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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他本来要上去了,只是突然大作的警铃让他放弃了计划。

 这附近都是又老又旧的公寓,他观察了很久才选定这里当他下手的地点,这种治安死角,怎么会突然有警铃?

 他躲在暗处静静观察。

 五楼的灯光都亮着,老太婆跟那个奇怪的女人都醒了。

 騒动之后灯光还是没熄灭,他知道老太婆跟那女人都会在不久之后出门。

 他得先查清楚警铃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又为什么会突然响起?

 黑暗处,蟑螂老鼠四处横行,他躲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对身旁的一切视而不见。

 其实,他真正有兴趣的不是那老太婆,虽然老太婆见过他,但是那是个疯婆子,谁也不会理会她。

 他真正有兴趣的是那个女人,每个星期上教堂、每天喂食狗,心地像是天使一样善良的女人…只有用那个女人的生命来献祭才能洗去他浑身的血腥!

 当然,老太婆也不能放过,她太恶了!她的存在让这个世界更加污秽!

 他得替世界除去那老旧肮脏的废物!

 他杀的都是该死的人!她们大多尖酸刻薄、大多有不可饶恕的罪刑!像上个星期杀的那个胖女人,她在夜市周围乞食,但事实上她根本就四肢健全,还沾沾自喜骗倒了不少善心人士。那种垃圾一定要清理干净!

 杀她们就像踩死蟑螂蚂蚁一样简单轻易!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杀掉她们,但是那女人不同…她是天使下凡,他要用她来为自己洗涤血腥,所以他一定要谨慎,要让神祇知道他的诚心。

 他必须小心规划这次的献祭,至于那老太婆…等他高兴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弄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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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已经如你所愿让你不用去保护‘猪小姐’了,还臭着一张脸啊?”

 宝俊生腿放在桌子上,一脸郁闷。

 宝御生感到十分好奇,这位仁兄向来乐天知命,脾气虽然暴躁,但是平时倒是好相处,怎么今天睑这么臭?“谁招惹你了?”

 “那个老太婆真讨人厌!”

 “你说‘小老鼠’请你去保护的那个老太太?”

 “对啦。”

 “宝先生,咱们是保镖,有一点跟舞小姐满像的,那就是…不能选客人。”

 “…”“张三李四王五,咱们都得保护,有钱就是老大。”宝御生笑嘻嘻的。

 “我又没说不保护…老大…”

 他回头,看到宝御生那张脸,脑袋里顿时浮现那只名叫“老大”的大肥黑猫,忍不住噗哧一声狂笑!

 宝御生吓了一跳:“你疯了啊?”

 “好像…真的好像…哈哈哈…”宝御生挑挑眉,没好气地冷笑:“跟什么东西好像?很高兴我的脸对你来说这么有‘娱乐效果’啊!”“没…哈哈哈…”宝俊生笑得掉下眼泪,大肥黑猫的脸跟宝御生重叠,模样、眼神真的一模一样!呵呵!

 “呿…”

 宝御生转头要走,笑得前仰后翻的宝俊生又叫住他。

 “等一下啦!我有话问你…”他忍住笑,努力板起脸:“老大,你有没有信仰?”

 “信仰?!”宝御生眯起眼睛:“这是什么脑筋急转弯的题目吗?”

 “不是啦,我是说真的,信仰咩!就是信什么佛教啊、道教、基督教之类的那种东西。”

 宝御生翻翻白眼:“这是什么鬼问题?你见过我除了睡觉之外,还信过什么教吗?”

 “那你有没有认识那种人?就是很虔诚的那种。”

 宝御生微微一笑,斜眼打量这位向来视女人如蛇蝎的老三。“你问这个问题是因为那只‘小老鼠’吧?嘿嘿,她一看就是那种信仰虔诚的女人。”

 宝俊生耙耙头皮,咕嚷:“是因为她没错啦,但是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她真的很奇怪而已。”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宝御生哼了声道:“有些人的兴趣是赚钱,有些人的兴趣是钓鱼赏鸟,而另外有些人的兴趣是拯救世人。可,要说拯救世人一定比其它兴趣来得崇高?那也不见得吧!只是个人兴趣不同,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她不只救人,她连动物也救。”

 “那又怎么样?她的兴趣稍微广一点不行啊?”

 “是这样喔…”宝俊生又耙耙头皮,还是一脸惑。

 困扰他许久的问题给宝御生这么一说好像又变得很简单…不过这到底是歪理还是真理哩?他顿时陷人更深的惑。

 “喂!你去哪里?不是刚回来?不睡一下吗?”看见宝俊生转头又出去了,宝御生在后面喊他,但他连头也不回。

 他还是不明白哩…所以他决定去弄清楚。

 门关上之后宝御生瞪着那扇门,心里泛起一阵熟悉的不样预感…该不会这次又要做白工了吧?先有贵儿跟叶晓天让他做了一次白工,后来的权小威也是白工,难道这次…

 他懊恼地呼口气,回办公室去翻开自己的帐簿…前两次白工可损失不少钱啊!唉,这次的白工又得让他损失多少啊?

 **************

 山上的动物之家很有名,他根本不需要知道地址,只要在附近稍微问一下,大家都会告诉他正确的地点在哪里。

 他绕着山骑了好久的车子,终于在偏僻的山边找到一块牌子…“动物之家”这里距离于好心住的地方可不近,骑车都要将近四十分钟的路程,真难想像她几乎天天都到这里来。

 远远的已经听到一大群狗吵闹的吠声,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教人不由得想掩鼻而过的气息。

 宝俊生把车子停在动物之家的门口,自己则坐在车子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这里,是他从没想过会来的地方。

 场地满大的,有点像某种饲育场;简单的铁丝网围绕着这个场地,有些地方已经歪倒,看起来像是年久失修。

 不远处有一栋木造的屋子,周围则是摆满了一整排铁笼子。犬吠的声音就是从那些笼子里发出来的。

 这里到底养了多少狗?他大略算一下铁笼子的数量,光是看得到的已经有六、七个,不知道屋后是否也放置那么多笼子?真难想像会有这么多的狗!也难怪他们得住在这种偏远的山区,这里的狗群数量那么大,气味又那么难闻,谁会想住在一大群狗附近?

 他没看到好心,但是好心的摩托车就停在木屋前门。他跳下车子,铁丝网所构成的烂铁门根本挡不住他,收容中心的人也似乎没有抵挡外人的打算,随便一推铁门就开了。

 走进场地,难闻的气息更重了!

 空气中弥漫着教人想反胃的可怕味道,他几乎想掉头就走!可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木屋走去。

 一直走到门口都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到来,他站在敞开的木屋门口往里面看,发现里面除了大厅之外就是一个看起来像是诊疗室的地方,而好心跟另外一男一女正围在手术台前。

 “它被伤害得很严重,我看我们恐怕救不了它…”好心叹息的声音。“在这样下去,只是让它吃苦而已。”

 “这怎么可以?好心,你想想办法!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它从高速公路上捡回来,它命大没被捕狗队抓走、也没被车子辗毙,现在怎么能让它死在这里?它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再活一次!”

 “我知道…可是…”

 说话的女人比好心更加瘦小,小小的个子跟干瘦的体态看似不太健康,从背影看年纪已经不小了,大概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好像那是她宠爱已久的爱犬。

 宝俊生慢慢走向手术台,穿过那两人的视线,看到的景象不由得让他倒一口冷气!

 “宝俊生?”好心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他来不及回答,捂着嘴没命往外跑,一跑到屋外便开始大吐特吐!

 “真糟糕,谁教你跑来啊!”好心连忙指挥屋内的另一个男人:“请你帮我照顾这位先生,我帮小黄把伤口好就过去。”

 那个男人很快来到宝俊生身边,他好似已经对这种情况可空见惯,纯地递上一条巾跟一杯白开水。

 “很恐怖对吧?”男人叹口气说道。

 宝俊生觉得自己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那条狗…简直不成狗型!都已经肠穿肚烂,怎么还可能活着?都已经肠穿肚烂,他们怎么还在想办法救它?

 “这世界上就是有这种狠心的主人!不要的狗竟然将它扔在高速公路上,任车子辗来辗去!这种宠物犬搞不好从出生就没到过外面的世界,把它们扔在任何地方都很难生存,更何况是高速公路…”

 宝俊生说不出半句话来,他的脑海里还有着刚刚残留的恶心影像,他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把剩下的五脏六腑吐光!

 “坐下来吧,坐下来会好过一点。”男人拍拍他的肩,微微一笑:“久了就习惯了。”

 习惯?!

 宝俊生这辈子除了还是个小娃娃的时代之外,国小三年级之后就不曾尖叫过!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很想尖叫…这种事情要怎么“习惯”?为什么要对这种可怕的事情“习惯”引不久之后好心来到他身边,她穿着染了些血迹的白色袍子,有点无奈地看着他那一脸惨白。

 “好点了没有?”

 宝俊生尴尬无比,只能闷闷地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你怎么跑来这里啊?老婆婆怎么办?你又不是我的保镖,是老婆婆的!”

 “已经有人去保护她了…”他虚弱地回答,喉咙里还是充满了胆汁苦涩的味道。

 “那你来做什么?”好心大奇:“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没有…”

 “那…”好心又气又急:“那你到底来干什么啊?怎么支支吾吾的?”

 “好心,你别急着问嘛!你没看这位先生已经吐得快虚了吗?”中年妇人微笑着端来一杯:“来,喝点牛,可以让你的胃好过一点…”

 一听到“牛”两个字,宝俊生又跳起来往外冲!扶着已经摇摇坠的铁网墙又是一阵狂吐,这次可连胆汁都呕不出来了,只能不断地干呕,简直像是要把肠子呕出来似的痛苦!

 好心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这下怎么办?我今天还有好多事没做完…”

 “你先去做事吧,反正这位先生暂时也走不了。”妇人笑着摇摇头:“他还有得吐呢!”

 “说得也是…那他就麻烦你们帮我照顾了。”好心也摇摇头,重新戴上手套跟口罩。“我做事去了。”

 ************

 两个小时之后好心终于出现,而宝俊生也终于不吐了,他惨白着一张脸坐在木屋里,腿软得几乎走不动。

 好心同情又责备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

 来了也不出声,被吓成这样恐怕要生病的!”

 “不会不会!你快去梳洗一下吧,梳洗完送宝先生回家。”

 男人说。

 “喔,好。”好心又看了他一眼,又是一阵摇头走了。

 林太太微笑着凝视好心的背影:“她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对吧?其他人对这里都退避三舍,只有她几乎天天都来帮我们照顾这些可怜的动物,有时候三更半夜打电话给她,她也是二话不说马上赶来,现在这么好心的人已经非常罕见了。”

 “是啊!好心是上帝赐给我们跟这些动物的恩典!我真不知道没有她,这两年我们要怎么撑过来。”瘦瘦高高的林先生也微笑着接口。

 是啊是啊!这年头这么笨的人真不多,而他眼前就有三个…

 “好心为了这些动物耗费很大的心力,你也知道现在的年轻女孩子都不喜爱这种工作,又脏又臭!只有好心不畏艰难,不怕苦、不嫌穷来义务帮忙,唉…想想也真觉得我们对不起她…

 宝俊生依然说不出话来,他本来已经知道于好心很笨、很呆,但是实在不能想像会是又呆又笨到这种程度!

 这又脏又臭的地方,无论怎么打扫,空气里都有着动物身上的恶心味道;而这里的动物大多带有严重的皮肤病,那种气息更是教人退避三舍都还觉得不够!但是好心天天来,每天帮这些动物治疗,每天每天,风雨无阻!

 他不能想像,完全不能想像!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怎么会有?

 他觉得恐怖,觉得恶心…无可讳言,愿意做这种事的人有很伟大的情,但是这年头伟大的情多少钱一斤?他们得忍受多少白眼?多少不屑跟鄙夷?宝俊生的脑袋简单一点,他没想到那么多,他只想到教自己夜跟这些味道在一起,他宁死也不愿意!

 “你跟好心是怎么认识的?”

 “呃…我是她请来的保镖。”

 “啊原来如此…她还是决定帮忙那位老婆婆了。”林太太叹口气:“我早知道她会这么做的,真是个傻孩子。”

 “请保镖费用不便宜吧?”林先生问道,但不等他回答,他也叹口气:“看来好心的愿望又不能实现了,我们本来还以为今年…”

 “什么愿望?”

 “咦?你不知道吗?好心一直想开一家动物医院,她存钱存好久了,自己每天省吃俭用,为的就是希望能开一家动物医院。”

 听到这里,宝俊生心底不由得泛起一阵罪恶感…

 拜托!又不是他哀求她雇用保镖的,他干嘛要有罪恶感啊?可是罪恶感三个大字几乎就写在他脸上。

 “好了,走吧。”好心走出来,已经换上平时穿的衣服:“林大哥、林大嫂,我们先走了哦,明天下午我再过来。”

 “好,没关系的,这几天也没什么事,你要是忙的话不用过来了,有事情我们会打电话给你的。”

 “不行不行,小黄得每天换葯,你们说得对,我们不能放弃它,得想办法再给它一次机会!”好心做个十分努力的手势。

 “我明天再来看它,看看伤口是否有复原的机会。”

 林先生林太太对视一眼,其实他们是希望好心能好好把握眼前的机会…这种猛男也不是路上随便找就有的,人家那么关心她,还特地跑到这种荒郊野外来找她,她怎么一点也不动心?

 “呃…那没有关系的,我可以替它换葯,万一情况有变,我一定马上打电话给你。”

 “没关系嘛,我不放心啊!一定要亲自来看看。”好心微笑着挥挥手:“我们走了,明天见。”她说着,带着虚弱的宝俊生离开了。

 林先生林太太叹口气,不由得又摇摇头。“她每天耗在这里,这样什么时候才嫁得出去啊?”

 “我想上帝一定对好心有很特别的安排,她这么善良,上帝一定不会忘记要给她幸福。”林先生安慰地拍拍老婆的肩:“我们不用替她担心。”

 “但愿如此…”

 林太太吁口气,心中默默祈祷:全能的上帝啊!请千万不要忘记一定要让好心幸福!可千万别忘了啊…************

 下了山,看到满街的“正常人”他觉得好过一点了。于好心找了家冰果室,也不问他同不同意,退自快快乐乐坐下来吃冰,而他只能干瞪眼,谁教他那虚弱的肠胃看到任何食物都抗议。

 “你真的不吃喔?不吃可别后悔。”

 “不用!”他气回答,板着一张令人望之生畏的脸。

 好心吃得很开心,好像那是天赐美食,还不断啧啧有声地夸奖:“真是好吃!”

 “还不就是一碗普通的冰…”

 他喃喃自语地安慰着自己,其实看好心吃东西的样子,他真的也很想来一碗,问题是刚刚真是吐怕了!

 “啊!不要动喔,千万不要动…”

 宝俊生果然停住,莫名其妙地瞪着她:“干什么?”

 于好心突然发难,手往他脸上一拍!还不止拍,拍住之后还不停地捏…

 “你干什么啦!”

 好不容易,她终于抓住那小家伙,纯地用指甲一掐。

 宝俊生恐惧地瞪大了眼睛!“哇咧…不会吧!”

 “跳蚤。”她神闲气定地将虫子尸体用卫生纸擦掉。“没什么啊,不用紧张,应该只有一只吧。”

 “应该?!”宝俊生怪叫。顿时跳起来,像是全身上下都是跳蚤似的跳!“难怪我一直觉得好!X的!原来有跳蚤吃我!厚!那种鬼地方你怎么待得住?!”

 “拜托你镇定一点,不要像只跳蚤一样跳好吗?”

 于好心叹口气放下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冰点。“只不过是一只跳蚤,我告诉你,跳蚤其实一点也不喜爱吃人,人的血多难喝啊!只要四周有宠物,跳蚤绝对不会选择吃人的,而且只要被多咬几次,身体就会自动产生抗体,以后被咬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了。”

 “妈啊…”宝俊生瞪着她,开始觉得眼前这女人真的不是普通人了!

 她不但怪,而且怪到极点!敝到无可言喻!敝到教人头皮发麻!

 好心重新开始吃冰,耸耸肩继续:“你说我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你一定觉得又脏又臭,简直不是人待的对吧?每个人都有选择让自己快乐的权利,我们永远都有其它的路可以走,你可以找到一百个讨厌那里的理由,好让你难过;也可以找到一个想留在那里的理由,让自己快乐。”好心抬起头,静静地问:“你说,那些人为什么要把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生命遗弃?”

 宝俊生回答不出来。

 好心微微一笑:“能爱别人都爱的东西,没什么了不起;能爱所有人都不爱的东西,才是真正的爱。”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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