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
,黄历上写着会降初雪。
总帐房内,炕上的炭火正炽,
不见初冬已至的寒意…
凤爱搁下手中的信,抬起头,怔忡望着窗外发愣。
一切,如常。
又好似回到了最初,回到她正准备由京城返回天津的那时候一样。
她仍是她,还是原本的那个凤爱,依然是舅老爷最信赖、最疼爱的凤爱。
京里来函,说风公公近
便将起程返乡,指示凤爱留守天津故居即可,毋需亲自动身相
,亦不必劳师动众大肆张扬。
想来,定是舅舅体恤她忙于处理钱庄事务,舍不得她太费力伤神吧!
是啊…一切又可以重回到没遇上“他”之前的原点了。
门外有人敲了几下门板。
“爱主子,您找小三子?”苏
三探进一颗脑袋。
凤爱回过神,点点头“再过几
,老爷子便要回天津,该准备的东西、器皿,赶紧去张罗齐全,一样也不许怠慢疏忽。”
“是,主子放心,就算不特别吩咐,小三子也会办妥的。”
“还有,”她扬起双睫,盯住苏
三的脸“别忘记我之前的
代,老爷子返乡是要安享晚年的,你千万别拿外头那些瞎扯的谣言去叨扰老人家,知道没?”
苏
三扁扁嘴,垂下头。
哪是他多嘴啊!那些谣言可没一句是由他嘴里放出去的。
自从上回跟爱主子、赵夫子一块在酒楼“巧遇”柳蟠龙,之后不晓得是谁将柳蟠龙那天专程替爱主子“挑才子夫婿”的事儿传扬出去,这些日子以来,三不五时总有些自称才子的人,不嫌累似的登门求亲。
当然,总又一个个全被凤爱给回绝了。
于是那些被拒绝的求亲人士便放话,要乡亲们睁大眼睛瞧仔细,看到最后究竟是哪一位绝世才子方能入得了凤爱那双挑剔的眼!
不过,也就是从那一
起,柳蟠龙便真的再也没回识字堂。
“另外,在『那件事儿』告一段落之前,多派些人手镇守宅院和钱庄四周,任何陌生男子皆不许擅自闯入,不管是不是来求亲的,我一概不见。”
“是,听明白了。”陌生的不见,那认得的见不见?
当然,这口白苏
三只放在心里,自个儿私底下穷嘟囔罢了!
“好了,
代的事儿赶紧去办吧!”凤爱起身,披上裘衣“我得上隔壁去转一趟,看看近
孩子们的习课状况,别等老爷子回来,取笑我办学不专,坏了他老人家想回镇乡里的美意。”
“喔,是,”苏
三连忙闪到一边,让爱主子先行通过。他
了
气,把原本想先报备主子一声的话给
了回去。“主子好走。”
唉,算了,还是闭嘴。
爱主子向来讨厌有人在她跟前啰唆,他还是甭自讨没趣得好。况且隔壁多一个学生或少一个学生,岂轮到他小三子来碎嘴了…
即便他不说,就不信隔壁那几张“夫子嘴”会停下他们的“闲聊”
有什么变化就让主子自个儿去发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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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爱离开钱庄,转进巷子中,人还未走到识字堂门口,便已听到里头传来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询问声--
“先生,今天玩这个抓字儿的游戏好没劲喔!龙一号怎么还不回来?”
“对嘛、对嘛!少了龙一号,抢字都没人能当『垫底』的了!”
“龙一号是不是生病了?到底啥时候才要回来和咱们一块上课呢?”
“我…我…我也好想龙一号,龙一号会给我糖栗子吃。”
孩子们天
纯真,哪晓得成人之间那些错综复杂的厉害关系,一个劲的
着赵似霜问东问西,问得她都快招架不住。
凤爱踩住脚步,在门外停了下来。
原来如此,他果然没再回来识字堂了。
是经过了那
酒楼相遇之后,他终于听懂了她的警告,抑或者是因她严厉的斥责、羞辱,终于收到了成效?
很好,如果真是如此,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她的话打击了他,刺伤了他,使他再不敢轻易接近她。
而他,也因此而受了伤…
还记得当初,他那张因不识字而
出的受伤表情,曾令她不舍与同情。
那时,她的确是真心想帮他的,可现在,却亲手刺伤了他的心。
“怎么,孩子们又在吵老三啦?”一墙之隔,飘来赵似霞的探问声。
“可不是吗?别说老三了,这会儿咱们几个谁不被他们
着追问啊?”伴随着赵似云响应的,还有他的招牌呵欠声。
“唉,有什么办法?谁教他得罪了凤姑娘咧…”赵似霞叹口气,深表同情。
“咳咳,大姐,这哪叫得罪?”
“不然他跟凤姑娘究竟犯了什么冲?为啥人家凤姑娘就专挑他的毛病?”
“这叫…当局者
。”
“当局者
?那到底谁
谁?二弟,你讲的话我怎么听不太懂?”
“我说大姐啊,想必你是还没遇到你的心上人吧?”
“臭二弟!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呵…”赵似云呵欠又起,睡意一波强过一波,可他的话却针针见血“人哪奇怪得很,一旦遇上了中意的对象,头跟心就会打架。”
“打架?你这话真是愈说愈玄了哟!”
“玄什么?这道理可都是我在梦里跟周公周旋的时候悟出来的,大姐,你别不信
,一提到情啊爱的,人脑袋想的跟心里真正在意的常常就是两码子事。”
“我就是不懂,你说的那些情啊爱的…跟这件事有啥干系?和凤姑娘、柳蟠龙两个人之间又有何牵连?”
赵似霞
情豪迈,硬是缺了一丁点女儿家的细腻心思。
“怎么会没关系?我都讲得这么白了你还听不懂吗?”赵似云瞠目结舌,就差没口吐白沫了。
“胡说八道!哪里讲白了呀?”赵似霞很不服气,揪住二弟的衣领便是一阵叫骂“你又没告诉我,到底是谁
谁?也没讲清楚,究竟是哪一个人的脑袋跟心在打架啊?还有,我明明是问你柳蟠龙怎么得罪了凤姑娘,你跟我扯别人家那些情啊爱的
事做啥?”
墙内一阵静寂,赵似云郁闷至极,简直快被大姐烦到翻白眼。
“不好了!不好了!”赵家幺妹气急败坏地从后院赶来。
“瞧四妹急的,什么不好了?难道是隔壁利滚利大钱庄倒了吗?”赵似霞未雨绸缪,头一桩考虑到的便是他们一家四口的生计问题。
“不…不是,是…是那个柳蟠龙…”
“柳蟠龙怎么啦?他不就好几天没来上课了吗?”
“可不是吗?我因为担心,方才就悄悄去了趟他投宿的那间客栈,可掌柜的却告诉我,说柳蟠龙前几天就退了他包下的上房,神情憔悴地离开天津城了呀!”
“走了?那有没有说他去哪里?还会不会回来?好歹相识一场,怎么连声再见也不说就走了呢?”
这下子,赵家大姐脸上失望的表情就和方才那群
着赵似霜发问的孩子们没两样。
“人家他是离开『伤心地』,既然会伤心,又何须再相见?”赵似云叹道。
“听说他走得匆促,连上课的书本都落下来没带走,”赵似雪抱起一叠书册“看来他恐怕是真的受到什么打击,才会连这些重要的书都忘了。”
此刻,墙的另一头,是凤爱既错愕又怔然的神情。
他神情憔悴、他匆促离去、他深受打击…
一句句有关于柳蟠龙的形容
在她心口上,那些表情、那些情绪、那些从别人眼里感觉到的柳蟠龙,彷佛像一双刀做的手似的,掐着她、拧着她、揪着她。
凤爱觉得疼,却浑然不知自个儿究竟是哪里在疼?
亦不知她这会儿的疼,是为了谁在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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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蟠龙第一号的青色铜门前。
“爱…爱主子,要不…就派小三子把那些书送进去呗!”苏
三隔着一帐帘幔,轻声探询主子的意见。
“不,让我自个儿进去,你们在府外候着,”凤爱昂起头,揭开轿帘“小三子,无去敲门,告知里头的人咱们的来意。”
苏
三领了命令,旋即转身前去叩门。
须臾等待之后,青铜色的大门霍地一开。
苏
三往身后一指,跟老管家说明了来意,蓄着灰花胡须的老管家马上跟随苏
三一道
向那辆搁置在大门前的马车。
“凤姑娘您好,老奴这厢跟您请安。”
凤爱颔首“管家,你们柳大当家羞于见客是吗?要不,岂敢如此怠慢?”
“不不,凤姑娘,您别误会,”老管家两只手慌张地直摇“咱们大当家若知道您专程来替他送书,准会高兴得阖不拢嘴,怎可能怠慢呢?只是…只是大当家的现下不在府里,才没法子亲自接待凤姑娘呀!”
“喔?不在?”凤爱垂下眸子,以往她不想见他,他却神出鬼没般的老出现在她面前,如今要见他一面,竟好像
不容易。“不急,可以等等,我还有几句话想要当面
代他。”
她眼光睇向那几本搁在自己膝上的书册。
除了柳蟠龙留在客栈中未带走的,她又另外再替他准备了一些。
这趟前来,她想告诉他,他其实并非她主观以为的那种贫瘠之人:想鼓励他,千万别因一时的挫折,而放弃求知上进:也想…自私地想见他最后一面。
“呃,可是…可能得等上好一段时间,因为大当家的他这趟是去--”
“没关系,我等。”她一口应道,态度坚定,让人难以回绝。
既然对方这么坚持,老管家又哪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更何况这个“对方”还是他当家主子的心上人!
他只得赶紧福了福身,有请凤爱入府等候。
随老管家进入柳府之后,一路穿过前院,凤爱被请至厅堂里。
她还记得这地方,此处就是当初柳蟠龙和她为了几块遗失的金砖,争得面河邡赤的地方。
那
,他兴高彩烈地朝她奔来,咧嘴笑得
快,像极了一个吃到糕饼、得了满嘴甜的
足孩子。
之后,他却因着她对他的不信任、她的怀疑而大动肝火。
他曾说过,因为她是他心上的姑娘,所以她所讲的每一句他都会相信。
因为他爱他的姑娘,当然,便全心相信她所有的一切。
可是,即使他表现得再真挚,付出得再浓烈,她依然不敢接受、不敢让他靠近、不敢讲一句真心话…
那一天,在酒楼中,她咆哮着说最可恶的是他。
其实真正最可恶的,该是她自己的心!
她的心竟背叛了她的脑,完全不听使唤,不愿受理智的控制,愈来愈脆弱,愈来愈不像她原本倨傲的模样。
可恶!这才是最教她感到沮丧无助的可恶情绪啊!
“老管家,”忽地,凤爱开口唤了声“这府里可真有种玫瑰?”
“玫瑰…”老管家听得一头雾水,他平常在府中要理的杂事太多,庭院里的那些花花草草自然都交给园丁照料,这下子忽然问他花儿的事,糟糕,头大了。
“我听说,那是你们柳大当家养在后院的一种花,那玫瑰茎上带刺,不小心碰上了会扎人手的。”
“喔!扎疼人的!”这样介绍老管家便有印象哩!
他记得大当家的打由天津回来后,就老是整天待在后院里,自个儿亲手照料那些“有刺”的花,甚至还常因此弄得一手的伤疤呢!
老管家领着凤爱步行至“龙眼居”楼下,在那儿果真有一块小花圃。
凤爱一眼望去,花圃里栽种着大都是赤
的红玫瑰,但唯有一小丛土壤间,突兀地植入了不一样的花
。
那花儿的品种看上去也属玫瑰,然而
泽却是莫名的清丽。
橘红色的花瓣上透着浅浅的
差,沿着花蕊的方向,娇
的橘红一层又一层朝内里淡去。
这丛玫瑰和花圃里其它的玫瑰花截然不同。
它被主人小心翼翼地用篱笆围在一圈小小的天地里,彷佛有它自己的生命,有它自己的尊贵。
她猜,这玫瑰定是被某个真心爱它的人细心呵护着的吧?她猜,那个宠爱它的花主肯定也曾在修剪它、照料它时,因为满心期待它绽放出剎那的娇美,而强忍着被利刺所伤的疼吧?
但愿这清丽独特的玫瑰花,莫再刺伤他主人因为爱它而靠近的双手…
就让他留住这花圃里的一丛幸福也好。
凤爱弯身,微倾在玫瑰花丛间,想就近闾一闻这玫瑰的香气,忽地,她瞥见土壤上斜斜
着的一块小木牌,木牌上有几笔
大的字迹,写着两字:爱凤。
“老管家!”她仓皇转头,扬起手,手指头不住发颤,慌了分寸似的指向那两个字。“这…这字是谁写的?是什么意思?”
“回凤姑娘的话,这是咱们大当家的替这花儿取的名字,木牌上的字也是大当家的自己一笔一画写上去的。”
“他人呢?到底上哪儿去了?怎么还没回来?我要见他,我现在就要见他,我要跟他当面--”把话说清楚!
事到如今,老管家瞧凤姑娘脸色铁青急成这样,心想再瞒下去也不是办法,心一横,准备将事实一五一十对她全盘托出。
“大当家的临出门前曾
代,说他这趟出城是要上京去提亲--”
“他上京是去提亲?!”
凤爱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手脚虚软、声音沙哑,有股虚火汹涌地窜上身来,让她从喉咙、肠胃,直到骨髓,身子里的每一寸都像在狂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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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途颠簸,马车一路晃
得厉害。
车辇内,凤爱的一颗心也像装了水的瓶子似的,尽管小心极了,却还是免不了溢了一地的
。
水是透明,瓶是透明,就连她…也变得透明了。
她的失落,如此透明。
她的受伤,如此透明。
她的
惘,如此透明。
这一刻,唯有凤爱自个儿知道,她彷佛已被人剥了一层皮,由里刨空了,让她再没有一处可以藏匿的地方,从此被看透了、被摸清了。
那样的透明清晰对她而言,却是多么的血淋淋呀!
忽地--
“不许动!要走也得留下买路财再走!”一声叫嚣,将凤爱拉回了现实。
马车外,车夫不敢惹祸上身,旋即停下车,打算静候主子的指示。
“大…大胆的,不先打听打听,看看你们眼前挡的是谁的路!”
苏
三虽不会武功,但护主心切,还是摆起架武,抄起随身携带的匕首朝对方吼回去。
“你这小白脸,咱们管你是谁呀?少啰唆,有钱就快掏出来!省得等会儿还要老子亲自搜身,哼哼,咱们可对娘娘腔没兴趣。”
“你…你们…”苏
三咬牙切齿,一听到别人喊他娘娘腔就没辙了,只得撇头,往马车里去求救“爱主子--”
凤爱半揭帘幔,
出她凝眸睇望的一双媚眼。
“哟!里头还是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呢!那好,不给钱的话,咱们就把她给掳回去做
寨夫人算啦!”为首的强盗
心一起,擞谠着同伴们咧嘴
笑。
闻言,凤爱朝前一瞪,未吭声,眼光清冷而严厉。
眼前的那段道上,约莫聚集了五、六名漠子,除了为首的那个长得较高壮之外,其余几个瞧上去竟都显得面黄肌瘦,倒反而比较像是
亡的难民。
很可能又是另一则饥寒起盗心的例子。
“是吗?想抢劫呀,”凤爱淡淡开口“听好了,本姑娘辛辛苦苦赚来的银两,你一
也别想碰!”
“臭丫头,你是不知道自个儿大祸临头吗?不怕咱们对你用强的是吧?”强盗头儿轻功一蹬,跃上了车顶,警告似的踏了几下“不
出值钱的东西,咱兄弟几个就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那你今儿个也就别打算走了--”
凤爱语音一落,身子已倏地窜破马车顶,一掌挥出,狠狠扫下了强盗头儿。
“妈的王八羔子!你…你偷袭!”强盗头儿一跤摔在地上,心有不甘地指着凤爱咆哮。
凤爱
畔绽出一笑,淡淡的,还夹带着嘲弄。
“不服气吗?那你去报官抓我啊,说你半路打劫,抢不到本姑娘的银两,倒反而遭我偷袭。”
“怪了,瞧你一个姑娘家人长得
俏丽,可那张小嘴却如此刻薄,诗人又小器,想必是没男人会看上你这种假惺惺的丫头!”对方努努嘴,皱着眉喊道。
“混帐东西!你说谁假惺惺?!”凤爱嚷着。
这字眼在此时此刻深深刺痛了她。
相较于柳蟠龙那一贯的情真意诚,她竟真似个惺惺作态之人!
尽管不愿承认,但他的真对照她的假,的确很像那么一回事。
“怎地,不敢承认吗?老子我讲的就是你!”强盗头儿输了第一仗,但接下来的损人阵仗他还有得拚呢,愈嚷愈起劲,干脆蛊动同伴陪他一块吆喝起来。
“假惺惺!假惺惺!没人看上的假惺惺…”
“住口!”她咬着
,低低说道。
“哈哈哈…果然真是个假惺惺…”
“长得漂亮有啥用?这娘儿们的那颗心啊谤本就是假的!”
“假的,假的,一定是没人要的假惺惺,假惺惺…”
“我…我叫你们全住口!”凤爱再喊。
那心中透明的一瓶水像被人拿在手上拚命晃动似的,才没几下,就哗啦啦的洒出了她的失落、洒出了她的受伤、洒出了她对于“真假”之间的
惘…
在玫瑰园中,那手写的“爱凤”两字刺疼了她。
此刻,他们嘴边的
笑、脸上的不屑、
头接耳的私语声,都比那一丛橘红清
的玫瑰花更令她扎心。
是呃,就是这感觉。碰着了是扎手;想碰却不敢碰,则是扎心。
“哈哈哈…假惺惺的姑娘哟!”那些笑脸在她眼中,全成了另一个男人。
那男人
鲁无礼,莫名其妙地板进她原本戒备森严的心房,一阵强风似的扰
了她之后,就马上拍拍
股准备去娶别人。
那翻脸的速度、那见异思迁的变化,是这样快得教她措手不及。
“不准、不准这样子数落我!”
凤爱冲上前,一把按住强盗头儿,将他给撂倒在地上就先是一顿狠打。
他取笑她,她便打他鼓起的双颊;他污辱她,她便打他
讲话的嘴:他瞧不起她,她便打他瞪大的眼;他胆敢刺痛她的心,她便奋力地搥他的
膛!
“谁假惺惺了?是谁假惺惺来着了?”她发
着心头的不快,叫着、打着。
分不清自己此时打的人究竟是谁,是挡她路、出言调戏她的强盗头儿?还是那匆匆闯来,凭着一股直率鲁莽的蛮劲
惑住她的柳蟠龙?
“我就算假惺惺又怎样?你们凭什么这样骂我、笑话我?”她拳头
挥,早在濒临透支的体力间失了准确方向。“我为了…为了心爱的人作假有罪吗?不敢让他知道我也爱他有罪吗?我害怕…害怕被爱有罪吗?”
她捂住脸哽咽了,任凭那透明的泪水坠下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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