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避依彤正斜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杂志。
“无聊死了!”干脆将杂志丢开。
要不是事先接到通令她不准出门的电话,她早呼朋引伴出门去玩了,哪会乖乖待在家里,等父亲管明威回来对她说在电话里
待不清的重要事。
这充斥着古董以及美术品的大厅,还有房内所有一切陈设,都是管依彤已过世的母亲毕雪彤亲手布置的。
在台湾纺织业呼风唤雨的管明威,生平只有一件憾事,那就是因为工作的关系而忽略了
子,才让毕雪彤在生下女儿后没多久,因为身体虚弱再加上不快乐,年纪轻轻的便抑郁而终。所以,他把天母占地近百坪的高级公寓取名为“彤宫”以纪念过世的毕雪彤。
不过,偌大的房子只住了管依彤父女以及管家萍嫂,有时是很寂寞的。
“老爷,你回来了。”
听到萍嫂的招呼,管依彤笑着
上前去“爸,你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我知道,事情忙耽搁了,你看,我这不是急忙赶回来了吗?”
“让我等那么久也是事实啊!”管依彤不依的直撒娇抱怨。
“好好,为了让我的公主展颜一笑,你有甚么要求,说吧!”为了弥补管依彤幼年丧母的愧疚,管明威对女儿是有求必应的。
“我现在不想要甚么东西,可不可以等我想起来再说?”
“没关系,一切依你,等想到时再告诉我好了。”管明威说完,不安的瞄了身旁的男子一眼。
他只是静静站在一旁,如黑夜般深幽的眼睛,密密地观察着管明威父女的一举一动。他不急着介绍自己,更不想打断他们的谈话,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他心里正在想甚么。
避依彤听到这话可开心了,笑着双手环着父亲的颈子。“就知道爸爸最好了!”只要她嘟着嘴装出一脸不开心,不论是谁都会让她予取予求的。
“别没大没小的,有人在呢!”管明威将她的手拉下来。
听到“明示”的管依彤,这才望向管明威身边一身黑的男子。从没看过一个人能将黑色驾驭得这么好,深墨绿色的衬衫上是银黑色的领带,再配上深黑如夜的西装,虽同是黑色,却有着不相属的渐层,矛盾却又相容的组合。
以她一六五的身高目测,他约有一百八十三公分高。不过,身高并不是管依彤注意的焦点,而是--
他,有一股和她相似的气息,冷傲且孤芳自赏的。
甭傲的眼神与永远带着一抹讥诮的
,让他看起来又冷又酷,且难以亲近,说他像只孤傲的鹰还不足以形容他目空一切的狂妄自大。
感觉更像地狱来的撒旦。
他半眯的眼睛,自从和管依彤的视线相接后,已由不在乎的冰冷转为戏谑,赤
地写着对她的兴趣。
穿着一袭白色羊
衣的管依彤,在一身黑的任允桀映衬下,更像是只清纯无
的小搬羊。
“满意你所看到的吗?”管依彤半扬着脸挑衅的问。
奇怪得很,她还不知道他的姓名及身份,却直觉的采取对立的态度,这对坚持给人完美第一印象的管依彤而言是极不寻常的。
“你说呢?”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避依彤偏过头不想理他;第一次,第一次她会因初见面的人而生闷气。她气自己的
失,在他如炬的目光下,竟然觉得自己好似
身站在他面前,无措且无助。
任允桀的视线如黑丝绒般轻滑过她身体时,她的心竟莫名的涌起一股騒然与悸动,让她在抗拒的同时,又得花费加倍的力气抵御心中的焦躁不安,与两人间莫名的牵引。
“爸,他是谁?”管依彤转头不悦的问。
她从没见过这么不礼貌的男人!轻狂打量着她,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待沽的商品。
避明威无措的看了身旁的男子一眼,双手不安的
了下西装
,将手心上的冷汗全拭去,深
口气。
“依彤,来,见过任允桀先生。”
“任先生你好。”管依彤硬是
下心中的慌乱,伸出手。
“你好,没想到管小姐家居时竟也这般漂亮可人。”任允桀执起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一吻。
“谢谢。”那吻像烙铁一样,烫得管依彤极力缩手,武装好自己后再
向他那蕴含着无限力量与决心的双眸。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任允桀仍不放过她,如鹰般犀利的眼神是打量又似试探,想探知方才的吻对她的影响。
“甚么问题?”
“你问我满不满意我所看到的?”
“你太珏妄了!”
避依彤不服气的瞪着任允桀,而他也不客气的回视她,互不相让的眼神中隐隐有着较劲。
避依彤略略别开脸,不想理他。
“爸,你不是从不将客户带回家来的吗?这回怎么破例了?”
“我不是客户。”
“呃,对!任允桀不是客户,他是爸爸的…呃…得力助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任允桀不理会管明威的解释,一迳
问。
“我相信你很满意,没有人不满意的。”管依彤昂首
的接受他的
视。
“很好,你就如我所想的一般,高傲有自信。”
“谢谢你的夸奖。”
“记住,以后我问的问题,你一定要老实回答。”
“你以为你是谁!”管依彤怒火狂炙的看着任允桀,这个不知死活的员工竟敢到她家撒野。不怕她明天就要爸爸将他开除?
“我是谁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要定你了。”
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一见面就宣示他的所有,他以为他是谁啊?
“呃,依彤。”管明威极勉强的想介入两人之间。“你应该在去年的尾禡宴会里见过他。”
“有吗?”
避依彤竭力在脑海里搜寻残留的记忆。尾禡?三个月前的事了,那天出席的人那么多,她怎么可能一一记得?管依彤只肯定一件事,她没有印象与他曾面对面接触过。像任允桀这般全身蕴满了危险与侵略的男人,那怕只看一眼也不会轻易忘记的。
“你该不会说你忘了?”任允桀攫住她的下巴,
她仰视着他,半眯的眼里有着风雨
来的气势。
“忘了又怎样?”她逞强的说。
“我没忘了你,当然也不准你忘了我。”他沉声下令。
又来了,暴君似的。
“爸和任先生是不是有事要谈?既然如此,我上楼去了。”管依彤不悦的挣脱他的掌握,她不想暴
在他冷然的搜寻下太久。他的眼神比辐
线还致命。
“不,依彤,你留下来,我们要谈的事与你有关。”
“甚么事?”
“唔,你年纪也不小了。”管明威随便找了个不怎么适当的开场白。
“我才二十一岁而已,还小。”
“可是,你整天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该想想结婚的事了。”
避依彤忍不住又皱眉;她爸爸最近真的忙昏头了,前一阵子还说舍不得她太早嫁,今天却突然催她结婚催得这么紧?
“我出去找个工作好了。”管依彤妥协的叹了口气。
从小饼惯了饭来张口、茶来伸手的富裕日子,连吃个饭都有人盛好送到面前来,这样的管依彤虽然也照俗世的标准念完了五专,却从没想过靠那张文凭找工作。
一个月赚的钱连买双鞋子都不够,想来就让管依彤心灰意懒得不想动,宁可在家里当个无所事事的大小姐,拿着老爸给的零用钱逛街、喝下午茶,惬意得很。
“家里的环境根本不需要你出去工作。”
“那我到美国念书好了,要是爸觉得我在家碍眼的话。”
“我不是
你离开家。”
“爸,我说过了,我不想那么早结婚。”管依彤皱眉。
“可是,万一--”管明威说不下去了。
“没有万一,我还想多玩几年,任他是三头六臂也无法改变我的心意。爸,我们非得在外人面前讨论这个问题吗?”管依彤不耐的打断父亲的话后,暗示
的眼神更是不满的扫向站在一旁的任允桀。
双手抱
的任允桀正兴味盎然的看着两人的争执,发觉她在看他便转头
上她的眼神,还对她轻眨了一眼。
避依彤暗惊后急忙别过脸,他的眼神是极挑逗的,噢!这男人!
“这个--”纵横商界的管明威不知何故竟在女儿面前词穷了。
“还是我来吧。”任允桀坚定的打断管明威
言又止的说明。
“你凭甚么?”管依彤大咧咧的吼回去。
她父亲竟任由一个员工在家里造次而不吭声?
“凭我是你未来的丈夫,这一点就足够了。”
“甚么?”管依彤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地再问一次。
“我是你的丈夫,请多多指教。”他只是平述一个事实,话里却有股不容撼动的气势。
“今天是愚人节吗?爸,你甚么时候变得这么幽默了?”管依彤没大没小的拍着父亲的肩膀。
“今天不是愚人节。”任允桀答。
“啊?”管依彤脸上的笑整个收敛。
“我相信你听清楚了,我不再说第二遍。”
“这算甚么?爸?”
“任允桀说的没错,他是我替你挑选的丈夫。”管明威说话时眼神竟不敢与女儿相触。
“为甚么不事先找我商量?我不相信爸会这么草率,随便找个男人回来就说他是我的丈夫!”
“我可不是随便找回来的男人。”
“为甚么?”
“为了保障你以后锦衣玉食的生活,大小姐。”任允桀讽刺似的弯身一鞠躬。
***
这天晚上“彤宫”发生有史以来最大的争执。
起因当然是管依彤不愿承认这桩被安排好的婚姻。
“爸,你要我嫁给任允桀不是开玩笑的吧?”管依彤压抑住即将失控的脾气,轻声问。
她的眼里有蓄积的怒火,但因为对象是父亲,所以她仍极力控制着不让它完全爆发出来。
“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能开玩笑吗?”管明威的回答有着极深的无奈。
“你是真的要我嫁给任允桀?”嫁给那个倨傲无理又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任允桀?
“没错。”管明威不敢直视女儿似的闭上了眼。
“为甚么?”
“别问为甚么!”
“我偏要!”不给她一个好理由,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避明威叹了口气,夹在两人中间的他又何尝好过?若不是
不得已,他怎会拿女儿的终身大事作赌注?
“我年纪大了,得趁还没有退休前将公司的
子
出来,任允桀是我极信得过的手下,工作能力又强,公司交给他绝对没问题。”
“爸,你才五十三岁,现在就想到退休未免太早了吧?”这算甚么烂理由?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现实往往会
得人不得不低头。”管明威哀叹了口气。
“甚么意思?”管依彤皱眉。
“没,没甚么!只要你答应嫁给任允桀就甚么事都解决了。”
“我可不要嫁给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包何况第一次我连他是圆是扁都记不清楚。爸,老实说,你这个决定实在是太草率了。”
“我做事甚么时候马虎过了?这是我经过几天几夜的挣扎才决定的;依彤听话,嫁给他对任何人都好。”
“我们的婚事是场政治婚姻是不是?任允桀是最大的受惠者?”
避依彤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竟为了公司的利益而牺牲独生女的幸福。
“你错了,依彤,我是为了你才做这决定。”
“为了我?”
“是啊,结婚之后不管你再怎么无理取闹、任
、耍大小姐脾气,任允桀绝对不敢说甚么,气焰更不敢太过嚣张,虽不至于丧失尊严的摇尾乞怜,态度恭谦及容忍是可以保证的。”管明威换个较乐观的角度解释。
乍听之下这理由还算冠冕堂皇,立论却极为薄弱,根本说服不了管依彤。
“是吗?我不认为任允桀是这样的男人。”
态度谦恭?哈!这四个字根本和任允桀连不上边。
“你才见过他两次而已,就知道他的个性了?”管明威不可置信的。
“他是个极自负的人,犀利的眼里更有着不容反抗的决心,像头时时准备出猎的猛兽,危险且致命,只要是他锁定的目标,绝对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管依彤皱着眉说出自己的感受。
“不管你对他的感觉是好是坏,当他是恶魔也好,是救世主也罢,反正,你一定要嫁给他。”
“我不要!”
“你不要也不行,这个决定就算是你也无法更改。”
说也奇怪,凡事顺着女儿的管明威这次像是吃了秤铊铁了心,非要她嫁给任允桀不可。
“爸,你为甚么不先问过我的意见?感觉好像你们联手在算计我。”
“这件事也不是我所能掌控的。”
“为甚么?任允桀是你的手下、公司的职员,你放个
他没说好香就很过分了,你决定好的事他哪敢吭声?”管依彤质问,这些推搪的说词,她是一个字都不信。
“女孩子说话别这么
鲁!”
“对不起,我真是气昏头了,可是我说的是真的。爸,你别一声不吭的,你以为不说话我就会自讨没趣的放弃,是不是?”
“不要
我,别再
我了!”管明威捂着心口蹲下身。
“爸,爸?你怎么么了?”
避依彤着急的大叫,她竟然忘了父亲有心脏宿疾的事。
“你一定要答应嫁给任允桀,不然,不然公司…”
“爸,你别说了,萍嫂!萍嫂快拿爸的葯来!”管依彤大声叫着萍嫂。
“依彤,答应我,嫁给任允桀。”管明威紧紧抓着女儿的手不放弃的说。
“这件事以后再说好不好?”管依彤担心的同时又有着气愤,都甚么时候了,他还紧咬着这个问题不放。“萍嫂!萍嫂!葯找到了吗?”
“小姐,葯来了,还有水!”
“爸,快点,吃葯!”管依彤急忙从萍嫂手里接过葯丸。
“我也不懂任允桀为甚么一定要娶你为
。不过,他对我保证过一定会好好待你,这是不得已的选择,并不是我故意置你的终身幸福于不顾。”
心慌意
的管依彤急着要管明威
下手里的葯丸,根本没听到他自问自答的低喃。
***
避依彤非常不开心。
昨天,她才被告知身边的人是她未来的丈夫,要和她过一辈子的丈夫。哈!连给她适应、消化这突如其来消息的时间都没有,今天一起
就被拉来拍结婚照,叫她怎么开心得起来?
“别皱着小脸。”任允桀在管依彤耳边低语。
避依彤回她一个皱着眉的笑。
“虽然我觉得你皱眉的样子也别有味道,不再是穿着漂亮衣服的展示娃娃,不过我们正在拍结婚照,你老是这样嘟着嘴,拍出来的效果会不好哟!看到的人会以为是我拿
你结婚。”
“不是吗?”管依彤依摄影师的要求半转身轻倚在任允桀怀里。
“放轻松一点,你的肌
太僵硬了。”他的大手轻轻放在管依彤的纤
上,慢慢的按
,然后,不安分的渐渐往上,直到
部才停止。
“放开我!”管依彤半扭着身体想逃离他的掌握;在他怀里她怎么轻松得起来?
“你抗拒不了我的魅力的,还是乖乖投降吧!”任允桀搂住她的手渐渐收紧力道,嘴在她的耳边轻轻低诉。
他的呼吸更随着他的话语送入管依彤耳里,嘴还轻咬着她的耳垂,让她全身麻
难耐,无法自持。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这男人真不要脸,对着镜头当面对她情调,还大大方方的对她上下其手,偏偏她又甩不掉他。
“拿
的人应该是你爸才对,你去向他抗议啊!”任允桀的下巴指着坐在前面、忧心忡忡的看着他们的管明威。
“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少自以为是了。”
“没答应嫁给我?为甚么会陪我来拍照?”任允桀一脸
有成竹的笑容。
“爸爸有心脏病,我不想看他气得发病嘛!”
连她也知道这理由太牵强了。
想到昨天晚上的惊吓,无可奈何的管依彤只好顺着父亲的要求,勉为其难的来拍婚纱照。不过她的心还在挣扎,挣扎着要不要答应嫁给任允桀。
避依彤本能的直觉,任允桀这男人太强大傲,不是她能轻易掌控的男人。
“真是这样吗?”任允桀得意的挑眉。
避依彤别过头不想理他,没想到任允桀却厚脸皮的将自己的脸
了上来。
“你干嘛啦?”她伸手想推他,整个人却被他带入怀里。
“摄影师要求的。来,看着摄影机,笑一个。”
避依彤真的理不清自己的头绪,她真的可以因为“孝顺”两个字,而任自己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
老实说,她还理不清对任允桀的感觉,对他无法像对其他想追她的男人一样,可以老实不客气的拒绝或是故意当众让他们出丑;但要她接受他,他的冷漠、他的倨傲却是她极力想逃避的。
抗拒他还比接受他来得容易。
“我如果说不愿嫁给你呢?”她试探的问。
“我绝不容许它发生,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别想逃开我。”他连回答都是命令式的。
“是吗?”
避依彤在想一个女孩子碰到这种事都会想的问题。
她爱他吗?答案是不确定的。而任允桀爱她吗?想来是爱她的钱多些;不过,两个不相爱的男女就不能结婚了吗?
答案是可以的。
谁敢说普天之下的夫
都是因爱而结合的?
至于爱情?管依彤虽然有着憧憬,却也很“市侩”的明白爱情是不能当饭吃的。
她的沉
却让任允桀心生误会。
“你想逃婚也无妨,我只提醒你一句,不答应嫁给我的代价是极大的。”
“好吧,我答应嫁给你。”
她的乾脆让任允桀呆愣了一下下。“真的?”他不确信的问,本以为她会反抗到底的。
“真的。”管依彤用力点头。
当务之急就是让父亲放心,若因为她的任
再害他心脏病发,她可真成了不孝女了。
看来,她除了承认这互蒙其利的
易外别无他法。
想想,以后可以当个吃穿不愁的少
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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