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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暗严到了小渔住的砖屋外候着。

 他谨慎地绕了绕屋外一周,发现惟一还有灯火的地方是在屋子二楼左后方的小绑楼…他不知道那是否就是小渔的房间。

 于是他很滑稽地学了几声狗吠,像他在电影里看到的那样打暗号,然后躲在屋后一个大水缸旁观测,却发现二楼的房间毫无人影探望。

 他简直急死了,生怕那一室微光若就这么熄灭,那么今晚他精心策划的一切就泡汤了。

 于是他也顾不得什么了,就这么四处地望呀望,打算“就地取材”爬上楼一探究竟。

 他观察了四周,发现屋后四置的杂物还真不少,有木架、铁丝圈、锄头等…“啊!就是这个!”他兴奋地发现了一个小梯子,随即将它取来靠墙一摆,整个人就这么爬了上去。

 但是这个梯子显然不够攀及二楼,他望了望下方,自己也觉骑虎难下,便提起勇气抓住了左方不远处一柱坚硬的水管,使劲地握紧,让自己腾了空,而后运用了极大的摆力量,以鞋跟勾着了二楼房间外的小凸墙,慢慢地贴实了左脚…

 暗严还来不及让自己站稳,便扯住了被夜风吹扬的窗帘,一个不注意碰倒了几个养着小花的砖盆…

 在房里静读的小渔也被这声响惊着了,连忙将手中的诗册一把砸向窗外偷儿的脑门,而后大喊:

 “爸!有贼啊!”暗严听到小渔的声音着实松了口气,却又发现她正大喊抓贼,又朝他丢书,一个心急,整个人跌进了内侧窗口,两脚腾空…

 小渔惊魂未定,再次叫喊之际,却看到狼狈挂窗的不是别人,而是傅严。

 她马上收了口,将他拉了进来,急着道:

 “你在做什么啊?”

 她低声喊骂,傅严却只是呜呜叫,觉得气力耗尽,累得说不出话来。

 小渔不安心,先是轻启房门,见父亲房外毫无动静,又是锁上。

 这才走近傅严,看到他前额肿了大包,想是自己心急丢书的“杰作”有些不好意思地从书桌抽屉取出葯膏,涂抹在他的额上,道:

 “你怎么搞的啊,都九点多了,还来我家做什么?”

 暗严被她的手得刺疼,却又强忍住,着说道:

 “今天的课都不能翘头,觉得一整天下来没见你一面怪怪的,所以就来你家,想约你出去玩…”

 “出去玩?”小渔停下擦葯的动作说道:“有什么好玩的?”

 “很多好玩的啊…我想这时间你爸也该醉得不省人事了,你偷溜出去不会有事的。我有开车来,再送你回家…绝不会耽误时间的…”

 暗严的语气不知怎地愈说愈心虚,只觉得自己的眼光顿时不知如何摆置…

 “你怎么啦?”小渔拿出了纱布,轻轻地盖上他的额头,却发现这人动作一点都不配合,她微斥道:“你不正眼看我,我怎么给你包扎啊?”

 “呃…小渔,我…你…”傅严怪怪的眼神溜转着一些心慌,他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我怎么了吗?”

 小渔看了看他为难的表情,又见他把目光朝自己的口望了望,她便也随着他的眼神轻移,竟赫然发现自己仅着一件薄薄的衬衣,那质料早被暑汗渗得若隐若现,她少女的身躯全被这半夜闯入的恶男窥尽无遗…

 “啊!你这胚子!”

 小渔想都未想就把手中的纱布葯水全往他的伤处丢去,傅严倒是叫都不叫一声,只是干笑。

 小渔气得脸红,她才不去想会不会弄疼他呢,她只知道她竟然无端给人占了便宜,这真是全天下最没道理的事!

 她先是以手掩,后来发现遮不住大片春光,她急着一喊:

 “你给我转过头去!”

 “好好好…”傅严的声音颤着令小渔可恨的笑意,他又说:“小声点…可千万不要吵醒你爸…”

 小渔听到他的话,先是低音量,却还是气不过地说道:

 “你也一样,给我爬下去!”小渔打开衣柜穿上了外套,语气十分不饶人。

 “小姐…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你也看过我洗澡…”傅严转过头来取笑。

 “你诬赖我!那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小渔气得脸鼓鼓的,傅严心起玩兴,整个人欺了上去,将小渔一把近了沿。

 他表情满是气,说道:

 “你看过我的体,我可没有要你还我一个公道呢!”他凑近了小渔,闻着她的发香,看着她脸上滚出一颗颗汗珠,他又说:“那么热,你别穿外套了…”

 他作势要替她宽衣,却被烈女掌掴…

 “啪!”小渔先是一巴掌,然后一个下踢,踢中了傅严的下盘,她气魄十足地说道:

 “你少来!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去的…”她后来又觉得自己这番说辞像是少女的娇嗔,于是又加了句:“你敢来的话,我就让我爸用酒瓶把你砸死…”

 “哇!这种话你说得出口啊…”傅严着热呼呼的右脸,两脚紧夹着自己的尊严,那样子不堪极了。他扁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嘛…这你也当真?我才不是这种人呢!”

 “你是什么人对我不重要,我要睡了…”小渔走近窗沿,指着外面的夜空伸手作送客姿态:“你…请吧!”

 “你还真忍心让我爬下去啊?”傅严一脸不买账。

 “要嘛一起从后墙爬下去,要嘛一起从前门溜出去,你选一个吧!”

 “这是我家耶!”小渔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夜闯民宅,又对我非礼,你果然是个‘登徒子’…”

 “小姐,那你偷看我洗澡,我可没喊‘救命’…”

 “你用得着喊‘救命’吗?”小渔被他得微怒:“你在我洗衣服的地方洗澡,我只是‘不慎撞见’,你听着,是‘不慎撞见’…”

 “那是一片天然湖泊,而且我也是在那里洗我的衣服,你可没立牌子说那是你的地盘…”

 小渔不想再想起那天的事情,只要一想起她就全身发热不对劲。

 “我不要再跟你辩了。”

 “我倒爱跟你辩的。”傅严今天可是勇往直前,他一个大步就让小渔靠墙,一个俯身就让小渔屏息。“我要跟你说,我、喜、、你…”他在小渔略显恐惧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未知,于是他更加笃定地覆上他温热的瓣,与小渔发冷而颤抖的红盖合…

 他的眼里动着清澈的爱意,直向小渔的双瞳袭去。

 小渔只觉得脑中轰然一片,全然不知道这一刻这一秒怎么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她有着微微的挣扎,仿佛一支残帆突然被狂风暴雨打翻。她不知道这个偶然是否容许被发生,她也不知道这一吻,是否能安稳地贴紧这个偶然。

 她觉得自己全身干涸得像一只离开水面的鱼,就这样被一只飞鸟给擒去,包围在他温热而的汁里,却不是如旧熟悉、不是原以为一生就这么覆盖她的咸咸海水气味。

 她好害怕,虽然心灵的某一个声音告诉她要让自己更柔软…

 只是这柔软并没能淹没她的恐惧,她开始极力地挣脱开这个吻。

 可是傅严却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他只是有些暴地伸出他探索的舌尖,直往她的舌后侵去…

 他试着那微颤,企图予之吐,却发觉她竟对甜美的此刻无所恋栈,只是想逃,只是想躲。

 暗严的男意识已经卷走他的理智,他将小渔紧紧拥在怀中,像是维护世上惟一珍物那般。小渔抵不过那强硬的臂弯,亦避不开中的绕。

 她只能狼狈地又被拉扯进那令她恐惧的爱意中,直至无力,她只有虚耗,却渐渐感到那强烈如同灭顶的吻,慢慢成一道蜿蜒清浅,像是她脆弱滴坠的泪,灼热地细在眼前这男子的脸庞上…

 暗严察觉到她的眼泪,缓缓地以不舍的碎吻拂去。

 他知道她不安、害怕,于是他不再渴求进一步,只是轻轻顺着她的发丝,看着微汗与泪水胶着在她清丽瘦削的脸庞,说道:

 “我把你弄疼了吗…”

 他以手指轻微地着她的瓣,此刻,他们贴得如此近。

 小渔只是不发一语地看着傅严,眼里着傅严难以解读的讯息。

 “你在想什么?”傅严将她拥得很紧,他膛上起伏着她的心跳。

 小渔迟迟地开口,语气如稚子般说道:

 “你…真的会喜爱我吗?”

 “我当然喜爱你啊…”可是傅严又随即改口:“不!我不只喜爱你,我还爱你!”

 那句话像是咒语般让小渔的眼里有了彩虹般的晶亮,可是短促得像雨后天彩般,随即又覆上了一层阴影。

 “你知道…”她心里很难受地说道:“我其实并不完美…”

 “没有人是完美的…”傅严着她的发说着:“你会慢慢知道我也有很多缺点的…”

 小渔突然将他拥紧,心里的那句…

 你也会的。她却没说出口。

 这一夜,对小渔而言很漫长。

 小渔还是没跟傅严出去夜游,傅严只好闷着心情走了。

 而小渔只是彻夜写着记,写了好多好多,傅严当然都不知道,那本记里,究竟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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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东京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傅家的大厅里传来了汪萍的声音。

 “夫人,这是昨天的事。”那年轻的男声在电话那头提高分贝。

 汪萍闻言,持着话筒,眼底一抹深沉。

 “那么晚了他还出去?没有人管他吗?”

 话筒另一端的男子说道:

 “少爷执意把车开走,冈田先生和李嫂都劝不住他。”

 “那么他又去哪儿呢?”坐在大厅里的汪萍,左手按着玻璃杯沿,再一出力,玻璃杯便会应声而碎。

 “少爷把车开到海岸公路上,然后将车停好步行进了山。我跟踪他走了一会儿,看到了一间山里的屋子。

 少爷他…”话筒另一端突然不说了,语气甚是诡异。

 汪萍心里被勾急了,追问道:

 “他怎么了?”

 那电话里的男声又开了口:

 “少爷绕到人家的后院爬了上去,还差点跌了下来,我隐约看到一个女孩子将他拉进了屋内…””电话里有着窃笑。

 然而,汪萍的脸色却是铁青,完全没有笑意。

 “好了,别说了,你继续跟下去,把那个女孩的身家背景给我查清楚!”

 她收线,对方却似乎说得意犹未尽,那男子低声说道:

 “夫人,少爷进了屋子里好一会儿,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消息传出去,对长鹤集团…”

 “你少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汪萍赶紧把话说清楚,她觉得以自己的身份,跟这等人说话都嫌脏了她的嘴:“总之你听我的吩咐,你开的数我绝不啰嗦!”

 语罢,她将电话给大力挂上,转身走进卧房内盥洗。

 躺在榻上的傅予丞看了她一眼,别有用意地说道:

 “你还是派人去监视严儿了,是吗?”

 汪萍打开了衣柜,取出睡衣,背对着傅予丞冷冷说道:

 “你全身都糟了,听觉倒还很灵敏…”她的话总像刺,扎着傅予丞的心。

 暗予丞掀开了被,靠着枕坐直了身子,道:

 “如果这样的嘲弄,能让你好过,那么你就尽管说吧…”

 汪萍轻解衣裳,她依然美好的身段在傅予丞的眼中始终是个更大的讽刺。

 她想到了一件事,难得委婉地说道:

 “你请律师来过了吗?”

 “你说什么?为什么要请律师来?”傅予丞刻意别过头,不看她解衣的动作。

 汪萍闻言,只是转身正对着傅予丞,她的双在宽松的丝衣中显得幽微一片。

 她坐到了傅予丞的身边,将手探向他的头轻挑逗…

 暗予丞不堪地侧身躲开她的举动,低喊道:

 “你在做什么?”

 汪萍更是残忍地对他抛以妩媚的眼神,而傅予丞却只能报以滞默的无言。

 她盯着他衰老的身影说道:

 “问我说什么,问我做什么,你有权利问我这些吗?‘我的丈夫’…”

 “不要再说了…”

 暗予丞扯被掩面,汪萍却一把拉开。

 “听不下去了吗?我说得正中你‘下怀’,是不是?让我告诉你,你根本不是个男人,你是个失败者,你的事业跟你的‘那个’一样,永远‘不举’…”

 “你够了!”

 暗予丞一挪身就勒住汪萍的喉头,他尽他所能的最大力量将她推到边,整个面容得火红。

 汪萍似乎还没完,她一边着发疼的颈项,一边低呻:

 “你留着这些力量打女人,你怎么不留些力量来‘办事’?”她知道自己又占了上风,假意一阵笑。“我不跟你说这些了…说了还是一样…”

 她指出修长的手指一弯,故作心疼地说道:

 “没本事的‘小宝贝’,我认了…”.

 暗予丞遏止不住怒气,整个人一动,从上摔了下来。

 他扶住了沿,对汪萍说道:

 “你笑啊…你去笑吧!”从那凹陷的眼眶里,他出了多么衰老的眼泪。

 然而,汪萍显然一点也不怜悯。

 她以丝毫不夹带情感的语调说道:

 “关于遗产的事,你尽早找律师来办一办吧。”

 “遗产?你说什么?你竟然已经想到了我的遗产?”

 暗予丞简直难以置信。

 “没错,我还想到了你的‘遗嘱’。”汪萍突然脸一沉,说道:“你听着,你休想象你妈一样,临死还跟我作对!”

 “对了…”他被她一提醒,倒知道自己手中还有筹码。“我还有我的‘遗嘱’,我会好好的写,绝对不会顺了你的意的。”

 “你敢!”汪萍大喊。

 “我为什么不敢?”傅予丞坐地回道:“我要让我的儿子活得快乐,我绝不让他跟我一样…”

 汪萍一阵无言,而后虚情地将语气放软,说道:

 “你不会这么做的,是吗?”

 暗予丞冷笑,他把这个女人的卑劣看得一清二楚。

 “你错了!我一定会这么做。”

 汪萍知道他说到做到,于是又把语气转为不屑:

 “我告诉你,你爱写几份‘遗嘱’就尽管去写吧,我都,有办法让它不算数。你的遗言最好先代给我知道,否则我可要额外花费精神去帮你想…”

 “你…你不可以…”

 汪萍一脸笑地面对他的高分贝,中断他的话,

 “我当然可以。毕竟活着的人说了算,你就趁早人土为安吧…”

 “你…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傅予丞得说不清话语。

 他已然被怒火狂烧,整个人突然剧烈抖倒地,脸色只是可怖的苍白。汪萍的笑意显现在他发直的眼里,成了一幕讽刺。

 渐渐地,傅予丞模糊了意识,他僵直地沉伏在一片黑暗里。

 汪萍看见傅予丞倒地,却是出奇地冷静。

 她移近傅予丞,确定了他鼻息渐弱之后,竟像是经过演练般的失声大叫:

 “老爷昏了…快来人哪…”

 如同她所想的那样,第一个夺门而人的便是冈田弘也。

 他跪倒在傅予丞身边,试图摇醒倒地的傅予丞。

 “老爷…老爷!”

 他的语气满溢着急切,他简直快要失去理智。

 他看着一旁的汪萍,汪萍因那仿若能透视人心的眼神注目而心慌转身。

 她低喊道:

 “你快把老爷送到医院去啊…”霸田弘也盯牢那颤抖的娇弱身影,沉声说道:

 “你…把老爷怎么了?”

 他知道事情并不寻常,他的问也让心虚的汪萍越显紧张。

 “你问这个做什么?快…快把老爷送医院啊…”许多仆从与佣人闻声全进了卧房内,汪萍作崩溃状,一个劲地大喊:

 “快送老爷去医院…你们全出去!让我静一静…”

 霸田弘也也顾不了太多,他知道里头有文章,却还是无暇多问。

 他背起了奄奄一息的傅予丞下楼,一同坐上了救护车,心里全是复杂的头绪。

 老爷!撑着!如果你走了,傅家的未来会变成怎样?

 老爷你不能走,你走不了,少爷还小,他需要你啊!

 霸田弘也眉头盘桓的焦灼与傅予丞血全无的脸庞成了极端的对比。他闭上双眼祷告,为他的主人祷告,为傅家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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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家的仆从与佣人全被汪萍阻挡在卧房之外。

 “夫人,您节哀,不要伤心了…”房外的劝声不断。

 还待在房里的汪萍不时的假意哭嚎,一一瞒过了所有人。但是她害怕冈田弘也背起气绝的傅予丞时看向她的眼神。

 她仿佛被读懂了一丝愧疚。

 然而,她再也无法走回头路了。

 她急着打开傅予丞的个人电脑,却赫然发现有着锁码程式,汪萍试了几次密码全不对。

 忽然,她想到了与傅予丞结婚的日子,无计可施之下,她急急地按了“19631225”竟然成功地破解了程式!

 汪萍从没想过,傅予丞竟会记得那个日子…

 那是西元一九六三年在日本东京的圣诞节雪夜,她在一群日本企业人士前,披着中国传统的凤冠霞帔与傅予丞完婚。

 那年,她才十九岁,在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之下,她就被父亲像货物一样丢到了傅家,送给了一个她全然陌生的男人,展开了她华丽却苍白的二十年人生…

 然而,她很清楚没时间缅怀过往了。

 汪萍眼眶微热地开启了一个新文件,以最短的时间写完了一纸遗嘱。

 她将之列印在纸张上,然后取出了檀木书桌抽屉里的傅予丞专用印章盖上,细细密封在一个白色信封里,慌忙地扔置在桌上一个公文夹下。

 在做完一连串动作之后,汪萍的身体仍是颤抖的。

 终于,她看着窗外惨淡的夜,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她和傅予丞的婚礼上的那场冬雪…

 她已难忍心中的压抑而哭出悲伤的声音,一串沉重的泪水顺势滑下她白净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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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严一下课,又跟冈田彻要车跑去找小渔了。

 他不相信一个吻会让她因此对他却步。

 心里只是反复搅着一个念头,他真的想不透,拜托…就一个吻罢了…

 昨夜他糊里糊涂地被赶走,原本计划好的约会都没搞头了。

 他辛辛苦苦地在某个小海滩布置了一个烛光夜烤,搭了一个小篷子预备一起和她看星聊天,没想到仍是没能完成约会。

 虽说他追求的进度来了个大跃进,要到了一个吻,可是却也换来了小渔对他似有若无的抗拒。

 这简直让他不是滋味极了。

 他可不能让两人愈趋白热化的感情状态中断,他反复思量后发现,他惟一能做的,就是“紧迫盯人”

 对!紧迫盯人。

 像打篮球一样,对方愈要问躲偷跑,你就愈要跟得死紧,这才是最佳战术。对待感情上亦是妙用,这点他深信不疑。

 今天他天刚暗就来了,正还想该如何让小渔出门,没想到她却坐在家门前的藤椅上,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研读着。

 暗严先是倚树探了探,瞧砖屋内并无动静,只有屋前的灯亮。照着小渔低头全神贯注的模样,他心想,难道小渔的父亲不在?

 暗严偷偷地、不发声响地绕到小渔一旁,突然一把抢过她的书。

 “我来了!我们怎么那么有默契呀,你知道我会来,在这儿等我啊?”

 他的嘻皮笑脸看在小渔眼中却有些微的不同,她只要一见他就想起昨夜那个动人心魄的吻。

 “怎么不说话啊?”傅严见她不语,又瞧了瞧屋内说道:“你爸不在?”

 小渔只是静静作声:

 “他去找酒伴…”

 “那好!”傅严理直气壮地拉起她的手说道:“我们也去喝酒,我们喝红酒…”

 “我不能出去…”小渔拒绝地说道:“我要为我爸等门。”

 见小渔又搬出理由,傅严却无理会,他直言:

 “你爸不在,你就不能有借口了。昨天你拒绝了我,今天不能再来一次…”

 说完他就拉着小渔直往来路走去,小渔无力招架,只好说道:

 “可是…我穿得这么邋遢,你要带我去哪儿?”

 “不会啊…”傅严将她上下看了又看,一身素净装扮的她,顶多是要将头发束整,其它并无不妥之处。

 他诡异说道:

 “你好极了。不要再说了,跟我走就是了…”

 暗严拉着小渔踏进漆黑的林中小道,只有一弯新月隐约透出凉爽的微光。他紧抓着小渔走在前方,觉得此刻他俩像在森林冒险一般。

 小渔只能被动地踩着他踩过的脚步。

 她心想自己就这么跟他出来,那么父亲回来该怎么办呢?她不能避免去想这些!她的心一向不能随心所、自由自在。

 此刻,她随着傅严在林里闯一通,她觉得很荒谬、很惶恐,她不敢相信下一刻她会遭遇到什么?

 然而,这分耽虑,却因为傅严紧紧握牢的手而感到一股依靠。

 她在夜里凝视着那个厚实的臂膀,突然生出了深深浅浅的依恋。

 这个男人,活得如此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所向往的,他都拥有。那么,她可以去拥有他吗?可以去拥有这样一个他吗?

 这些杂乱的思绪不时打进她的心底,她觉得有很多疑问都没有答案,自己只能任由那些疑问在心里深处愈埋愈深。

 她边走边想着这些,一个不留神,撞上了傅严止步挡在前方的宽肩,小渔整个人差点滑倒在离她不远的烂泥沟中。

 暗严连忙扶着她说道:

 “哇,好险啊,你差点跟我上次一样成了‘小黑人’…呵!不过那也不错…”他又逗她:“我们可以一起‘夜泳’…”

 “你再说一次,我就走人…”

 小渔气他每次都拿“泳”一事寻她开心。

 “我不说我不说…”傅严笑着看向前面只有一尺宽多的坑,说道:“你先上吧…”

 “为什么要爬这个啊?”小渔不解地问。

 “要说这个的故事要说好久呢…等你爬了我再告诉你。”傅严换条件。

 小渔也颇为配合,起裙摆轻易地出了口。

 暗严也轻松地过了。他随手拔起一芒车送给小渔。

 “每次找你都要过这个,不然不知道怎么到山里头去…”

 “是吗?你专走这些‘旁门左道’,真不磊落…”小渔试图放松心情,嗅着夜里海风的气味,拿过了芒草管搔着傅严的脸。

 暗严躲了开,揽住了小渔的肩,他认真说道:

 “我没说过自己磊落,我偷窥、泳、闯民宅,样样都在行,惟独不会追女孩子…”

 小渔怕又落了他话里的陷阱,故意不回话。

 她走近傅严的车,傅严绅土地开了前座门,凝着她的脸说道:

 “你是我第一个女朋友,我也是你的初恋吗?”

 暗严设下圈套,就等答案,她说了就成了他的“女友”了。

 “你们男人都在意‘数字’问题,我拒绝回答。”

 小渔有些狡诈地逃过了,她关上了车门,在车内望着傅严的苦笑。’

 暗严只是不甘地坐上车,发动了引擎。

 突然,他出其不意地俯身一个浅吻,看着小渔脸颊的腓红笑道:

 “我们‘心知肚明’这一切,不用答案,不是吗?”

 小渔听着他言语的霸,气感受他对于爱的掌控的蛮横,那股莫名的害怕又涌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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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开过了一段又一段的山壁转折,终于离开了海岸。

 小渔第一次离家那样遥远,她应该觉得快乐,然而多么矛盾,她却对家有着一丝奇异的眷念。

 她这才知道,原来浓密的山林,早就成了她的保护。她已经被眼前的这个世界摒除于外了。

 小渔冷静地看着平整的道路、异样的街景,人显得更为沉默。傅严却不疑有它,认为她只是接收不了这么多复杂而新奇的讯息。

 他笑着说道:

 “跟山里很不同吧?”

 “是很不一样。”小渔诚实地说道,她又补了一句:“可是我不喜爱。”

 “你过得太封闭了,这才是人过的生活…”

 暗严自以为是的戏谑,在小渔的耳中却像是讽刺。

 她开口说着:

 “我是活得很封闭,我整个人都很封闭,不是吗?”

 “到了…”

 暗严没听清楚小渔的话,他下车替小渔开了门,又将车钥匙交给餐厅的外场,而后才转身对小渔说道:

 “带你吃好吃的,你实在太瘦了,不好抱…”

 小渔发现傅严的幽默、说话的逻辑全变了。他显然以为自己的安排再妥当不过了。小渔跟着他,只能照单全收,不能表示意见。

 她见傅严一身着豪门子弟的自以为是与狂妄,心里不知怎地觉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

 但她还是握住了傅严,毕竟眼前接连发生的种种对她而言,充满了未知,她必须跟着他,即使她有过一丝掉头的打算,她终究没这么做,不是吗?

 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了。

 小渔才走进餐厅,就听到钢琴的声音。她的白鞋踩在淡的洁白地毯上,还是有着颜色鲜淡的差别。

 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举止似乎都该有着气质。

 她有些无措地四处望了望,灯光柔和,气氛浪漫,其他桌的客人里,男人优雅的风采,女人娴静的气质,都像是理所当然地存在着。

 搂紧傅严手臂的她,反而在这个高雅的空间里像是多余。

 随着英的侍者引领他们走到预定的位置,他俩方才坐定,傅严随即起身对小渔说声:

 “失陪一下。”而后就这么走了,小渔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在餐厅的转角消失。

 她感到有些慌乱急切,却不敢喊出傅严的名字。在这样的场合里,她是多么害怕自己任何一个举动失态,让傅严难堪。

 只是,她脑中响着傅严说的那句:

 “失陪一下。”

 她发现这是一句多么造作的客套用词,这绝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热情的大学生会说的话,不是吗?

 小渔也不敢确定了,她低头不发一语。

 “请问小姐要选择什么样的餐前酒呢?”男侍者唤回了小渔的思绪,他有礼地低首询问。

 “什么是餐前酒?”小渔反地回了话,随即暗自责骂自己的无知。

 “嗯…小姐是需要白葡萄酒,还是红葡萄酒呢?”

 侍者有点讶于小渔的探问,但还是很亲切地回答。

 “嗯…我不知道。”小渔又低下头说道:“还是等他回来,由他决定吧。”

 “小姐是要等先生回来才决定喽?”他再确认。

 “他不是我先生…等他回来再决定吧。”小渔显得丧气、不自在,她微样的沮丧,投在逐渐低的声调。

 怎么?他俩像是一对新婚燕尔的佳偶吗?

 男侍者浅声道歉:

 “不好意思,那待会儿再为您服务。”侍者转身离开。

 小渔只脑戚坐,只能盯着干净的桌巾发呆。她看着桌上一排光亮的银色刀叉,取了汤匙,有些无聊地敲了敲桌沿。

 这举动显然引来了很多用餐者的注目,小渔才惊觉自己敲出了声响打搅了客人用餐,连忙放下汤匙,有些胆怯,亦像是求救般的朝傅严刚刚离开的方向探望。

 她的心里竟有一种被人丢弃在此的念头。

 五分钟后,傅严终于出现了,他的手中多了一大束黄玫瑰。

 呼吸显得急促的他开口对小渔说道:

 “好累…送给你。”傅严全身弥漫着一片深情,他连说话的方式都显得格外温柔动听:“喜爱吗?我临时想到,就冲到对面商家买了…”

 小渔依然被动地接过了花朵,有一丝丝榜徨地接了话说声“谢谢”却没有由衷的微笑。

 她明白傅严的脸上的确动着很动人心弦的情愫,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她的缘故。

 可是这一切却让她感到像雾般朦胧,心里只是觉得毫无踏实感可言。她开始后悔来这一趟,却又不忍扫傅严的兴,勉强吃完晚餐,她便提议离开。

 暗严与她在短短三十分钟后又走出餐厅坐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傅严有些无奈气短地道:

 “真是的…还想带你逛逛街,你却要回家。”

 “我本来就不能出来太久。”小渔看着窗景,话回得简单。

 从饭局不甚热络的攀谈,到回家的路上一片窒人的沉默,傅严一直熬住困惑,直到送她到家门口,他终于提出了疑问:

 “你怎么了嘛,都不理我…”

 暗严本来将她的表现解读为“适应城市步调不良”后来隐约觉得问题是出于自己的缘故,否则她不会不说话,不看他。

 “很晚了,你走吧。”小渔见屋里一片黑暗,知道父亲尚未归来,但是她心里的感觉很复杂,不是一时牛刻说得清的:“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吗?”

 暗严尴尬地挤出笑容,说道:

 “那…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

 小渔轻轻应声道了再见后,就关上了门。

 她问自己是怎么了?应该开心他如此重视自己,不是吗?

 她走到窗口拉开窗帘,窥视着傅严转身走人林中。

 心情也仿佛像是他迟缓离去的脚步声,拖曳得那样沉重。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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