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德国西部科隆
“呼!累死了!”晚上八点半,江以安刚进了自己位于科隆的家门。她随意地把肩上的小背包丢在沙发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连着昨天晚上算起来,她已经在弗莱堡开了三天的会了,才一开完会,又马不停蹄地赶回科隆。虽然在联邦铁路的火车上睡得很
,但是连续好几个小时都坐在火车上,还是让她
酸背痛的。
明天还有门诊哪!江以安大大叹了口气,只要一想到在医院里积了将近五天没有做的事,就提不起力气离开沙发。
到德国科隆来转眼已经三年多了,这三年来,她一方面在研究所里做研究,一方面也取得了医师资格,在科隆的医院里当医生。虽然过得忙碌了些,生活倒也过得颇为宽裕。
以前想要在异国看的雪景、节庆活动,她也一一看到了,总算是得偿所愿。只不过这三年来,她连回台湾的时间都没有。
忙啊!
三天前,在靠近呀弗莱堡的“马克斯普朗丸犯非研究中心”召开了一个关于“生来犯罪人”的研究专题发表会,由于它和她的研究领域有关,所以她特地向医院请了假去参加。
“生来犯罪人”…e波rencVerbreche,是由实证学派的犯罪学大师尤布罗校所提出来的理论。尤布罗校深信有些人是天生注定会是犯罪孽人的,也就是所谓的“生来犯罪人”而那些人往往具有独特的外观,例如低头盖骨、前额凹人,颧骨高耸、头发鬈曲密集,耳朵特大,脸色苍白,对于痛感相当迟钝…
自从在台湾被绑架之后,她对于犯罪人的心理就变得非常有兴趣,总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当时新堂彻可以毫不在意的杀人,除了长时间的习惯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与生俱来的“冷血性格”因此到了德国之后,她就开始试着从医学上遗传的观点去研究人类犯罪的成因。
江以安闭上了眼,就算三年后的现在,她还是不能忘记当时新堂彻杀人的情形,还是常会不自觉地抚着自己的有脸颊,下意识地想抹去溅在脸上的鲜血。
新堂彻真的是冷血吗?她不知道。如果说他不重视生命,可他又对于新堂清的死那么介怀,恨不得将少游千刀万剐。除了因为新堂清是他的弟弟之外,还有其它因素吗?
同样是夺走人命。少游和新堂彻的反应是如此不同啊!
住在桑桑家里的那两个月,左土奇已经把少游会炸死新堂清的缘由解释给她听了,她明白少游是为了加那比公主的安全而不得不出此下策,而新堂清之所以会被炸死,也完全是意外中的意外。就一般人的眼光来看,少游就和一个为民除害的英雄差不了多少了,但他却还是为了自己和警方炸死了新堂清而耿耿于怀。
而她不也是一样吗?在那一次的绑架事件中,那个看守她的日本人,计画带着她逃出来的人…不知有多少人为了救出她而送命,那不也就像是她害死了他们一样?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挣扎吧!
像她,为了自己的不够坚强,而挣扎着离开少游。而少游则为了自己心中的道德天平而摇摆挣扎。
每个人都在不的挣扎中探求答案,寻找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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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安姑姑,你回来了吗?”随着轻轻的敲门声,门外传来了小女孩细
的声音。
“回来了?”江以安笑着回答,连忙爬起来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牵着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正带着微笑看着江以安。
“看你家门透着灯光,我就猜想你应该是回来了。”邵雅菁牵着齐捷进屋,顺手放了一个小竹篮在江以安的桌上。“这是家里烤的饼干,我带了一点来给你。”
“谢谢!”江以安亲切地摸着齐婕的头,笑着向邵雅菁道谢。
齐尧和邵雅菁夫妇是在她到德国一个月之后从美国搬来的,就住在隔壁,齐尧也和她在同一间医院上班。大家都是中国人,年纪又相近,彼此平
都会互相照应,让江以安在异乡的生活也比较不那么孤单。
“会议有趣吗?”
“还好。”江以安笑着回答。“齐先生呢?”平
都是一家三口来的,今天只看到两个人,倒让她仍得有些惊讶。
“尧今天值班。医院里越来越缺人手了。”
“是因为独立暴动的关系吗?”从上个月起,科隆右邻的K邦就在暴动,似乎还颇具规模,现在连科隆邻边的几个城听说都受到了波及。
邵雅菁点点头“暴动越演越烈,局势不太稳定,可能约满后我们全家就会回美国去了。你呢?”想到江以安一个人留在这儿,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暴动就会波及科隆城,邵雅菁实在不放心。
“我也打算要回去了,我的约下个月就满了。”江以安回答。
上个星期,医院的院长也问过她这个问题。
“医院今年很缺人手,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再续职一年?我们可以为你再增加百分之二十的薪水。”在院长室里,两鬓花白的院长开出的条件非常优厚。
院长的话让她想起了出国前那段勤于打工的生活。那时,仅是为了节省五块钱,她甚至愿意多走二十分钟的路去买东西。如果是从前的她,一定会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不过现在的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
“谢谢你。”她笑了笑,用右手的小指和食指触碰着颈上的金环。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没有把它拆下来。
她想家了,她思念着那个在台湾等待着她的男人,那个有着一颗体贴温柔的心,愿意放她远行,为她建立一个“家”等待她回去的男人。
“我想回台湾了。出来三年,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她已经长大了,坚强得足以伴在他身边,他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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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的伤患明显地增多,连江以安负责的神经外科也不知怎么的,看诊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下一位。”江以安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四点半了,后面还有二十几个病人…还好再一个多星期她就可以回台湾去了。
等了好一会儿,病人还是没有进来。
“怎么回事?”听到门外一阵騒动,夹杂着许多人的惊呼声,江以安
不住好奇地想打开门一探究竟。
砰!才一开门,她就被一阵巨响吓了一大跳。
待看清候诊室的状况,江以安就愣住了。
原本的玻璃隔间此时已经被人砸成了碎片,原先该有护士坐镇的护理站,如今却一个白衣天使也看不到,只有五个穿著黑色皮夹克的彪形大汉,手中拿着冲锋
,一个人押着一名看诊的病人充作人质,另外四个人
口则对着一旁的民众。
“不要轻举妄动!我们是K邦的革命人士,这间医院已经被我们占领了!我们要求科隆政府协助我邦的独立运动!”
暴动居然已经延烧到科隆来了!
看着四起的惊叫声,江以安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才一个月不到,连科隆也受到了暴动的波及,让她连离开的时间也没有。
“全部的人都离开!”暴徒继续喊话“我们要求和科隆政府直接谈话!想要命的人赶紧离开!”他们一边大叫着,还胡乱地
击四周的墙壁。
被
中的墙壁泥灰四溅,留下一排排丑陋的弹痕,候诊的病人就如同在逃避蝗害一样,匆忙地往医院外挤去,原本宽敞的出口在刹那间被堵得水
不通。
顿时,小孩的哭叫声、人们为了挤到前头而引起的争吵。甚至大打出手,让整个候诊大厅
成一片,宛如人间炼狱。
遇到了危难,就算是在一向讲究秩序和礼仪的德国,也没有人会想到君子风度了。
“等等!”看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江以安才对着暴徒大叫。
“你想做什么?美丽的女医生。”其中一名暴徒看到她突然,开口,轻挑地问。
“我是这儿的医生,我自愿
换人质。”看那个被当作人质的病人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她可以确定他一定有心脏病,再让他多受一点惊吓,可能马上就会发作了。
“你真有勇气啊!”“让他走,他是个病人,到时候要是病发了,你们也麻烦。”看他们没有要
换的意思,江以安继续劝着。
唉!为什么她每次都会遇到绑架呢?三年前,是别人绑了,她,现在她居然反而在要求别人来绑她!
“好!你过来;你。快滚!”
或许是认为江以安的说有点道理,像是首领的人略作思考,就把那个吓得已经只剩半条命的病人往前推了一把,放他回去了。
“看吧!世界上就只有你要做这种傻事。”看着那个人质头也不回地溜之大吉,首领挖苦着江以安。
江以安没有说话,她现在没有兴趣和他逞口舌之快。
“等等!”站在一旁的金发男人开口了“老大,你看!”他
鲁地拉近江以安,指着她颈上的金环,口气中满是讶异。
“金环?”首领也愣住了“你是‘狮子雷恩’的女人?”
金环上的雷电刻印,是雷少游专屈的标志,所有在杀手、保镖界混的人,没有人不知道的。一旦看到了那个标志,任谁都不得不给他面子。
“随你怎么想。”江以安从来没有想过雷少游的名气如此之大;不过既然被人认出了雷少游的东西,她再否认也没有用了。
“怎么办?抓了个麻烦人物来,这一子我们不能动她了。”金发男人说着。
首领想了想“人都抓来了,总不能放了她吧!而且到时候科隆政府若真的答应了我们的要求,我们就不用动她了,那么雷恩也未必会怪罪下来。”
五个暴徒在一旁商量后,还是决定把江以安留下来。“去椅子上坐好,乖一点,否则,可有苦头吃了!”
江以安无所谓地耸耸肩,果真乖乖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第一次被绑架,她吓得方寸全
,这一次,她可不会再让自己失去冷静了。
伸伸懒
,她让自己摆了个轻松舒服的姿势;这一场騒动,看来还有得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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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派的革命分子占领了医院三天,邻邦的独立运动没有结果,在科隆的恐怖行动也仍然没有结束。
科隆警力在医院外喊了三天的话,软硬兼施;其它楼层的人员早就被警方纤散了,现在五名暴徒只控制了一个楼层,其它楼层全在警力的控制之下。
暴徒的要求很简单,由于科隆是著名的工业城,在德国占右重要的地位,所以他们只要求科隆政府公开支持K邦的独立运动,藉以得到联邦政府的认同。
由于这一项要求牵涉到
感的政治,所以科隆政府当局自然不可能爽快地答应,于是双方就这么耗着,这一拖延就是三天。
三天下来,江以安除了饮水之外,根本没有其它的食物可以吃,而那五个彪形大汉被磨了三天也早就心浮气躁。再加上院外的心战喊话,使那五名暴徒更加心补不定,动辄恶言相向,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擦
走火,甚至会来个玉石俱焚了。
到了第四天晚上。五个男人都疲累至极,于是便决定由其中一个黑发的中年人守夜,让另外的四个人休息。
被囚
了近四天的江以安,四天以来一直都是睡睡醒醒的,生理时钟完全被搞
了。这天下午,她才睡了一个长觉,晚上八点才醒来,现在到了半夜。她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而另外四个不必守夜的暴徒则早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隐约地,江以安听到天花板上传来一阵微小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人轻轻地踩过天花板一样。
她微微抬头,果然发现背对着暴徒的不远处,有一块天花板落下小小的灰尘,之后又无声地震动了一下,便被人从上方悄悄地挪开了。
有人!
江以安的心里猛地打了个突,心跳不由地加快。看样子,是有人要从那里潜进来了。
她偷偷望了那个守夜的暴徒一眼,发现他也打着盹,完全没有注意到上方的动静。
天花板被挪开之后,
出了一个约八十公分见方的空隙,从空隙中静静地垂下了一条尼龙绳,两个穿著黑衣的男人依序沿着绳子滑了下来,动作迅速而矫捷,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唔!”看到滑下来的男人,江以安差一点就惊叫出声,幸而她及时用手把自己的嘴掩住,才把那一声惊叫化成小小的呻
困在喉咙里。
那是雷少游和齐尧啊!
虽然三年没见了,她仍然一眼就可以认出雷少游。他怎么、来了?而且,齐尧怎么会和他一起来?
知道她发现了他们的身分,雷少游对江以安
出了一个顽皮的笑容,从
带中取出了一条细纤丝,把纤丝的两端绑在自己戴着手套的双手上,像只黑豹般无声地接近那个正不知大祸临头的中年男人,迅速向前—套,再猛地一个
拉,铁丝就扼紧了他的脖子,他根本还来不及醒来,就昏死过去了。
像是感受到四周的紧张气氛,为首的暴徒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醒了过来。发现苗头不对,他太声呼喊着同伴,于是其它三个人也醒了。
除了江以安之外,所有的人都拿起身旁的
,其中一个暴徒还欺近了江以安,拿了一把
指着她的太阳
。
“放下武器,你们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扬着手中的乌兹,雷少游冷冷地对他们说着。
“别作梦了,我们可有四个人,你们两个小伙子来有什么用?”首领仗着己方人多势众,一点也不把两个黑衣人放在眼里。
“是吗?”雷少游发出了一阵轻笑,那笑声冷得令人打从心里发寒。“凭我一个就足以对付你们四个人,你信不信?”
“别忘了,我们有人质!”首领有侍无恐地望着江以安。
“凭着这一点,你们就该死!”雷少游咬牙“你可知道她是雷恩的女人?”
“那又怎么样?”“你们要闹革命我原本管不着,不过你们居然大胆到敢动我的女人,那么,我一定会让你后悔曾经活着!”雷少游的语气很平淡,但是话中的阴冷反而有增无减,顿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江以安也不例外。
“你…你是雷恩?”首领失声惊喊,口气中满是惊惧,之前那种为了独立革命以牺牲一切的豪气早已
然无存。
有谁敢惹上雷恩?据说若落人了雷恩的手里,他会运用对方的任何弱点来打击他让他活着比死还痛苦。
“知道了就放人。”雷少游以命令代替回答。
“知…知道了,我们马上放人。”带着浓浓的颓丧,首领就像只斗败了的公
无奈地对部属下达命令。
一场长达四天的恐怖行动就在“狮子雷恩”出现的短短一个小时内宣告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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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游,你来了!”
乍见到分别三年多的情人,江以安欣喜若狂地冲向他的怀里。
原本以为要等到回了台湾才见得到的人,如今居然在德国出现了,怎么不教她高兴呢?江以安还偷偷咬了咬下
,生怕自己是在作梦。
雷少游没有说话,只是用双臂紧揽着她,低下头狠狠地攫夺她的红
,霸道的舌立时探人她的
内,像是要取走她的灵魂、要补足三年来的思念,完全不管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员警。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雷少游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江以安的
,爱怜地用大拇指抚着被他吻肿的小嘴。
“小猫…”他低低地唤着这三年来每天不知会唤上几千几万次的昵称,目光温柔得像是会滴出水一样。
“少游,我好想你!”江以安把脸埋在雷少游
前,贪婪地
取许久不曾呼吸过的气息。
“想我?”恢复了神智,雷少游开始发火了;他推开了怀里的小女人,双手握着她瘦弱的双肩,准备骂人。“真的想我,你会不要命的自愿当人质?到时候连命都没了,我看你怎么想我?”
一想到知道她被当作人质的那一刻,雷少游就忍不住一阵火气往上冲。
她是被绑架成习惯了吗?明明没她的事,居然还自愿去
换人质!
难道她就不会为在台湾的他想一想吗?净做些危险的事!他真不敢想象,如果他人在台湾,来不及救她,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三年前新堂彻的事件,已经把他这个一向无所畏惧的狮子雷恩吓坏了,她居然还不怕死地又为他找刺
,
难道这样就叫作她“长大”了?胡扯!
“我是看那个病人很危险…他得的是心脏病呢!”江以安怯怯地辩称。
“说什么都没用!”雷少游专制地决定“小猫,你完蛋了,我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她在乎人家有心脏病,她就不怕他会被吓破胆吗?
“今天,我一定要好好修理你一顿。”雷少游恐吓着。眼光在她身上四处游移,一双大掌还不停地相互摩掌。
“不会吧?!”从雷少游的眼里读出了他的思绪,江以安惊慌地大叫。
不!他不可能是那个意思!
“没有什么会不会的。”雷少游笑了,眼中闪着危险的火花“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一教你,让你知道什么叫作分寸!”
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江以安开始试着做最后的挣扎,一边向后退,一边出声抗议:“我已经长大了,你不可以…”
“你早就长大了!”早在三年前,她就已经长大了。
雷少游干脆一把抱起她,把她扛在自己肩上,不理会她在他的背后猛力捶打,对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齐尧下令:“尧,不许任何人来打搅我!”
“不要啦…”江以安的抗议还没有说完,雷少游就带着她进入一问空病房。
四周的观众没有人敢出声打搅。“狮子雷思”所说的话,当然是没有人敢反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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