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
,清晨六点,薄曦中带有微微寒意,绿意苍翠的庭院中鸟声啾啾,空气清凉甜沁。方家大宅建于台北市郊一座山头的半山
,占地千坪,拥有绝佳的视野,可俯瞰整个台北市的繁华。
温水游泳池中,只见一名早起的精灵,悠游自在的在池中戏水。她的身段玲珑,肤
白皙,泳姿曼妙,柔细的长发蜿蜒在水中。
方芷晨一向有晨泳的习惯,数年来不变。她总是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便起
,冬天时,由于天亮的迟,或许会晚半个钟头晨泳。在晨泳过后再晨浴。这是她一天的开始。
今天是个难得晴朗的星期假
,方芷晨一如以往起个大早,神采奕奕的做著她的“早课”
她忘我的在池中油然自得的伸展曼妙的泳姿,过了不知多久,她才尽兴的准备起来。
当她来到池畔时,却见江群穿著一身清便的休闲服,坐在池旁一张海滩椅上。
方芷晨一惊,举步
上岸的身子又缩了回来,楞楞的呆立在池中。
“你准备一直待在里面吗?”江群的声音带著些微的戏谑。
方芷晨脸上不由自主的泛著红晕,进退维谷。
江群坐在椅子上,身下正
著她用来擦拭包裹身子的大浴巾。
方芷晨轻咬著
,眼见江群并没有丝毫移动的样子,也不敢开口请他将浴巾递给她。她整个人几乎想躲到池子里藏起来,尤其是她身上仅仅穿著一件连身泳衣,除了重点部位可遮掩,其余的肌肤都毫不掩饰的暴
在江群的视线中。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红晕更甚了。
江群不知从何时起便坐在这里,也不知他到底看了多久。
江群见她像个木头人似的呆立在池中,脸上
红不退,一脸又是尴尬、又是恼怒、又是羞怯的神情,忍不住轻笑出声。
“上来吧。”江群俯身递出一只手给她,另一只手则拿著浴巾。
方芷晨盯著江群的手犹豫半晌,终于还是缓缓的伸出自己的手,略带不情愿的朝向他。
江群微一使力,拉方芷晨上岸,替她围上浴巾,另一只手顺势的搂上她的
。
“没想到你看起来瘦骨如材,浑身没三两
,身材却是这么好。”江群话声中微带笑意。
方芷晨一听,脸上更加泛红,她狠狠瞪了江群一眼,用力挣脱他的怀抱,转身朝室内仓皇的奔去。
江群站在池畔,望着她苗条的身影犹如像只受惊的兔子般逃离,
边的笑意更深了。
沐浴饼后,方芷晨来到餐厅准备用早餐。
她穿著一身简便的家居服,如云的秀发束在脑后,
出雪白细致的香颈,身上散发著沐浴饼后的清香。
当她踏入餐厅时,见江群已坐在餐桌前吃著早餐了。
方芷晨有些踌躇,以往这个时候江群早已经出门了,虽然她不明白这么早到公司有什么事好做,但毕竟她从不曾在这个时间遇见他。江群在这个家中好似隐形人,有时她几乎都快忘了江群也是家中的一份子。
然而今天江群却破例的出现在餐桌上,甚至一早就在游泳池旁遇见他。想来江群终于有所觉悟自己和他们是一家人,因此在这个星期假
的早晨,如此悠闲的坐在餐桌旁用著早餐。
“小姐,您的早餐准备好了。”忙著为一家人做早点的王妈转身,一个眼尖的看见方芷晨立在门边,连忙招呼著她。“快进来吃啊,怎么忤在那边?”
王妈在这个家中算是老佣人了,自小看着他们俩兄妹长大,在自幼丧母的他们心中,王妈等于是半个母亲。
“喔,好。”方芷晨回过神,连忙快步走向自己座位。“王妈,谢谢你。”
方芷晨低垂著头,望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餐点,突然觉得一点胃口也没有。她实在无法习惯单独和江群处在同一个空间里,这会使她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包糟的是,王妈在这个时候离开了餐厅。
方芷晨拿著刀叉,默默的切著餐盘中的培
火腿。她知道这时江群已经吃
了,却仍坐在桌前望着她,一点离去的意思也没有。
在办公室里,虽然也是两人独处,但因为大部分的时间,江群总有忙不完的公事、接不完的电话。而她自己也经常应接不暇的处理许多细节。两人在公司里很少有交谈的机会,即使有,也都是公事居多。何况只要稍有空间,她总会借故到其他部门走动,尽量避免和江群谈话,尤其是经过上次那件不愉快的事之后。
然而现在江群却坐在她面前,一副饶有兴味的望着她。
通常江群是连星期假
也会一早就到公司,从来不让自己有任何
息的空间。在这个家里,江群好像是个不存在的人似的。他似乎只为了工作而活著,所有的时间都被公事填的满满的。她相信王妈对江群一定也有一种像面对陌生人的感觉,因为她不小心瞥到王妈离去时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
而现在,这里只剩他们两个人。方文远通常不会太早起
,而方志扬几乎每晚都喝的醉醺醺的回来,不过中午更不可能见到他的人影。
这个时候,好像不会有人出现来解救她了。
方芷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想快快的用完早餐,好逃离这个令她窒息的空间。
江群突然开口说:“你很讨厌我?”顿了顿,没有等方芷晨回答,便自己接了下去:“我想或许你说的对,我是个自私、虚伪的人,你讨厌我是理所当然的。”
方芷晨没有答话。
“你是第一个对我说出那些话的人…”江群笑笑:“或许也有不少人认为我虚伪、冷漠,但是至少我没有听过。”
方芷晨低低的说:“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江群微微一笑,对她的讽刺不以为意。“不过就算我真知你所说是那样的人,我想你也不必见到我像见到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的躲我吧?”
方芷晨瞪著他,脸上因为气愤
的微微泛红。“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群轻笑:“不要那么容易受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毕竟我们是‘兄妹’,于公于私,我都希望我们能相处融洽,你不用那么防我。”
“我防你…?”方芷晨
待反驳,江群打断了她的话。
“或许我用的形容词不好。”江群笑了笑:“应该说是…怕我?”
方芷晨嘴
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想到上次在办公室中那场不愉快,便忍住没开口。
“这个问题我们上次好像讨论过了。”江群看出她的想法,自己便又接了下去:“或许有时候我对你的态度不是很好,我想这是造成你对我反感的原因吧。但是无论如何,好歹我们也是以兄妹相称,只希望你以后见到我不要总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我并不会吃了你。”
方芷晨瞪著他:“你说话不要老是语带玄机,我相信我对你的态度如何,还不至于会造成你的困扰,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江群哈哈一笑,凝视著她:“你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小女人,没错,我是有目的,我的目的是希望不要造成义父的误会,让他误以为我们之间有著深仇大恨,这会影响我在公司的地位…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我就知道你不会安什么好心眼。”方芷晨忿怒的说。
江群微微一笑。事实上他心里很清楚的知道,方芷晨的态度如何从来都不在方文远考虑用他与否的原因之列。
“既然你已经清楚我的想法,那么
后我们是否可以和平相处?”
“我不会让我的私人因素影响公事,你放心好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到江群的解释之后,心里却有种些微的遗憾。
她不知道自己想听到的究竟是什么,但绝不是这种现实的回答。
以往的江群虽然冷漠虚伪,甚至时常对她不理不睬,但有时却又若有意似无意的
拨著她的情感。虽然她在心中时常反覆的臆测著江群真正的目的,便不可否认,她确实或多或少的感到悸动著。
然而江群在乎的真的只有在方氏企业的地位吗?
江群道:“要不要再多吃一些?你太瘦了。”
方芷晨略微感到震动。他关心她?莫非又是在做戏?
她低头默默不语,果真顺从的拿起餐具,乖乖的吃了起来。
江群微笑的盯著她,将桌上的一些食物推到她面前。
此时,方文远立在门边,静静的打量这一幕。他的心中感到一股酸楚的喜悦,他的儿子啊…多年来,江群总是一副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笑容从来没有发自过内心,眼神总是冰冷没有任何温度。以往,他在乎的只是江群在工作上的表现,要的只是他可利用的价值,从来没有用心参与他的内心世界。然而,当他的年纪愈老迈,精神状况愈不如从前时,他惊觉江群原来为方氏企业做了这许多事。姑且不论江群是否坏有何种目的,但毕竟是他欠他的。
江群从来没有快乐过,也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是幸福。他一直把江群当作是工具,忽略了他也是个人,也会有喜怒哀乐。
他领养江群,为的只是利用他…“父亲”这个名义对江群而言不具任何意义。他枉自称为江群的父亲,却只让他更不快乐。
他忽然感到一种愧疚的情绪在心中渐渐蔓延。是该补偿江群的时候了,他不希望等有一天自己离开了之后,江群会怨恨他。
方文远望着江群注视方芷晨的双眸中隐隐透
出的暖意,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心中悄悄成型。
午后,方芷晨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江群在用过早餐后便又出门到公司了。
方志扬脚步蹒跚的下楼,嘴里还打著大大的呵欠,眼角瞥到方芷晨,随口问:“你没出去啊?”
方芷晨抬起头懒懒的看了他一眼。
方志扬挤到她身边,抢过她手里的遥控器,胡乱的变换频道,嘴里问著:“阿群不在?”
“他很少有在的时候,家里大概也只有你不知道。”因为方志扬比江群还“忙”每回出门饮酒作乐,如果不到凌晨四、五点是不可能回来,隔天又睡到下午两、三点,然后又开始他一天的节目,反正外面总有一些狐群狗
随时等著他的召唤。除了江群,家里最不得闲的人大概就是他了。
方志扬讪讪的笑着:“自从上回一起到大富豪至今,好像也真的没见过阿群了。”
方芷晨瞪著他:“你找群哥做什么?不会又要他陪你喝酒吧?”
“我正是打算今晚邀他一起去大富豪,所以才刻意这么早起看能不能遇见他。”方志扬看看他腕上那个价值不斐的手表一眼,喃喃说:“星期
的下午两点,这个大忙人怎么也还闲不下来?”
“哥,你一个人堕落也就算了,不要连群哥也拖下来。”方芷晨满脸不高兴。
“什么堕落?”方志扬怪叫一声:“男人偶尔走走烟花场所那也无可厚非,不要把我说的好像十恶不赦。”
方芷晨瞪了他一眼:“你的次数还能叫‘偶尔’吗?”
“算了,不和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争辩了。”方志扬有点心虚气弱,连忙转移话题:“你快要有嫂子了,你知道吗?”谈到这个,他便又开始眉飞
舞起来。
“哦?”方芷晨也有点感兴趣。“哥,你有对象了?怎么没听你提过?”
方志扬哼哼两声,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你老哥我做事还能让你们摸的透?自然是要有眉目才可以透
。”
方芷晨忍著笑:“那当然,你是神秘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嘛。什么时候带未来的嫂子让我们见见?”
“阿群已经见过了,我正是想要问问他的看法,顺便给我一点意见。”
方芷晨挑挑眉:“群哥已经见过了?”
“说来也巧,阿群和她居然是同一所孤儿院长大的,世间事真是无巧不成书。”方志扬说的不胜欷嘘:“都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原来未来的嫂子也是个孤儿。”方芷晨也有点难过。“你可以请她到家里多走动走动,我一定会很
她的。”
方志扬欢呼一声:“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虽然方志扬是方家的长子,但由于散漫成
,长期以来一直是方芷晨妹代兄职,为方文远分担不少事。方芷晨自幼便是资优生,在方志扬眼中,他这个妹妹比身为兄长的他更有魄力,因此许多事方志扬都会问过方芷晨的意思。
方志扬也不是什么多糟的人,只是由于自小家境富裕,成长的路上一直是平坦顺遂,再加上他本身的个性便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人,对许多事都漫不经心,为人单纯又热情,身边的朋友又全是趋炎附势之辈,久而久之养成了他挥金如土的性格,成天只会吃喝玩乐,从来也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对。
对他而言,人生就是以享乐为目的,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方文远留给他的钱多的几辈子都花不完,因此他一向是随心所
的花钱,从来没想过要好好的奋发向上。
“哥,既然你已经准备定下来,那么就该好好的把心放在事业上,不要再涉足那些风月场所了,我相信未来的嫂子也不会喜爱看到你经常
连在那种地方。”方芷晨语重心长的说。
方志扬一阵心虚,望着方芷晨,把几乎
口而出的话咽进肚子里。他该不该告诉方芷晨她未来的嫂子就是她一向最不屑的烟花女子呢?
江群偕同方芷晨到世贸广场臂看最新电脑科技展,据他的说法是藉由此次展览可以多
收一些新知。
展览会场人多拥挤,许多厂商推出不少新产品,令人看的眼花
。
这段日子江群的态度有著明显的改变,虽然说与以前的差异不是很大,因为他也是时常一副冷淡的表情,除了在面对客户时脸上会带著笑容之外,其他的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方芷晨就是很明显的感到他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或许是他的眼神不再有著森森的寒意?又或许是他的笑容不再那么虚假?
事实上方芷晨知道都不是,因为江群面对其他人时还是一样的虚伪。也许别人看不出他的真情假意与否,但是她就是很清楚的知道。
然而到底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变了?是因为自己已不再像从前那么怕他吗?
方芷晨为这个问题感到有些困扰,她常常在江群埋首公事时偷偷的打量他,想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让她觉得江群变了?也因为她时常偷眼望向江群,因而被江群逮到好几次,不过江群总是会回以她一个浅浅的微笑。
不论如何,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像从前那么讨厌他了。或许江群还是一样的现实、虚伪,但毕竟江群在工作上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他确实是一个有才能、有远见的好主管,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一些莫名的猜疑而排斥他,就算江群是为了巩固在方氏企业的地位而拉拢她的人心那又如何呢?男人不就是应该把事业摆第一的吗?
泵且不论江群给她的感觉如何,至少在他身边确实可以学到许多事,方芷晨发现自己愈来愈喜爱和江群共事了,因为她从他身上
收到许多别的地方学不到的知识。
江群和方芷晨并肩的走在一个又一个的展示摊前,观看着许多市面上还未见过的产品。江群详细的为方芷晨解说每样产品的用途和功能,方芷晨再一次发现江群是如此的博学多闻。
变了大半天,方芷晨觉得有些疲累和口渴,江群适时的在此时提议到附近的咖啡厅坐一坐,方芷晨欣然同意。
咖啡厅内装潢的细致而高雅,方芷晨开心的说:“想不到这里有这么好的地方,我来世贸好几次竟然都没有发现呢。”
江群微微一笑,点了一杯拿铁,为方芷晨点了卡布其诺。
“这里的咖啡这两种最好喝,你试试看。”
“我一个人也只能喝一杯啊。”方芷晨略略遗憾。
“我们可以
换著喝,”江群见方芷晨脸上微红,接著又说:“或许也可以坐久一点,让你两种都有机会品尝。”
方芷晨笑着说:“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我在台北住了这么久都还不知道呢。”
“我时常自己到世贸来看一些新的东西,偶尔就发现这里了。”江群微笑:“你真以为我每天都埋首在公事间一点消遣都没有吗?这样就算是超人也会疯掉的。”
方芷晨有点难过的说:“即使你的消遣也是为了
收新的资讯,说到底你还是一点消遣都没有。”
江群笑了出来:“那么你所谓的消遣指的又是什么?”
“动的譬如是爬爬山啦、跳跳舞啦,或者是到KTv唱唱歌什么的;静的大概就是看电影、听听音乐之类的。”
江群望着她,微微笑着:“那么或许改天你可以教教我你所谓的消遣都是怎么进行的。”
方芷晨俏脸一红,低下头。怎么江群说的好像是再订定约会似的,想了想,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忽然觉得今天的江群好“平易近人”
两人不著边际的闲聊著,气氛和谐而恬静。
突然方芷晨低低的惊呼了一声:“哥…”她抬手向门边招了招。
方志扬此时正拥著芊芊踏入这家咖啡厅。
方志扬看到方芷晨显然有些吃惊,但是随后又兴高采烈的拉著芊芊奔过来。
“嘿,你们怎么在这里?喔…约会喔?”方志扬调侃著。
方芷晨白了他一眼:“哥,你别胡说。”望向芊芊,开心的笑着:“这位是…”边说边向方志扬眨眨眼睛。
芊芊脸上薄施脂粉,波
般的卷发用一方素巾束在脑后,身上穿著一件淡蓝的衬衫配上素白的直统长
,整个人显的干净而娇弱。
她打从一进门便盯著江群,此时听到方芷晨向她问候,转而对她微微一笑,伸出纤纤柔荑:“我是芊芊。”
方芷晨也伸手和她握了握,心中不
赞叹著芊芊的娇美。
芊芊是属于那种我见犹怜的女人,朦朦胧胧的大眼睛里写著淡淡的忧郁,白净细致的脸庞带著浅浅的笑容,笑容中却又有一丝的无助和哀愁,整个人显的楚楚可怜,柔柔弱弱,任谁看了都想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著。
无怪乎方志扬会为她神魂颠倒,连方芷晨身为一个女人都几乎无法抗拒她的魅力。
“我叫方芷晨,方志扬的妹妹。”方芷晨难掩对芊芊的欣赏,笑容里充满了真诚和喜悦。她那个不长进的哥哥居然也会有这么好的眼光和福气!
方志扬两人和江群及方芷晨同桌坐了下来。
芊芊对江群微微一笑:“好久不见,最近怎么都没见你去店里?”
“芊芊小姐自己开店吗?”方芷晨问:“开什么店?”
芊芊抿嘴一笑。
方志扬连忙说:“阿群比较忙,公司里大大小小事都少不了他,所以我就没再邀他过去了。”
芊芊笑着说:“志扬,你妹妹很漂亮呢,是江群的女朋友吗?”这句话虽然是问方志扬,但眼睛却没有离开过江群。
方芷晨连忙解释:“我才不是…”说著,脸颊微微泛红,偷眼朝江群望去。
江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芷晨是阿群的秘书…”方志扬笑着说:“不过那也是迟早的事。”
“哥,你胡说什么!”方芷晨感到发窘,面对他的口无遮拦,真不知道江群心里会怎么想。
江群既没有辩解也没有承认,他拿起咖啡杯浅浅的啜了一口,眼光望向橱窗外的行人。
打从他们两人进门,江群便一直沉默著。
方芷晨看了江群一眼,感到些微的尴尬,也许他心里不高兴了。这时候的江群好像又在她可以触摸到的距离之外了。
“听我哥提起,你和群哥是孤儿院的同伴?”方芷晨问向芊芊。
芊芊瞥一眼江群,微微笑说:“是啊。”
方志扬兴致
:“那么你们算是青梅竹马了,有没有什么小时候的趣事可以说来听听?”
“趣事?”芊芊掩
一笑:“我认为是趣事的,江群未必会这么认为呢。”
“说嘛说嘛!”方志扬怂恿:“阿群这个人神秘兮兮的,你说一点他小时候的事,免得我们认为他是没有童年的。”
其实方志扬也很想了解芊芊的小时候,因为芊芊的神秘度并不亚于江群。不过他也确实很关心江群,在他心中,江群算的上是他最好的哥儿们,虽然江群总是很冷淡,而且和他“志不同、道不合”不过他一向就是很崇拜这种有头脑的人,更何况江群帮他接下了方氏企业繁重的工作和责任,使他可以无后顾之忧的玩乐,为此,他更把江群视为他最好的朋友。
“江群,可以说吗?”芊芊撑著脸颊,甜甜的问著。
江群淡淡一笑:“你总是会说的,不是吗?”
方芷晨望着两人,突然间觉得四周的气氛有点诡异。
芊芊拢著鬓间微微垂落的发丝,轻轻笑说:“江群并不是一开始就在孤儿院长大的,他是一直到了…八岁吧,八岁的时候才进了孤儿院。”
“那你呢?”方志扬问。
“我?”芊芊幽幽的说:“我是打小便被丢弃在孤儿院门口,连亲生父母的面都没见过呢。”她轻叹:“因此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姓什么,一直跟著…跟著院长的姓。”
“那么群哥是见过自己的父母喽?”方芷晨看着江群。
江群没有回答。
芊芊抿
笑着:“你别心急,听我说下去嘛。”她斜斜的瞄著江群,美丽的脸庞带著甜蜜的笑容。“江群第一天到孤儿院的时候,身上大大小小的全是伤痕,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的…现在想来,那时候的他还真是教人看了心疼。”
方芷晨和方志扬同时惊呼出声。
“原来是受
儿童,难怪会被送到孤儿院。”方志扬恍然大悟。
“我还记得江群刚来的前一阵子,几乎天天作著恶梦,嘴里总是喊著『火啊、火的’,有好几次都是要我抱著他,他才能够睡的安稳呢。”芊芊微微笑着,不疾不徐的说。
方芷晨望着江群,突然感到一阵微微的酸意。
江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芊芊说什么都和他无关似的。
“那时候啊,江群总爱黏著我,像个小苞班似的,如果见不到我,就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一个人跑到仓库里躲起来,非要我找到他,叫他出来他才肯离开那里,要是我没注意到,就算是一天一夜他也躲下去了。”
“他不跟小朋友玩的吗?”方志扬不可置信。
“玩?”芊芊失笑:“每个人都怕死他了,有谁敢跟他玩?”
“为什么?”两兄妹异口同声的问。
芊芊笑了出来,斜睨著江群。“他那时可狠著呢…有一个我记得好像是叫小宝的男孩,个头壮壮的,老爱欺负里面的院童,自从江群来了后,就开始每天找他的麻烦。不是三天两头打他,就是把他的枕头、鞋子之类的东西藏起来…总之就是不让江群有一天的好日子过就是了。”
方芷晨瞪大眼睛。“好恶劣…里面的人都不管的吗?”
“怎么管?”芊芊冷笑说:“你真以为开孤儿院的都是善心人士吗?多的是贩卖人口的!”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掩饰眼中的忿怒,随后又恢复温柔的笑脸,接著说:“说也奇怪,不管别人怎么欺负江群,他总是一贯的冷漠,任别人打骂,从没看他掠过一滴眼泪…”
方芷晨怜惜的看着江群,一股融合著酸楚的柔情在心中
著。“原来…原来你小时候吃了这么多苦。”
江群脸上一丝丝的波纹都没有,方芷晨知道,这时候的江群又把自己武装起来了。
她把手放在江群的手掌之上,轻轻说:“如果听了这些事会让你不愉快,我们就不要再听了。”
江群眼角轻轻的
搐著,但是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芊芊望着这一幕,美丽的眼眸中泛著恶毒的光芒。她用著甜蜜温柔的声调说:“我听说如果一个人心中有著不愉快的记忆,那么就要鼓起勇气重新面对它,否则一辈子都会生活在这个阴影之下呢。”她转头望着方志扬,甜甜的问著:“你说是吗?”
“我…我不知道…”方志扬嗫嚅著,有点不知所措的望着江群。
芊芊不理会众人,自顾自的又说了下去:“这样的日子过了好一阵子,后来有一天…”她故作神秘的停了一停,望向江群,带著笑意问:“那天的事你应该不会忘了吧?那天小宝一个人跑到仓库里玩,你随后跟了进去,把门关起来,然后…”她轻轻笑着:“然后你拿了一把剪刀,死命的往小宝肚子戳去,只听见小宝尖声哀嚎著,肠子鲜血
了一地…”
“够了够了!”方芷晨捂住耳朵,失声叫了出来。
“我还没说完呢。”芊芊优雅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忽然皱著眉说:“都冷了。”伸手召来服务生换上一杯新的。“你们也重点一杯吧,冷咖啡伤胃。”
方芷晨站了起来。“我不听了,群哥,我们走吧。”
“慢著。”芊芊阻止她,微微一笑说:“你不是喜爱江群吗?怎么可以不了解江群的过去呢?”
“我…谁说我…”方芷晨望着犹静静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江群,一句话竟说不完整。
她喜爱江群?
芊芊拉著方芷晨的手,温柔的说:“别走,你放心,小宝又没死。”转头望着方志扬。“帮我留你妹妹嘛。”
在一旁早已被芊芊的“故事”弄得呆楞住的方志扬如梦初醒,慌慌张张的说:“芷晨,你…你就留下来吧。”
方芷晨看着江群,见他也没有离去的意思,终于慢慢的坐回位子上。
芊芊满意的微微一笑,接著又说:“自那次之后,孤儿院里每个院童见到江群都像是见到鬼一样,远远的就躲著他,而小宝呢,从此以后也只能像个植物人一样的躺在
上了。”
方芷晨一阵心悸。
“江群原本就沉默,然而他所有的心事只告诉我一个人,我就好像是他的小情人一样,他看到别人对我好还会吃醋呢。”芊芊掩嘴轻轻一笑:“有一次我就问他想不想亲亲我?你别看他那个狠样,亲起我来还真是温柔呢…”
她转身握著方志扬的手,轻轻偎在他身上:“你可别
想,小时候的事做不得准的,现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方志扬勉强笑笑。现在他整个脑子还浑浑噩噩,陷在刚刚那个恐怖的情节里出不来。
方芷晨脸上也仍然充满著惊疑和惧怕。
只有江群,脸上自始至终一点表情都没有。
“我一直对江群每晚作著恶梦,嘴里老是喊著火的事感到好奇,有一回我就忍不住问他了。”她顿了一顿,望着方芷晨。“结果你猜他说了些什么?”
“不…不知道…”方芷晨被动的回答。
芊芊娇笑着,望着江群:“你看我要不要说?”
“随你。”江群冷冷道。
芊芊笑着拢著她的秀发,用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说:“这可是你自己没有阻止的喔,如果说了出来有什么后果我可是不负责的。”
方芷晨望着江群,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知道芊芊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有著爆炸
的影响,她的心中突然感到不可抑制的恐惧。
“你…你叫她别再说了。”方芷晨微微颤抖的说。
江群望了她一眼,眼神中带著些微的苍凉和无奈。他淡淡说:“你总是会知道的。”
“我…我不想知道…过去的事没有什么意义。”
“意义可大了,如果你知道是什么事的话。”芊芊悠悠的说:“他告诉我,他的生父是如何
待毒打他的…唉,那种事真教人听了起
皮疙瘩。江群也真是可怜,有那种禽兽不如的父亲。”
她停了一停,望着方芷晨,冷冷的接口:“结果有一天,江群因为受不了他父亲长期的
待,终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拿著打火机,悄悄的点起一把火,毫不留情的烧死了他的亲生父亲。”
方芷晨一惊,打翻了桌上的水杯。
方志扬又惊又疑又怕的瞪著江群。
江群静静的坐著,甚至连衣角都没有丝毫的颤动。
芊芊由于一口气说完那些话,苍白的脸庞微微泛著红晕,使她的容颜有著一种恐怖的美丽。她轻
一口气,微笑着说:“江群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连亲生父亲都下的了杀手,我想这世上应该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吧。”
她轻轻拍著
口,似乎余悸犹存的说:“当时我听到也真是吓了一跳,心想像他这样的人,如果一直在他身边,搞不好有一天也会不小心的死在他手里呢。”她朦胧的大眼睛一转,看了方家兄妹一眼,娇笑的说:“可是我看你们都活得好好的嘛,也许是江群转
了也说不定。”
芊芊停了一停,掩著
笑道:“你们可别被我说的这些话给吓著了,江群也不是有多可怕的男人,小时候不懂事嘛,难免会做出一些出人意表的事,长大了自然个性会转变的,我可不希望你们因为我说的这些话而从此防著他呢。”
方芷晨脑中晕眩著,脸色苍白而又茫然。她望着江群,心中突然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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