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已经晚上十点钟了。
沅沅踱着方步在客厅里
窜,从门口走到窗户,再从窗户走到沙发边。她一只手拿着伤痕累累的苹果,一只手抓着课本,嘴里含含糊糊,念念有词。
依依坐在沙发上,双手按住太阳
,低头看着摊开在膝上的课本。
背完一节书,依依抬起头:
“你坐下来歇会儿行不行?我客厅的地皮奄奄一息,就快一命呜呼了!”
沅沅不加思索,医学处方
口而出:“注
葡萄糖、强心针,大概支持到明天早晨没问题。”
“什么?你不是打算在这里走来走去搞一个通宵吧?”
“明天就考了耶!对这本狗
《医葯学史》我根本狗
不通,谁记得那个没事把草葯拿来
啃
咬的老兄叫什么名字。”沅沅啃一口苹果补充口水,又口齿不清地背书,眼光目不斜视全在课本上。一个路线走错“嘭”地撞上沙发扶手。
“哎哟。”她痛呼出声,赏了沙发一记窝心脚。这该死的沙发竟然胆敢暗算她,准是强心针注
得太多了。
依依拉她坐下来:“别拿我的沙发做出气筒,要怪只怪你自己毛病不小,硬要走来走去。”
“你背得怎么样了?我们坐得那么近,互相研究起来方便得很。”沅沅—脸的希望。
“你想指望我?我还指望你呢!看来咱们谁也指望不上谁了。”
“前几天考得轻松顺利,临时加考医学史,这不是往绝路上
我们吗?要不然我也不会起这种龌龊念头。考—门医学史还连带教坏小孩子,真不是人做的事。”
依依用手指比一比课本厚度。
“两百多页不是一晚上背得完的。我劝你也别念经了,肯定消化不良。”
“不背怎么办?准备考只鸡蛋吗?”这只鸡蛋拿回家铁定噎死老爸。
“医葯学史嘛,谈不上重不重点,每节课文都可能变成考题。反正背不完,只有碰运气…每页书选你看得顺眼的读
一节,远气好,明天可以过关,运气不好的话…”依依耸耸肩膀“回家煮鸡蛋吃喽!”
“嗯!好主意。值得赌—赌。”沅沅跳起来,又开始从窗户走到门口,再从门口走到沙发边。
可怜哦!临考前恶补的莘莘学子们大抵都是这副惨状吧。
一墙之隔同样灯火辉煌。龙飞一个人无聊地研究着报纸,连夹
中的寻人启示都看过了十几遍。他很想冲到隔壁去,就算不说话,看着沅沅背书也好啊!可是那个小恶妇已经给他列出了一里长的罪状,最该
毙的是他占用她太多时间,害她没空好好读书。如果他再胆敢过去騒扰,她发誓要让他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在看过第二十八遍寻人启示后,他的肚子唱起空城计。他这才想起还没有吃晚饭,糟的是凌康家从来不会准备任何点心或
食;更糟的是:虽然父母过世得早,但凌康包干了所有父母该做的事,害他除了吃之外连橱房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至于弄东西给自己吃,那更是麻绳穿豆腐…免提!
凌康照例回得晚。龙飞两眼无神地看着他:
“老大,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半夜十二点差六十分整了。”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从六点钟到现在,你还准备赖到什么时候?”
“最晚明天早晨八点。老大,弄点吃的吧,我等你救命啊!”凌康眉宇间没有有午时的冷漠戒备:
“不要叫我老大,我是你大哥。”
龙飞一脸饿死鬼投胎的惨状:“好吧,老大…哥,你兄弟我就快饿毙了。”
“厨房有面,自己去煮。”
“我会煮等你回来干什么?”
凌康坐下来,眉毛微微向上扬起:“隔壁是谁在走来走去?”他听
了依依的脚步声,绝不是这样东倒西歪,横冲直撞的。会是谁?
“沅沅喽!你以为你家有宝啊,要不是沅沅在隔壁,我会一直赖在你的破窝里?她们明天试考,临阵磨
不亮也光嘛!沅沅不走来定去是记不住东西的。唉!这丫头平时疯玩,还全栽在我头上说是我
拐她,天知道我求她温习一下有多难多惨。”他的口气中充满宠溺纵容:“不知道她背得怎么样我想过去看看,只担心正撞在她
口上。”
凌康半眯起眼,似笑非笑:
“你死定了,绝对!”
龙飞很愿意还击回去,可惜肚子空空,连脊梁骨都难伸直,只好假笑道:“麻烦你煮碗面好不好?”
“你十岁那年已经想好了状子告我
待民族幼苗。”凌康不会忘记龙飞吃糊汤面时的表情,他宁愿吃猪食也不敢吃自己费心煮了两个钟头的面。
“反正被你
待了十几年,惯了。你相依为命的小弟我一翘辫子,你想再找个人受你
待都难了。”虽然凌康的厨艺二十年如一
的差劲,但总不会吃死人。特别值得喝采叫绝的是:凌康煮的食物只用看就
了,不用吃就让人肠胃膨
得想吐。
有人敲门,跟着是沅沅的声音:“龙飞!”
原本奄奄一息的秦龙飞回光返照,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扑到门边打开门:
“背完了吗?””
沅沅点点头:“可以这么认为吧!”她向门内探了探脑袋,感谢万能的主,如她所愿,凌康也在。绝对不可以放过他。
“依依正在煮面,过来一块儿吃吧。喂,凌康,也一起来啊!”“不用。”凌康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冷漠的神色摆明了拒绝。
沅沅暗中踢了龙飞一脚,这饿鬼听到有面吃已经魂不附体了,大概叫他改姓“面”他都干。
“馋鬼,你搞定他。他不来你休想吃。”
看着沅沅跑掉,只好想法子劝劝凌康了。龙飞太了解凌康了,他不愿意的事没人劝得动他,他根本是不听劝的。但总不能拿把菜刀
他过去,况且他身上铁定带着
。饿鬼只想吃面不想吃花生米。
凌康幸灾乐祸地斜睨龙飞:
“我早说过你死定了。”
龙飞一
股坐回凌康身边。
“兄弟一场,共同进退。你不去我也不去了。反正饿死之后可以见到我爹妈跟你爹妈,你放心…”他语气中分明充斥着威胁“见到他们之后。我—定会跟他们说你待我好极了,从小都没有拿黑焦饭跟糊汤面
待我,最后我先走一步也是我自己一个不小心饿死的,完全与你无关。”
凌康不胜睥睨地看他一眼:
“我记得你原来不是这么卑鄙的。”
“看见了,我看见你妈跟我妈正在包饺子,我去了。”龙飞全身瘫在沙发上,陷入弥留状态,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我替你转告一声。”
“我只后悔一件事。”凌康站了起来“当年我怎么没把你送到北平茶馆去讲相声。”
龙飞只求他妥协。
“走不走啊!吃一碗面噎不死你的。连带晚上不会做恶梦。”
沅沅靠在厨房门框上,双手环抱
前:
“喂,那个冰
也在耶!”
“是吗?”依依头也不抬切着火腿片。
“喂,喂!你跟他做这么久邻居还跟陌生人一样,明明心里喜爱他居然连话也不主动跟他说—句,那个冰山死
不改惜字如金,你柳依依又不是哑巴。”
“我有跟你说过我喜爱他吗?你想当媒婆想疯了,找别人去。”依依手下的火腿片有长有短,有圆有扁“我跟他又没什么话好讲的,难不成无缘无故叫住人家讲天气?”
“你也没有否认过喜爱他呀!不否认就是承认,承认了就要找机会接近他,甚至…勾引他。”沅沅很尽媒婆之职地出主意:
“比如谢谢他上次救了你,请他出去吃一顿;或者早上在大门口站卫兵,等他出门道早安,然后问他到哪里去,做什么工作,有什么爱好?这样—来必定拉近距离;再不然…干脆来招狠的,半夜三更把家里的保险丝烧坏,找他帮忙。你占尽天时地利,乌漆抹黑的假装绊到东西,顺势往他怀里一倒,千万别倒错位置,万万不可以松手。嘿!只要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就不怕他不动心。”这一绝招是她从被龙飞称为“烂片”的电影中学来的,银幕效果一级捧,谢大小姐也曾窃想过拿来试试,可惜—直没逮到机会。可惜哦!有
心没贼胆。
“你疯了,完全疯了。当媒婆不成走火入魔,拜托你出了这个门口清醒一点,如果被别人听见如此有伤风化的事,明天新闻头一条浸猪笼肯定少不了你一份。”依依放下菜刀,去揭锅盖,藉此平静她加速的心跳。这个谢沅沅,真的不能再让她去看电影看小说了。实在受不了她的超强摹仿
。
两个男人一到,面刚好端上桌子。
龙飞用筷子挑起一
面,百感
集。
“面呀面!十几年没见长得这么干净整齐的面了。”
凌康瞥了他一眼:“面不是用来看的。”
“我知道,面是用来吃的,你说的话我会背了。”龙飞努力保持吃相斯文,否则他吃面不用看也不会用吃的,而会是用倒的。一碗面才只够他一仰脖子。
一直到面吃完,凌康和依依的嘴巴都没发挥除吃之外的另一大功效。沅沅快吐血了,对一个急于拿红包的见习媒婆来说,唯一比碰上—个不爱说话的人更难搞的就是碰上两个不爱说话的人。她抢过依依手中的碗,对龙飞一扬下巴:“我们到厨房洗碗去。”
客厅里,依依与凌康对面而坐。她以为他一会儿就离开,但他竟稳如泰山般的坐着,也像石头一样不言不语。依依不敢抬眼,因为她的视线两次从他脸上经过时都发觉他在注视着她,这双锐利冷冽的眼睛令她一向淡定的心不安,他似乎想刺破她那层保护
的外衣探究她的内心。
凌康暗中皱眉,她怕他吗?不,他绝不希望她怕他,任何人都可以怕他。但是,她不能。
僵坐半天,依依不愿再忍受这种近乎胶着状的沉寂。如果这是一场比谁先开口,比耐力的比赛,她认输了!
去倒了两杯茶,端一杯到凌康面前:
“请喝茶。”话才说完,刚沾到桌面的茶杯像有妖魔作祟般倾倒桌沿,茶水肆
地四下蔓延,包括她的手。
柳依依暗叫倒霉,就抓些纸巾
着
溢的茶
水,顺手把那好死不死偏躺在桌沿的半只苹果扔回水果盘,都怪谢沅沅,拿个苹果
啃
放,也怪她自己,没事倒什么鬼茶。
“对不起,你的衣服…”
“别管它!”凌康恼怒地低喝。如果不是怕吓到她,他会对准她的耳朵大吼,提醒她首先要照顾的是她自己的手。
他不管她愿不愿意,霸道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摘掉附着在她手上的几片茶叶,用纸巾轻轻搌抹她的手背。白皙的皮肤红了—大片,被茶叶贴过的地方冒起了小水泡。疼惜的同时是相等程度的生气。
“葯油呢?”他的怒气连躲在厨房看戏的两位书迷都能感觉得到。
沅沅的第一个念头是…凌康有救了,而龙飞脑袋里想的则是…你才死定了,绝对!
依依拎来葯箱,找出葯油准备自救。被烫的地方火辣辣的,真不是滋味。凌康夺过她右手的葯油,又将她的左手搁到他膝上,小心地替她上葯然后仔细包扎起来。他的手干燥而稳定,这一双拿惯
的手一点也没有弄痛她。
凌康下着指示,不如说命令更贴切些,完全不容反驳抗辩:
“三天之内,不准碰水。”
反正今天是他赢了,依依点点头。哼!听他的口气,好像他才是学医的。
她的头点得低下不再抬起。凌康伸出食指托起她的下巴,以使能使两人视线平行。、
“为什么不敢看着我,我的样子像是要吃人吗?”除了第—次的“意外”她从没正视过他的眼睛。
依依微侧过头,把自己的下巴从他的指端移开。瞧瞧!这是标淮的黑道
氓举动。
“回答我。”他又追问一句,声音没那么冷。
不敢?依依问自己…为什么不敢看他?是真的,她不敢看他。她保护自己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不让自己所想被别人看懂看透;只有她看得懂别人而别人看不懂她,那么无论她是否有足够的保护自己的能力,在这
世之中孤身生存都会安全容易得多了。只是,这一次她又是怕对面这个男人看穿她什么呢?她又有什么要隐藏的呢?连她自己都不大明白。
以电光火石的速度看了他一眼,她又看回手背,这—刹那间的视线接触让她发现他的不愉皱眉。
“不是。我想,你在生气,如果你生气是因为我打翻茶杯…弄脏了你的衣服,你可以把这件衣服留下来,我洗干净了明天就还…”她突然停住了,有点想笑又有点茫然,他刚刚才命令三天不准碰水,唉!今天诸事不顺。
出乎意料之外,洗干净耳朵之后没有听到凌康的责难吼叫。奇怪了,难道他已经对她绝望了,觉得跟她说话在本质上与对牛弹琴没什么差别,她缓缓抬起头,查看静悄悄一片的原因…天啊!他在笑,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从来不知道笑容会令一个人改变这么大。他不笑的时候,嘴
抿成弧形,
角略向下弯,显得冷酷而难以接近,就算他十分的英俊也让人十二分的望而生畏。笑起来的他简直判若两人,原本俊雅的面孔回复柔和的线条,充满吸引人的魅力,好看极了,感
极了。谁也不会相信这么个温文尔雅,和蔼可亲的男人是黑道头子,难怪他从不笑,原来是为了保持冷硬的老大形象。
沅沅说得不够正确,这个男人不是从撒旦那儿叛变出来的,他根本是魔鬼撒旦的化身。他的笑容充满
惑力和煽动力,能引人犯罪。柳大小姐从未如此失态地盯着人看过,尤其是个男人!
凌康的确是生气。她竟然以为他的怒气是为了一件衣服,她竟敢将他的话当耳旁风,还想用起水泡的手去洗那件鬼衣服。但在目睹她的愣住苞自怨自艾后,他忍不住笑了。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失措的样子是她最可爱最美的,也是最吸引他的魅力所在。第一次碰面时,她从半空中摔落在他怀里,那份惊惶无助,孤立无援的柔弱就打动了他的心。
笑容是奇怪的东西。它可以在一秒钟内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难径古圣贤鼓励大家多笑多乐,少思少忧。
依依能比较容易地面对凌康了,他对她展现了他不为外人所知的一面,使她心安了不少,至于为什么心安,她拒绝去想。
她的眼睛不再一直望向别处,凌康抓住她的眼神,绝不放开。
“你很怕我?”
“没有,你又不是怪物。”
“那就好!”他笑得更舒畅“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家人呢?”
“家…人,在上海。我喜爱香港,所以从英国回来就留在这里。”
“没有人照顾你吗?”他不能想象她怎能照顾好她自己,看来这个小女人天生是该由他来保护的了。
“我自己会煮饭,洗衣服,不用别人照顾。”
“我不是怀疑你的家政能力,我是说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比如…滚下楼梯或者被开水烫到。”
这是什么鬼话,他分明认定了她是个只善于出糗的小可怜。天作证,那些状况都只是百年难遇的巧合。面对他的可怜、担忧跟揶揄,她的大眼睛眨了两下,—付纯真无害状,象只被机关埋伏围困住的小搬羊。她应该渐渐去思考他,以保证自己不是单—被看穿的那个人…扮可怜还不容易吗?楚楚可怜的外貌让她占了数不尽的便宜,只要他有保护
,她将尽力
足他。
“谢谢你两次帮我,以后我会小心的。如果再有事…我能去隔壁找你吗?”
“希望你不是因为再发生意外而去找我。”他的关切挂满眼角眉梢,捧起她受伤的手“痛得厉害吗?”
“嗯!”其实搽了葯油后清清凉凉。她睁着眼睛说瞎话,争取他的同情和关怀。跟他话说得多了发觉他不是很难相处,他相当的关切在意她。这种感觉还不赖耶!
龙飞与沅沅对望一眼,他们的这两个朋友都太反常。这准是一场好戏。沅沅得意地将洗好的碗往厨柜里放。
“原来洗碗一点都不难,煮饭应该也很容易。下次我煮饭给你吃,好不好?”
“不好…”话还没讲完,龙飞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厨柜里的一摞碟子奔向地面。
一串落花
水似的清脆碎裂声,是碗碟毙命前最后的哀嚎,也是好戏散场的铃响。
依依应声奔到厨房,她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入目是狼藉一片:四分五裂的瓷片躺在满地的水中;洗碗池里漂浮着两块抹布和几片菜叶,水龙头还在大口大口吐着口水,水池不胜败荷,前无去处的污水顺着池沿不断往外溢出。
她冲上前赶忙拧紧水龙头。谁都不怪,她早该料到厨房落入沅沅手中比落入魔掌更凄惨。
沅沅看见她,懊恼地叹息一声:“唉!”一小半为了摔破碗碟而内疚,更多的是为好戏散场而遗憾。
龙飞举着仅存的两只碗:
“还好!只摔破两只碗。”沅沅没有将刚才洗好的四只碗全打烂算很不简单的啦!
依依不信地又看一遍地下的碎片,她不记得她家有收藏大得跟锅一样的饭碗。
沅沅很无辜地申辩:“真的,两只碗。只是我放碗的时候一不小心把一摞碟子挤到碗柜外面去了。它们自己急急忙忙想出来散散心,我劝它们都不听。”
凌康跟到厨房,先抢站一块高地,观望一阵之后他有了结论:一间厨房加上谢沅沅再加上秦龙飞…完蛋了。这两个独自都具备走狗飞
实力的人走到一块,破坏力无人能敌。
从考场提前
卷出来,沅沅连蹦带跳,山呼万岁:“赌赢喽!”
依依也松了口气,毕竟考鸡蛋不是件光荣的事。
“运气还不错,居然蒙到七八成。”
“你看看教授那阴险的眼神,摆明想一网打尽,我赌定他连补考卷子都印了全份。我
卷的时候,他拉长个脸,一付翻白眼的样子,嫌我天窗开得太少。”
“他想找个给我们下马威的机会很久了,没料到烤
的鸭子还会飞。你想想,全班有几个人赏脸听他一节医学史的,一到上他的课人全跑光了,他不气才怪,教授也有自尊”
“说实话他讲课的水平还不错啦。比那只到人猿为止的英国大猩猩好多了。不过根本没实际意义嘛,谁耐烦听他罗嗦。”
依依拍着手中的书包,有些惋惜。
“下个礼拜起去医院实习,以后都没机会听教授们罗嗦了。”
“有凌康烦你还不够?我看他很紧张你耶!你被烫伤,他比谁都心疼。”
“他吼我叫…心疼?”依依笑着翻白眼“你又怎么知道?你跟他灵犀相通了?老是把注意力放在别的男人身上,当心龙飞扼死你。”
“你别打岔。”沅沅比她还心急地分析:
“他那种男人冷漠惯了,不愿意被人家了解,不愿意表达感情,就拼命用恶狠狠的方式保护自己。他越吼你说明他越在乎你,如果他吼你是因为讨厌的话,何必多费
舌,就凭你160公分的小蚌子就算再强壮一倍也不够他一脚踹的。你懂不懂啊你?”
“我懂,我懂。你别太激动。”依依退开一点,躲避沅沅的窝心脚虚招。她当然懂,她又不是感觉迟钝的白痴。
才走出校门,就看见有人杵在沅沅的车旁站卫兵。是乔枫,他显然特意修饰打纷过,衣着光鲜,油头粉面,头发光可鉴人,有一只苍蝇抱怨此人头顶太滑,害它先后三次失足滑倒。
沅沅想遍了三百六十种坏主意,附在依依耳边笑道:“考完试还有余兴节目,过瘾吧?”
依依抿嘴一笑,也不晓得乔枫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事,惹得沅沅一见他就恶劣细胞活跃。
“你一个人玩吧,别玩出人命来就好了。”
乔枫直勾勾地盯着走向他的沅沅,她笑得像天使。他快速前后左右检查一下,没别人,那么她是对他笑了。每次见她都没得过好脸色,这次她笑盈盈的,难得哦!’
依依以悲天悯人的眼光打量乔枫。他还高兴得起来,殊不知沅沅笑得越甜就会整得他越历害。没有白吃的面包,也没有白看的笑靥,沅沅对患绝症的病人是笑得最甜的啦。
乔枫藏在身后的右手“嗖”地举到
前,一大束红玫瑰香气醉人。
“沅沅,送给你!”
“谢啦!很漂亮。”沅沅接过花。花的确很不错,可惜送花者非人。
乔枫被意外的惊喜冲昏大脑,—点没有疑心一切太异常了。他本来打算卑躬屈膝的,现在看来,这个一直给他难堪的小丫头终于发现了他的高身价。当然了,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银行高级主管的人并不多,更难得又英俊
人,气宇不凡。被女人宠坏的乔枫高烧一路飙升至一百度,语气中充溢自大得意:
“我请你吃饭,地点随你挑。”
他还真是向猪八戒看齐…笨死。沅沅正打算宰他,他已经自动把脖子凑上刀口。好!今天就旧怨新仇做个了断。
“兰蒂西餐厅,很贵的哟!”
“你喜爱我天天请你去。”他仍然不知死活。一点没考虑过今天以后要靠酱油拌稀饭果腹度
。
“可是,我有点替你担心。龙飞说过,再看见你找我,他会拆了你的骨头。”
“我不怕!”他嘴巴
硬,东张西望一阵,断定不会那么巧碰上秦龙飞。“我跟他公平竞争。”
“好啊!很好。”沅沅侧头向依依笑道“一起去吧,包你吃得过瘾。”
“不用了,我有事。”凌康昨晚命令她考完试立即回家。“我想回家,你自己尽量吧!”
乔枫绝对估计不到这餐饭有多贵。如果他知道“兰蒂”正巧是“三亚船运”名下生意之一,而秦龙飞今天又刚好去那里巡视,恐怕他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要踏入“兰蒂”的大门口,这位乔公子能补救的事只有一件:把他自己被拆散的骨头打包,说不定请最好的骨科专家还能勉强将他重新拼凑还原,组装完整。
兰蒂西餐厅的侍者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眼前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竟一口气点了二十八道菜,除了最便宜的,她全部点到。
“暂时就这么多吧!”沅沅眼瞟向脸色有点发白的乔枫“你还要什么吗?”
“不用,不用了。”这些菜十个人都够吃了。他开始有点明白了,他是银行高级主管没错,但开银行的不是他。她根本是想吃垮他。
侍者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地离开,请客的人他见得太多了,但这种冤大头一辈子难遇上一回。
沅沅叫住走到厅口的侍者“差点忘了,拿瓶红酒来,至少要一八六O年的。”
沅沅再看一眼乔枫,他的脸色不只发白,简直发绿了,正好与红玫瑰相映生辉。
“唉!马马虎虎,一八七O年的也凑合吧!”
一道道菜不停地端上来,她大小姐东挑西拣,吃上两口。热热闹闹半天,总算上完最后一道莱。
沅沅将手中的刀叉轻轻敲击在一起。
“我说过会很贵,现在你信了?”
“你故意的。”乔枫并非白痴“为什么?”
“因为你很讨人厌。”
乔枫没有过被人当面表示厌恶的经验,君子般的笑脸垮了下来。
“谁不讨人厌呢?秦龙飞?”扪心自问,乔枫自认为身居银行高位,又英
高大,加上高薪水,完全超标达到选男朋友的“三高”标准。他就是不服气“秦龙飞他身份地位,学识人品哪点比得上我?”
“别的姑且不论,但有一点我承认他绝对比不上你。”
“哪一点?”
沅沅跟眼前自大狂的花花公子面对面,他竟然还以为她会说出什么好话来,脸上一片企盼。她叹息一声,没救了,绝症。
“沾染上花柳病的本事他肯定没法跟你比。”
“你…你…我…”乔枫被她气得话都说不清楚。‘
原本沅沅只是对乔枫没好感而已。但不料自从他将“死
烂打”这一理念贯彻始终,铆上了劲追求她之后,竟然前后有六、七名形形
的女人来找她,或恫吓威胁地警告,或眼泪鼻涕地哀求,或要死要活地刺
她的良心。总之八仙过海目的只有一个…不准勾引乔公子…
天杀的乔枫,居然同时有这么多现任女友,还敢来招惹她,拖她下水,害得她一次次发誓…勾引一匹猪也不会看上乔公子。如此才救回她家大门口那尊可怜的小石狮子,有好几个女人相中了狮子头要往上面撞。
这下子仇可结大了,不整整他说什么也对不起自己,顺带替女
出—口气。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沅沅透过贵宾厅的珠帘发现龙飞的背影,天时地利人和,只要她一声尖叫,保管乔枫走投无路。
“这间餐厅的老板就是…秦龙飞。”
“什么?”乔枫吓得跳了起来,他忘不了秦龙飞警告的眼神,也很清楚那个姓秦的是个危险分子。他一把抓住沅沅的手臂,再问—遍:
“你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他这辈子只做对了这么一件事,沅沅很满意他的配合,开始跟他开个大玩笑。良机不可失,她用手紧紧反捉住他的手,防止他松手挣脱,并微侧过身子挡在龙飞能看清的角度,然后开始尖叫:
“放开我,别碰我!
氓…”
乔枫完全没有进入状况,弄不清楚她在搞什么玩艺。只知道应该赶紧停止她的尖叫,万一将秦龙飞那个煞星招惹出来,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于是,手忙脚
地伸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
“不准叫。”
太迟了!沅沅的第一声尖叫已经惊动了秦龙飞,他转过身正好目睹以上精彩的一幕…乔枫正对沅沅拉拉扯扯,动手动脚。
乔枫只觉得后颈一紧,身子已经腾空而起,如炮弹出膛般被
到墙角。他浑身的骨头几乎散了架,同时也接触了一双
鸷怕人的眸子。他头皮发怵,背上冷汗直冒,脸如死灰地想解释,因为他什么也没干。
“你…听我…”
他没有机会再说句完整的话,原因是他的下巴上狠狠受用了两记老拳,满口摇摇
坠的牙齿正好咬上他自己的舌头。
龙飞再
近被打翻在地的乔枫,低吼:
“站起来,还手啊!”还手?乔枫
儿没想过这两个字。他只想解释清楚,可惜说不出口。
竟然对他的女人上下其手,强加调戏,那么乔枫就应该先预备好棺材。龙飞担心地看向沅沅,她—定吓坏了,这种暴力的场面也不适宜让她看见。
咦?她居然兴高彩烈,得意洋洋地靠着椅背
着红酒,活像个刚刚
计得逞的得志小人。她没有一丁点受惊害怕应有的表现。她不会被人调戏还高兴得不得了吧?再看看厅里两名侍者莫名惊诧的表情,这两人并非信男善女,是跟他一样的前黑道分子。他们也不会眼见有女人被调戏而不加干涉。大有蹊跷,难道是沅沅在搞鬼把戏?
再馈赠了乔枫两只熊猫眼,龙飞走到沅沅身边夺下她手中的酒杯。一大桌穷奢极
并且基本未动的菜肴更令他确定:受害者十成十是乔枫,而他则扮演了打手的角色。如果仅此而已也罢了,但这小恶妇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阴沉着脸向侍者下令:
“结帐,然后拖他出去。”
沅沅挥舞着一枝红玫瑰,友好地跟乔枫道别:“我明天去医院看你。”
龙飞提醒自己这次绝不能轻易被她混过去。
“跟我到办公室。”
“不要,我还没吃完呢!”沅沅听得出他语气不善,还是大庭广众比较安全。如果跟他进去的话,下场只有一个…人为刀俎,我为鱼
。她
出乖巧的笑脸:
“不如坐下来一起吃吧!”
他用两
手指别过她的脸,她竟敢用她那天使般的笑容引
男人下地狱。他半眯着眼睛看她,语气更加不善。
“你如果不愿意自己走,我…帮…你。”
“你敢!”沅沅
厉内茬。“外面有很多人等着见义勇为。”
“是吗?我保证,谁敢见义勇为谁倒霉。”
一阵天旋地转,沅沅像只米袋般被龙飞搭在了肩上,造型相当可观。
“你…放我下来…放开我,救命啊!”她这次的尖叫十足十货真价实。
穿出贵宾厅,接着是穿越前厅,多么壮观的场面。见义勇为者没出现半个,与谢大小姐的尖叫声音相应的只有沿途不断之刀叉
手跟下巴落地声。
被扛进了办公室,沅沅反倒不叫了,她自认没干什么十恶不赦伤天害理伤风败俗的坏事。费力地把双手抬高勾住龙飞的脖子防止变成高空坠物,东张西望地欣赏办公室。
“品味这么差,你布置的?”
“是你大哥。”他原本不打算回答她,但她的发丝拂在他的耳边,她的手臂轻柔地揽着他,使他一时心软,只是一时的,他告诉自己。
他将她放在办公桌后宽大的沙发靠背椅上,他双手支撑着两边的扶手,使她处于他的
迫之下。
“你别指望可以东扯西拉过去。怎么不叫了,你的嗓子不错。”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叫给谁听呀?不过,如果你愿意打开门卖门票,我倒不介意再表演个续集什么的。”外面的人一定还没看过瘾,门票销路势头一片大好。但沅沅发现龙飞的脸色很不好。
对!她今天犯了那么一点“小小”的错误,骗了他当打手,他大概不高兴被骗。带个讨好的笑容,她知道他—向很重视她的功课。
“我今天试考过关了耶!考得不错哦!我下个礼拜有资格做实习医生,你来看病我收半费好不好…你说…喂!你够了吧!”长这么大没讨好迁就过谁,他还不领情地拉长个脸不声不响。
“我只不过骗…骗你揍了乔枫而已,你想吼就吼,想骂就骂,最多我忍一时之气不还口就是了。”
“乔枫不敢碰你。动我的女人,没人有那个胆子。你干了些什么?”龙飞更
近沅沅:“耍美人计吗?很好玩吗?”
“我干了什么了?”沅沅一楞,接着有点明白过来了。“你以为,是我勾引他?”
“你不觉得为了揍那混蛋一顿付出的代价太过份了吗?”龙飞的声音越来越大,夺过她手中的一枝玫瑰花扔出窗外。
“我不觉得。”沅沅背后是椅背,退无可退。她已经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相当生气。吃醋的男人惹不得,为了自己的安全跟他的健康着想,她及时告诉他真实剧情。
“我只不过接受他吃饭的邀请,特意带他来这里吃垮他。然后对他说这是你的地方。他吓得要命,不敢置信地抓住我想问个明白。我们不是一直很想教训他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我反捉住他不放,还大喊大叫引你来,正好他又吓得想捂住我的嘴巴,然后,他就倒霉了。哗!你真够厉害。”
“真的?”龙飞的
边绽开一丝笑意,当时沅沅半侧着身子,遮住了他一些视线,他只看到乔枫在跟沅沅拉拉扯扯。鬼才想得到是花花公子落入了良家妇女的魔掌。
“真的啦!”沅沅推开他一点,那瓶红酒有够厉害,她只喝了一丁点就浑身发烧。
“你这次揍了他,既心情舒畅又没人能说你半句不对。即便是我那固执的老爸也不能说你恶习难改,热衷暴力。他会很感激你救了他的独生女。通常感谢的方法就是…将女儿嫁给恩人做老婆,碰巧你长得还不错,正好又没结过婚。”她越说越得意“结果,皆大
快。”
龙飞的笑意已扩散到眼角眉梢,早知道她看小说搞得走火入魔,没想到她还有脸说出口。
“你的意思是…我救了你,还必须把我自己赔上。”
“可以这么理解。”沅沅笑得极其妩媚
人。
“我知道,你在这家餐厅第一眼看见我就已经赖上我了。”龙飞轻抚着她的脸,她喝下去的红酒都飞上她的双颊变为胭脂。“想知道吗?我第一次看见你时想了些什么?”
“是什么?”她当然想知道。
他温柔地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轻语:
“我在想,这是个难
难惹的小丫头,如果穿上婚纱,会不会变乖一点呢?”
凌康料不到经过十几年沉静决断、冷漠绝情的黑道生涯后还能重新尝试焦躁忧心的滋味。实在不是什么好味道。
她玩了大半个钟头还没回家。真见鬼!他就在莫明其妙的情况下患上了忧郁症,无可自拔地在看不见她的每一秒内为她担心,那个随时会出现状况的小女人牵动着他每
神经。
依依在两扇大门中间站了两秒钟,决定先向凌康报到,她想见他,也很想参观他的房子。
几乎与第一声敲门声同时,门开了。凌康像堵墙一样耸立在门口,右手撑在门框上,他的眼睛上
下左右地检查她。还好,完整无缺。
依依不得不抬起头来瞻仰他。因为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而他又高出她一个头。即便是深度近视加散光也看得见他的担心。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理由。”他的语气嵌着北冰洋的冰屑。
依依低下头,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一路走回来,坐着说行吗?”
“进来。”凌康把手从门框上放下来,侧过身子。
依依好奇地左右观看,很有些意外。这问屋子除了零
地放置的报纸之外,可以用整洁来形容。记得沅沅跟她说过,她第一次去龙飞家还以为他家刚遭过暴窃,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七零八落,整间屋子无处落脚,而据秦龙飞说他还是为了
接她才特意打扫过的。
“不用奇怪,有人定时来打扫。”凌康找张沙发坐下来。
“哦…”依依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把你的理由说完,走回来最多二十分钟。”
“考之前教授
代一些事情,考完之后又在学校门口碰上乔枫。”
“乔枫?那个花花公子?”他不允许乔枫跟她有任何瓜葛。
“是啊!他趁龙飞不在,又来向沅沅献殷情,送一大把花还请吃饭。”
“哼!他找死。”
依依遥想乔枫此时的凄凉悲惨,忍不住笑道:“沅沅答应跟他去吃饭,地点选在‘兰蒂’。”
凌康那
死人不赔命的笑容又出现了,他那兄弟何其有幸,这么个希奇古怪的女人都让他碰上了,同时又何其不幸,他下半辈子想不爆血管都难。
“好,好地方!亏她想得出来。”
“沅沅不能开车送我,所以我回晚了。”她像个乖宝宝般陈述晚归的诸般理由。
谁看得出来?柳姑娘的古怪希奇绝不下于谢沅沅。
“这是特效的烫伤葯,你那瓶扔了它。”凌康从报纸堆中翻出一只葯瓶。
他一定是早上特地去买的,所以叫她考完试立即回家。她昨晚一句扮可怜的谎话,他居然如此放在心上。依依努力提醒自己别
出感动喜悦的表情,低头平静心中的情绪,再抬头,发现他正在剥着瓶盖上的蜡封。
“你想现在就打开它?”
“早点换葯好得快点。”
“但是…两种不同的葯混在一起不大好。我想,还是让沅沅用消毒葯水替我清洗一下再搽这瓶葯。”依依
扯个理由,打着医科的招牌,在外行人面前她的话即代表威权。沅沅她老爸说凌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她努力向他肩膀看齐…当个撒谎不眨眼的小妖
。
“你自己用吧!”凌康把葯瓶递给她,颇为遗憾不能跟昨晚一样握她的手。
“谢谢。”她真是谢天谢地。好在他没有坚持,否则纱布揭开,他用高倍放大镜也找不到她手背上的水泡。伤得原本就不严重,加之她及时用了极佳上等的葯油,经过一个晚上水泡早没了。
说一句谎话需要再说九十九句来圆谎,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哪来的怪味道?好像是什么烧焦了。依依用力嗅了嗅,她宁愿相信自己的鼻子出了毛病:
“你在煮饭?”
凌康点点头,他记起来了。打扫的人替他煮了一锅饭在炉子上。他走向厨房,并不着急,从小到大吃焦饭比吃不焦的饭多。依依抢在他前头跑入厨房,快手快脚打开水龙头接了半碗清水,再滴入少许白醋,然后搅匀了倒进饭锅里。
“你在干什么?”凌康闻到一股醋酸味,焦饭他可以忍受,但是吃酸醋拌饭的高深功力仍然有待修炼。
“醋能减少焦糊味。放心吧!饭不会变酸的。”她看着他,问:“你不用吃菜吗?”
凌康打开厨柜门,捞出两听罐头。
依依拿起来看看,是牛
跟沙丁鱼…盐加味
的保“鲜”
食。她走到厨柜边,不抱希望地拿出每一听罐头看,天主保佑,居然被她扒出一听冬笋,再检查
期,仍在保质期内。
“我来做菜,好不好?保证不碰水。”
凌康根本没机会说好或不好,因为依依已经挽起了袖子,并将他推出了厨房。
“去隔壁拿点东西,火腿、鸡蛋、还有葱。”她掏出钥匙
在他手里“很快就能吃了。”
这样的女人能用小可拎,小搬羊诸如此类的词来形容吗?凌康习惯性地皱起眉,仍按她的吩咐去执行。
饭桌上摆着一碟火腿冬笋片,一碟葱花牛
,一碟红烧沙丁鱼,还有一碗火腿鸡蛋汤。虽然只是简单的三菜一汤,但看起来赏心悦目。依依将剩下的一点葱管撤入汤里,淡红色的火腿片与翠
滴的绿葱相互衬映,好看极了。她自己也很满意,向闲坐客厅的凌康喊:
“吃饭了。”
凌康把每道莱都尝—口。
“真是那些罐头变的?”
依依挑起秀气的眉,点点头。
“那些罐头运气不错。”他扒了口饭“饭的运气也不错。”
依依笑得带丝狡猾,他在赞扬她,只是没有直说。她开始有些明白他了,他没有直接表达感情的习惯,包括关怀、疼借以及称赞。她扒着饭粒,很惬意地享受她的午餐。
这世上免不了有人注定是生来煞风景的。好在门没上锁,郭豪几乎破门而入,风风火火地大惊大叫:“康哥…康哥…”
一路叫到饭厅,然后就觉得头昏眼花。凌老大家里会有女人?凌老大会跟一个秀气得像…像…像个什么似的女孩子一块儿吃饭?凌老大脸上的寒冰会溶成温泉?
直到凌康的眼神重新又结成冰,冷冷地盯视着他时,他才冻醒过来。
“你不在风云堂,所以我找到这里来。”
“出来。”凌康知道手下不会为了些许小事到家里来打搅他。他走向客厅,回头道“替我添碗饭。”
“好!”依依喜爱这种感觉,很自然。
冰豪一步三回头,确定着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由他老大极不正常的举止推断,这个女人绝不寻常,极有可能是他未来的…
凌康很想拧着郭豪的脖子把他揪出饭厅,警告他不许盯着她看,即使是好奇也不行。顾及老大的身份,他再说一遍:
“出来。”
冰豪听得打了个寒颤,凌老大说话一向像初冬的天气,但他现在觉得提前进入大雪纷飞的雪天。
“说,什么事。”凌康盯着郭豪。
“徐绍民…就是山东过来的徐老大,前几天向我们买了几间铺子,今天我们兄弟才发现他要用来开烟馆。他明知道康哥你的地头上不准做鸦片生意,我们去干涉,这老小子嚣张得很,说铺子是他的,想干什么我们管不着。”
凌康点点头,目中冷芒闪过。“让他开。”
“让他开?这不摆明我们怕了他,以后哪有脸再混下去?”
“等他开张,你多带些人去帮忙捧场,看见什么砸什么,然后,请徐绍民到风云堂来见我。”对有意挑衅者必须给与颜色。
“好!就等老大你这句话。我保证砸他个稀巴烂。”郭豪摩拳擦掌,兴奋得不得了。风云堂雄踞香港,无人敢捋虎须,静极思动,老大又不派他出去开疆拓土,拳头老早发
了。
“不要轻敌。”凌康隐约觉得不对,徐绍民明知风云堂的势力,得罪他凌康等于不容于整个黑道,但他还敢跟他做对,绝不简单。阿豪虽然骁勇忠直,但遇事冲动,难为将材,所以他一直将阿豪带在身边。可惜得力属下分布各堂口,一时不易调动。他沉
了一会儿:
“把影子找来。”
冰豪撇撇嘴角,认为不必小题大作。徐绍民不过是个外来抢饭吃的,能有什么背景?用得着影子回来调查吗?但凌康的话就是命令,没有人敢违抗。
“是,我马上去找他。我走了。”
出乎凌康意料之外,依依没有问他任何话。他反而问:“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跟我有关系吗?”她还他一个疑问句。
“没有。”
“那就吃饭吧!”她只关心她的饭菜。
她今天让他不止一次的意外。凌康决定抛开这个女人的外表和从前对她的印象,该好好研究一下了。虽然他对女人的了解很少,基本上知道女人与男人的差别除了身体构造之外还有写法不同。可是,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呢?这个给他奇异感觉的柳依依挑起了他深入了解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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