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芬淇同后母至诊所回家时,已近傍晚。
检验结果证实芬淇并未说谎,程太太诈不到钱,心有不甘,一路上凶着脸唠叨骂着芬淇。
程芬淇全当耳边风。她早过了那种发脾气、怨天尤人的阶段。
她只渴望能早
摆
这种看人脸色的生活。
一回到家,两人才入门,就看见程先生和他的酒伴林炳桐在客厅喝酒聊天。
林炳桐一见到芬淇,眼睛霎时一亮,随即兴致高昂的对程先生道:“你漂亮的女儿回来了。”
芬淇嫌恶地急踱回房。光看他那头油发,她即倒胃,再加上今
的波折,她不快地摔上房门。
程太太逮着机会马上同程先生告状,说芬淇是如何如何的不检点,如何地令她在邻居面前抬不起脸。
程先生酒兴正好,懒得回嘴,只是敷衍地点点头,也不大搭理她。
倒是林炳桐一听起芬淇的事,特别有兴趣。
“她也快满十八了吧?”
程大太颇不以为然,
了一口杏仁果,懒懒说道:“还没成年就成天和男人瞎混,她无所谓,我的脸可就丢尽了…还好不是我亲生的。”
程先生脸一沉,喝道:“你少讲几句会死啊?”他嫌她嗦。
程太太气得扳起脸。
林炳桐陪笑道:“好啦!夫
俩干什么臭着一张脸?”然后,他转向程太太讨好地软声道:“女儿的确比儿子难管多了。我呢,也四十好几了,不如今年程芬淇毕业嫁给我好喽!我也老大不小了,事业正好,就缺个老婆,老程和我又是拜把的,女儿嫁我,我聘金绝不会少的。”
一提起钱,程太太忍不住一阵心动,脸上马上有了笑容。
反而是程先生有些顾虑。“喂!你们差二十几岁哪…”
“那又如何?她嫁给我,有房、有车,不愁吃穿,生活不知多有保障!”他尽力说服着。“再说,我内湖有栋房子空着,你们这旧房子也别住了,年纪大了搬到那里享福不知多好…”有房子?程太太听得心花怒放,连忙说服先生答应下来。
然而这事件的主角程芬淇完全不知房门外客厅里的三个人,正在任意决定她的命运。
她折腾一天了,倒还不想睡,此刻正趴在窗口,探着楼下的赖宅。
她心里想着,明天去见赖彻时,一定要同他说声抱歉。
这夜,芬淇始终没睡好,人蜷在被窝里,不住地想起昨夜赖彻的吻、赖彻的拥抱…
她的初吻,被他轻易夺去了。
他的
好暖,吻得她瘫在他的怀里。当他的手臂结实地抱住她时,令她仿佛跌进了一个安全的巢
;当那厚实的手掌抚触她的肌肤时,她觉得自己被人宠爱、疼惜着。
喔…老天!她整个脑袋全是赖彻赖彻…她怎么了?一颗心好热好热…
她是否太不矜持了?芬淇希望自己当时能稍稍抗拒一会儿,至少别对他如此服从。
然而那股悸动,令她失去了理智,
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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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淇失眠了,她整夜都在揣测赖彻对她的感觉和想法。她有些紧张,既期待快点放学,又怕真正见到他。
她惯于面对冷漠的父亲、刻薄的后母、无情的环境,她将自己训练得如此独立坚强,没想到一个赖彻即打
了她所有的本事和防备。
她竟不知如何面对、应付这个男人…
程芬淇异常的行为举止全看进了好友席真眼底。
“你怪怪的…”她直言指出。“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这一问,芬淇一惊,马上摇头。“没事,你别
猜…”
芬淇怕好友看穿她的心意。她可不要人家来追问她初吻的感觉,而席真正是那种会
问她的人。
王席真对她回避的态度颇为不满,她敢肯定一定有事发生。
“你说谎喔…”席真一双亮晶晶的眼
近芬淇面前。“是不是和那姓赖的有了什么?”
芬淇心虚地回避双眸。
“没有啦…”
“可是你的脸红了噢!”席真仍不放弃。
程芬淇耍赖地双手一摊。“唉!反正没有啦…”
“哼!没有才见鬼哩!算了,反正你这人啥也不会说。我最赔本了,啥都对你报告。”
不论她如何
问,芬淇都不想和人分享自己心底的悸动和秘密。
她习惯隐藏心事,即便是好友也一样,这是无法更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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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程芬淇照常上赖宅打工。
在路上,她注意到邻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
肯定是后母同那些三姑六婆说了什么难听话。她不在乎,更不屑她们。
芬淇昂头
,一派潇洒地从她们面前走过,然后打开赖宅大门,光明磊落地进去。
穿过庭院,芬淇在前廊阶梯下看见倚在门边的赖彻。
他懒懒地端着咖啡,打量着伫立在梯下的程芬淇。他的表情沉着镇定,看不出任何情绪。
反倒是她被他看一眼即心跳加遽。
“我来上班了,今天的草稿呢?”她回避他的凝视,一边步上梯子,一边喃喃往屋内走去,当她越过他身前时,他突然挡住她,并抓住她的手臂。
“今天没有稿子要撰!”他沉声道。
“那,我拿衣服去送洗…”
“不用了!”他简洁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正在思考什么,却又不直接开口。
芬淇仰头望着他,忽然间,她全明白了。
他肯定是不打算再雇用她了,芬淇的一颗心迅速沉到谷底。她勉强藏住失望和落寞的情绪,留住残存的自尊。
“我知道了…”她了解地点点头。不能怪他,任何人遇到那种麻烦都不可能再雇用她的。她真傻呵!只管想着要拿怎样的心情来面对他,却忘了他有可能辞掉她。笨蛋,真是笨蛋!
芬淇
转身离去,但他又拉住她了。
赖彻扬眉问她。“你要去哪?”
她没好气地回道:“回家…”回家哭一场。但她绝不会在他面前落泪,她不需要他可怜。
“回家?”他笑了。“回家干吗?”
“你辞掉我了,我还赖在这里干吗?”她忿忿地瞪着他。
“谁说要辞掉你了?”他笑着走进屋,将咖啡搁在桌上,然后拿起桌上的车钥匙,霸道地拉了她就往门外去。
“走,我带你去深坑玩,今天休假…”
是一时同情吧?他觉得经过昨
的不快,她真该好好开心一下。
总之,他决定带她去好好玩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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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烧臭豆腐、清蒸臭豆腐、麻辣臭豆腐、豆腐豆腐豆腐…芬淇从不知道豆腐有这么多种吃法,令她看得眼花
。
“想吃哪一种?”赖彻问她。
她皱眉沉思一会儿,然后抬起脸问他。“哪种最好?”
“没吃过吗?”
“吃过正统的臭三腐!”
他笑着点了麻辣臭豆腐。
“这种我最喜爱吃…”
他们被安排坐在靠窗的位置。小镇即将入夜,点点灯火亮起,点缀了蜿蜒的老街。
芬淇注意到赖彻今
心情不错,她希望那是因为她的关系。
他爱她吗?那告白是真的吗?她情不自
地盯着他的侧脸研究,可当他转过脸时,她马上又别过脸,若无其事似地看着其他地方。
豆腐端上来了,他殷勤地递上筷子。“快!快吃看看…”
赖彻认定这是人间美味、迫不及待地催着她。但见她兴致
地挟了一大块,迅速
进嘴里咬了几下,倏地
红了脸、张嘴呵气、泪盈于睫,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
“怎么了?怎么了!?”
“好辣!”她用力哈气,嘴里似有把火在烧。
没想到她如此不
辣。他立即拿水给她。
她喝了一大杯水,还
鼻子,一张脸红咚咚地,一副快哭了似的。
赖彻不
有些担心。“怎样?没事吧!?”
她双眸含泪地盯着他。“好吃,真的很好吃,可是…好辣。”
他看着她,忽地笑出来。“要不要换吃‘清蒸’的?”
“不,这真的很过瘾!”她吐吐舌,跃跃
试地用筷子
锅里冒着热气的豆腐,想吃又害怕…
他理智地建议。“我看你还是吃别的好了…”他花钱可不是要她那样“痛苦”
可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可能多吃几口就习惯了!”说着又夹了一大块
进嘴里。
涕泗纵横的事件再次重演。
他笑着帮她递水、递卫生纸。没想到她连吃东西都这样固执、这样“勇敢”这样跟自己过不去!
一锅豆腐吃下来,赖彻只是忙着看她吃得“杀气腾腾”的可爱模样,自己倒没吃几口。
待买单时,她眼眶是红的,嘴是肿的、鼻子也红咚咚的。可是她还一劲笑嘻嘻地嚷着。“辣呀!好吃、好吃…”
他被她哭笑不得的模样逗得大笑不止。
“我真怕你承受不住,辣晕在店里!”
随后,他带她在深坑街上绕绕。
她好奇地东看西瞧。从小到大,几年没人带她出来玩过,所以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新奇得不得了。
可是她走得
慢,因为肚子里装了一堆“辣水”
她盯着百褶裙下隆起的肚子。“我肚子好
…”
突然间,他将手放在她的腹上。“简直像个孕妇…”
他这个动作,马上令她脸红心跳起来。
突然他说:“完了,现在不可以马上回家,要不,被你妈撞见了,你肯定又要去‘检验’了。”
“那女人的确会这样想。”
语毕,他俩会意地相视大笑。
气氛好极了。赖彻不知为何,看见芬淇难得开心的笑颜,竟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能逗这个世故的孩子
出稚气的笑颜,赖彻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自私霸道的无情男人了。
于是他又说:“我们去基隆。”
“啊?”她歪着头看他。“去哪?”
“走…”他拉住她的小手。“我们先去平溪,然后坐小火车去基隆庙口逛夜市。”
“真的吗?”她开心得几乎合不拢嘴。
然后她被他迅速拖上车去。
他对她真好。好得令芬淇怀疑今晚是不是一场梦。
须臾,赖彻将车驶向平溪火车站,然后找了地方停车,即拉芬淇去坐小火车。
旧式的小火车只有两截车厢,又因平溪是个小镇,所以车上没有多少人。
他们俩并肩坐着,身子随着列车轻轻摇晃。一路上,芬淇不住地盯着窗外仿佛与世隔绝的山林。
一个时辰后,火车入基隆站,他们俩下车步行至热闹的庙口。
对着眼前热闹喧哗、琳琅满目的摊贩,以及不绝于耳的叫卖声,程芬淇惊讶地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好奇与兴奋全写在那张雪白的脸上。
他马上买了一个
红的糖葫芦
住她那愣着的嘴巴,老马识途般领她穿越叫嚣的人群。
因为怕她走散,于是他捉住她的小手。
他不知道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令她心中溢满了幸福、贴心的感觉。
她自童年起,就盼望有人会在纷
争吵的生活中,伸手来握住她,安抚她、镇定她不安的思绪。
她把太多的渴望和需要都埋藏起来,埋得好深,深到她几乎都忘记自己也有这种需要。然而此刻,当赖彻紧紧握着她,领她前行时,她非但不抗拒他的碰触,反而顺从地任他带她东逛西走。
仰望他宽阔的背影,突然有一股悸动在芬淇心底漾开。那种甜甜的滋味不知该如何形容,仿佛四周忽然都无
、无声,只存留他…赖彻一人的身影…如此美丽、最醉人的风景。
芬淇突然好盼望他永远这样牵住她的手,不管他要带她走向哪里,只要他不放开她的手就好。
赖彻并不知道她心头的悸动,但他看得出她很开心。
他已经很久不再对人付出感情,自从美琳离开他后,他被恨意给淹没,成
只记得他失去了什么!
而此刻,程芬淇的笑颜令他记起了给予和付出,是这般温暖和快乐的事。
于是他尽情地买下各种零食,让她抱在怀里,吃个不停。
经过汽球摊时,拗不过老板热情的促销,和她又亮又晶莹的祈求眸光,他买下一只特大的米老鼠汽球给她。
于是芬淇左拥零食、右手拿汽球的线轴,再也无手给他握了。
他们一路吃吃喝喝,东扯西聊,就像一对情人般,直到最后一班火车要开了,才不得不打道回府。
在回程上的火车厢里,程芬淇早已睡倒在赖彻肩上。
她向来紧抿的
,此刻难得放松了固执的线条,有了微笑地弧度。
她放心地睡
了,火车一个颠簸,她跌向他的腿双,却只微微一个挣扎,含糊又睡着了。
赖彻低头看她睡成那样,不
笑了。
他情不自
地拨弄腿上那又长又柔的黑发。
认识芬淇至今,他从未见她笑得如此开心,亦未曾见她对人如此不设防。看见如此一张纯真的睡容枕在他腿上,好似受他保护着,他突然有些感动。
赖彻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脸。
此时此刻,他的心如此地舒适宁静,世界好似只存在这截火车里,和平地在黑夜里行进着。他的愤世嫉俗,他的霸道蛮横,此刻竟消失无踪了。
赖彻讶异、困惑不已。
为何他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
“我不知道你
了女朋友。”
导演陈兴糗着好友赖彻,他约好今晚要和他看剧本,没想到赖彻忘了,害他在门外等了近一个小时,才看见他载了一个女孩回来。
那女孩一下车即走了,赖彻并未介绍她给他认识。然而,凭着导戏多年的敏锐度,他还是注意到芬淇那双清丽的眸子,以及那股特别的气质。
此刻他坐在沙发上,不住地埋怨着。“喂…不够意思喔!有女朋友也不介绍我认识。”
赖彻翻着桌上剧本,驳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是吗?那样子也不像
场的女孩子呀!”
“她只是我雇来帮忙处理剧本、拟稿件的。”他简短答道,想打发掉他的追问和好奇。然而陈兴却更有兴趣。“她不是你女朋友?那更好,介绍给我认识吧!”
“干吗?”他不悦地扬眉,心头响起了警铃。
“那女孩很特别!”他一向风
,这会儿又起了追求的念头。
赖彻当然知道好友在打啥主意,他堵陈兴一句。“别想了,她未满十八岁,你小心惹上官司。”
“未成年?”他掩不住满脸的失望。“是嘛…怪不得个头那么小。”沉
半晌,他又道:“可是未成年也有成年的时候嘛!先当当朋友也可以呀。怎样?介绍介绍吧!”
赖彻瞪着他。“你离她远一点!”
“为什么?”
为什么?赖彻一时想不出理由,但他就是不想让一向风
花心的陈兴太靠近芬淇。
“喂…”陈兴睨着赖彻。“你很在乎她?”
“不,我谁也不在乎!”
陈兴不以为然地躺向沙发,喃喃道:“是是是,你谁也不在乎!”陈兴了解赖彻为何对人、事如此不在乎,他认定只要对啥都不执着、不在乎,就不可能被任何人、事所伤。
赖彻用不在乎来保护他自己,自私地不对任何人执着、用心。陈兴了解赖彻何以会变成如此,但陈兴不能理解赖彻拒绝陈兴靠近那女孩的用意。这有点反常,通常赖彻是不介意陈兴和他朋友相
的。
陈兴还想追问为什么?然而赖彻已板着一张脸,令陈兴识相地闭上了嘴。
陈兴可不会笨到去惹赖彻生气。谁都知道赖彻一动怒,可是六亲不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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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疯了吗?”程芬淇对着她父母狂吼。她怒不可抑,再也无法用理智来对抗他们的无理作为。
他们竟要她嫁给林炳桐那个恶心的老男人?
原先和赖彻同游的
快,在踏进门,听见此噩耗后已全数消失无踪。
“老天,他几乎大我二十来岁呀!”
程太太早料到她会反抗,于是软腔调地说服她。“唉!年纪大有什么关系?最起码他有房子、有事业,你嫁他多有保障,他看上你也算是你的福气…”
“哼!”福气?芬淇明澈的眸子狠狠地盯着后母。“该不会那男人给了你什么好处吧?”
“养你到这么大,收点聘金不过分吧!”程太太理直气壮地。
程芬淇转而凝视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父亲。
“你呢?”她咄咄
人地问她父亲。“你也赞成我嫁给那个男人吗?”
程先生不敢抬头正视女儿的双眸。他早因她的母亲自私的背叛,而放弃去爱这个女儿。
他可以自怨自艾地告诉自己,这个女儿不值得他付出爱!他和她没有建立任何感情,因为她的母亲扼杀了他和这女孩的任何情分。
尽管如此,为何此刻他心底仍有一丝内疚?在她忿声的
问下,他竟惭愧地不敢面对她。这么多年来,他头一回意识到自己可能做得太过分了。他的良心正在鞭打着他。
见丈夫沉默不语,程太太倒先抢答。“你爸也已经答应林先生了。”
“是吗?”她再次意识到在这个家里,她是如何地微不足道,甚至连自己的婚事都要任由他们做主,没人在乎她的感觉。
她昂着脸,坚决地说:“我绝不嫁他…”这事她绝不让步!
“你一定得嫁!”程太太大声道。“我们已经收了他一半的聘金。”
意外地,程芬淇笑出声来。
荒唐,太荒唐了!她瞪视他们。“这根本是变相卖女儿…”
“随你怎么说,反正等你一毕业,就得嫁给林炳桐。”
程芬淇凝眼忿忿一瞥,而后兀自回房,用力摔上房门,不理会程太太在外头的叫嚷声。
门都已摔上了,却仍关不住后母的威胁!
她疲倦地倒在
上。
林炳桐?
那个有着一头油发、一口黄牙的男人?
嫁给他?夜夜同他睡在一张
上?
哦!不…她掩嘴
吐。
程芬淇侧身蜷在
上,双手环抱住自己。
她又要孤单无助地抵抗宿命吗?
她摊开掌心,恋恋地望着今夜被赖彻紧紧握住的手。她用右手食指去画左手的掌心,缓缓合上眼,想像赖彻正温柔地碰触她手心…
那似乎给了她一些活下去的勇气。
一个人坚强那么久了,为何此刻的她,如此渴望能躲进他的怀里痛哭一场?
是的,只有赖彻的碰触不会令她讨厌,其他的男人,休想碰她一
汗
。
即使赖彻并未真正给过她什么承诺,或是一个肯定的答案,但她的心似乎已偷偷许给他了。是他启发了她的爱情,是他赐给她莫大的快乐,是他令她了解到什么叫脸红心跳。
在她对赖彻已然动心的时刻,怎么可能要她去嫁另一个男人?这简直是扼杀她的
青。
不,她绝不会妥协,宁死也不!
********
在夜的另一端,漆黑的房里,赖彻辗转难眠。
陈兴早已回去。他一个人待在
上,竟睡不着。
今夜,他为何觉得特别空虚?这张
刹那间似乎大了一倍。
左肩上仿佛仍留有程芬淇脸颊的余温,以及她枕在上头的重量,眼前好似仍看见她拉着汽球,
足地微笑…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早已把自己的心埋得够深了吗?他不是早已看破情字了吗?他不是早已抱定不再对任何女人动情了吗?
为何今夜他竟想念起她?
陈兴的话依然清晰如在耳畔…
“你很在乎她?”
不!他怎么可以忘记自己曾被情伤得多重?他怎么能忘记那教训?
那种爱上一个人、执着下去的可怕,当那人违背誓言时,那种毁天灭地的痛楚,他再也不想尝第二次。
对一个人付出越多,用心越多,自己便失去越多,也变得越脆弱。虽也有幸福的时刻,但恋情一旦失败,却更可怕。
赖彻喜爱能自己做主,偏偏感情这事的成败系在两个人身上。只要有一方决定先放弃,另一方再有心也是枉然。
他跌倒过,所以他知道那种心被人捅了一刀的痛苦。
黄美琳当年捅他的那一刀,虽已不再
血,但那无形的刀口仍留在他的心上。
他怎么可以再受到爱情的
惑?怎么可以?
他反覆挣扎,直到累了,才终于入眠。
然而,就连在梦中,他都躲不过爱情。
那是一个鲜明的梦…
黄昏时分,前廊的屋檐下,背对着他的女孩坐在廊上晃着双足,阳光洒在她纤瘦的身子上。那女孩突然转过脸,对他绽开笑颜,向他直直伸出手来,示意他上前握住她。
那女孩是程芬淇。
她对他笑得那样温暖,并且摊开手心邀请他。
而他却看见,黄美琳神情忧伤地伫立在她身后。
于是,他怎样也没有勇气上前去握住那只期待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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