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肖肃与单折去叙旧叙了整整一个月,也亏得这两个家伙有这种胆子,把一个十岁的女孩就扔给了肖飞这种心肠冷硬之人。肖飞若不是和单淑贞拉过勾定过约,也许早将她扔下不理了,但因着这一约,竟也没有拂袖离开,在两个不负责任的老家伙回来之前,他一直留在单淑贞身边,毕竟一个十岁的孩子再聪明懂事,也不是很懂得照顾自己的。单淑贞也一点不记挂爹爹,更是不认生,整
里磨在肖飞身旁,说说笑笑,一忽儿拉他讲江湖上的故事,一忽儿思考如何才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妖女,并向肖飞征求意见,一忽儿则兴致
问肖飞打算怎么展开他人神共愤的枭雄之路。肖飞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个时间,这个兴趣,陪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如此胡闹。
一个月来,向来冷酷只专注于大事,不喜感情婆妈的肖飞居然一直对这个爱
爱闹的小女孩没生出什么厌弃之感,而单淑贞对肖飞则充满了无比的信心,认定他必能成就大事业,做一个跺跺脚,武林晃三晃的大枭雄。
一个月后,肖肃与单折总算现身了,肖飞给了他们足以让人冰冻三尺的冷脸和冷眼之后,再不理他们的谄笑和挽留,拂袖而去。临行时,总算给了单淑贞一个笑容,一声道别,看得两个向来知道这个混小子永远板着一张脸的老家伙大觉兴奋,觉得婚事可行。
不过,肖飞还是走了,并没有一丝留恋和不舍。
单淑贞也没有依依不舍,只是在后面不断地挥着手送行:“肖哥哥,你一定要去做大事业啊,我也要做最聪明、最有办法的小妖女,将来才可以配得上你,不过,你可千万别弄得你自己配不上我这么可爱的妖女啊。”
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听得直了眼,肖飞则是情不自
轻轻笑了出来,尽管,他并没有回头。
…******…
肖飞走了,走上了他自己的路,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部势必为自己开出一片天地。并不只是为了和一个小女孩的约定,只是因为他是天生的鹰,终要飞于九天,才不负生于天地之间。
可是,一个少年,要想赤手空拳,开一片基业并不是易事,整整三年,江湖上,尚且无人知道肖飞的名字。
肖飞是个骄傲的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若不能成大名,立大业,那他宁可无名,所有很多他做过的事都在他的细心掩盖下并未外传,很多他亲历的惊险战役,最终只能成为无名公案,天下间尚没有几个人知道肖飞。
而这个时候,肖肃居然真的把千凰楼甩手不管,跑去和单折归隐了事。而且,那富甲天下的事业,竟然没有传给自己在人世间惟一的血亲,反而
到了一个名叫秦倦、丝毫不会武功,又一身是病的男子手中。
这一事件,今得江胡之上,人人咋舌,就是肖飞自己也并没有想到。
不过,肖肃总算还念着自己的这个侄儿,见肖飞并没有闯出他自己的事业,便在两年后,将肖飞引入了千凰楼,为龙殿殿主,司掌葯物。
虽然千凰楼共有四殿,不过,肖飞因是肖肃之侄,本身又确有才能再加上生来的王者气度,早已隐隐为四殿之首,在千凰楼中只居秦倦于一人之下。不过,骄傲如他,又岂甘为人下!他在两年之内.完全把握了千凰楼的所有生意,所有人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巧妙地挑起许多管事对秦倦的不满,集结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反对力量,如果他能真的击败秦倦,那肖飞的名字必将轰动天下,可就在他准备起事推翻秦倦时,偏偏人算不如天算,千凰楼大难临头,他不得不与秦倦同心协力,共同对敌,鬼使神差之下他煞费苦心就是不择手段也要弄到手的楼主之位就那样轻轻而易举到了手。不过楼主的帽子
在头上,也只好做楼主必须做的事,于是,转眼间,三年的岁月就那样轻轻地过去了。
算起来,与当年和那女孩拉勾勾订下所谓的婚约,也相隔了整整十年?
十年来,肖飞身边并没有
绝过女
,他不是道德夫子,他是个正常的男子,所以,对于生理上的需求,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压抑。不过从来没有真正想娶回家的女人,不是他真的涸铺意地要守当年的约定,只是骄傲的他,并没真正可以入眼的女子。
他不喜爱甜言
语,柔情爱意,只是应付身体自然的需要,然后给予足以让对方满意的报酬。一切公公道道,一如千凰楼的生意,钱货两清,概无瓜葛。有的是官府或武林世家想结他这个富甲天下的亲家,不过,他并没有时间和心情去玩这样的感情游戏。不是不屑或者轻视,只是骄傲的人,终要寻一个有足够聪明,有足够坚定,可以与他真正相伴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可遇而不可求,而他也不想花时间去求这种事。所以,他只接触可以用简单方式清算关系的风尘女子,任那些美丽,多才、聪慧的名
美人在身旁宋了又去了,他可以很好地享受温柔,却从不曾真正动过心。
尽管他不是刻意要等着当年订约的女孩儿,不过,他也确实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约定。他没有一朝许诺,生死不悔的情义,但当
拉勾时,终是颇为认真的。这些年来,无论他的事业有多少艰辛烦恼,他从来都没有忘记关注那个小小的未婚
。那是他自己给自己订下的婚约。有关未来小
子的种种资料一直会在第一时间传到他的手上。
他知道,自他走后,单淑贞就非常努力地充实自己,学习琴棋书画诗酒花,所谓工
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真正高明到可以轻易将任何人玩于掌上的女子,必须才华过人,变化绝伦,不仅仅是媚眼
波,娇态动人就可以的。这些意见都是那一个月里,他和她讨论真正有品味的妖女时所况出来的,想不到,这个小女孩倒真的全部记在心中,认真实践。不过,人的时间有限,功夫用在哪里是看得见的,单淑贞再也没有太多精力放在武功的修习上了。好在她的目标是当妖女,而不是女高手,如果要靠武力打败对方,就太笨太累了,所以她专心学一些轻松易学适合女子的轻功和招式,倒也成就不弱。在她十六岁之时,就步人了江湖。
而那时的肖飞,还在千凰楼积极部署,以便对付秦倦,那时的肖飞,还不曾伸展他的羽翼,不曾抒展他的壮志…
但他即使是在最忙
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忘记过指挥人手,搜集那女子的行踪。
单淑贞一踏入江湖就踪迹难寻,数年之间,化身无数,常常用不同的名字,做下不同的事迹。无沦是朝廷高官,还是风
才子,无论是武林大豪,还是世家子弟,都难逃她的手心。时而贞洁烈女,时而多才闺秀,时而江湖侠女,时而风尘名
,变化无常,无不惟妙惟肖。只是因她无心成名,又向来以不同的面目出现,所做出来的事往往分摊到不同的人身上,再加上有些事,就是当事人吃了大亏也不敢宣扬,所以在江湖上她并不十分有名,纵然有知道百变妖姬之名的,也总是查不出她的来历身份。即使以肖飞的能力,也无法完全掌握她的行踪作为,但她做出来的许多事,终是让他不由得会心微笑。当年的小女孩,真的实现了当年的大志,只是当年的诺言婚约又如何呢?
自她在江湖上有所成就以来,肖飞心中就一直有些若有若无的期待,只是他并没有去找她。
她说过,要当—个最最聪明最最了不起,将所有厉害的人都戏弄于股掌之上的妖女,她只肯嫁给真正最有本事的枭雄。
他没有忘记当年的约定,没有忘己当年所说的每一句话,尽管他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那个勾手的婚约。他只是在静静地等,如果她还不曾忘记,那么当有一天,她认为他配得上她,他真正做到了当年的约定时,自然会来。他等着,平静地,安然地,并没有太深的痴
与期待,就这样自然地等着。在等待中仍然做着他的大事业,处理着一重又一重繁复的事务,在等待中也没有痴痴傻傻守身如玉,当他的身体需要时,他的身旁依然会出现美丽慧黠的女子。
直到那一
,一个名叫韦小心的丫头,来到了千凰楼。
女大十八变,十岁到二十岁间,女子的变化是惊人的,而肖飞也从来不曾再见过她,所以初遇的时候,确实并没有认出她来。
只是肖飞的目光何其敏锐,观察力何等之强,虽只是淡淡一眼,却已知这个跟在秦筝之旁的女子,对自己有特别的印象,特别的反应,明明在自己的目光下退避,说话时,却又隐隐有招惹自己怒气之意,这个女人不寻常。然后,心中就记下了这个女子,与上官青去巡视各处生意时,一直在想这个女子,同时,依照他的意愿,在千凰楼中,早传来了有关这个女子的一切消息。
一个叫做韦小心的女子,有趣的名字,且令他生起一种似曾相识的奇异感觉。知道了她所做的一切事后,微微笑了一笑,然后一道电光就在脑海中清楚地闪亮了起来,忽然间记了起来,忽然间明白了,韦小心的每一番所作所为,他都看出了另一层深意。
于是,忽然间结束了巡查,忽然间提前回了千凰楼。一路奔五凤阁去时,脚步极快,只是到了门前,却又转了心思,有意地压制韦小心,有意地对她漠然无视,不给她任何关注,不多看她一眼,颇想看她又气、又恼、又不甘心的样子。
而后他一直在等,等这个女子忍不住来找他,无论是挑明也好,暗斗也罢,终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人。
可是韦小心没有来,她的定力既然如此之好,肖飞就决定自己去见她。
笔意在那个夜晚,以绝对的
迫,绝对的无礼来对付她,看她可会忍不住吐
真情,乖乖承认自己的身份,虽然没
出她的真心话,倒也颇见识了她说变就马上从聪明女变成柔弱女且全无半点破绽的本事。
在这之后与秦倦在是缘亭中的聊天,更是有意想
怒她。
他对她,无论用软用硬,都不曾留情退让。他知道这个女子有着绝对的聪明与骄傲,这样一个伶俐百变心思诡异的小妖女绝不会受到一个少时诺言的拘束,自己若不能拿出真正地才智能力来叫她认同,休想让这个小妖女乖乖投入自己的怀抱。
虽然有过约定,虽然十年来一直关注她,但他,从不曾有过太多的期待,只是在看到韦小心这样俏丽地出现在面前,那样的喜怒嗔笑,机巧百变,叫他自然而然地便要以另一种方式来与她针锋相对,不肯有半点落在下风,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真正地降服她,叫她真正的留在身旁,却也并不去细思自己何来什么深情,又哪里来的渴望与决心。
她不说明身份,他便也如她的心愿不加挑明,只是刻意
怒于她,倒想看看她最后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来反击。只是万万想不到,她竟然能施出这样的毒计,栽自己如此一个超级大罪名。妖女果然是妖女,行事如此狠毒,不念半点情义,全无丝毫仁意之念,和自己倒真是一样的人!
肖飞不但不怒,反觉有趣好笑。
若是旁人施出这样的诡计来害他,他也不会有什么心思宋解释,依他的性格根本就不会予以理会。他从不会看轻秦倦的才智,更不愿轻侮自己的身份。只是既然施计的是韦小心,他若不理不睬,转首离开,秦倦必会追究韦小心陷害之事,虽然只是当年儿戏般的拉勾,总还算是他的未婚
,既然这个女人对她使出这样的手段,他再也不愿彼此试探下去,干脆把关系挑明,顺便借这个机会对秦倦说明心意,以秦倦的才智,相信所有的一切都能自然明白。
肖飞出了五凤阁,一路拉着韦小心直往飞云阁去了。韦小心知道抓着自己纤腕那只手的真正力量,倒也没胆子真的再惹盛怒中的他,乖乖地一路跟着,没敢再闹什么鬼。
肖飞暗暗高兴,他根本就不曾被书小心的胡闹
怒,只觉有趣,只是故意做出愠怒之状,果然叫这个坏心眼的小妖女乖巧了一回。
…******…
肖飞的飞云阁不比秦倦的五凤阁,秦倦身体不好,所以必须有人在旁照应,肖飞素不喜将饮食起居假手于人,他不愿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个人喜好习惯。飞云阁虽有几个下人,但大多闲得很,除了打扫房间外,其他时候,非得召唤,都不敢步入中堂的。所以肖飞的飞云阁异常清静,素来没有什么人胆敢在不得召唤的时候,进来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
肖飞拉着韦小心一径步人飞云阁,眼前并无一个闲杂人等,方才顺手将韦小心拉入怀中,看似
旎多情,实则暗藏锋芒地在她耳边柔声说:“妖女就是妖女,真是蛇蝎之心,竟想要谋害亲夫了。”
书小心眨眨美丽的眼睛,很无辜地指控:“人家千里迢迢来看你,你居然认不出我,我自然伤心
绝,原说你负心薄情早忘了我,所以才想教训你一番,谁知你却并没有忘我,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肖飞冷冷一笑,惩罚也似手臂夹紧,在她的娇呼声中,将她紧紧抱着:“你自己不肯表明身份,我不知你心意,怎好随便相认,更何况那晚上,我和你说话就差点明往事了,你却还要和我装糊涂,如今你倒要赖上我了。”
韦小心明眸中刹那间充满了水雾:“你还说,你那晚上那么凶,一副随时要把人腕子捏碎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早就变了心,想要失言背信,始
终弃。人家才想干脆弄出一场大事来,和你一起同归于尽算了,原来,你从来没有忘了我,也从来没有舍弃我啊,可是,这些年来,你为什么从来不找我?”
肖飞自然明白她诸般做作活灵活现,不过是存心想引开话题,却也不加点明,只冷笑道:“你行踪飘忽,化身无数,我如何寻你,倒是我一直在千凰楼,从你出道至今,足足四年,才见你前来寻我。”
韦小心抓着这个话题不放:“你若真心寻我,岂会寻不到,可见你心中也未必待我有什么情义,亏我还记着当年的约定,这十年来,从不曾有半点懈怠,就为实现当年之诺,我因不知你到底如何待我,方才化名混进千凰楼来看个究竟,你却还故作不识,叫我进退两难,不知应否表明身份。”
肖飞听她转眼间把所有的错处都转到自己头上来,却也不恼,反而微微一笑,轻声说:“傻丫头,你为什么要来千凰楼,你为什么要做秦倦的丫头,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韦小心微微一震,她自有千变百化万种手段可以应付种种的
问责难,可是这一声里却再没有了冷酷再没有讥诮,再没有那看似亲热实则锋利的讯问,只是一片温柔。这样一个鹰一般锐利而无情男子,竟会说出这样温柔的话语,且说得如此自然,如此真切。聪慧的她可以如此清楚地感觉到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全然出自真心,如白云青天,
水落花一般自然地在心中所萌生的温柔,自然地由他的言语间一点点
。
忽然间,平生所学的种种应对之法、机变之道一样也用不上了,忽然间便觉得一颗心柔软了下来,忽然间什么说词都忘了,只是很自然地放松了身体,很自然地将头埋入他的怀抱,很自然地接受他的拥抱,感受他身体里的温暖。
这个骄傲冷酷的男子,却也是有血有
有温情的,只是除她之外,却不知可还有人感受过。这强大而温柔的怀抱,曾有何人享受过。自然有人,这个男人可不是什么守身如玉、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这个身居高位,手拥万金的男子,他不好享受,也没有太多的风
故事
传于外,但她很清楚地知道,当他需要时,他的身旁不会少了醇酒美人,酒和人,都应当是极品吧。
想到这里,韦小心在肖飞怀中微微一笑,没有什么了不起,她也不是贞洁烈妇乖乖女,这几年江湖游
,见识过多少男人的种种情态,这倒正好扯平。以后的仗从头再打,凭她的本事,就不怕锁不住这只雄鹰的心,也只有这永不受牵绊的飞鹰可以给她如此的吸引力,让她想要真正去追寻他那骄傲的心。她可是第一
的妖女,最最美丽聪明,自信非凡,从不怕哪个男人可以逃脱她的手心,即使是这只想要飞天的鹰。
肖飞也同样感受到了她一瞬间的柔情,伸手托起她的俏脸,凝视她的明眸,轻轻道:“我一直知道你的行踪你的作为,但我也同样知道当年的婚约并不能真正约束你,你在江湖上历炼,必要看多世间男子,方可以肯定将终身托予何人,我并不想干预你的选择和想法,我只想在你实现当年的愿望时,也尽力做到我所许诺要做的事,我很高兴你最终来找我了,其实我本来以为还要等的,等到你认为我真正达到当年的雄心大愿时才会出现,想不到,在此之前,你就来了。”
韦小心抬眸看肖飞的眼,鹰一般锐利而锋利的眸子里竟会有如许温柔,如许知心,而从他的眼中,却可以看到自己眸中那样清澈自然的情怀。
这样的眸光本不属于韦小心,本不属于百变妖姬。她历身江湖,化身变幻,以不同的面貌、不同的形象、不同的身份出现在不同的男子身边,总能叫人痴狂
醉。情是何物,她已看多历尽,却不曾亲尝。只觉为此痴狂为此牵念实在是件极为可笑的事,但这肖飞,终不是旁人,他是最骄傲、最冷酷、心在云天的鹰,他更是这世上最明了她的人。
多么奇怪,十年不曾相见,却谁也没有忘了当年的约定。十年里各自走着各自的路,不曾刻意思念,不曾刻意期待,不曾生死相许,不曾刻骨铭心,但都一直深深关注着对方,为对方的成就而
快,期待着对方下一步的奇行异举。
十年后的再次相见,竟又如此轻易如此自然地就深深了解了对方每一个行动的本意,每一点心情的变化,甚至他们双方还不曾真正
心畅谈过,可是却可以这般知心,这般知意。
她从小就不屑做个世人所认同的闺秀淑女,只爱飞扬跳达,只爱冒险刺
。所以她找上最狡猾、最凶恶、最狠毒的男子,以她的种种本领获得他们的倾情,可她自己却终是茫然。那些人看到的不过是她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假象,却又如此轻易地受地摆布,有过快乐,有过得意,但一切部是如此短暂地就逝去了。她誓要当个祸国殃民,玩
男人的大妖女,可惜对手永远名不符实,若不能降服真正了不起的伟男子,又怎能当一个绝代大妖女呢。她是个爱读史的女子,对于史书上的贤后良妇向来不屑一顾,只爱那些可以倾国夺政的奇女子,而她,却既想要做出一番大事,偏又喜爱真正的对手有足够的才智能力,以后的日子才可以“惊”彩百出,不致寂寞。
她一直没有忘记十年前与她订下一个奇特婚约的男子,她誓要当个妖女,他却要做个枭雄,她若真成了妖女,他才肯考虑娶她,他非得当了枭雄,她才愿意嫁他。
幼时尚不懂事,而今遍历江湖,再回思当年之情,却真的明白,也许这世上真正了解她、明白她的,只有一个他,她与他,才是真正同样的人。
这些年来,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能做出真正的大事,他能有一番惊天的成就,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他的一切。从他进入千凰楼做龙殿殿主开始,就知道他终有一
要对秦倦发难,可是,千凰楼还没有内
,却逢外敌,最后,肖飞轻轻松松当上了楼主。
她没有为他
快庆幸。因知对于这样从天下掉下来的便宜楼主,肖飞不会真的稀罕。
很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没有见,她却如此清楚,如此肯定地知道他的想法,只因她相信,他与自己是一样的人。
什么权势富贵又何尝真正在他们心中,他们要的,不过是与天相争,与地相抗的快活与乐趣。为自己选择一条最难成功的道路,然后义无反顾决然无悔地走上去,敌人越强越是
快,境况越难越是振奋,有难关就破除难关,有困局就打开困局,成功与失败早已不再真正重要,追寻的目标也未必是真正在意的,只有那追寻的过程,才真正让人
醉回味。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他们根本不去追寻,太容易拥有的权位,无论有多高贵多庞大,也不能让他们动心。
所以,当秦倦未死的消息再次传出时,她是真的为他高兴,很想看一场真正的龙争虎斗,可是,却又再一次失望了。秦倦并不想当回楼主,并不想再争权夺利。可是,秦倦在千凰楼的地位却从来没有被撼动,天下人都知道,但有疑难事,需寻七公子,天下人都知道“千凰楼主,秦倦肖飞”肖飞的名字永远在秦倦之后。
那个骄傲的男子,那个
怀大志的枭雄人物可能受得这般屈辱?
她一直默默等着,看着,等待着他
,那只鹰振翼而起,让他的羽翼遮天蔽
。可是,千凰楼一直没有动静。
难道当年的大志,当年的雄心,早已化为云烟云,难道他的骄傲,他的不驯,早已被千凰楼的珠光宝气所淡化?难道他的睥睨他的豪情,都已被秦倦的智慧所折服?
她终于焦虑了,她终于按捺不住,终于来到了千凰楼。
只想看一看,他是否还是当年那许下壮言豪语,誓要
吐天地的枭雄人物,还是不是她十年来不曾忘怀、心中一直认定真正可以配得起她、伴得了她的知心之人。
原意,只不过是想要看一看。
可是再见到他,却又那般忐忑,那般惊心。既想他一眼认出自己,又恐他一眼认出自己。既怕他鹰一般的目光,又渴望他真能看透自己。
为他的关注而惊心,却又为他的无视而气恼,那一夜知道他似乎认出自己时的芳心狂跳,偏又因他不肯说明而恨怒无常。
这些年来,她已能纯
地做出诸般形态,将旁人的情绪控制得一丝无差,却只因他,而失了自制之能,芳心起伏,情感变化,皆受了他的牵制。
本来,只是想要看看他,却终是无法坐视,不能旁观。尽己所能地拦阻每一个向秦倦请示的人,指责他们的失分越位,暗中提醒秦倦,为的何尝是关心秦倦的病体,只不过是想要真正保证他在千凰楼中的权利罢了。纵然他真的放弃了,真的不再争,她却终是为他不平,为他而争。纵然他不领情,纵然他装作不相识,纵然他并不真的在意许多年前勾过指头的约定,她却还没有忘记。
妖女怎么有了这等好心肠,这等柔软情怀?
她越发得嗔恼自己,怒恨肖飞,但终是放不下,扔不开。那一
,是缘亭中,听秦倦责备肖飞,心中的怒火与不平终是再难按捺,刻意惹出这一番事端,到底有几分是为了报复肖飞,又有几分是要将事情挑明,为肖飞出一口气,让肖飞必须真正面对这个问题,这些她其实都并不曾多想。她只做她想做的,不去仔细想自己的心,也不去研究旁人的心,便是肖飞明不明白,领不领情,她都不在乎。
她知道她不曾忘记他,她清楚她为他不平替他心疼,她不知道这是否是爱,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了妖女的大忌,动了真情,但纵是有情又如何?深爱又怎样?准说妖女不能多情,她偏要离经叛道,做个多情的坏女人。她爱他便爱了,管他明不明白,是否回报?!
可是他终究还是明白的,不需一句言语相通,不必一个眼神交流,他就那样明白了她所有的苦心和做法,他就那样坦坦然承认了一切,挑明了一切。
他没有变,仍是那睥睨天下、骄傲自负的男子,仍是那誓起风云不居人下的枭雄。
他从来没有变,他仍是她心中的他,那一刻,她整个都散发着光彩将她的狂喜全无顾忌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出来。
他没有变,他仍是他,还有什么更重要、更需要在乎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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