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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之牧向来在家里不喜爱穿得太正式,所以在周末的Party上只是一条头打褶的灯心绒长配衬衫,我穿米开司米连身长裙,一字领,间有一条松松的垂苏的带。

 他看着我扭身拉拉练,吹一声口哨:“美丽的刘太太需要帮忙吗?”

 我斜眼瞧他:“等会夏单卡和方静仪同时出现,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妄自菲薄!她们哪比得上你?”他笑笑,走过来帮我把拉练拉上:“你是我心目中最美的。”

 他的指尖顺着拉练的上下刻意在我的背上慢慢划过,让我觉得一阵麻麻的酥,我笑着扭动身体“谢谢。”然后拉起裙摆微笑地向他行一个夸张的屈膝礼。他把我拉近,在我的边辗转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大概五点多钟,客人们陆续都到了,我和之牧驾轻就地和他们寒暄着。

 卡卡穿了身全黑的套装,很职业很干练的样子,多年前她给自己的定位就是这样。她并不刻意与我客套聊天但也并不痹篇,也许还是在对我耿耿于怀吧。隔着满室的热闹,我悄悄注视着她--她和其他人一起谈笑风生,眼波转煞是美丽,有句话说的很正确,认真的女人最美丽。我不想,一个女人能够让自己的生活按照预定好的轨道发展也算是成功了。之牧也在和众人攀谈,有时皱眉有时微笑,非常平易近人,他的气质其实稍嫌清冷淡漠,但他的无框眼镜选得很好,使得轮廓柔和了一些。那种恰到好处的含蓄,让所有人觉得他涸仆气却又不和某一个人特别亲近---一种雍容的贵族式疏离。

 静仪终于也来了,我远远看着她被人带进来,但身子依然僵着不动,之牧看我一眼,马上过去和她打招呼,看得出他对自己的小姨子是有些另眼相看的,他把她带到我面前:“静言,静仪来了。”

 静仪穿条长裙,戴白色帽子显得很清丽,她看着我,眼神里似乎有一丝慌乱:“你的伤…好了么?”

 我冷淡地回答:“托福,没什么大碍。”真不像是一对姐妹。

 之牧忽然变得粗心,对我们之间的波涛暗涌好像浑然没有察觉,拉着我的手招呼着静仪往饭厅走:“人都到齐了么?到齐就准备开饭了。”

 晚餐按照之牧的意思是中式自助,到底是在国外长大的孩子,对传统的东西并不能完全接受。他对一大群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旁甚感痛恨,尤其受不了主人为了表示对客人的热忱要频频起身为客人布菜。

 “很不卫生。”他总是这么说。

 “可是现在都用公用筷了。”我反驳。

 他还是不赞同:“客人难道连自己选择菜式的自由都没有么?主人顶多只能推荐,怎么可以横加干涉?”

 对于他的固执我深感无力,但是一想到他以前在我家吃饭,父亲最爱拼命夹菜给他就好笑,婚后他告诉我他在我们家吃饭老是饿肚子。

 席间大家各自交谈,无论是西装革履还是靓丽红颜,之牧一一打点妥当决不冷落任何一个,这种长袖善舞的手段我自问不够火候,起码对静仪我就没什么好声

 突然听得“砰”一声响,举座皆惊。我抬头,静仪不知打碎什么,正失措擦拭。我不由得皱眉,她好像不惹出什么事来便不甘休似的。

 之牧马上打趣:“看来静仪对今的菜式不太满意啊,这要怪你姐姐,竟然不为妹妹多准备几道喜爱的好菜。”众人都笑起来,静仪也松了口气。

 “静言,”之牧对我招手:“你陪静仪去换件衣服。”

 我不带表情地放下碗碟,走到静仪面前对她使个眼色,把她带上楼。

 走进卧室,拉开衣柜门,我冷冷说道:“自己挑吧。”

 静仪呆呆往衣柜看了半晌忽然说道:“以前你说背个牛仔包就可以走天下,现在你用整套的路易威登皮箱。”

 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时候,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我希望自己是个吃苦耐劳的摄影记者,一个背包一架相机跟着心爱的人一起走遍名山大川,我拍照他画画,多么理想写意;静仪是一直希望吊金的,她对自己的美貌有着太过充足的信心,此生不富誓不为人;还有静聆,她希望自己能够像公主一样生活在欧洲,然后有王子骑白马把她接走。

 “还不错嘛,路易威登一看就知道,看来你是找到东家为你购置这些行头了。”我讥讽她。

 “没进姐夫公司之前我在酒店弹钢琴。”她淡淡回答:“没吃过猪也见过猪走路,很多老外用这个牌子。”

 静仪竟然到去酒店弹钢琴,多不可想象。以前父亲那么疼爱她,把她当作手心里的宝,任她飞扬跋扈,看得我这个姐姐时刻都想扁人,可是她竟然沦落到去酒店弹琴以维持生计。我一直拒绝为她担心,因为对她的心结太深,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原以为看到她落魄会让我额手称庆,可是为什么却有一丝淡淡的苦涩涌上心头?像是冬日清晨的雾迟迟不肯散去。

 我靠到凹陷的窗台边坐下,拿出枝烟:“你大学毕业了么?”

 静仪点点头,看我抽烟皱皱眉头:“你怎么还抽烟?”

 我笑了笑:“又想告状?”

 以前偷偷抽烟被静仪告过状,父亲冲进房间时,我还没来得及把烟头丢掉,已被当头丢过来的书砸得晕头转向,静仪跟在后面笑得像个得意的女巫,父母整整三天不同我说话,我一看见静仪眼睛就放毒标。仇恨便是这样积月累,像油漆一样刷了一层又一层。

 她讪讪说道:“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爱我,打破爷爷的砚台也赖到我身上,害我被罚打手心。”

 我开心得很:“你才知道?”从小到大,我们之间的恩怨似乎已经罄竹难书。

 “我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闹到这样…那么久没有见面,那天晚上见到你…”她沉着:“本不想说那些尖刻话的…但是静言,有时候你恶劣的态度能让人发疯。”

 “这样就能让你发疯?你的抵抗力未免太低了。”我狠狠了口烟。

 她离开衣柜走到我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仰头看我:“我知道你始终为母亲的事不能原谅我,可是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受煎熬么?”

 我们的距离很近,这是分开将近两年之后我第一次在明亮的地方仔细看她,静仪美丽的面庞上已经有了细微的纹路,她憔悴多了,岁月对女人是残酷的,她虽然依然美丽但是面容上已经明显地有了风霜,相比之下我的保养就好得多了。不良的生活环境能让倾国美女变成普通人,静仪现在的容貌已经不能让我名正言顺的妒忌,却让我心有戚戚,再美的女人拥有的也不过是刹那芳华。

 “你再痛苦,身边总算有个疼惜你的人不让你受委屈,几滴眼泪,就会有像玫瑰花瓣一样柔软的怀抱等着你。我呢?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么?”她的语气中有着一种压抑的痛苦:“我自责得几乎死掉,身边却连个听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你现在过得不错啊,这是你自己说的。”我依然嘴硬,却能感觉到心中的坚冰正在逐渐裂。

 “不错?呵,”她苦笑一声,摘下头上的白色帽子:“真的不错么?你看看吧。”

 我的呼吸一窒,身躯变得僵直,静仪以前浓密黑亮的头发稀疏了不少,头上发旋处竟然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空白。我知道那叫什么,医学名称是“斑秃”民间叫“鬼剃头”而方家家族史上没有人有过这样的毛病,这种病是因为精神压力过大而引起的。

 “你…”“很惊讶?没什么,不过白天要戴帽子,我已经习惯了。”看到我惊讶的样子,她不已为意地笑笑:“不要认为我是在博你的同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好过的不只你一个人。而且…母亲如果地下有知,知道我们闹成这样必定会伤心吧?”

 我心中一阵痛,我们三姐妹以前都被保护得很好,尤其是静仪,长得美又有父亲的溺爱更是像云端里不知人间疾苦的天之娇女,似乎一夕之间我们的世界已经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个人都尝尽人间冷暖,虽然用的还是原来的驱壳骨子里却已不是原来的我们。我是那么的恨静仪,可是其实我凭什么恨她,母亲的事我一样有着不可原谅的罪孽,为这事她受的苦不会亚于我。

 “…怎么搞的?”我的声音里有了一点点发颤。静仪一向是我们之间最爱美的,小时候父亲从来舍不得大声同她说话,唯一的例外是因为她不肯花太多的时间练琴。个中原由我再清楚不过,因为她不愿意自己娇的手长茧,她对自己容貌的自恋可比水仙花神。

 “不知道,”她平静地摇摇头:“开始是失眠,然后有一天大把大把掉头发,接着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现在这种狼狈样子我真不希望你看到,如果不是姐夫找我聊了很久,我今天没打算来。”

 我和方静仪到底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同样有着无与伦比的自尊,虽然我极力想要忘记,但事实就是事实,这是永远不能够抹杀的。看到如此狼狈的静仪,许久未曾有过的感动在我心中蠢蠢动,我到底不能做到真正的无情。母亲如果泉下有知,看到我这样以惩罚为名冷血对待自己的亲手足怕是要哭吧?而一向憎恶我的静仪却在父亲面前掩盖我的无情,我和静仪究竟谁要更坏一点?

 “你在哭么?静言?”她抬头看着静静啜泣的我:“你别哭…这是我该受的报应。你把什么都丢下一走了之的时候我真的很恨你,直到姐夫找到我,他说你也过得很痛苦,我也就想开了,我们俩都在为自己所犯的错误受惩罚,只是方式不同而已。我不想再和你斗下去啦,和你吵了这么多年,我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呆呆地看她,这么多年里我们一直固执的把对方看作是洪水猛兽,可是我们到底在争什么?这一场变故,让我失去了梦想、静仪失去了美貌、静聆失去了纯真,而这些正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我们统统都是失败者。从小到大,我们都在竞争,争容貌、争成绩、争男朋友,到现在我该是赢了,可我没有一丁点胜利的喜悦…之牧,为什么又是他?他到底背着我为我做了多少事?

 “讲和吧--静言,我承认自己输了。”她靠在沙发上舒展手脚,对我不发一言的顽固态度显得很疲惫:“不管怎么样,我都得谢谢你。如果不是姐夫,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

 我用纸巾擦拭鼻子:“谢我干什么?你该去谢他,…你从不肯叫我姐姐,叫姐夫到是顺口的,看来他背着我把你照顾得很不错啊。”老天,为什么直到现在我说话还这么尖刻?我不想这样的,我真的恨死自己了。我原来想说的是:没关系,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因为你是我妹妹。可是为什么一开口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

 “因为你从来不是个好姐姐,而他却是个好姐夫!”静仪被我惹怒,忍无可忍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我在酒店弹琴被他朋友看到,他找人打听到我的下落,知道我的情况后开始帮助我。但是如果我不是你的妹妹,你以为他会管我的死活么?如果你怀疑我和姐夫有什么,那你就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变得这么愚蠢庸俗?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要是对我有一丁点意思,你以为你可以成为刘太太么?”

 我心虚地不回答,似乎每个人都知道刘之牧对我如何如何,只有我自己不知道,看来我真是个傻子。不过或许我知道,只是固执的不愿意去相信,因为不知道才能更加理直气壮地为不善待他寻找借口。

 静仪继续滔滔不绝,好像要把心里所有的话全都倾吐出来:“方静言,你实在配不上这么优秀的男人!他把你当宝,你把他当草,我真奇怪为什么他会这么爱你。是不是上辈子他欠了你,这辈子注定要来还债?多少女人对他趋之若骛,他却全心全意对你,而你呢?在他身边的时候,你敢发誓这两年里没想过夏单远么?姐夫那么精明,但他一直宠你让你,可是你以为自己真瞒得过他?一百个方静言也抵不上一个刘之牧精明,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伤害他,伤害你们之间的关系,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我诧异地看着静仪,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问题一个接一个,个个都让我不能招架,我的犀利完全无用武之地。难道是因为她代表着正义?

 “够了,”我虚弱地打断她:“你这种态度要怎么和我讲和?我的婚姻我自己心里有数,不劳你费心。”我深了口气,我才不用怕呢,之牧,他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永远也不可能抛下我,我有这个自信。

 静仪息着停下来,似乎自己也有些惊讶,我们舌战无数次她从没有赢过我。

 我走到衣柜旁,从密密的衣架中出一套白色套装:“穿这套吧,可以配你的帽子。”

 她默默地接过去,我看着她斟酌一会终于说:“我不见得会像爱静聆那样爱你,但是起码我不会再恨你,我始终是你的姐姐。至于母亲的事,我们都没有资格去原谅对方…如果父亲和静聆都能原谅我们的话,我们还有什么好嫉恨的呢?”我突然松了口气,一直沉甸甸在心头的大石哗一下轻了很多,甚至呼吸都连带变得轻松起来,这就是父亲和之牧所说的宽容吧?我以前一直生活在自己织的茧里,把自己束缚得透不过气,可我不知道原来剪刀也在我自己手上。宽容别人的同时,也释放了自己。之牧要我对静仪宽容,也是因为他知道我的心结吧?

 静仪瞪大眼睛看着我,她在奇怪我的示弱。我坐到梳妆台面前补妆:“以后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我会照顾你的,这是我的责任。”

 静仪默默换好衣服走到我旁边,半晌才哽咽开口:“大姐,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也很嫉妒你…你从小就比我聪明…现在你又嫁了个那么好的丈夫,你真的要好好珍惜他。那天…和你吵嘴以后,他跑来找我、劝我,走的时候看到他一跛一跛地走得那么吃力,我好想痛骂你一顿,你到底是怎么当人家老婆的?”

 我抬头看着她泪痕班驳的脸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知道了,不用一直提醒我你想候补。”珍惜他?我也想的,夫二心相同如彩凤双飞,这般美景世上有哪个女子不想?可是生活哪有那么简单完美,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我是童话里穿幸运穿上水晶鞋的仙度瑞拉?我悠悠叹口气,可是为什么不呢?我既然能对曾经恨之入骨的妹妹宽容,为什么不能对百般宠爱自己的丈夫好一点?一直被我认为愚钝的静仪都能看到他对我的好,我却眼盲心盲地不肯重视而在爱与不爱的边缘挣扎得那么辛苦,摇摆不定,也许她的确骂得好,是我好好想想的时候了。

 我拉着静仪下楼,脚步轻快,心情似乎好久没有这样朗过了。我决定了,今晚,我要和之牧好好聊一聊。

 下楼看见之牧正在和卡卡说着什么,之牧抬头看到我们,连忙笑着上来:“俩姐妹说什么体己话呢,这么久?静言老是不记得自己是女主人。”他看看静仪:“咦,静仪穿这套衣服很漂亮嘛,你们这么久没见,可别客气,看到你姐姐有什么好东西赶紧尽情搜刮。”

 静仪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想她最想要的就是你,可是却永远也得不到,心中突然酸涩,但面上决不表现,也跟着笑起来。之牧看看我又看看静仪:“这样多好,方家的姐妹花总算一起笑了。”伸手握一握我:“我刚刚跟夏小姐提了升职的事,她说要考虑,你去和她聊聊。”

 卡卡一直在远处看着我们,看我走过来,不微笑一下:“还是他有本事,竟然能让你们这对水火不容的姐妹重归于好。”

 我叹口气:“说实话,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会有这么一天。”

 “这男人,真是手眼通天,也难怪单远争他不过。”她解嘲地笑道。

 单远?听到尘封在记忆里的名字,我的心又痛了一下,我始终是没有忘记过他的。人就是这样,因为负疚而结束的爱情永远不会腐败,只会因时间的关系变得更加鲜活美好,像是雪地里的冰花。

 “你头上的伤都好了吧?”

 我点头,卡卡的眼里还是写着不易察觉的关心,多年的友谊不是那么轻易说断就能断的:“之牧说想升你当总经理助理,你怎么想?”

 “我还要考虑一下。”

 “为什么?”我很诧异:“做女强人不一直是你的梦想么?也没人会认为你是靠关系。”

 “我知道,可是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张熹老谋深算,你老公鞭长莫及,不过是想找颗棋子往他旁边,最好我们俩明挣暗斗,互相牵制,他乐得在旁边看我们互相竞争。”她看我一脸震惊,似乎很好笑:“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些,不过你老公也算光明磊落,这层意思他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已经暗示给我听,如果张熹再继续胆大妄为,他那位子不排除给我。”

 “那你还犹豫什么?到哪里不是打工赚钱?这里你又不是做得不开心。”

 “给人做了那么年的嫁衣裳,自己也想去闯闯了。”她的角扬起一抹微笑。我无限羡慕地看着她,两年不见,卡卡成不少,昔日的卤莽变成了如今的自信,她正一步一个脚印地按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着。她注意到我的眼神,马上警觉:“只是想想而已,你可别叫你老公炒我鱿鱼。”语气非常认真,不带一丝戏谑。

 我尴尬地笑:“怎么会?反正那事你再想想吧。”到底是生疏了,这种话她也能说出来。

 “对了,”她像突然想起什么,打开手袋:“我要结婚了,有时间的话过来喝酒吧。”

 我接过递过来的红贴,缓缓进一口气,她竟然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好像只是告诉我明天可能要下雨或是天晴,有着数十年的深厚友谊的朋友这样对我,真让人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悲伤:“是吗?恭喜你。”红色的喜贴变得像花岗石一样沉重,我有一种很强烈的被背叛的感觉。

 “他也是公司里的,电脑部的职员,当然以你的身份是肯定不会认识他的。”卡卡淡定地说。

 “他…人怎么样?”我有些无措地没话找话:“对你好吗?”

 “当然不会有你老公那么优秀。”卡卡依然很平静:“不过他对我很诚实,不会骗人。”

 我明白她话中有话。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困难地开口:“十来年的老朋友了,这么不给面子?”

 “你结婚我不也是最后才知道么?”她看着我慢慢地说:“静言,你现在的心情比起当年我知道你要结婚的消息就算不得什么了。”

 我回想起那天卡卡愤怒的表情,被最好的朋友背叛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而且我还同时背叛了她的兄长,卡卡一向是这种敢爱敢恨的脾气,她在报复我!我知道我是彻底失去她的友谊与信任了。可是我能说什么?我的确是负了他们兄妹,看来我又说错了话,好像凡是方静言做过的事,不用想,对的也是错的。

 “有时间的话,我会去参加你的婚礼,”我有些心灰意冷地说:“祝你幸福。”然后我转身离开。我和卡卡以前从来没有讨论过结婚时谁要做谁的伴娘,因为这些问题无须讨论,可是我们都没有做成对方的伴娘。是不是有些事情该事先承诺好?

 看我灰头土脸的回来,之牧问:“怎么,碰钉子了?”

 我沮丧地摇摇头,他看着我的神情顿时显得不悦,低声说:“她不愿意么?不愿意就算了,给你脸色看?笑话!没听说过求着人家升职的,不知好歹!”

 “不是这样,”我低声下气地捉着他的手:“你别生气,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之牧看着我,不悦变得更加明显,眼神也阴沉了,嘴角往下一撇冷哼一声:“从没看见过你为谁这么委曲求全过,你的方家大小姐脾气呢?对自己的亲妹妹也不见得有对她一半好…夏单卡,到底是身份不同啊。”

 我一怔:“什么意思?”

 他很别扭地丢下我:“自己去想!”

 下半晚之牧没理我,很尽职地与宾客谈笑风生,我则在郁郁寡中度过。

 送走客人,我坐在花园的秋千上一地发呆。长廊上悬挂着一盏灯,投出一种奇怪的金色到树影里,刚刚的喧哗热闹现在已经转为清净。今天晚上发生的事真多,弄得我有些手足无措,又有些苦恼,之牧这段日子也不对,像是个小孩子老是和我闹别扭,害我今晚想找他好好谈谈的愿望也要落空了。我闭上眼睛摇啊摇,感觉上好像回到了过去,那种单纯的、什么也不必考虑的少女时代。不知道坐了多久,有人走到我面前抓住秋千的链子:“你以为你今年十八吗?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看星星,找浪漫?”

 我仰起头,那个闹别扭的男人正对我伸出手,好像已经不生气了,纠结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声音又恢复一贯的淡淡讥讽。我看着他,把手搁进他的手心,他屈掌握住。我一个用力把他拉到我身旁软垫上坐下,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有话要跟你说。”我沉默了一下才开口,但是手还是紧紧抓着他的不放,太过紧张的时候我就会习惯性地紧紧抓着一样东西…

 “什么?”他盯着我的眼睛低声而柔软的说,幽深的眸子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你盯着我我就不说了。”

 “真是个麻烦的孩子。”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顺从地闭上眼睛,嘴角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四周万籁无声,让我的每一句话都不得不谨慎考虑:“我们…我…”我咳一下:“我以前不太懂事…你原谅…不,我的意思是…我们从头开始好么?”

 他缓缓拉下我的手,眼睛晶亮得像璀璨的宝石:“为什么想对我说这个?”

 我觉得尴尬极了,用力咬着嘴把脸别过去,他吃吃笑起来:“傻瓜。”

 我的面孔开始发热,老实说这么没头没脑的话我自己也觉得很傻,我猛然站起来,用愤怒来表示对他态度的不满。

 “坐下来!”他冷静地一把拉住我,把我推回到座位上:“为什么想对我说这个?”

 “因为…”我努力寻找词汇:“你对我一直很好…我也想要对你好一点。”

 “良心发现?”他又笑起来,我对他怒目而视,这人有时候真是讨厌。我后悔极了,他讨厌的时候远比可爱的时候要多。既然心里明白,干吗一定要说出来呢?在他面前我总是像玻璃一样透明。

 他拿起我的手,把嘴印上我的手心,一股震马上传到我身体上,我觉得全身都要发抖了,真奇怪,我们已经做了这么久的夫我竟然还会为他发抖。

 “我真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是好还是坏,”他一边吻我的手一边轻声说,声音闷闷的:“我们结婚马上快两年了,老婆竟然要和我从新开始,静言,你不觉得好笑么?”

 我的脸一阵发热,看来我是的确错了,他这种态度叫我怎么能相信他是爱我的?羞辱、愤怒、失望一起涌上心头,我挣扎这要站起来,他又把我按下去:“生气了?别急啊,宝贝,听我说完。虽然你让我有点失望--我当然应该失望,你竟然这么迟才和我说这样的话…但我也很开心,你总算肯跟我进行这方面的沟通了,不是么?我想…也许总有一天你会说出让我满意的话的。”

 我平静下来,从灯光里注视他,他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跳动的喜悦,我突然又开始脸红了。

 他一把把我拦抱起,我有些羞涩地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埋进他肩窝:“你以后不许背着我做事,凡事要和我商量。”

 他很好说话地点点头:“好。”

 “还有…你以后不准莫名其妙地对我发火。”我马上打蛇顺上。

 他想了想:“如果你不做惹我发火的事。”

 可是今天晚上我就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火,但这么好的气氛让我学他一样点点头:“好!”他愉悦地笑起来,一直把我抱进二楼的卧室。我足地靠在他身上感受他的气息,看来之牧执意带我回来是正确的,一切的痛苦挣扎似乎从今远离,新生活…在今夜的静园要开始了。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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