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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噢不,好像也没有这么对…

 必晓茵皱眉,揪住衣摆,遮掩肚子的动作,离开刘家一阵子后,随著车程颠簸,她的肚子越来越不对劲…好痛!她皱起脸,不想被左介群发现。

 在他面前,怎么可以展现这么不优雅的痛呢?

 她忍下来,硬忍,希望到下个目的地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厕所,这样就不会让他知道…

 “你怎么了?”左介群看她一眼。

 “没有!”她使尽全力对他微笑“我没事…”别注意她了啦!

 他挑眉,打了方向灯将车停靠在路边,转身面对她“到底怎么了?”她表情古里古怪的。

 “没有…”关晓茵低首摇头,拜托他快开车,快点!

 左介群不搭腔,双臂环,摆明跟她耗著,她不说他就不走。

 她暗暗吐气,冷不妨又一波尖锐的痛楚刺进腹部…她颤抖,弃甲投降,伸手揪住他前襟,声音颤抖“哪里有…”

 “嗯?”他扶住她肩膀,倾耳仔细听。

 必晓茵抓得更用力,整张脸几乎贴上他的,表情扭曲。“请问哪里有厕所?!”

 这里是乡下。

 哪里都可以是厕所。

 必晓茵羞愧至极地缩在草丛里边,暗暗打算等会儿要从另一边开溜,反正她今生再也不想见到左介群了…

 那个芒果,害她拉肚子的罪魁祸首,她真不应该吃的。

 由于痛楚来得太汹涌,她甚至撑不到找到附近人家借洗手司,左介群命令她就地解决。

 “…我不要!”她痛得半死,还是不忘挣扎一下女的矜持。

 这是草丛耶,以后传出去她关家小鲍主哪里还有脸哪?

 “快点!”左介群毫无耐,直接她蹲下。

 “我、不、要、啦…”她娇吼,扭动身体,肚子好痛。

 “是不是要我动手?”

 就这句话,关晓茵马上乖乖跳远,一边去拉短的松紧带,一边暗声诅咒左介群。

 他到底懂不懂她是什么心情嘛?

 “你哭什么?”啧,这样就难过了,真是娇贵的大小姐。左介群脚点地,守在前方,背对著她。

 必晓茵鼻子,低啜泣,带著可笑的鼻音“你走开啦!”

 这么丢脸的样子全让人看去了,何况还是在她心里占了一点分量的他…平常就算在路人面前,她也尽力表现得完美端生,今天竟然在他眼前,这么狼狈尴尬…

 她捣住脸,好想就地投胎,重新做人。

 “那我走了,你自己把风。”左介群点头,抬腿就走。

 “喂!”

 必晓茵蹲低部,伸长脖子,从车丛里探出头,才发现他站得稳稳,一点离开的动作都没有。

 “你的个性总有一天会害死你。”左介群双手环,凉凉提醒。“拉肚子谁都会,有什么好丢脸的?”大小姐在草丛拉肚子就世界末日了,那别人怎么办?“何况我是医生,这种事遇多了。”

 必晓茵肚子慢慢不痛了,听见他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莫名其妙地宽下心。

 他不会因此而讨厌她,不会因此觉得她让他丢脸了…以前爸爸最常骂她就这句,好像她身上出现的任何瑕疵,都会损害到父亲无懈可击的形象。

 在这里没面子也不会被骂…

 她忽然非常非常强烈地,想要继续待在乡下,待在她不完美也会被接纳的地方。

 “我看你回台北后,还是做个健康检查好了。”左介群摇首叹道,这么难伺候的肠胃,她果然不适合乡下。

 “我、我才不用,从今天起,我要好好适应乡下的生活。”关晓茵握起小拳头,认真承诺。

 “你啊,”他顿了顿,才开口“不要再做这些事了。”

 未待她回答,看清一切的他直言道:“就算你刻意亲近这些乡民,我也不会接受你。”他要的,是她的真心改变,她懂吗?

 “你、你说什么?!”

 她涨红了脸“你不要在那边自己往脸上贴金,”她咬,加重语气“我又没有要你接、接受我…”

 “是吗?”那好吧。左介群耸耸肩“当我没说。”

 必晓茵满腹闷气。

 她讨厌他,可是又不由自主的越看越觉得他好。现在她都还没决定他可不可以喜爱她…他竟然抢先拒绝她?

 “我讨厌你!”她对著他的背影喊。

 *********

 “啊!你跟左医生吵架喽?”

 珠姨把油豆腐米粉汤端给关晓茵时,凑近问。

 这里是乡下,关晓茵很快就发现,乡下没有秘密。

 哪家儿子上大学、女儿嫁人、小孩子考不好…芝麻绿豆般大的事儿,都会远播乡里。

 每个人都对别人的生活了若指掌,她最不习惯的就是这一点。

 “没事。”她低头吃米粉汤,摆明不想多讲。

 “你最近都不跟左医生一起来巡诊耶…”张婶端起自己的碗,坐到她这桌来“他惹你生气啊?”

 必晓茵忍住一个白眼,不想说,摇摇头。

 “哎哟,小俩口有什么好吵的?忍一下就算了呀。”珠姨迳自拉开椅子坐下,和张婶一人一边,围住必晓茵。

 她咽下米粉,用力声明“我跟他不是小俩口!”

 “关小姐。”刘芳芳出现在小吃店门前,探头探脑地跟她招手。

 “你来有什么事?”珠姨脯走出来“我们小六不在!”

 “珠姨,”刘芳芳怯怯地打招呼“我是来找关小姐的。”

 必晓茵擦擦嘴,走出来,看着两人“珠姨,我吃了,先帮我记在帐上。”她转向刘芳芳“有事找我?”

 “呃,我阿爸想请你过去。”

 珠姨看着刘芳芳带关晓茵往果园走,回身要去收碗。转过身来,她吓一跳“啊!左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左介群低头,打开皮夹“关小姐记了多少帐?”

 最近她避不见面,拒绝搭他的伙食,自己到小吃店解决。

 他还记得,她第一次吃时,有多嫌弃这里的东西…

 那时候他讨厌她,可是看她自己洗衣服、逐渐亲近乡民,用在地的方式丢掉车票…他看见她的好。

 而她天真,一不小心就情意,想讨好他…左介群不断告诫自己,她只是一时新鲜,哪天不高兴拍拍股就回去当大小姐,他不能为这样短暂的改变认真,所以在她提出之前拒绝了她。

 但现在她讨厌他了,他竟然有点难受,偶尔夜深人静时甚至会感到后悔…就算她不是真心改变,接受她,又怎么样呢?

 他讶异于自己这么在乎。

 左介群掏出钞票,珠姨接下,凑近问:“啊!你跟关小姐吵架喽?”张婶端著碗过来“小俩口有什么好吵的,忍一下就好了。”大家都把别人的事当成自己的事那样在关心。

 左介群看着她们,出微笑“没有,你们别担心。”

 她都不跟他说话了,怎么吵架?看一眼关晓茵离去的方向,他迈出步伐。

 “芳芳,你跟珠姨怎么了?”关晓茵走在田埂间,优雅地练习著一字步。

 刘芳芳在前头领路,老老实实踩出两道脚印,平常关晓茵会觉得很笨拙,今天却没来由的觉得这样也不错,她跟著换了姿势。

 “…珠姨不喜爱小六跟我在一起。”

 “方小六?”关晓茵记得出诊时碰过,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儿“珠姨的儿子吗?”

 “嗯,”刘芳芳点头,花布斗笠微微倾斜“小六很会读书,珠姨希望他将来去大都市发展…我只会在乡下种水果,配不上他的。”

 “谁说的?!”关晓茵反驳,意识到自己音量有点大,连忙收敛“你也在左医生的诊所帮忙,能干得很…何况这种事哪有配不配的?”

 她忘了自己曾经用衣著外貌选择一个人,说著这句话时,脑里满是某人率、不修边幅的影子。

 刘芳芳低头,笑里有种婉约,轻轻说:“关小姐,谢谢你啦!”

 必晓茵怔愕,发现自己是真心喜爱这女孩儿。

 刘芳芳带她进屋里“你坐一下,阿爸去农会跟人家换菜,说回来要做菜请你吃。”

 “怎么没事要请我吃饭?”她不解。

 刘芳芳浅浅地笑“关小姐不是跟左医生吵架吗?阿爸怕你不吃左医生煮的饭,想帮你补一下。”她阿爸平常最疼女孩子,尤其关小姐从大都市来,娇滴滴的,很多东西都不习惯,这里又没有亲戚朋友,阿爸干脆把她当女儿来照顾。

 必晓茵愣住。

 这里还真是没一件事情能瞒得过人…不过她开始有点喜爱乡民的爱管闲事了,她突然感觉自己多了很多家人。

 “干么去换菜啊?家里随便吃吃就好了。”她也很清楚,平常没事乡民们不会大老远跑去镇上的农会。

 “阿爸怕你吃不惯,”刘芳芳想了想,耿直地说:“我们自己吃韭菜配白饭,不能给关小姐吃这个。”

 必晓茵口漾著感动,起身走开,她不是很会应付这种时刻的人。

 “今天好像特别热噢?”她随口扯著天气,走到门边,看看窗外。刘芳芳进厨房倒冷水“每年夏天都是这样…”

 空气里弥漫焦闷的气味,关晓茵快昏倒了,夏天才刚开始不是吗?那等到盛夏怎么办?

 她摇摇头,没注意自己开始为乡下生活做预备…她眼光落回屋内,房角处有两个隔间。“芳芳,你们怎么睡木板?”她皱眉望着房间,上头连个垫也没有,那东西能睡人吗?

 听她语气颇不赞同,刘芳芳红了脸,手足无措的解释“啊!我们已经睡习惯…”

 “什么味道?”关晓茵忽然转过脸,推开窗户。

 刘芳芳一愣,跟过去看…

 屋外烈焰满天,橘红火光烧亮果园,熊熊地沉默蔓延,噬一切。焦味随浓烟飘进,关晓茵当机立断的关上窗户。

 “叫消防车!”她叫刘芳芳赶紧打电话,自己冲到后院找水管…什么叫夏天都是这样?

 是果园著火!

 热度和亮度炽著她的眼睛,关晓茵眨出泪,勉强摸索到角落一捆水管,她接上屋后水龙头,将水量扭到最大…

 细水柱对抗猛火,杯水车薪,她焦急地打量四周,想着办法。果园占地面广,附近没有别的人家,当前最要紧的是防止火势烧到屋子,最好还能让果园的灾害减到最小…

 财叔不在,消防队到来以前,只有她跟芳芳了。

 “我打电话了!”刘芳芳着,跑出来。

 必晓茵看看烈焰,像想到什么,她将水管交给刘芳芳“继续,不要停!”接著转身跑进屋内,过了会儿,奋力地抱著浸的窗帘布奔出。

 “关小姐?!”刘芳芳诧异地看她抓著厚重布料靠近火焰,听到她的叫声,关晓茵没回头,使出全身力气往火苗扑盖下去。

 她专注对付窜近房屋边缘的火花,手臂烧烫,发梢微微卷焦,脸颊满是尘灰的汗及因高温而起的红晕…

 “关晓茵?!”左介群身后跟著一群关注两人吵架的乡民,出现在后院。

 他看她身上洋装险些被烧著,她发觉到后竟直接以掌拍灭,后来见火势迅速,她干脆整个人抱著窗帘扑过去…乍见这幕,乡民们吓傻,呼朋引伴投入救火工作。

 左介群劈手夺过关晓茵手中的窗帘布,把她抓到身后“回屋里去!”

 开晓茵进去了,很快又出来,抱著另一块窗帘。

 “你在干么?!”他气得不得了,身体颤抖,看她从另一边扑灭火焰。

 “我要去救果园!”她吼得不比他小声。

 “你回来!”关晓茵不理他,迳自往火线近。

 左介群差点没把布扔到地上,他这辈子没有这么愤怒过。

 他冲过去,拦抱回她…“你不用再证明了!”

 “什么?”她用力拨开他的钳制“现在不是聊天的时机好吗!”她挣扎,想回去救火。

 他奋力把她拉远“你不要证明了,我相信你!”

 他太大声,关晓茵静下来,听见消防车赶到,停在门口。

 “你相信我什么?”乡民们陆续停止动作,把现场移交给专家。两人对视,现实慢慢回到脑里,他们原先在冷战,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左介群紧紧抓著她“我接受你,我相信你是真心改变。”她努力救火,是再清楚不过的证明。

 “我拒绝。”关晓茵骄傲昂头,哼,他说接受就接受吗?她关大小姐还没想好咧。

 他挑眉,打横抱起她,朝屋里走。“你最好考虑清楚。”

 乡民们鼓噪,识相地留在后院,看两人似小夫般的抱姿跨过门槛,掩嘴笑。

 必晓茵又急又气“大家都在看…”

 “那正好。”左介群恰恰然回答,将她放到椅上,检视掌的烧伤。

 “嘶…”她发出痛呼,揽起眉。他看她一眼,视线触及后头空的窗户。“你怎么知道要用窗帘扑火?”

 “它是纤维织物,”她不假思索的说:“跟地毯、毡一样,有些浴巾也属于这种材质,沾了比一般的衣服更能达到不助燃的效果。”左介群动作稍顿,随后笑了。“你以前的工作,是买衣服对吧?”大小姐对各种布料材质,如数家珍。

 必晓茵眯眼瞧他,他猝不及防的用随身医具剪掉一块悬晃的表皮,她痛得推他。“你干么?这样会留疤吧?!”

 他抱她去厨房冲水,语调凉凉“我不介意啊。”

 “你!”她张口想骂,一时语。“我又没有答应你…”最后她只是没气势地嘀咕。

 “你最好再想想,”左介群勾笑“这些话我只讲一次,你要拒绝,现在就说。”

 他直直盯著她,连同一个部位冲水超过了五分钟,也不动。

 必晓茵被他觑得挪开视线,自己换手,凑到水龙头底下…

 现在大概是她一辈子之中最丑的时候,望着烧焦的裙摆,知道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人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每一次她觉得自己笨拙丑陋,在他眼里好像都不算什么,她可以尽情表现不完美,反正他都无条件接纳…她换个更舒服、但不算雅观的姿势靠著他。

 让沉默变成一种回答。左介群笑了,她说好,他知道。

 见她想擦脸上烟灰,他伸手,轻轻拭去烟尘,顺势捧住她的颊,吻住她,吻给那群头挤在窗边的乡民看…

 她是他的,不让人觊觎。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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