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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黛榕今天上小夜班,来的时候答应挂号处的女同事带她家附近卖的红烧狮子头过来,拎了塑胶盒进挂号室又八卦了几分钟,一走出来,经过电梯前的葯局,排队的长列中一个男子的背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身材颀长、潇洒帅劲,只需见过他一次,就很难从记忆中抹去。

 黛榕直接走到他面前,问:“喂,你是程净齐?”

 “嗯。”净齐看了黛榕一眼,并不认识她,但他似乎很能应付这样的状况,依然神色自若,并没有多大的讶异。

 “我叫于黛榕,是裘晋的朋友。”黛榕很快地自我介绍完,便审犯人似地问:“你来干什么?真的脑震啦?”

 “唔。”他冲着她微微一笑,黛榕心一跳,不得不承认他那双带笑的眼睛还真令人销魂。

 还好黛榕心中对他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认为他必是习惯玩女人的那种男人,以至于对他印象极差、这将她从净齐的人魅力中解救了出来。

 她板起一张脸,冷不防地从他手中过那张领葯单,看见那上头写着耳鼻喉科,开的都是些伤风鼻的葯。

 “小靶冒嘛,”她不屑地把葯单回他手上,对他更没好感了。“还唬人?!”

 他的嘴角向上一牵,绽出一抹顽皮的笑意“是你说我脑震的,我又没说。”

 他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个动作,都轻而易举地勾引着别人的目光,心也不知不觉要往他身上系…黛榕定了定神,肃起脸说出她的来意:“喂,你离晋远一点。”

 净齐有趣地扬扬眉,调笑道:“你是她的老妈还是保镖?我一走近离她一百公尺的地方,是不是就要被抓去坐牢?”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黛榕正说:“你外表这么出色,根本就是个黏蚊板,女人会像蚊子一样地飞来沾在你身上,绝对不至于寂寞,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她?”

 “黏蚊板?”这可是他头一次听见的形容词,他笑了。

 “我说真的,你正经点。”黛榕拧眉。

 净齐也给了她一个听来十分正经的答案:“因为她直率、害羞、诚恳,这些都是我以前所认识的女人所没有的特质。”

 黛榕瞪着他,显然他的话并不足以让她相信。“她只是让你觉得新鲜吧?等新鲜感一过呢?你别玩她了!”

 “怎么能说玩?”他摇摇头“我是喜爱逗她,喜爱看她半害羞半生气而脸红到耳的样子,但我还真舍不得玩她。”

 他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语气也很正常,听起来并不像假,但黛榕对他就是难以信任。她缓声说:“我跟你说实话,她已经有交往的人了,而且人家跟你不一样,他是会认真的,你要是没有真心,就趁早放过晋。”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真心?”他笑着反问。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黛榕嗤之以鼻。

 “你在这儿啊!那我就不必上楼去找你了。”忽然一只手搭上黛榕的肩,吓了她一跳,转头看见是她的女友,当下十分意外,把净齐扔到一边去了。

 “你来找我啊?真难得!”黛榕很是惊喜。

 “当然是有事啦,”女友速速打开皮包,掏出一个红纸袋“二十号那天,帮我包红包。”

 “你不去啊?!”黛榕叫了起来。女友跟晋一样,是她们高中时的好同学,那五十万的不婚基金她也有分的。

 “谁叫她挑那种日子嘛!”女友怨慰地:“星期三,又是月底,我一定要加班的,忙死啦!”

 女友在公司当会计,工作量大,月底特忙;这状况黛榕明白,但却不想体谅,她倒霉地嚷嚷:“怎么这样!你们都不去,我一个人无聊死了啦!”

 “还有谁不去?”女友歪头问。

 “晋啊!”黛榕臭着一张脸“她也叫我帮她包。”

 “她为什么不去?”女友更不懂了。

 “因为没人陪她去,”黛榕噘着一张嘴“韩讳那天有事。”

 “韩讳?”女友想了一下,忆起黛榕曾经跟她八卦过,当下理会得。“哦,就是那个面包树…”

 黛榕笑着点头,却忽然想起净齐好像还在旁边,猛转回头,果然他好整以暇、面微笑地站在那看她。

 黛榕恶恶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竟然趁她分神,不声不响站在旁边偷听。她当下拉起女友的手,打算拉她到楼上再慢慢说。

 “他是你朋友啊?”女友的眼光不由自主定在净齐身上,表情十分丰富,活像黏蚊板上又自动飞来的一只蚊子。“好帅…”

 帅个头!黛榕不由分说地扯着女友,扭回她的头来,好像净齐是什么恶魔,多看一眼就有危险。

 “喂,我刚才跟你讲的那些,你记清楚啊。”黛榕人都走了,还不放心地回头嘱咐他。

 净齐抛给她一个浅浅的笑容。“嗯,统统都记清楚了。”

 二十星期三晚上,还有韩讳这个名字…他可真是记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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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妈妈这几天最常吼晋的一件事就是:“你这女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人家都已经搬进隔壁好久了,你也不会去看看人家,连敦亲睦邻都不会。”

 那个人家,指的是韩讳,那句“好久”其实也只不过几天;晋知道老妈又在恨不得把女儿包包送给他了,遂任凭老妈去叨念。

 直到这天,是采访韩讳过后的一个星期,下一期的杂志打样出来了,晋觉得被采访的人有权利最先看到排版与内文,这才在晚上他工作结束后,带着打样去敲他家的门。

 “你剪了头发?”韩讳看见一头短发之姿的晋,诧问。

 “是啊,好不好看?”晋甩了甩头,没有长发在身后飘,有点不习惯,但很轻

 “当然好看。”他请晋进屋。“只是怎么舍得剪?不是留得很长了。”

 “这样就不会害你打嚏啦!”晋没有多想。

 他深了一口气,怕自己自作多情。“不可能只因为这个原因吧?”

 “就是因为这样。”

 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没心机的诚实会给韩讳带来多大的动,他怔了怔,随即浮现出一个感动的微笑,眼神也变得温柔而炽热;这眼光让她的心狂跳了一阵,忽地发现,她这不等于是变相的表白?虽然含蓄了些,但她知道韩讳一定懂。

 她脸红了,赶紧祭出她今天的来意当挡箭牌“这是杂志的打样,等杂志出刊了,我再拿几本给你。”

 “谢谢。”他收下,目光移向杂志,晋的尴尬解除。

 他捧着杂志,却只大略翻了翻,就搁在桌上了。

 “你不仔细看看?”晋半开玩笑地:“不怕我们把你写坏了?”

 “我信任你。”他看着她,眼光很专注。

 晋偷偷了口气,觉得今天的气氛怎么这么暧昧?像是两人对彼此的好感藏了好久,然后一下子全发酵了。

 她就着身旁的沙发坐下,又岔开了话题:“你家布置得很温馨呢,好舒适的感觉。”

 “我没特别花什么心思,”他环视了整间屋子“只觉得,家就是休息的地方,依照这个想法,就变成这样了。”

 “很好呢。”晋想起她家当初装潢的时候,那位天才设计师将她家的天花板做得又花稍又豪华,厨房和餐厅交接的地方,还做成了浮雕的拱门,真是想到就伤脑筋,不由得直说:“比起我们家那个什么罗马凯旋门好多了。”

 晋边说边笑,韩讳也笑了,他渐渐习惯了晋的个性,有话直说,不会刻意隐瞒。

 “哦,你把阳台变窗台了。”她发现阳台上一列维多利亚式的白色大铝窗,新奇地走到阳台去看。

 “这窗可以整片拉开,所以并不会影响阳台的景致,”他也走出阳台,替晋把大窗拉开。“最主要的是,这样就不怕雨打进来。”

 “怪不得我妈最近老是在念要在阳台做铝门窗,”她笑道“原来是看了你这个例子。”

 “其实我也是看了这栋楼其他住户这样做,才觉悟的。”他实说。“只是他们的窗面小,隔离感比较大,我的窗户大一点。”

 “这样比较好啊,”晋赞同他“我最喜爱这栋房子的地方,就是从这个方向望出去的景致。”这栋屋子在半山坡,门前一片尚未开发的绿地,浓密的树木,十分令人心旷神怡。她对着窗外,做了个深呼吸。“真舒服!我常常就这样待在我家阳台上,都忘了时间。”

 时间?仿佛提醒了韩讳什么“对了,我有个东西给你,你等一下。”

 他转身进房间去拿了。

 是什么?晋没有多想,依然倚窗而望。今晚的夜很好,云清雾散,天空干干净净的,一弯月芽俏皮地挂在天上,满天星星闪啊闪…晋一闪神,眼前竟也出现了一个闪闪亮亮的东西。

 一个蓝色绒盒里,躺着一只银白色的链表;做为坠子的表只有指甲般大小,白金的表面作工精致而典雅,非常漂亮。

 “不是很贵重的东西,链子和表面倒都是白k金的。”他拿起链子,绕上晋的颈脖替她戴上。“这样,你就不会掉表了。”

 晋垂着头,手指拨弄着那只高贵别致的表坠,心里头热热的,眼中也热热的。令她感动的不是这礼物的价值,而是他的用心。她的家人朋友都知道她常掉表,然而不只是她的家人,就连她自己都没想过要去解决这个问题,韩讳却替她想到了。

 “谢谢。”她由衷地说:“这是我所收过最体贴的一个礼物。”

 “本来以为出外前不会遇见你,想着去美国时看看有没有更漂亮的款式,不过既然今天见了面…”

 他解释着,然而话还没完,晋就认真而诚恳地接下去:“这已经够好了,真的。你什么时候去美国?”她问,忽然觉得有些舍不得他离开。

 “后天。因为是我父亲的生日,所以我们全家都会团聚,我也趁这时候回去看看家人。”

 “去多久?”

 “两个星期。”一提到出外,韩讳就想起晋上回提出的邀约,他仍然对这很懊恼“真不凑巧,不能陪你参加朋友的婚礼。”

 “别放在心上,那不是什么要紧事。”她坦率地说,并不完全是为了化解他的歉疚。“一个人参加婚礼没什么大不了的,再不然我也可以不去。”

 他果真笑了。“你的个性真直率。说真的,你让我想到我二姐,她跟你的个性好像,可惜她在美国,否则真想让你们见见面。”

 “你可以带我去美国啊。”她半开玩笑。

 “我明天去订机票?”他马上当了真。

 “你认真啊?”晋意外地“我还要上班耶,下次啦。”

 “没错,下次吧,我没想太多。”他笑笑摇头,这回却是笑自己,想他一向深沉稳重,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莽撞?“是该多想想,”他接道:“如果我带你出现在我家人面前,他们大概会很吃惊。”

 “为什么?”晋侧着头。

 他凝视她半晌“因为我来台北这么多年,从没有带异回家过。”

 晋呆了呆,说出从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感想:“这算是…你的某种表白吗?”

 “算是吧。”他并不隐瞒,明白地承认了。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最清楚面对自己的心意,也是最直接告白自己感觉的一刻了。

 晋静静看着他,心中漫上一股喜悦、一股骄傲、一种能被这么好的一个男人爱上的幸福感。

 他们对望了好一会,彼此之间像是有无形的漩涡将他们卷入,把他们拉在一起,他靠近她,她上前,两人的相遇了。

 他拥着她,坚定的手臂箍着她,她的双手亦不自觉地动作着,落在他颈后,圈住他。她闭上眼睛,神思在飘,心也在飘。他的吻如同他的人,柔软坚定,温柔得像和风,轻轻漫进她体内,柔化了她的一切。

 初萌芽的情愫,因这般的亲密而迅速滋长,像绳索或锁链般将他们在一块,热情在齿之间传递,鼓动他们探索彼此的感情。

 他的头终于抬了起来,眼睛温柔而专注地凝视着她,像是带着千千万万细腻的情愫。她低声叹息,再度把头埋进了他怀中,静静地依着他,一心一意听着他的心跳。他的心跳得好快,却好沉稳,似乎就是幸福的感受。

 “为什么没带女孩子回家过?”她偎在他怀中,轻声问。她只觉在他面前可以自在地畅所言,不会在乎很多,跟他在一起就觉得安心。“喜爱你的女人这么多,你不可能没有机会。”

 “是不少。”他轻抚她的头发。“只是,我并不是一个对感情很积极的人,我不会主动去制造约会、去追求,总是很被动地顺应缘分,即使印象很好,如果不是凑巧经常见面,也不容易有机会长久。”

 “那我算幸运的了?”她娇笑地略略抬头。“住你家隔壁,近水楼台先得月。”

 “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他的手指温柔地抚上她的脸,划过她的鼻尖、人的嘴角。“我不太会哄女孩子,也不太懂什么是浪漫。”

 “但是你很温柔,而且很体贴。”她接口。“告诉我,当你喜爱上一个女人,你会愿意替她做什么?”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我会将她放在生命中最重要的地位,全心全意,奉献一切。”

 “这不就得了?”她满意地笑了起来。“一个女人希望的,也不过只是这样罢了,面包树。”

 “面包树?”这称呼令他失笑。

 “这是黛榕给你的绰号。因为面包树又高又大,果实又可以吃,实在令人很有安全感。而你,”她扬头看他,双眼在夜中闪亮。“就是棵女人梦想的面包树。”

 他又笑了。“你觉得她的话有理?”

 “嗯。”她柔声说:“古人形容女人的终身幸福,就好比丝萝能找到托付的乔木,面包树刚好也是乔木的一类呢。”

 “你愿意托付我?”他柔情似水地问。

 她的眼神转到他脸上,在他眼中见到了温柔。她微笑地点点头,倚进他温暖的膛里,至少这一刻,她对这答案是毫无置疑的。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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