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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许诺

 她跳上公车,直直地来到车站,然后给自己包了一辆计程车,直奔南澳。

 路好长。比她所能记得的路都来得长。急雨下个不休,山路弯曲而泥泞。计程牵司机试着和她聊天,可是雪岚的心情沉重得全然没有说话的兴致。如果伯渊不在那儿呢?如果他根本不想见她呢?如果还是不肯相信她呢?雪岚紧闭了自己的眼睛。不,她现在不能去想!

 车子终于到了高崛。

 车子在加油站前停了下来。那个满嘴金牙的司机回过头来问她:[小姐,接下来要怎么走?]

 雪岚将地图交给了他。司机看看地图,然后摇下了窗子,一面往前慢慢地开,一面打算找个人来问路:就在此时雪岚看见了路边的景象…

 一辆灰蓝色的飞羚轿车,撞毁在左边前面不远的电线杆前!

 雪岚赫得心跳都快停止了。灰蓝色的飞羚:伯渊的车就是一辆灰蓝色的飞羚呀!懊不会…该不会…她本能地叫了出来:[停车!停一停!]

 司机赶紧刹了车。雪岚将车窗摇了下来,探出头去。雨仍然下个不休,但是那辆车的旁边仍然有两个交通警察守在那里。满地都是玻璃碎屑。又看不出什么血来。当然,这种雨天里,如果有血也早被冲走了。雪岚紧张得手脚冰冷,因为那辆车愈看愈眼。『对不起,请问一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车…车主是谁?]

 两个警察同时回过头来看他。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很朴实的年轻人,在看到雪褴的时候,两眼不觉微微一亮,急忙走了过来。[这个啊,不是很明显吗?车祸嘛!半个小时以前发生的啦!]他很热心地说:[真可惜,好好的一辆车给撞得七零八落。不过倒也不能怪那个开车的人。那卡车司机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在这种天气里还把车开得那么快,还闯红灯,结果煞车不住,直直地朝那辆飞羚冲过去,这人也真奇怪,我听加油站的人说,他差不多两个小时以前才到村子里来的,怎么又急急忙忙地想要离开了?这些都市人,真搞他们不懂!]

 雪岚的心沉到了谷底。[这车主…这车主…是不是姓魏?]她的声音愈问愈小。

 年轻的警察翻了一下手上的记录。[是啊。小姐你认识他啊?]

 雪岚的脸变得像纸一样白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正坐在车子里的话,她想自己一定要跌在地上了。那警察的脸显现出了担忧的神色:[嘿,小姐,你没事吧?]

 [他…那个魏先生,他怎么样了?]她的喉咙紧得发疼。

 [噢,没事没事。外伤是不少啦,也了很多血,看起来赫人的,但是没有多大关系。他已经送到医院里去了。说起来他起算是运气好的咧,这样雨天,这种路况,他那时候刹得住车实在是奇迹。]

 雪岚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长气。他没事,只是受伤了…但是究竟伤成什么样子呢?而后一个想法使她皱了皱眉。[你说他正要离开?是不是搞错了?]

 [怎么会搞错?你看车子的行驶方向就晓得了。]

 雪岚困惑地摇了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离开。他才刚到,不是吗?她将这思维推出了脑海。问道:[请问医院在什么地方?]

 那警察详细地告诉了她医院的方向和走法,那个金牙的司机仔仔细细地听着。他不傻,当然知道坐在自己车子里的这个漂亮小姐现在要到什么地方去。一等雪岚谢过了警察,他就将车子往医院开。

 雪岚在车子里绞紧了双手。她现在已经离伯渊很近了,而这个思绪使她紧张得全身发僵。

 那警察说他伤得不重…他真的伤得不重吗?车祸似乎和伯渊一直牵扯不清,她忧心地想;一场牵祸夺走了伯渊的母亲,一场车祸夺去了她自己的视力,这第三场车祸又会在他身上造成什么影响呢?

 终于,那家医院映入了眼廉。

 那医院不大,墙壁也已经老旧了。入口处写着[博爱医院]的牌子也已经十分破旧。雪岚深深了口气,把车钱算给司机。下车以前,她想了一想,又回过头来说:[你愿意在这里等我一下吗?说不定待会儿我还需要你帮忙?]

 [没问题,小姐,]司机很江湖气地说:[反正我也要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暂时不会走的啦!]

 雪岚点了点头,朝他感激地笑了一笑,下车进了医院,直直地走向挂号处。

 [请问,有一位魏伯渊先生是不是在这里?]

 [魏伯渊?]那小姐冷漠地道:[我看看…有,在急诊室。你顺着这走廊走下去,尽头右转,左进第三个门就是。]

 雪岚谢过了她,匆匆依着指示往下走,很快地找到了急诊室。小小的办公室里坐着不苟言笑的护士,里头的诊疗室里,酒和葯水的味道扑鼻而来。雪岚紧张地上前一步,那名护士抬起头来。[有事吗?]她问。

 [是的。请问…有一位魏伯渊先生是不是在这里?]

 那护士翻了一下桌上的档案。[有。有这么个人。]

 雪岚了一口唾沫。[我可以看看他吗?]

 那护士锐利地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出了一点好奇之。[跟我来。]她说,站起身来,直直地往里走去。

 雪岚急忙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走进诊疗室里,又推开了一扇门,朝里面喊了一声:[魏伯渊先生,有人来看你!]然后她回过身来朝雪岚点一下头,径直走了。

 雪岚全身发僵地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做些什么。她已经这样接近她的目的地了,反而突然害怕起来。一直到现在,她才突然警觉到自己的样子有多么狼狈,打今天早上从台北冲出来开始,她的身上就没干过。这样大的雨不是区区雨具所能完全阻挡得住的,再经过方才伞也不撑地冲到医院里来,她的身上几乎已经完全了,雨水沿着她的发梢了下来。她突然间觉得好冷,五指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小行李箱。

 她首先看到的东西是伯渊的衣衫,破布一样地扔在椅子上,衣上满是腥红的斑点。雪岚艰难地抬起眼来,顺着椅子往上看,一直看到那张病上。

 伯渊就坐在上。他的上半身是赤膊着的,身上有不少刮伤和淤青。前额撞青了一大块,脸颊上也有一道割伤,但他的神智显然极为清楚。一对凝视着她的眼睛,清得就像太平洋的水面。

 他还活着,雪岚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突然间全身的力气都消失无踪了。不管警察和护士都和她说了什么,一直到了她亲眼见到他平安无事,她一直憋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突来的松驰使得她再也立足不住,她全身无力地往下滑…

 [雪岚!]他的声音透过了她的意识,他有力的双手抓紧了她,不由分说地将她放在椅子上,将她的头放低到两膝之同。好一阵子那样晕眩感才逐渐离她远去。她看见自己的牛仔上满是泥巴,而伯渊和她是如此的接近…

 [好些了没?]

 雪岚慢慢地抬起头来,看进了他满是关切的眸子。她情不自地伸出手来,抚上了他赤的肩膀,彷佛要再一次确定他的存在:[我真高兴你平安无事,]她低语,声音里有着不可抑遏的震颤:[我赫死了!他们说你了好多血…]

 [他们?]

 [警察!车祸现场…]

 [噢,我知道了。]他苦笑一下:[撞得一团糟,是不是?]

 『是啊,所以我吓坏了嘛。]

 [其实没有什么,真的。]他安慰道,覆住了她的手:[我捐一次血都比在这场车祸里的多。医生唯一的顾忌是怕我有脑震。可是他们已经详细检查过了,说是没有危险,随峙可以离开。想来我的头盖骨一定比我想像的还要坚硬。倒是你,你没事吧?]

 [只要你没事,]她轻轻地说:在几乎失去了他的惊吓之后,她已不再有任何的矜持和顾忌了:[我就不会有事。]

 伯渊覆在她手上的手紧了一紧。[我们必须谈一谈。]他说:[但不能在这里。我们回我那小屋去吧。]

 [我搭来的计程车应该还在医院外面。]

 [好极了。]他对她微微一笑。[但是在回去以前,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雪岚,当我看到你出现在急诊室门口的时候,我这一生中,从来不曾那样高兴过。]

 红霞温暖地爬上了她的脸。她又惊又喜地看着他,希望他所说的话正是她所想望的意思,却又不敢去期待。再怎么说,他的转变都未免来得太快了?[噢。]她说。乍信乍疑地回他以一笑。

 他皱着眉朝她笑了一笑,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他那件狼狈万状的衣衫。看了半天,他叹了口气把它穿上。那个表情逗得雪岚情不自地笑了出来。

 外头的风雨全然没有减小的趋势。走出了医院的大门以后,雪岚如释重鱼地发现:那辆计程车仍然停在医院附近。伯渊看了那辆计程车一眼,问:[是不是这一辆?]

 那个金牙的司机一看到雪岚走出医院,早已二话不说地将车给开了过来。[找到你要找的人了是不是?小姐?]他笑嘻嘻地问:[你们现在要去哪里?]

 这位宝贝司机已经一厢情愿地认定了:他漂亮的乘客正在主演某种浪漫的故事,所以一路不停地开着他们的玩笑。雪岚羞得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应付他才好。反而是伯渊十分清松,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他的话。还好这一段路并不长,否则雪岚真想跳车算了。

 山路开起来来很是辛苦,所以当他们到了木屋的时候,伯渊给了司机好多小费。金牙司机很高兴,觉得这一趟跑得很值得。

 下车以后,他们两人很快地冲进屋子里。伯渊接过她手上的小行李箱。[你带了换洗的衣物吧?]他问,看见雪岚点了点头,他接着说:[那你先去洗个澡。成这样会感冒的。我来弄点吃的东西。]

 她真的已经快要打嚏了,所以立即钻进浴室里。浴室干净而整齐,有着最现代化的设备。想来伯渊买了这房子以后,动了不少心思去改造它,使它适合他自己的需要吧?从纱窗看了出去,她可以看到屋外就是小湖。风雨之中,所有的颜色都是一片昏蒙蒙地,林木沙沙地响个不停。这地方是如此地远离市嚣,如此地自然天成…难怪伯渊会把它当成自己的避风港。她也会爱上这里的,她知道。

 洗完澡出来,伯渊也已经换好衣服了。他还弄了一顿简单的午餐摆在餐厅里,而雪岚发现自己真的饿了。他们在沉默中吃完这一顿饭后,很有默契地把该说的话留到饭后。等到收完餐桌之后,他们转移阵地,来到客厅。伯渊泡了一壶茶以后,小心翼翼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身上很疼是不是?]雪岚不忍地道。

 [呃,还好啦。骨头没断已经万幸了。]

 雪岚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好垂下眼睛去看自己的茶杯。就在这时候伯渊伸手过来,将杯子从她手上取走。

 [看着我,雪岚。]他温柔地道,而她不情不愿地依了他。他嘴角漾开了一个微笑。[车祸发生时我正在往回开。我是说,我已经到了,可是…]

 [我知道。]她轻轻地说:[他们告诉我了。]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你想过了吗?]

 她无言地摇了摇头,而他微微笑了。[那是因为我想到村里来找个电话。我想和你联络。]

 她的眼睛惊讶地大睁,而他的微笑加深了。[我离家愈远,就愈觉得自己是个笨蛋,居然去相信仲杰而不相信你。你知道,]他困惑地自己的额头:[我在家里没有法子冷静,也没有法子思考。那屋子里有太多不快的回忆在扰我,包括仲杰的敌视,还有父亲对我的拒绝…]

 她再也无法保持缄默了。[魏伯伯非常爱你的,伯渊。]看见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她轻柔地加了一句:[今天早上,他亲口对我说的。]

 [什么?怎么会呢?]

 雪岚深深了口气,开始把早上发生的事告诉他。[…等我发现没有人知道你的去向的时候,我…我想我是气得失去理智了,所以我对你的父亲大吼大叫,说他根本不关心你,甚至恨你!]她咬了咬下。想到自己今天早上居然对魏天弘这样无礼,她仍然忍不住要脸红:[可是他告诉我他其实非常在乎你,只是他已经将你排斥在他的生活之外太久了,久得不知道要如何再和你沟通,如何去表达他自己的感情。他…他怕你会笑他,会拒绝他。伯渊,他真的爱你,我看得出来的。]

 伯渊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这对我而言实在是难以相信,]他低语:[经过了这么多年…但这不可能是假的,对不岁?雪岚,因为你不会骗我。]

 [我当然不会骗你。]她保证地说,对着他微笑。她的眼睛因为他全然的信任而了。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这好难,]他说,困惑地微笑:[经过了这么多年…我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把过去的时光耠补回来,能不能把这些年来的鸿沟耠填平…]

 [不会有问题的,伯渊。]她向他保证。

 他睁开眼来,深深地凝视着她。[如果我们父子能得有那么一天,雪岚,那都是因为你的缘故。]

 她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别说傻话了,我又没有做什么。]她说,因他的赞美而有些别扭。

 他爱怜地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只怕我爸爸不会这么想。]他微笑道:[告诉我,雪岚,你为什么要对他大发脾气呢?]

 『因为我…]她的声音愈来愈小:[我那时心情好坏…]

 『因为我走掉了?』

 『嗯。』

 他慢慢地点了点头。[昨晚你告诉我说你爱我,但我那时嫉妒得发疯了,根本没把你的话听进去。』他沉沉地问:[你说的是真心话吗?雪岚?]

 雪岚羞得耳子都红了,一对眼睛不知道要看什么地方才好。但她已经没有退路。现在已经不是顾及自尊的时候了。『是的。]勇敢地说,然后想到她方才听到的话:『你…嫉妒?』

 『是的。』他简单地说:『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希望你是我的,可是仲杰的影子无处不在。先是他说你们又订婚了,然后是昨晚看到你们…』他深深了口气:[我那时真气昏了。我想伤害你,如同我自己所受的伤害一样…我那时真的很不可理喻,是不是?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向你道歉才好。』他苦笑:『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愿意告诉我吗?』

 她把仲杰的诡计告诉了他。想到那些丑恶的言词,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就是这样。他还说…如果他得不到我,你也别想得到我。』

 『听来很像我那宝贝弟弟的作风。』他嫌恶地说:『而我这个大傻瓜就一头栽进陷阱里了。』

 『这不能怪你,』她温柔地道:[那场景实在太真了,不是吗?』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眼神变得温柔似水。[善良的姑娘,]他轻轻地说:[再告诉我一遍说你爱我。]

 雪岚迟疑了。她已经和他说了两次,但他的反应仍然有所保留…至少至少,他还没听到她想听的话。『为什么?』

 [因为我每多听一次,我就多相信一点。』

 [有那么难相信吗?]她困惑了。

 一抹痛楚的神情掠过了他的脸。『对我而言,是的。』他的声音黯哑。

 雪岚突然明白了。『因为你所爱的人都离开了你,是不是?』她怜惜地问。

 他慢慢地点了点头。『是的。』他说:[如果你也离开了我,那我一定会受不了的。』

 这句话使她惊跳。她心中又是快,又是怜惜,还有着向他保证一切的冲动;但伯渊已经自顾自地接了下去,而她只有生生地按捺下已到喉头的言语。『我从来不曾恋爱过,』他缓缓地说:『也许是半生都在和自己的生涯奋斗,也许是身在异国,遇到的人都不能贴心?总而言之,我从来不曾有过恋爱的感觉。我一直以为那种感情是小说家、诗人笔下过份夸张的想像,要不然的话,就是我自己的人格有着某方面的缺陷了。可是我遇到了你…』他深情地凝视着她,温柔地摩挲着她纤细的手:[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长久以来的追寻结束了;我心中的空虚在那一刹那间填满了,我曾在诗里读过的感情般地冲过我全身…我那时就已知道,我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终生相守的伴侣。』

 泪水涌上了雪岚的眼睛。即使是听到他亲口承认了他的感情,她仍然觉得这一切十分不可思议。『我…我还以为你那时非常讨厌我。』她无力地说。

 [差远了。但那时并非我表白自己感情的时刻。因为我并不希望你因为无助或需要而来到我的身边,而是出于爱与选择。』

 [所以你把我的视力带回来给我。』她感动地说。

 [是的,结果好像也把仲杰带回了给你。』他闷闷地说。

 雪岚不觉笑了。他好像还有一点吃醋?『才没有呢。』她向他保证:[我没法子不拿你和仲杰比较,结果他愈比愈差。]

 他握紧了她的手。[我知道。]他叹息着说:[你记得我在医院时和你说的话吗?我说我看到你出现在急诊室门口的时候,从来不曾这样高兴过?你说你爱我,并且证明得如此彻底…你在风雨中追着我跑了几百里路,到了这个荒僻的村落里来,只因为你想见我…]他低下头来,额头靠上了她的:[我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待我?雪岚,在我这一生中,从没有人这般爱惜过我,看重过我…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我明白。]她说,声音已经哽咽:[伯渊,我会随你到天涯海角。]

 [我也一样,雪岚,我也一样。]他低语:『因为我是如此的爱你,』低下头来,他深深地吻了她。

 雪岚带著萝幻般的微笑着他,全然且然,再也没有一点保留。但是伯渊突然瑟缩了一下,抬起头来往后退开了一些。[这些该死的伤!]他咕嚷道:[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我居然连抱都没法子抱你一下!]

 他的样子好像一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雪岚忍不住笑了,而后伯渊自己也笑了。[好吧。]他嘀咕道:[反正我本来就打算等到房花烛夜的。你说怎么样,雪岚?我的伤要不了几天就会好的,所以我们一回台北就结婚好不好?]

 她含笑看他,眼神柔得要滴出水来。[你说什么时候都好,伯渊,]她温柔地道:[反正我是你的人了。今生今世…]

 [不,不是今生今世,]他低下头来,再一次地吻了她:[而是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多么美的誓言:雪岚微笑着,再一次融化在他醉得死人的温柔里。外头雨狂风急,但这小屋里好暖…一如他深情似酒的眼睛。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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