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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暖暖的照着并肩坐在大石上的一双人儿。

 石磊瞇着眼,看着平静的水面上,粼粼微波泛着金光,口中衔着一段芦笛,断断续续的吹着。

 他坚持--美妙的曲子,可以引来鱼儿上勾。

 小初手中握着钓竿,抱怨地转头看他一眼。“磊哥哥,你把鱼儿都吓跑了。”

 “喂,你敢说我吹得难听?”他架着她纤细的颈项,威吓的问道。

 “好听,好听!”小初立即屈服于恶势力,谁教她人小力不如人。“是鱼儿不懂得欣赏。”

 “小初妹妹,你真是我的知音!”意思是只有她受得了他发出的噪音。

 听过这么许多回,她当然知道他五音不全啊!许是听过太多回,也渐渐觉得悦耳了。

 总比他呆头呆样地学着他的启蒙师傅摇头晃脑地念着:“人之初,本善”要强吧!

 她没教会他钓鱼,他倒是教会了她读三字经。

 小初的爹一开始教她习字,用得可不是三字经、千字文,而是:

 笆清毒蔻藿香,茵陈滑石木通菖,芩翘贝母干薄,暑疫温为未尝…这些她都背得极

 磊哥哥还教过她“书中自有颜如玉”他读了那许许多多的书,是否就为找那许许多多的颜如玉?

 小初怏怏不乐的蹙眉。

 “怎么啦?什么事让你不开心?我真吹得这么难听?好吧!不吹就是了。”他随手把芦笛往水面一拋。“笑一个吧!磊哥哥喜爱看你笑。”

 “磊哥哥,”小初仍微皱着眉。“男子是不是都喜爱美人?”

 “是啊!”美人人爱,这也没什么好辩驳的。

 “那我…是不是美人?”她忐忑不安地问了句。自己平从水中倒影见到的是一张顺眼的脸孔,算不算是美人,她可不知道哇!

 “当然是啊!”相识这一年来,小初由一个稚气的女娃渐渐长成亭亭玉立的模样,十足是个人见人爱的小美人了。“我的小初妹妹若不是美人,世上再没有女子敢说自己美了。”

 “真的?”小初半是欣喜半是不信,磊哥哥会不会只是安慰她?

 “当然啊,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那美人是怎生模样?磊哥哥说来听听!”

 怎生模样?这个石磊可不曾细想过。家族中也有几位表妹表姐的,长得也不算难看,他可从不曾替谁冠上美人的封号。

 “就是你这样。”怎么看怎么顺眼。身量儿娇娇小小的,脸蛋儿小小巧巧的,不如此,哪能称得上是美人?

 “那…磊哥哥可喜爱我?”她吐吐的继续问道。

 “当然喜爱啊!”这还用得着问?

 “那…磊哥哥可要娶我这个美人为?”她羞得粉颊颈项一片嫣红,却仍忍不住问出口。

 石磊闻言大笑,小姑娘居然向他求亲,恁的大胆!“我说小初妹妹,你今年才几岁?就想要嫁人啦!”

 哪有!她不是想要嫁人啊!她是想要嫁他啊!

 石磊的取笑让她的脸蛋儿越发通红,她羞恼地起身就要逃回家。

 石磊忙拉着她的手。“妹妹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笑你的。”只是这种事怎么说都该由男子开口啊!

 “人家…人家…是说将来,又不是…又不是…现在就…而且人家年纪也不小了,就快十二岁啦!”她不满的又加上两句。

 “别恼了,皱着眉头就当不成美人了。我不娶你还娶谁呢?一等你长大成人,我就把你娶进门,好不好?一天都不耽搁!”

 说得像她等不及似的!等等!刚刚她可没一言半语明明白白的说要嫁他啊!

 “是谁说要嫁你的?我可没说!”她倒是理直气壮。

 “原来你没说啊,那我可要娶别人啰!”他开玩笑的答道,女孩儿说话就爱口不应心。

 “你…你欺负人!”小初红了眼眶。要娶别人这种话,他怎么可以轻轻易易?*隹冢?br>
 石磊轻抚着她白的双颊。“我哪里舍得欺负你?这么爱哭,还说自己不是个娃儿?”

 “还不都是你惹的!”小初不满的嘟嘴抗议道。

 “好好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来,笑一个,磊哥哥赏你糖吃。”

 小初破涕为笑,边漾出一朵甜甜的笑花。“我都十二啦,谁还来跟你讨糖吃?”

 “好吧!你是大人了。大人不吃糖,那我今儿个带来的桂花糖藕只好自个儿吃了。可惜莲藕刚刚上市,是我让厨娘特地买回来做的…”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小包打开,桂花的香气和着糖的味道飘散开来。小初妹妹哪里能拒绝得了这美味,他还不知道她吗?

 眼见石磊大口一张,三两下就要把糖藕吃光。“我要吃,我要吃!”小初着急的喊。

 石磊怎会跟她抢,小女孩才喜爱这种腻死人的甜点。他把送到自己嘴边的糖藕转了个弯,送进她的樱桃小口。

 小初足地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后咽了下去。“你不吃吗?”

 石磊微笑不语,又喂她吃了一口。

 “真的…好好吃!”她咕咕哝哝地边吃边说道。

 那张小嘴一张一合,他心满意足的看着她吃完最后一口。他把手伸进水中,洗净手上的糖汁。

 “帕子。”

 小初听话的掏出怀中的绣帕递给他。

 石磊把帕子浸到水中,拧吧了在她的小脸上细细擦着。

 “磊哥哥…”她双手托腮,双眸晶亮的唤了一声。

 “啥事?”

 “你长得真好看,书上说的绝世美人就是你这个样子吧!”

 石磊忍俊不住,噗哧一笑。“我又不是姑娘家,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把我当成女子吗?”

 “是女子有什么不好?你若是女的,咱们就不用再顾虑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不是很好吗?”

 “小傻瓜,”他捏了捏她娇俏的小鼻子笑道:“咱俩要都是女子,那将来怎么成亲?我怎么和你房花烛?”说到最后一句,石磊脸色有赧然。

 “哇!磊哥哥脸红了耶!”她取笑道:“房花烛有什么好让人家不好意思的?不就是两个人一块儿吃喝,一块儿睡吗?再也不用离开你,一个人回家去,好孤单哪!”她说得十分向往,巴不得那一天早早来到。

 那天真而大胆的言词,让石磊的脸色越发赧红。小初还不知道房花烛是怎么一回事,他可是一知半解了。“等到那一天你会比我脸红得更厉害,信不信?”

 小初怀疑的瞅了他一眼。“为什么?”她专心想了一会儿。“是因为烛火太热了吗?”房花烛,这四个字总是连在一起的,可见得到了那一天,烛火是很重要的。

 石磊低笑了一声。“会很热很热的。”

 小初仍是下解。“那等冬天再成亲,不就好了。天气冷,就不怕太热了。”

 石磊毕竟不能对一个小姑娘解释得太仔细。反正等到那一天,她就什么都知道了。等到那一天…唉,他的小初妹妹为什么还这么年轻?他几乎要等不及了…

 “小初,你十二岁生辰是那一?”这是他第一次为她庆贺生日,可不能马虎了事。

 “就下个月初三。”

 “你要什么礼物,磊哥哥去找来送你。”是胭脂水粉还是珠宝首饰?女孩儿喜爱的不外是这些东西。不过他的小初妹妹从不涂脂抹粉的,就是一张干干净净的脸蛋,他也就爱她这模样。一头乌黑的青丝也总是编成两条整整齐齐的辫子在肩上晃,简单俐落,可比他见过的其它姑娘,梳了个什么云髻、堕马髻,又是步摇金钗,又是花儿蝶儿的,好看许多。

 “到了那一天啊,”她要的礼物老早以前就想好了,只是怕为难了他。“磊哥哥可不可以在这里陪我一整天?从出到落,整整一天,可以吗?”她期盼的说道。

 他们现在虽三五天便见一次面,可总是短短的一两个时辰。她得要回家照管那些葯草,石磊也得回家去念书,或是跟着他爹出去谈生意,没法待得太久。

 “当然好。”这种重要的日子,说什么也要告假。他坚持的话,爹也不会反对的,他已经算是个大人了。虽然家里没有人知道,他老往外跑,是来见一个小姑娘。她可是他最珍贵的秘密,他一点也不愿和别人分享。

 “真的可以?!”她高兴的搂住他的肩,在他颊上亲了一下。

 石磊把她正退开的小小身躯带进怀中,低头在她小巧嫣红的瓣上轻触了下。

 两人蓦然同时红了脸,手足无措的分开。

 小初抬手轻抚着瓣,俏悄地抬头偷瞧了他一眼,又飞快的垂下头,心跳声咚咚咚的,听得好清楚。她一手口,想让它跳得慢些。

 “妹妹…”他温柔的低唤了声,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

 “你…”她想问他为什么,却又觉得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你生气了吗?”他小心翼翼的问。她还这么年轻,他是不是太急躁了?

 小初摇摇头。“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对你生气的。”她信赖的道。

 石磊安心的叹了口气。“快午时了,我送你回家。”再继续待下去,似乎不太妥当。他还想再做些什么,比刚刚更多…

 “嗯。”她点点头,像往日一样,把小手放进他的大掌中。他的手心烫烫的,让她好不容易乎息下来的心跳又变得不规则。“磊哥哥,你发烧了吗?是不是受了风寒?”她担忧的问。奇怪,这几天气一直都十分暖和啊!

 “没事的。”石磊搪地道。

 小初仍是不放心。“回家后,记得让厨娘帮你熬些祛风寒的葯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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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才些微儿亮,风有点冷。石磊轻快的走向通往河边的路,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坐在临水的大石上。背对着他,手托着颊,似乎正专注的凝视水中的倒影。

 “小初妹妹,今天怎么这么早?”他清朗的声音在风中传得很远,却似乎进不了小人儿的耳中。她并没有起身,反倒把头垂得更低。

 奇怪,小初妹妹今天是怎么回事?往常她总是比他来得晚。今儿来得特别早,却理都不理他?

 他疑惑的快奔到她身边。“怎么啦?什么事不开心?”

 小初仍是不抬头,一径儿地掩着脸颊。

 石磊把手放在她肩上,轻轻转过她的身子,只见泪水从她眼中下停的滚落。

 “怎么回事?”他慌张的问。“谁欺负你了?”他想要拉下她紧摀着脸颊的小手,她却怎么也不肯放开。

 “磊哥哥,”她语带哭音的开口。“人家昨天早上煮饭时,一不小心让开水烫伤了脸,留下一道好丑、好丑的疤,怎么办?爹说女孩子家脸上破了相是找不到婆家的…”

 石磊失笑,就为了这种小事?“唉,你忘了吗?你早就找到婆家了,还担个什么心?”

 “可是…可是…人家现在脸上多了一道疤,不是美人了,磊哥哥还会喜爱我吗?”她仍是满面愁容。

 “我的小初妹妹,就算你脸上多了十道疤八道疤都还是个美人。”他安慰道。

 “十道八道都还算?”小初仍是皱眉。“那如果是十一道十二道呢?”

 好爱追究柢的小人儿。“你放心,我怎么会嫌弃我最可爱的小初妹妹呢?喏,放开手让我看看。”

 小初终于听话的放开了手。

 “还疼吗?”他怜惜的轻触着那道粉红色的伤痕。“怎么不小心点?”

 “人家…人家那时候身子不舒服嘛!一失手就…”她越说越是脸红。

 爹爹前两天告诉她,她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就快可以嫁人了,而且还准许她看那些从前不准看的医书。

 她已经知道了房花烛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定比磊哥哥知道的还更多…

 “你病了吗?”他轻轻责备道:“那怎不在家好好休息,还大清早就跑来?看过大夫没?”

 “人家没有生病啦!只是…只是…反正爹说那是正常的。唉呀,你就别问了!”

 石磊看着她扭扭捏捏不好意思的模样,大概猜出是怎么一回事。呵,他的小初妹妹是个姑娘了。

 “很难受吗?”

 “也…也不是…”她吶吶回道,仍是红着脸不敢看他。

 石磊在她身边坐下,把她拉进怀中,一手搂着她纤细的肩,一手隔着衣衫在她的小肮上轻抚着。他虽是男子,府中女眷众多,他倒是无意中听过一些。

 “磊哥哥…你…你…”她羞涩的把头埋在他怀中,话说得零零落落。

 “有没有好些?”小初没有母亲,这种事他这个未婚夫当然义不容辞。

 小初朦朦胧胧的点头,磊哥哥待她真是好。她双手环着他的,闭着眼,舒服得几乎要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石磊觉得身上热得几乎要烧起来了。一定是太阳太大了,他烦躁的想着。

 “小初,醒醒。今天天气太热了,我想去游水,你自己坐一会儿。”

 “啊?”小初睁开眼睛。“河水还很冷,你会着凉的。”

 有她在身边,他那会着凉?“你别管!”他鲁的说道。三两下下衣衫,他光着上身跳进水中,还好,河水真的够冷。

 小初手支着下巴,专注的看着水中那条矫捷的身影像条鱼似的上下起伏。

 唉,以后再也不能着内衫跟着磊哥哥下去游水了…青天白之下,怎么好意思?难怪房花烛,一定得在晚上…

 手指轻抚着脸上的伤痕,磊哥哥说过不要紧的,就算留下疤也没关系。他说过的,磊哥哥当然不会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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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得这么大,你还来?”

 小初从油纸伞缘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沮丧得几乎要哭出来了。老天爷就这么不给脸么,今天是她的十二岁生辰呢,眼看这大雨是要下上一整天了…

 “你不也来了?”她没什么好心情的回了一句。

 “就是知道你一定会来,我才来的。”

 “今天是人家的生辰,你答应过陪我从出到落…一

 “你见着太阳出来了吗?”

 是没有。小初失望地摇摇头,磊哥哥恐怕马上就要送她回家了吧!这可恶的雨!她的生辰全都泡汤了。

 “跟我来。”他抓着她的手,往林子里走。两人手中虽各自撑了把油纸伞,遇到这种倾盆大雨,也没什么管用。

 小初不明所以的跟着他的脚步,穿过树林,来到另一段河边的一处空地。

 那儿立着一座小小的木屋,从门口望进去,可以看到铺、桌椅一应俱全。

 “太好了,有地方躲雨了。”

 “可惜简陋得很。”他笑得有些腼腆。“连门板都还没装好。”

 “这是你盖的?”小初惊喜的问道。

 石磊牵着她的手走进去,收起油纸伞放在墙边滴水。

 “是啊!”他拉开长条凳先让她坐下。

 “连这些桌椅都是?”

 石磊点点头。“我不是木匠,所以花了很长的时间。我想这样以后就不用担心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咱们会很久见不着面。”

 “磊哥哥好讨厌,都不跟人家说,我也可以来帮忙啊!”她埋怨着,怎么就让他自己一个人辛苦。

 这种重的活儿,他哪舍得让她做。“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惜还没来得及在你生辰前完成。”本来找几个工匠来做,一定是又快又好,可是他极不愿让任何人侵入他和小初独占的这个秘密天地。

 “这样就很好了。”她足的道。

 “我去河边提桶水回来煮茶,你把提篮里那些吃的拿出来。”他从墙边提了个水桶,一边吩咐道。

 “好。”小初把篮子里的点心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在桌上,全都是她爱吃的。桂花糖藕,莲子酥,海棠糕…磊哥哥真是有心…

 屋子里还摆了个火炉和一堆干柴。她把炉子搬了过来,先把火升了起来,待会儿磊哥哥回来就可以烧水。

 没多久,他提着水进门。“那些点心没打吧?”为了新鲜,那些都是他央着厨娘天没亮就起身做的。

 “没有…磊哥哥你费心了。”

 “我们之间还要说这种生疏的话吗?我不为你费心,还为谁费心?”

 小初甜甜一笑。“我来泡茶,你还没喝过我泡的茶呢!”

 “这种需要一双巧手的活儿当然就交给你了,我可是手笨脚的。”

 “你哪里手笨脚的?瞧这屋子盖得多好!”“是你不嫌弃。”

 “磊哥哥今天说话也好客气喔。”

 “今天你是寿星,寿星最大,当然要客气些…”

 “来,喝喝看我泡的茶。”她把泡好的茶先倒了杯给他。

 石磊喝了一口。“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碧螺。”

 “你今天讲话当真是里调油呢!刚刚来的路上是不是先吃过桂花糖藕了?”

 “妹妹别冤枉人,我句句实话。来,看看我给你的贺礼。”他从怀中掏出一条锦帕,帕中里着一块玉佩。

 那玉一面是光洁温润的羊脂白玉,一面仍是未经雕琢的石头,深灰色的石面上有着天然形成的别致云纹。

 “我以为这间屋子就是了。”她将玉佩放在手中细细端详。这玉,是他,也是她。她可不爱人家拿来订亲用的龙凤玉佩,切成两半,永远合不起来…磊哥哥真懂她的心。

 “这屋子又不能让你随身带着走。来,我替你戴上。”他把串上丝绳的玉佩在她颈上牢牢系好,让光滑的那面贴她前。

 “我永远都不会把它拿下来。”

 “这是我们的订情物,你看到它,就好像看到我。”

 小初柔顺地依偎在他怀中。“可是人家没有什么可以给你…”“当然有啊,只要你肯给。”他一手把玩着她滑顺的发辫。

 小初疑惑地抬头看看他,她连支发钗都没有…

 “我要你的一绺发丝。”

 这还不容易?“你要全都给你。”她慷慨地说道。

 全都给他?“我可不爱一个秃子新娘啊!”他玩笑道。

 小初也自觉好笑,她解开一边的发辫,再放回他手中。

 石磊从靴中掏出一柄锐利的匕首,小心割下三寸长的一绺发丝。

 小初重新编好发辫,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这给你装头发。”

 石磊把它装好放进怀中,现在他的小初妹妹真的属于他了。

 “这不够的,我还要点别的。”他把她从椅子上拉进怀中抱得紧紧的。“你知道是什么吗?”他低下头,密密实实地覆着她的。以他想望了许久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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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屋中冷冷清清的,不见人影。

 门板已然牢牢安上,足可遮风避雨。头早升得老高,几乎快上中天了。上回是约好今天见面的,小初从来不曾这般晚过。

 石磊烦躁下安的从屋前踱到河边,来来回回的已走了好几趟,却仍不见人影。去她家里看看吧!小初的爹发现就发现了吧!横竖他们早晚也是要见面的。

 他飞快的沿着河岸往上游奔去,不过一里的路程,片刻即至。

 竹屋不见了…

 石磊惊愕的望着眼前的废墟,什么时候起的火?不太像是这一两的事。妹妹人呢?竹屋就这么一点大,就算起火当时她人在屋中,也是三两下就可以逃到门外,不会有事的…他强下心中的惊惶,自我安慰的想着。

 她不会有事的。冷汗一颗颗的从额上滴落。他踏着沉重的几乎是畏惧的脚步,走进那一片焦黑的断垣残壁之中仔细的搜寻。

 没有,没有看见任何与人体相似的东西,他微微放下心。小初定是到别人家中暂居了,忙着善后,还没空去见他。这附近还有三两家猎户,想必有和段家相识的,去打听看看就知下落了。

 他凭着隐约的印象,穿过郁郁的树林,还没见到别的人家,却先看到一大一小两座新坟。

 段寒山父女之墓。

 坟前立着的木牌,简单而清楚的刻着几个字。

 不!不!这上头并没有指名道姓,说在那坟中的是他的小初妹妹。不会是她的!不会是她的!她若是离开人世,他怎么会没有感觉到?

 他不想相信里头躺着的是她…却已双手并用、赤手空拳地挖开那浅浅的表土,底下是一具小小的简陋棺木。他颤着手打开钉得不十分牢靠的棺盖,里面是一团焦炭似的东西。看不出是人形,也看不出是别的,身量和小初依稀彷佛。

 “妹…辣…”他哽咽的唤着,泪水一滴一滴滚落在那焦黑的残骸上。

 怎的不见那玉佩?小初说过,她是不会让玉佩离身的!这棺中没有玉佩,可见得躺在里面的也不会是她…

 可那系着玉佩的红绳,怎得起烈火焚烧?

 他惨然想着,心中才燃起的一丝希望又尽数熄灭。

 火是不是烧得她很痛很痛?那时她定是喊着要她的磊哥哥来救她的!

 为什么他会没听到?不论相隔多么遥远,他都该听到的…

 不愿再见到那不成人形的焦炭一眼,他怎么也无法相信那真会是她…

 他盖上棺盖,指间渗出的鲜血和着泥上,一把一把地覆着棺木。彷佛也有一把烈火烧着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让他一寸一寸地化为灰烬。

 痛极了,却又没有一点热度,只觉得冷,越来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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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恶人是在向晚时闯进她家的,那时血红的夕阳刚刚落进树林子里。

 她听见爹喊他师兄,她也乖乖的听了吩咐,喊了他一声师伯。

 但师伯没有理会她,只是要爹把一本什么百毒谱的出来。

 爹回说早就烧掉了。

 可师伯不信。他为什么不信?家里每一本书她都读过了,的确没有什么百毒谱的呀!

 师伯把她抓了过去,抓得她的臂膀好痛好痛。一柄亮晃晃的短刀毫不迟疑地在她的脸上划了一道又一道…尖锐的痛楚让她几乎昏厥。

 但就算这样威吓,爹仍是没法子把烧掉的书出来的…

 师伯一把将她掼到地上,她隐约见到他一掌打在爹的天灵盖上,泪水和血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知道爹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大恶人!他打死爹了!小初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朝他走过去,边哭边喊着:“大恶人…”

 顷刻间,她只觉得身子飞了起来,往桌子撞了过去。头撞在什么地方,也不觉得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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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醒来时已是在马车上头。晃动的车厢让她的头痛得更加厉害,她伸手一摸,额上已扎好布条,脸颊也上了葯。

 外头驾车的人是谁?还有爹,爹呢?她惊惧不安地惴想…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一名中年男子掀开布帘,探进车厢。

 “你醒了?头还痛不痛?”

 小初畏缩地躲回车厢的角落,他是谁?

 “别怕,我是你师叔厉怀谷,你爹是我的师兄。”

 他看起来十分和善的脸孔,让小初稍微放下心。“我爹呢?师伯打了他一掌…”

 “真的是大师兄…”他喃喃说了句。恨恨地握紧了拳头,若是自己能早一步…可早一步又如何?他和二师兄连手也打不过大师兄啊…“师叔,我爹他…”小初又问了句。

 “你爹…”他吐吐的说:“你爹他已经伤重身亡。”

 小初其实心里有数,只是之前还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现在全没了…

 泪水无声无息的从她那双疲惫的眼中滚落,滑过她颊上一道道不忍卒睹的伤口。

 “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

 小初哭得越发厉害,大祸陡然从天而降,教她怎么接受?“师叔,那个恶人找爹要一本书,爹明明没有的啊…”“我知道,书在我这儿。那是我师父也就是你爷爷写的一本百毒谱。大师兄一直处心积虑地想得到它。”

 “爹从来没跟我提过…”

 “这十几年来,我和你爹各自在穷乡僻壤隐居,就怕大师兄找上门来。他武功高强,我和二师兄两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没想到咱们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却还是躲不过。”

 “难怪爹总是不让我和别人来往…”

 “我带你回我住的山上好好养伤,”她受的那一记寒冰掌,可棘手得很。“那里一到了冬天,大雪封山,谁也上不来。”

 “我不要,”她焦急的喊道。“我,我有朋友可以收留我…”她要去找磊哥哥…

 厉怀谷摇摇头。“咱们最好躲得远远的,对你比较安全。我怕大师兄一旦得知你未死的消息,定会想办法斩草除,还会拖累你的朋友。”

 她当然不可以连累磊哥哥…她抿着低头想了好一会儿。“师叔,那我可不可以留个消息给他?”

 “不可以!”厉怀谷断然反对。所谓秘密是一人知,则百人皆知。“这对大家都太危险。”

 “那我得在山上待多久?”

 “我把武功和医术尽数传授给你,一等你可以自保,就可以下山。”厉怀谷在心中暗暗苦笑,自保?意思就是当大师兄接近时,还够时间逃得远远的。

 那得要多少年啊?

 磊哥哥会担心她…想念她…还是,忘了她…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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