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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敬曾承赐
 梦莲连忙站起来,垂了手道:“是,是。”佩金怒道:“说着还是那样,还不给我坐下来!”梦莲答道:“遵命,遵命!”

 方才坐下。紫旒道:“算了罢,梦莲先生,你累得合席的人都看你两个做戏,酒也不喝了。”梦莲道:“如此我来代你豁一个通关。”说罢,便卷袖伸拳,说道“先敬你主人。”

 佩金在后面把梦莲手臂狠命一攀,咬牙切齿道:“你又要闹酒了!”梦莲忙敛手低头。紫旒道:“佩金,你既不许梦莲豁拳,就应该代他豁。”佩金道:“我为甚要代他?”紫旒道“你为甚不许他豁拳?”佩金道:“他闹了酒,要到我那里胡闹。”

 紫旒道:“你怕他胡闹,就应该代了他,不然,我还是要他豁。”佩金无奈,豁了一个通关。

 这个时候,各人叫的局都到齐了,鲁薇园叫的是陆兰芬,坐了一坐就去了,李闲士叫的是朱小兰,又黑又丑,没甚理会。袁伯藜叫的是朱宝林,一到了坐下来,就唱了一段《目莲救母》,便起身辞去了,任剑湖叫的是朱秀铃,唱了一段《文昭关》第四节,又代豁了一个通关才去。

 紫旒已有了醉意,便要各人叫二排局。剑湖便取过笔砚,问各人叫谁,一面代写,此时各人的局都已去了,只有梦莲的秦佩金还在那里兀坐不动。剑湖一一问过写好了。

 向来知道梦莲还有一个叫林秀英的,便不问他,代他写了,一并发出去。过了一会,陆续都到了,各人都换了人,只有剑湖仍然是朱秀铃。

 伯藜道:“这个法子倒好,真是一客不烦二主。我们将来都要学样的。”剑湖笑道:“别的好处没有,就只免了那种装乔吃醋的样子。”

 秀铃笑道“你只管叫别人,谁知你吃过醋来?”薇园此时已有了醉意,说道“这里倒好,可以叫,济南地方要是叫了两个局,那可闹的不得了了。”

 紫旒道:“阁下这回是从济南来?”李闲士连忙看了薇园一眼。薇园连忙道:“兄弟六七年前到过济南,所以知道,此刻风气或者也变了,亦未可知。”

 正说话间,蓦地里林秀英到了,默默无言,向梦莲身边坐下。忽听得拍的一声响,众人连忙看时,原来是佩金向梦莲脸上狠命的打了一掌,分明把半边面皮打红了,众人暗暗好笑,此时二排局都唱过了,轮着朱秀铃,唱了一段《祭江》,一段《卖马》。

 然后那林秀英自己提起胡琴唱了一支小调,起身别去,佩金还坐在那里,一手揪住了梦莲的耳朵,死命不放。梦莲低着头,只不做声,看他那神情,眼泪也要淌下来了,秀铃道:“姐姐,饶了他罢,何苦来?”

 佩金道:“像你自然好了,头排也是你,二排也是你。我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不曾动,倒又去叫了。”梦莲对剑湖道:“你何苦害我?”一言未了,只听得“拍”的一声,佩金又向他腮边打了一巴掌道:“你向来没有的,别人可能害你?”梦莲道:“好了,算了罢,我的娘!”佩金伸手又是一掌道:“我有福气做你的娘,只怕你没福气做小乌呢。”

 此时菜已上完,薇园叫盛稀饭,秀铃也告别去了,一时散席。佩金方才扭着梦莲同去。大家见此情形,都掩口局局,笑个不了,不知佩金扭梦莲去后,是何情形?且听下回分解。

 ***却说紫旒宴客之后,诸客皆散,自己正要动身,恰好外面送来一张条子,却是五少大人的,上写着:“即请到陆兰芬处,有要事面谈。”

 紫旒取出表一看,时候才十点多钟,俄延了半响,便坐了车子,迳到陆兰芬家。兰芬出房门口说:“五少大人已经去了,留下说话,请伊老爷明到公馆里去。”紫旒看那情形,知道他房里另外有客,便走了出来。

 正想回去,却在路上遇见了陈雨堂,一把拉着道:“来得好!来得好!我方才到花锦楼处找你,说你到陆兰芬家去了,我就忙着赶了来。”紫旒道:“什么事?这等忙?”雨堂道:“哪,哪,哪!我有一件事和你商量。”

 紫旒道:“什么事?”雨堂道:“你可知道今年的茧子极好?”紫旒道:“好便怎么?”雨堂道:“我打算凑点本钱去收,此刻有了三百,打算和你借三四百,让我别处再去张罗点,做了这一笔买卖,”紫旒道:“我有一句极知己的话,不知你可肯听?”

 雨堂道:“听,听,听,你老哥的话,我是向来信服的”紫旒附到雨堂耳边说道:“你如果想借钱,拿两个来换我一个。”雨堂道:“呸,呸,呸,呸,呸!你,你,你这个人真,真,真是”紫旒道:“你也不替我想想。

 这一向为了应酬五少大人,闹的筋疲力尽,我还想问你借呢!”雨堂道:“啊,啊,啊!正是,我要问你,五少大人那里,不知可能谋一个差事,可否同我想个法子?”紫旒道:“这个是要等机会的。像你那种冒失举动是不行的。”

 两个人一面说话,一面从四马路绕出大马路,向东而行,紫旒的包车在后面跟着,雨堂道:“你此刻到那里去?”紫旒道:“没有什么事,打算回去了。”

 雨堂道:“你又撒谎了,你住在山家园的,怎么向东走?”紫旒道:“我新近搬到了鸿仁里去。”雨堂道:“好,好,好,好阔!鸿仁里是阔房子啊!我倒要去瞻仰瞻仰呢!”紫旒不便推托。遂相将到了鸿仁里。

 入得门来,雨堂深深一揖道:“初次!初次!”紫旒连忙回揖,分宾主坐下,家人送上茶来。

 又送上一张片子道:“贻大人到了,说是请老爷过去谈谈。”雨堂在旁忙看了一眼道:“咦,咦,咦!这是张梅卿的片子啊,怎么又闹出个贻大人来?”

 紫旒道:“这是一个南京候补道,走得很红的,人也精明得很,前次到上海,我荐了张梅卿给他,他欢喜梅卿唱得好,很化了几个钱。这两天想是又来了,少不免又要应酬。”

 雨堂道:“从来不曾听见过姓贻的,这个姓很少。”紫旒道:“他是个旗人,叫贻参,表字敬曾。”

 说话时,看了看表道:“还不到十二点,可要去打他一个茶围?”雨堂是无所不可的,便答应了,出了鸿仁里,紫旒坐了包车,雨堂也叫了一辆东洋车,到了张梅卿家。

 梅卿着道:“伊老爷来了,贻大人要碰和,正愁没人呢。”紫旒一面笑着答应,一面和雨堂走到房里,和贻敬曾相见。道过契阔,又介绍雨堂相见,代通过姓名。

 又道:“这个敝同乡,笔下极好,又是一个豪之士。”敬曾也道了久仰。紫旒便问:“几时到的?公馆打在那里?”敬曾道:“昨天才到。暂时住在长发栈。”梅卿道:“此刻有了三个人了。

 伊老爷,你再邀一个客,就好碰起和来。”紫旒道:“时候不早了,明天再碰罢。”梅卿道:“贻大人高兴今天碰,你又是几时算起时候早晚来了?难道夫人太太近来管得凶么?”

 紫旒道:“你总是这么一大套,此刻去请客,那里去请啊?”敬曾道:“上回常在一起的萧志何,不知可在上海?”紫旒道:“方才我们同席,且去请请他看。”于是写了条子,叫人去请。

 一边是雨堂着贻大人谈天,一边是梅卿拉了紫旒去说话,悄悄的说道:“礼拜一又要跑马了,我一切行头都没有。方才向贻大人透了风,他答应了我三套衣服,他是才来的,有了这个,不好再说。

 此刻缺少一对珠花,求你代我想个法子,借一对来用几天,等过了跑马就还你。”紫旒道:“这个容易,我明后就和你办到。”梅卿大喜。紫旒方才走过来和敬曾周旋。过了一会,志何来了,彼此相见,梅卿便叫摆桌子。

 志何一面向敬曾叙阔,紫旒一面商量碰多少一底。梅卿道:“贻大人老规矩,是五百元一底起码,小了是不碰的。”紫硫看看敬曾,敬曾道:“随便罢,就五百底小玩玩罢。”

 雨堂拉了紫旒一把,悄悄道:“太大罢?我只有借来的三百元在身边,万一不够输,如何是好?”紫旒道:“不要紧,有我,你放胆碰吧。”于是颁定了坐位,坐下去碰。

 雨堂胆小十分矜持,谁知越是矜持,越是不顺手,四圈碰过,已经输了一底半,不觉急得汗浃背。换过坐向之后,方才慢慢的翻点转来,又和出了一回大和,点一点筹码,觉得非但不输。

 并且还赢了点,才觉放心。谁知临了局时,被志何和了一副四喜,接着敬曾和了两副清一,算起帐来,雨堂恰恰输了一底,紫旒也输了一底半。

 恰是志何赢的一底,其余都是敬曾赢的。紫旒走到烟炕旁边,在小皮夹里取出四张五十元的汇丰钞票,悄悄的给雨堂。

 雨堂接过,背转过来一点,无奈把自己借来的一张三百元十天期的庄票,也拿了出来,凑在一起出去。紫旒便请志何收了,对敬曾说道:“我的明送到,想可放心。”

 敬曾道:“笑话,笑话,这不过消遣罢了。”此时天已将亮,各人稀饭也不吃,只留下敬曾,其余都散了,紫旒回去一睡。

 直到次一点多钟才起来,梳洗已毕,吃些点心,便检点了七百五十元票子放在身边,先坐了车子去访五少大人,谁知五少大人已经出去了。

 紫旒想了一想,便上车到一品香去,写了几张请客票发出去,一会儿志何、雨堂、敬曾都来了,敬曾还带了梅卿同来。紫旒便请点菜,又请梅卿也一起同吃。一汤过后,紫旒取出一卷票子来,递给敬曾道:“这是昨天的七百五十元,请点一点,”敬曾道:“承赐,承赐。”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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