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爷——”午后,太阳暖洋洋地照在我身上,我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抬起头来瞅瞅太阳,叹了一口气。刚收拾完一大堆
七八糟的事情,累得全身每
骨头都在叫苦。想我老爷什么时候处理过那么多的事情。
“老爷——”小福轻手轻脚地跑过来“他还没醒吗?”
我哀怨地点了点头。
“这可怎么好!”小福显然也是十分烦躁,挠挠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太子爷,早上他来找老爷您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只是老爷您在哪儿
来的一个朋友呢。”
“你以为本老爷跟你一样啊,没事在外面
狐朋狗友一大堆。”我叹了一口口气,又想起那个红衣少年“人家太子爷不肯回去,我又有什么办法。”长叹一声。“这下可好,打发了几个酒楼的老板,但是院子里
糟糟的也没人收拾,太子爷醉倒在我的衙门里,现在好不容易把他弄回去躺在我的
上,本老爷我连午觉都没得睡了。”瞅了瞅冰冷的石桌,想着我中午就要趴在这个地方睡觉,心里真觉凄凉。“如花姑娘呢?”
“好像还没走。”小福道。
“应将军呢?”
“已经安排到客房歇息了。”小福道。
我长叹一口气。“先叫如花过来吧。”摸摸额头的印迹,心里不免又叹一口气。
如花仍是笑逐颜开地过来。一见面就表现得那般的体贴人意“老爷您累了吧,让如花陪您解闷儿吧。”
“早上你们倚翠楼赚了多少?”趴在桌上,也顾不得在她面前会有何形象,反正我的形象最糟糕的时候也被她看尽了。
“八千俩。”如花笑盈盈。“太子爷把银票拿出来,放到我手里的时候,可是沉甸甸的一叠呢。”
“就早上的一支舞?”我不由地大叹天道不公。
“是啊。”如花笑道。
“你早就知道他是太子吧。”我斜眼瞅著她“明知道他来找的人是我,干嘛还这样子捉弄我!”摸摸自己额头,再瞅瞅她额头被我描画得栩栩如生的冰梅,不由心下叹息。
如花用手掩住檀口浅笑,举止优雅地坐下“我这一笔,不是正好让太子爷对老爷您的奢望全总断掉吗?老爷您正该谢我才是。”
我哼了一声。
如花笑语盈盈“真没有想到,本朝太子竟然会为一个萍水相逢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如此大张旗鼓,如此费心费力地要讨老爷您的
心呢。看到他来我倚翠楼包人的时候,我还真是吓了一大跳呢。”
我再哼一声。
“可惜了应将军,如果他没来的话,我正好一刀子下去,断一切该断的,报一切该报之仇。”如花眉眼如刀,言语悻悻,神色略有愁怅“正好趁著人家太子情场失意,借酒消愁,毫无防备之时——”
“如花…”我没辙地
太阳
“好长时间没有仔细注意你,没想到你都长得那么大了。”
“谢大人夸奖。”如花笑着收起眉宇间狞狰之
,仍是一副解语花模样。
“等太子醒来,我会派人送他回去的。”想起那个还醉躺在我的
上的红衣少年,半晌,我道。
“那我呢?”如花突然叫了起来。
“你就安心地当你的倚翠楼红牌,当你的老板娘,不行吗?”头痛。
“李斐——你——”如花脸色一变,指著我“你——”
“我不想再与朝廷有太大瓜葛了…”我心中愁苦“算我求你了,不要横生支节了,让应将军护送他回京师,我继续过我的生活,你也继续当你的老板娘,现在的生活不好吗?”
“那墨樵呢?”如花怒视我半晌,突然又静了下来,静静地坐下“你还要不要墨樵?”
我叹了一口气。“与其两相愁苦,不如各自退开,海阔天空。”我放下左手,触抓了小腿布料,轻轻地隔著布料
小腿肌肤。隐隐的刺痛在手中散开。“如花,很多事,你只知道一半。”
“我知道一半?那我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你说啊!”如花站了起来,退了一步“你说啊?李大老爷,您倒是说说,有什么比我的仇更大?有什么事我不知道?有什么事可以让我放弃我的机会?”
心里愁得历害。这小丫头怎的心
就那样强呢?“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再叹一口气。午后的太阳照在身上,竟然会觉得有些眼晕。是太阳太烈了吗?还是在阳光下待的时间太久了?
我的身体…毕竟是没有像以前那般的好了呢…
如花再退一步,她的身后,秋叶如蝶般飘落“李斐,我果然是看错了你了!”她斥道,如花
口起伏得历害,嘴
却了动,回头就走。
一片红叶飘落,落入青色石桌。我拂袖,将它笼入袖中。
“你,根本就配不上我哥!”
离去的人儿,甩下这样的一句话。
是吗?
又一片黄叶飘落,盘旋了几许,静静地停伫在青色石桌桌面。叶子从茎处软下来,黄黄的,皱皱的,恰似我此刻疲软的心情。
“你,根本就配不上我哥!”
墨樵…你听到了么…
手不经意间轻轻一动,袖中的红叶叶尖擦著腕部肌肤,突地有一股淡淡的暖意,是秋日的光芒。
我警觉地抬起头来,是应劭。
**** **** ****
手不经意间轻轻一动,袖中的红叶叶尖擦著腕部肌肤,突地有一股淡淡的暖意,是秋日的光芒。
我警觉地抬起头来,是应劭。
秋无语。
飞叶落尽。
长空如洗。
袖中红叶瘦削细茎,但是自叶尖处,似乎都有一股源源不断的暖意
出。
应劭走了过来,静静地坐下。
“应大将军今
保驾有功,可喜可贺。”我打起精神笑道。
他没回答,伸手,略嫌
糙的手指在我额前划过,应劭拨开我额前散
的黑发,食指抵在那个
印上“这是什么?”
声音略嫌僵硬,我抬头细细地瞥他一眼,却看不到他脸上有什么生气的神色。
“跟人嬉闹留下的。”我赔著笑道“一时风
,倒是把下官的大好仕途都丢掉了。早知道今
来的是当朝太子,我再怎么说也得把衙门里的事务都搬出来,落得个勤务爱民的好印象。”
“你不是这样的人。”他应将军轻轻一句话硬生生地打断了我。
心中略有不快。他大将军摆出一副是我知
好友的样子,做著一种说话一针见血的事情,仿佛当他自个儿是本老爷的良师诤友,似乎能把我看得有多深一般。但是——本大爷最不
的就是这个了。
“那将军以为下官是什么样的人?”脸上是一贯的笑容,笑得让我自己都觉得生命是多么的美好,生活是多么的快乐,世界是多么的阳光灿烂“下官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在将军心里,竟然有与众不同的形象。”
应劭略微地皱了皱眉。“李大人,我不大明了你们文官心里的肠子,我说话一向直白。我诚心想
你这个朋友,但是你,却一直表现得敷衍了事,虚与委蛇。官面上的嘴脸,我见得多了。你不用用那种客套的话来堵我。”
“那将军想让下官如何说话? ”我笑得灿烂“如果将军一直以为下官是那种与众不同的人,如果将军一直想从下官身上找一些与众不同,如果将军以为我是那种大仕隐于途的人,那么,我只想说,将军您找错对象了。李斐无能,无才无德,只想安然过一生,碌碌无为不求引人注目。我没有将军的雄才大略,宏图大志。我求安稳,就得习惯摆出将军口中的官面上的嘴脸。下官并不以之为侈。”可恶!今天好像得罪了三个人了。先是那个骄纵的小太子,后是如花,再是这个将军。
“你——”应劭突地站起。
“小福,送将军回房歇息。”我挥了挥手,唤了人过来。“对不起将军,下官身体微恙,不能陪将军了。”
应劭高大的身体站著一动不动,如鹰的眼眸紧紧地盯了我一会,终于抬步,离去。
秋风过处,红叶尽落。
叶片飞舞的间隙,我张大了眼睛,死死地瞪著他的背影,应劭的背比墨樵宽,身形比墨樵魁伟,但是为何,那种
身却是如此的相象…
有些怒意的人儿很快便消失在小径的转弯之处。
我吁了一口气,瘫软在桌子上。
怎一个累字了得啊…懒懒地趴在桌子上,想着应劭,人家是仕途得意,意气奋发,
朋友也是豪情壮举,反观自己,倒更像是一只灰溜溜的老鼠。我李斐何德何能,能让你圣上眼前的红人想亲近,想成为知已!
是啊…我何德何能…
叹息一声,把袖中红叶拿出来,细细赏玩。
红叶小笺,相思一脉寄。
指尖细细地在红叶上描画著那线条优美的细茎,淡淡的暖意沿著指尖
到腕部,心底小小的
足如
水般漫漫涨起,涨得一颗心满满的。
其实…我要的并不多…
我只要有小小的快乐,就足够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定要给我太多?
瘫在石桌上,脸贴在凉凉的青石桌上,眼眶微热。我闭了闭眼,左腿传来一丝刺痛,轻轻地把手放下去,轻
。
“老爷…”小福的声音轻轻的,仿佛就在身旁。
我应了一声。
轻微的瓷杯碰到石桌的声响。我睁眼抬头,望见小福把一碗银耳汤放上桌子“老爷早上吃了那么多上火的东西,可也得吃些清火的啊。”
心里突然大大地震
了一下。
我叹息一声。
“小福,老爷是不是不该待在这儿?”
“还是这儿好啊,安宁清静。”小福道。
我点了点头。大有感触。虽说是现在多了一个将军,多了一个太子,生活多了些烦躁,但是总的来说,这里还是很清静的,起码,我不用考虑得太多,勉强自己太多。
只除了…偶尔的思念…
“其实小的一点都不想老爷升迁,巴不得让这个太子爷赶快回到京师里去,省得在这儿让人烦心。”小福道。
我大大地点了点头。
“本来山高皇帝远。我们在这儿过得逍遥自在,就那个将军来了之后,这里就不得安宁了。”
“是啊…”我深有同感。想起三年前跟小福抱头痛哭的样子,再想着现在这种生活,真是天差地别。
“再说老爷您是受过伤的人,小福看着老爷您跟著那些人赔著笑说著话儿,小福心里就难受。”小福噎声道。
一时心中大为感动,想着有忠仆如斯,也算是有幸了啊。心中感动,我抱住小福道:“小福,你跟了我这个不成器的老爷有好多年了…老爷对你没有做过什么…你说吧,有什么希望老爷帮你实现的愿望,老爷一定尽力。”
“只要能一生侍候老爷,小福也没有什么所求了。”小福道“只求老爷能好好待我们下人…”
“这是自然。”我连连点头。“本老爷自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还有啊,老爷,小福没有爹娘了,一生都跟著老爷,老爷您便是小福我的再生父母。老爷,您那天说要把小兰姑娘许配给我的…”小福忸捏道。
“本老爷明
即派人去小兰家提亲。”我满口应道。虽说这只是当
一句随口戏言,但没想到这小子到今天还记著。
“老爷,您昨
让小福去买了二两龙井茶叶,小福当时是自己掏的银子,老爷您可不可以现在就还?”小福大著胆子道。
“这是当然。”我摸摸袖子,摸出几两碎银子,放进小福手里。
“还有老爷啊,昨
小福在整理您的书房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老爷您的砚台,把老爷您的一张画给弄脏了,老爷您该不会怪罪小福吧。”
我心下一骇“哪张?”
“就是前几天老爷您刚画好的那个画儿,里面那个人在弹琴的被弄脏了,我晒了晒,就把这副画儿跟别的画轴放在一起了。老爷,小的从七岁的时候,就是老爷您的书僮,老爷您从来没有打骂过我…”
额头上暴了一
青筋。那是老爷我画了五天画的画。我叹了一口气“那是自然。老爷当然不人怪罪与你。想你也不是故意的。”
“老爷您对小福真好。”小福感叹一声,让我这个当老爷的心里好生有
足感。“老爷啊,小福昨
碰倒了老爷的砚台的时候,不止把画儿弄脏了,还弄脏了一副老爷正在看的字,老爷您也不会怪罪的吧。小福从小到大一向手脚不利索,笨手笨脚的,可是老爷您一向没有责怪过我。小福在心里一直对老爷很感激的。”
额头上再暴一
青筋。那是老爷我好不容易狠下心来掏百两银子买的字。想起刚才说过的话,再看看桌子上那碗银耳汤,不由得压制下怒火“算了吧。今儿个老爷一率不怪罪。说吧,你还弄脏了什么?”
“老爷,还弄脏了老爷您画的扇面儿。”小福道“老爷,我刚才替老爷您煮银耳汤的时候,差点烫著了手指头。小福可是有好多年没有煮东西了。今儿个厨子被小太子赶跑了,小福才不得不亲自下厨的。”
我伸出手来,用手指尖狠狠地把额头上暴出的青筋按下去。
“还有呢?”我慈祥地微笑道。
“没了,但是老爷,您当时收在一旁的扇面儿有十副,好像都弄脏了…”小福小心翼翼地瞅了我一眼,可怜兮兮地伸出一
手指来“老爷您瞧,我刚才为老爷您煮银耳汤的时候,不小心把手烫出了一个泡来…”
我努力地克制住自己,把颤抖著向小福脖子伸出的双手缩回来。
“老爷今儿个心里舒坦,不会生气。你尽管说…”
“小福还打碎了一个花瓶。”小福道“老爷,小福打小就跟著您…”
额上青筋
跳。老爷我抓抓抓,把额头上刚才被应劭拨上去的头发都给放下来,胡乱地遮住,妩媚地笑道“还有呢?”
“其实老爷,那个砚台被碰翻了之后,掉到地上破了。”小福瞅了瞅我,道“老爷,小福知道老爷您一定不会…”
“是啊,本老爷一定不会责罚你的。”老爷我披头散发,笑得春光灿烂。
“那就好。我就知道老爷您对我好,”小福抬起头笑道“老爷,这下子小福我真的放心了。除了这些重要的,别的就没了。”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没了?”
“没了。”小福笑道“不过就收拾那些东西的时候,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盏儿,被我忙
中一脚踩碎了。”
“一个小小的玻璃盏…”我扶额申
。
“是啊。老爷我知道您那些字画儿值钱,小的弄坏了,心里就担心著要受老爷的骂。没想到老爷您真好…”小福喜滋滋道。
“去…”颤音。
“昨儿个韩师爷还说,老爷一定会为了这些字画儿让小福爱苦的呢,没想到,老爷对小福还是很有恩情的…”
“去…”断断续续的颤音。
“老爷您放心,小福以为一定更加效忠老爷您的,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
动老爷书房里的东西的…老爷…你想说什么?”小福奇怪地望着我不住地
气。
“去死!”我暴吼一声,脸孔扭曲,“你给我去死啊啊啊——”
秋日午后暖
下,但见一少年披头散发,暴突地一双凤眼,颤抖著伸出爪子掐住小福的脖子,
“你去死!去死啊!我的琉璃盏啊啊啊——我花了五百两银子淘来的九盘纹彩琉璃盏啊啊啊——”
**** **** ****
“衣!衫!不!整!的!那!个!人——不!是!老!爷!你!”小福咬著牙一字一句道。
我的脑中轰的一声。
“老爷,我几曾何时看过你如此的样子!”小福道。
我苦笑。低下头来,无味地望着面前碗中醋汤。这种滋味,也只得一人苦闷之后独品。
小福望着我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收起碗盘,走了出去。
那应劭,我究竟是把他怎么样了呢?
铮铮男儿铁骨,饶是真的怎么了,怕也是放在心里,咬牙切齿一番,不会在嘴上硬说吧。
我何时如此儒弱呢?
抬眼时从自已房内开著的窗口可以看到小福走的身影,不由地想起三年前的时候,也是这般心情这般人。不同的是那个时候,雨打伤心人,
此刻,我却好好地在汾州。
是啊,我可以好好地待在汾州。
人一想到这里,便心安理得,每
早上依旧是拉著自己的驴子出去闲逛,闲逛一圈后回来。
每
早上,仍是吃一碗郝大娘的豆腐。人老大娘得了一个圆圆胖胖的小孙子,我胡乱取了个名,竟然得到了一个月免钱的豆腐。
不由暗叹时令不再,想当年新科即第的时候,京师第一大酒场凤琼楼派人过来以千金求一字,尚还嫌微薄,掷笔翩翩而归。
今
三字,只得一个月的豆腐钱。
不免心里笑叹。但还是每
兴兴然地去喝豆腐汤。
喝完豆腐汤后还是去看长寿的胡老爹,人家胡老爹就是活得有滋有味的,还是齿硬声洪。
只是,再也不去倚翠楼了。
已经有几
未见如花。
怕是人伤心至极点,已不想见我这种人了吧。
事尽缘尽。
不过不去见如花,花还是要买的,过去跟那个牙尖嘴利的卖花姑娘兰儿还是说几句话,一边让人家姑娘包花一边斜眼觑小福脸红手足无措的样儿。
生活啊…苦苦地笑叹,望见院中人影。
太子几
闷闷不乐,也没有唤人再与他出去玩闹。每
的午后,从我书房里翻了杂书,搬把凳子坐在我院子里。
而我呢,还是照著旧例去睡自己的午觉。因为应大将军已经是进京,不知又是为何事,但他原先居住的客房是空了出来,刚好让我可以住进去。
小太子眉间忧郁,我心中只是记下,也不想去细问。每
去请安一番,他无多话,我便施施然地回来。
只是有
午后醒来,浅酌未已,就见小福匆匆忙忙赶来,神神秘秘道“老爷,太子受伤了。”
我大惊。手中茶碗差点砸到地下。急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小福道“只是早上在洗太子衣服的时候,发现他内衣及中衣上都染有血迹。”
我大惊失
。
眼睛不由地望一眼院中那抹红影,那少年犹自坐著看书,倒是极为沉静。
先偷偷跟著小福去看衣服。
清亮的从井中打上来的水,衣服浸在里面,便有丝丝血迹漾了出来。
血迹不是太多,但是从左肩处衣襟也有破裂开来,怕是有人想一剑刺入左心未遂。
我不由地心中大为叹息。
这如花,如何是好…也不知她跟太子说了什么,竟然使得他受了伤也闷声不响。
复急急地冲到院子里看太子。到此人面前时,才发现原来每
中午他坐在我的院子里晒太阳捧本书并不是专心研读,只是人趴在桌上,书垫在脸下面,眯了眼就著秋日暖
就睡。
有晶亮的口水
了出来,
在我的书上。
我看不过去地别过眼。想起我书房里每
一本书被人搬出去,不知有几本上沾了其人的口水了。
呃…也许应该叫“龙涎”…
真真令人心痛我的书啊…可是人家小太子睡得脸色红润,
又不忍唤醒人家小小少年,只得回房去,随便拿本书来打发时间,过一盏茶左右,出去看看,人家还是秋睡未醒,叹一声再回来,再拿起书来看。
也不知是自己什么时候淘来的一本山野村书,孤魂野鬼的,人跑来跑去的,也实在是热闹,但是心里总是想着那个受了伤的小少年,看不了几页又跑去看看,人家还是没有醒过来。
如此三番,最后实在是没耐
,又不忍叫醒他,只得垂手站在一旁。
小太子一袭红衣,睡至酣处,竟是呼吸声沉沉,秋日红叶纷飞,落了一桌一身。
直至午后三时已过,人家小太子才
眼,伸个懒
,醒来,嘴里不知咕哝著什么,犹是梦中睡语。
我连连整整衣袖“太子殿下醒了,下官等候太子多时了。”
小太子喝地一声,像是受到了惊吓,瞪圆了两只眼望着我,望了好半晌,望到我心里都不安地发
了,方才哼了一声,头转了过去,竟然把一个黑脑勺对著我“有何事?”
“听说殿下昨
遇刺受惊了——”我道。
“哼,不要你管!”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子打断,我一时语
,竟不知如何回答这句如此孩子气的话语。
一时沉默。
太子竟然也没有一句话说。背对著我坐了一会儿,似是觉得无聊了,愤愤地起身,阖起书卷来就要走。
我闭了闭眼,用手扶著额头,看着他就这样子把书页合上,也合上了那刚才
淌在书页间的口水…呃…“龙涎”…
“下官请太子殿下早
回宫。”我在后面跪禀。
红衣身影停了一下,一动不却地站了一会儿,才闷声闷气道“李斐,你就这样子迫不及待地赶我走吗?”
“下官不敢!”我连忙详禀“本县最近治安不当,怕对太子殿下不利,还请太子殿下以龙体为重,早
回宫。”
太子哼两声“如果你愿意随我进宫,本宫自当回去。”
“啊?!”
我一时骇住。愕然。
“怎么样?”也许是我惊愕的时间太久,没有作出回应,太子急急地转了身来“怎么样?”
我骇得说不出话来。
这太子,怎地如此鲁莽,比我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不是极想见你师傅吗?进京就可以见到他了。怎么样怎么样?”太子一脸迫切,见我没回应,想了想,他又急急地加了条件“不过你只许跟他相见,不可以做什么事情,然后就回来住我的东宫。你师傅是我父皇的。”
我简直无语。
这太子,怎生得凭地骄纵!墨樵是谁的?我又是谁的?哈哈哈,普天之下莫非他家皇土,难道这普天之下的人也是吗?
“下官之才,不足以胜任京师之职。”我道。
“你…”太子愤愤地瞪了我好长时间,才鼻子里哼了一声,闷声闷气道“不去就算了。大不了本宫也就在这儿…”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哼哼!李斐!”太子恨恨地揪著书,一眼斜过来看我,黑色童眸里
出刀子来,一刀一刀地刺死我“本宫就待在你这衙门里,烦死你!哼哼!本宫就是被人刺死,一刀砍死,万箭穿成刺猬,本宫也要待在你的衙门里,死在你的衙门里,冤魂住在你的衙门里,到时候父皇派人也到你的衙门里,本宫看你敢不敢!”
“…”好吓人的恐吓!好一个威胁!
“下官不敢。”我拂袖恭送“小县危险,所以还望太子早
回京。”
“哼——”红色衣袖一挥,太子气呼呼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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