次见面时,是在息楼的一个小聚会上。

 她闲懒地斜身靠着沙发,耳边戴一对翡翠坠子,绿莹莹地在灯下散着光,一声不响地听他们一个个说自己的经历,她的神色一开始是淡淡的,他一说话,她的眼神立刻到了他的身上,眼波盈盈,柔情似水,却又仿佛灼烫得能将他的心融化。

 为何这般望着他?他们或许从前认识过,但他的心里并没有留下关于她一丝半点的影子,他一面疑虑,一面又只觉着是自己多想。傍晚,已是天色暮,树和马路上都铺开一层浅浅的粉

 许静庐抱着一垛书和他那笔记本从报馆里出来,正好瞧见几个伪军扛着在他身前经过,他嫌恶地望了他们一眼,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走了没几步,他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回过头一看,却是梁笙,她站在树影底下,身影被拉得老长,旗袍下摆被晚风吹得轻动,一下一下掠着她纤细的足踝。

 她笑地指着他身后:“有东西落了。”许静庐仔细一瞧,他的笔记本掉在地上,她离得很近,一下子走过去帮他捡起来,记起里面藏了什么东西,他脸一红,连忙过去道:“无碍,我自个捡。”

 但太迟了,她已经弯拾了起来,顿时几张纸轻飘飘从笔记本里掉出来,上头笔触畅地画着一些静物、景

 甚至还有人,是一个女人,弯弯的细眉,微笑的眼眸,脸庞每一寸线条都是鲜活的,自有人处,他神色赧然,她却平心静气地收好那些纸给他:“下次莫要弄掉了。”

 他俊秀的脸在鲜的夕照下,也笼着淡淡的红,像明净的穹苍染了余晖的颜色:“抱歉。”背地里画人家的脸,显然是无礼之举。

 “很好看。”她道:“我都不知道画出来是这个样子。”余晖的颜色更深了,他那天都不知自己如何回的家,浑浑噩噩的,到家了看到他妈妈坐在沙发上打着一只绒线手套,怀里揣着线球,他把书撂在桌上,坐到她身边。

 她拿着手套往他的手上比了比,继续垂头织着手套。“妈,你之前在报馆听说过梁笙这个人么?”

 他若无其事地问,他们家庭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做报业工作,人脉颇广,他母亲闻言沉思了半晌,尚未回答,他父亲端着茶走来:“认识,她的丈夫是不是就那个陆承堂?”

 “丈夫?”许静庐诧异地出声。他母亲瞥了他一眼,淡淡回道:“是,当时陆承堂的死也是轰动一时,整个城都知道,他是被梁笙的兄长几刀捅死的,似乎是一些金钱问题。”

 他第一次听说这么骇人听闻的离奇事,难以和她联系上…不过,本身也不是她的错,都是她身边人的事。

 但他实在难以置信,看起来如此淡静柔和的她,会有一个这样凶神恶煞的杀人犯兄长,他一整夜翻来覆去地失眠,满心都是她的音容笑貌和倩影,又思及她的家事,心中浮泛起一阵阵怜惜。

 等终于涌上睡意时,天色已然大白。***许静庐次一大早起来,整个人蔫蔫的毫无精神气。

 他办完事后,趴桌上小憩了一会儿,没想到醒来时整个报馆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只远远地听见窗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嘟嘟的一两声,仿佛仍在梦里一般,他忙忙下楼,在门口又看见梁笙。

 她似乎也是才从报馆出来,很稀奇地看了他一眼:“做事到这么晚?”许静庐几分不好意思。他移转视线到地上,回道:“不小心睡着了。”“方便一起吃个饭么?”她邀请道。上司开口,岂能不从。

 但他没想到原来是去她家里吃饭,两个人直走到一个大宅子前,他没想到现今的申城还有这样的住所,仍然是前清的样式,瓦片旧损,屋上涂的漆也有些许剥落。

 “我曾祖父就住在这里了。”她见他表情惊诧,解释道:“家里人死的死,逃的逃,现如今只剩我一个。”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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