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炕柜的故事
   妈家换新楼,经我们兄妹几个再三劝说,妈同意只淘汰少部分旧家具,比如那个炕柜可以送人。

 这个炕柜可有年头了,从我记事起它就在我们家的炕梢放着,咖啡的,四块玻璃上画着花鸟。我们一家人的衣服几乎都放在里面,妈说,这个炕柜是土改那年我爷爷家从地主吴大舌头家分来的,后来爸妈结婚给了我们。我是六十年代生人,土改时自然没我“打土豪,分田地”是我以后上学时知道的。

 老家的小镇虽然古老,但是不大,要不了十分钟从镇南就能走到镇北。住在镇里的地主吴大舌头那时是镇里的首富,所谓首富也就是家里养了一挂马车,外面有三百来亩土地,农忙时雇一些人帮着干活。妈说,要是放现在,吴大舌头根本不算剥削人,雇人给工钱,干活管饭吃,都还乐不得的呢!妈还说,吴大舌头说话不利索,心眼不坏,而且有文化,左邻右舍过年写个联什么的都去找他,有时候他还得搭点红纸呢。

 我知道,那时候讲究成分论,阶级斗争,雇人就是剥削,就是迫穷人,解放了,穷人翻身了,吴大舌头的财产自然要被穷人分掉。不过,听说文化大革命批斗“四类分子”时吴大舌头从来没挨过打,只是陪斗而已,也许他当地主时心眼真的好使吧!

 妈说这个炕柜不能给外人,一定要给吴家的后人。这可把我难住了,去哪找他们的后人呢?妈说我从小就记吃不记打,吴大舌头的孙子小强不是和我同学吗?

 妈说的没错,小强大名吴强,从小学到中学我们一直是同班同学,上个月我还看见他了呢!因为他,我真的挨我妈一顿胖揍,挨完打还跪了十多分钟衣板呢!现在想来我属实该打,我干吗要欺负人呢!

 那天,公社在我们学校操场上开批判大会,那些“老右派”和“四类分子”都给戴上了纸糊的高帽,吴大舌头也戴一个。我那时小不懂事,觉得戴高帽好玩,事后就和伙伴们做了一个,我的初衷是玩斗地主游戏,可是高帽让谁戴谁不戴,我戴他们又不敢斗我。这时,我看见了躲在一边的吴强。吴强因为家庭原因一直躲着我们,根本不敢和我们玩。我便喊他过来,着他戴上了高帽…我们正“斗”得开心呢,我妈下班给看见了。

 我妈打我是常事,但那次打得最重,边哭边打我,我害怕了,不然跪什么衣板,早就跑了,我妈又撵不上我。

 事后知道,我妈当晚去吴强家赔礼道歉,还给吴强买了二斤炉果。后来,我们家搬走了,我和吴强再没见过。

 上个月看见吴强是源于同学聚会。说实话,同学没事聚聚我不反对,成立同学会我就不感冒了。几次下来深有体会,人哪,真是分三六九等的。比如吃饭,大款和当官的坐一起,小商人和小职员坐一起,至于卖力气的工人和土里刨食的农民根本就不告诉,即使参加的也都一边自己组合去。若不是吴强打电话非要见我,我就不去了。

 已经知道吴强现在发达了,据说仅固定资产就超过千万,同学们为此议论过,说一定是他们家祖坟的风水好呢!

 那天我喝醉了,只记得吴强既没和大款当官的一桌,也没和小商人小职员们一桌,他坐到农民和工人兄弟堆里了,说话和小时候一样客气得象吓着了似的,举手投足就不象有钱人。但是,他是真正的大款,也许怕我们和他借钱吧!

 我把吴强的情况告诉妈,妈半天没有说话。外面已经下雪了,妈望着窗外出神。

 妈在想什么呢?妈的脾气我知道,她在想事儿,在想着怎样为事情做决定。

 我掏出了手机,决定给吴强打个电话,没等打通妈就制止了。妈说:“算了,炕柜给你吧,也许对你有用。”

 我没敢吱声,妈接着说:“人哪,三穷三富过到老,你们这一代人和你们下一代人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吴强那孩子明白,他吃过苦,所以不会错,也不应该错,人家凭什么要错呢…”

 后几句话妈是自言自语说的,说完,妈又将头扭向了窗外。

 妈的话我似懂非懂,顺着妈妈的视线看着窗外,我发现雪越下越大了。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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