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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入冬之后,一年的寒食,天空飘起了雪花。

 雪花瓣儿不大,却急骤而细密,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金谷园已是一片银装素里。

 廊沿下,绿珠独自一人赏雪,她在温暖的家乡看不到下雪,因此生平第一次看见真实的雪景,格外喜悦。

 她欣喜地伸出手去接那漫天而降的雪花,白雪托在她的掌心,像鹅般轻的感觉不到重量,雪遇温度,一下子便融化开来。

 她沉浸在浑然忘我的境界。

 孙秀从回廊的另一端,缓步而来,他才来没多久,常在金谷园中迷路。

 正在纳闷自己又走错哪一院了,却发现一名俏生生的美人,侧身捧雪,那纯真的模样、婀娜的风姿,令孙秀瞧得发愣。他从没见过这样可以和雪比美的女人,延颈秀项,皓质冰清,远之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绿波。

 如此美人,难不成就是石崇的宠妾绿珠夫人!

 敝不得石崇看不上醉花楼的苏苏姑娘,苏苏确实比不上绿珠夫人。

 可惜这样的绝美人,已经名花有主,他为之扼腕。

 “绿珠夫人。”他上前拱揖问候。

 绿珠回眸看着他,四目交接,美人的明眸善睐,教孙秀不由得心生漾,实在太美了!

 “你是…”绿珠看见生面孔,不免诧异。

 “在下是新任的帐房先生。”孙秀恭敬地道。

 绿珠点点头,她听君侯说过这么一个人。

 “原来是孙先生。”

 “夫人难得雅兴,在此赏雪,令我想起一句对联…”他有心卖弄文墨。

 “噢?”绿珠提起了诗的兴致。

 他朗声道:“金谷无处不飞花,寒食细雪漫天舞。人生何处无芳草,倾城美人倚栏栅。”

 意思暗喻绿珠是位可以和雪相拟的美人。

 她不染红了双颊,极不自然地说:“先生的诗得很好。”

 “有道是人比花娇,是比雪更胜三分。”孙秀言阿谀。

 “绿珠愧颜!”她实在不习惯被一位初见面的男人,如此恭维,想急急离去,却被孙秀拦袖阻路。

 “夫人请留步…”

 孙秀此举,不止绿珠讶异,他自己也感到莫名,以他的身份,是不能逾越,和绿珠夫人太亲近,但是不知怎么搞的,他就是想多看她一眼。

 “孙先生还有事吗?”绿珠征忡地问,一双水灵灵的美目像会勾人魂魄似的。

 他看傻了眼,一眨也不眨。

 绿珠回避他灼人的眼神,慌乱不安。这名帐房先生未免也太无礼了,她可是石君侯的夫人,两人可以说是主仆之分,他怎能用这种挑情的眼神看她?

 “夫人国天香,容貌举世无双,孙某今得以目睹芳容,实属三生有幸。”

 “孙先生没别的事可做了吗?我想君侯不是请你来赞扬我的。”绿珠不客气地道。

 孙秀笑容一僵,有些局促。

 绿珠旋身曳裘而去,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而他的脑海依然盘旋着她的丽颜,像失了魂般…

 **

 香烟袅袅,一串悠悠的颤音,自绿珠的纤纤玉指拨弄中泻,她挽起乌云般的发髻,两枚珍珠坠子在耳垂下悬着,眉弯新月,似樱桃。

 住进金谷园后,因为吃得好,她出落得更丰腴动人。

 石崇斜倚在虎皮褥上,他愈来愈爱她,若是有一天他会失去她,那一定比教他死还苦。

 他已经不能没有她了。

 “啊…”绿珠突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石崇关爱地过去问。

 “琴弦无缘无故断了。”她的那一柄上好的古琴,心生惋惜。

 石崇不在乎那琴有多名贵,他瞥见她的食指尖端冒出珠粒般的鲜血,毫不犹豫地俯身凑住她血的指头。

 “还疼不疼?”他贴心地询问,口吻是那么轻柔。

 她微笑摇头,根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伤。

 “不要弹了,休息一下。”他扶着她,在榻上坐下。

 她知道他又要做“坏事”了,拒还地站起,却被他强而有力手腕拉回去,而且直接上她的身,覆上她柔软的菱,恣意品尝她的甜美。

 “崇…”她呓语不清地唤着他的名,他更兴奋地以王者之姿进入她的体内,每每和她灵合一,那种蚀骨销魂的滋味,总教他回味无穷。

 他眷恋她无瑕的体,尽情地驰骋,徜徉在翻云覆雨的情世界。

 两人忘情地投入,殊不知窗外正有一双胆包天的眼睛在偷窥。

 孙秀原本是想来见她一面,一解相思,自从上回见过她,他就失魂落魄地,茶饭不思,想的全是绿珠,恨不相逢未嫁时。

 可是当他悄悄接近时,却听见屋内传来阵阵酥麻的声,他忍不住在纸窗挖个小孔,附眼偷窥,这才发现石崇正和绿珠快活。

 绿珠雪白人的脯,一波一波地在石崇身上颤动,仿佛就跨骑在自己身上,他看得两眼发直,火焚身,猛咽口水。

 这样的活生香,更发他想得到绿珠的决心。

 倘若能和她一夜风,那么牡丹花下死也值得。

 石崇啊!石崇,你已经富可敌国了,现在又有如此美人相伴,上苍未免也太眷顾你了。

 孙秀心里好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享受荣华富贵,消受美人恩。

 绿珠的娇、绿珠的美,深植他的心,每次见到她,看到石崇得意地抱着她,他就有一股强烈的妒意,想要把绿珠抢过来。

 奈何石崇是他的主子,在主子面前,他只能唯唯诺诺,毕恭毕敬,这口窝囊气,他憋得好辛苦。

 总有一天,他一定要得到绿珠。

 **

 绿珠楼的工程大部份竣工,独缺匾额与桌椅家俱。

 斑楼巍峨,青松拂檐,门窗上都是精心雕琢的新花样,园景曲折华美,奇花怒放。

 石崇带着绿珠夫人、于总管和孙秀跟在后,一同拾阶步上楼,瑶阶上铺着厚厚的绣毯,玉槛朱循,攀龙附凤,巧夺天工。

 待走进屋子里面,锦遮绣映,百转千回,幽房邃室,婉转相通,金玉珠翠嵌阁镶墙,象羽枕,锦姻绣褥。

 盎丽工,令人赞不绝口。

 “神仙也不过如此。”孙秀口而出。

 “哈、哈哈,门外就缺一块匾额,有劳孙先生买一块上好木材,替本侯的爱妾题字吧!”石崇心情大好。

 “是。”孙秀拱手遵命,心中百味杂陈。

 绿珠小鸟依人地偎着君侯,到处走马看花,眼里根本没有他,更令孙秀感到不滋味。

 石崇向来好大喜功,新居落成,他哪有不大宴宾客的道理?立即吩付于总管发出喜帖,通知各界好友莅临金谷园。

 **

 今,金谷园车马盈门,贺客络绎不绝,彩礼高叠。

 小厮点燃爆竹,震天价响,一片喜气洋洋。

 丫环们来来往往,手中托着盘儿,把一盅盅热气薰腾的山珍海味,送到各位佳宾几上。

 绿珠楼美轮美奂,所费不赀,令众清客叹为观止。

 普天下之,也只有石君侯能如此大手笔,为了一名姬妾,不惜斥资,金屋藏娇。

 待绿珠轻娉袅娜地现身时,大家又是一阵惊呼,果然是名不虚传。

 见过绿珠的人,百看不厌,没见过的人,更是瞪大眼珠子。

 人间绝啊!

 众人欣羡的眼光投向石崇,石崇面有得意,对着宾客举杯致意。

 绿珠也小酌几杯,黄汤入肚,她的霞颊绯红,更添三分妩媚。

 “听闻绿珠夫人娴熟音律,来一段曲子吧!”有人起哄。

 绿珠在众人的要求下,命人取来玉笛,吹奏一首自己新编的曲子,音律轻快,曼妙动听,又有美景造势,恍若置身于世外桃源,无忧无虑。

 第1|

 几个丫环听了,不觉雀跃地踏舞,爱风花雪月的客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拉了个美婢共舞,有人带头,大家相继仿之,一同沉浸在美妙的舞曲。

 只有孙秀一人闷闷不乐地饮酒,凝眸远观美人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

 于总管注意到他落寞的神色,拎着酒壶,坐到他身边,为他斟酒。

 “孙兄弟,有心事吗?”

 孙秀闲默不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灌入喉间,试图一醉解千愁。

 “别喝这么猛,当心伤身。”于总管好心提醒他。

 “你不要管我,让我醉死。”孙秀竟抢过酒壶,仰头一栽,以壶就口。

 于总管感到莫名其妙,这个孙秀最近怪气地,不太对劲。

 相处久了,他才发现孙秀不是个简单的人,城府极深,是朋友便好,若是敌人,那就很可怕了。

 **

 金乌西沉,宾客散去,绿珠楼又回复清静,阁楼上彩结灯明,绿珠卧躺在君侯膝上,神情疲累。

 “累了吗?”石崇从不为女人捏,今却破例了,他为她着额际两旁的太阳

 “嗯。”绿珠合着眼,翻身搂抱他的,将脸儿埋在他的小肮间。

 石崇爱极了她撒娇的模样,愈把她捧在手掌心。

 “我在想我是不是该把你藏起来,不教人看见你的美。”在宴会,不少眯眯的眼珠子,他真想把它挖出来。

 “你的占有也太强了吧!放心好了,绿珠这辈子只认定君侯一个人,别人若想染指我,我宁死不屈。”她半睁开眼眸。

 他的薄上扬。“我相信你是个冰清玉洁,会为我守身如玉的女子。”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绿珠暗笑他患得患失。

 “如果你和我有了共同的孩子,我更不怕你跑掉了。”他嘿嘿地干笑,意图不轨地伸出禄山之爪。

 “呵…”她转过身,溜到榻的另一角,咯咯直笑。“我才不要帮你生孩子!”

 他抓住她,从背后缚住她的手脚,因她的话挑起眉。“为什么不要?”

 她微微挣扎,他霸道地紧紧控制住她,教她动弹不得。她只好说:

 “如果我生了孩子,一定会影响到谨儿,我怕自己没法子全心全意照顾他。”

 “绿珠…”石崇真是感动,他娶到一个多么善良的女子。“谨儿有你这个后母,是他的福气。”

 “谨儿是个很好的孩子,我待他如亲生儿子,他也视我为亲娘,有时候他都会喊我娘呢!”她得意地说。

 “谨儿肯自动自发的念书,全是你教导有方。”他不胜感激。

 “你平忙着生意,我教导他是我份内的事。”

 “你真是我的贤内助。”他无限宠溺地搂着她,深情凝睇,进一步将她倒,男刚汲取她的柔…

 经过雨的滋润,她的肌肤愈发细致光滑,如凝脂般人,他有如膜拜女神般,遍吻她全身每一寸肌肤…

 **

 妆楼内,雅房掩门,一面仕女屏风排开,遮掩了美人入浴的春光。

 一只朱漆的三脚浴桶,绿珠正在沐浴净身,水气氤氲,蒸蒸而上,浮在水面上的玫瑰花瓣,衬托出她赛雪的肌肤。

 两名丫环站在一旁服侍她,为她擦洗后背和一头及膝的长发。

 绿珠爱干净,非得每清洁身子,所以她身上总股洁净的清新香气。

 “你们先退下吧!”她不爱沐浴时,有人瞧见她一丝不挂的体,纵使丫环也是女人,她也不喜丫环们久待。

 她喜爱独自享受沐浴的幽静,一双白皙的玉腿出水面,纤纤皓腕婀娜地轻拂,举手投足尽是妩媚。

 门槛悄悄地进一双靴子,无声无息地接近屏风…

 孙秀偷偷地窥视,美人出浴,风情万种,他看得血脉贲张,不能自制。

 多少夜晚,佳人魂牵梦萦,令他辗转难眠。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惦着她,甚至有所思,夜有所梦,荒唐地梦见与她,驰骋巫山。但是醒来之后,发现只是南柯一梦,心又是那么的荒凉、孤寂。

 他喜爱她,却又不能向她表达,心里好苦啊!

 终于,他压抑不了排山倒海的望,冲动地走近她…

 “是谁?”绿珠瞥见一名男人的身影,惊慌失措地手下垂放在屏风上的雾破,往前遮掩。

 “是我,绿珠你别怕…”他靠近她,一双充满念的眼睛,盯着她姣美的身段。

 “孙秀,你要做什么?快出去!”绿珠又羞又怒。

 她现在身无寸缕,只好沉在水中,上不去。

 “嘘!你不要大声嚷嚷,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孙秀的手伸向她。

 她惊恐万分,放声尖叫:“救命啊!救命啊!”“绿珠!”他紧张地上前掩住她的口鼻,她瞪大美眸,死命挣扎。

 两名丫环闻言奔进,看见孙秀竟敢大胆调戏夫人,连忙喝止:“孙先生,你快放开夫人!”

 其中一名丫环机警地去唤于总管及其他家仆,前来制止孙秀的暴行。

 孙秀心里也怕君侯怪罪,赶紧逃出绿珠楼,他慌张地跌跌扑扑,奔下楼阶。

 石崇正好和于总管面赶来,石崇听到丫环的禀报,怒气腾腾地领着家仆,疾步到来,一看见孙秀作贼心虚的模样,便喝令:“把他抓起来!”

 孙秀被金谷园的家团团包围,无处可逃,吓得腿软,跪地讨饶。

 “君侯饶命,小人只是一时情不自,不是有意冒犯夫人的。”

 “住口!”石崇怒不可遏。“你真是胆包天,明知道绿珠是本侯的夫人,竟然还敢觊觎她,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我不是故意的,君侯请你饶了我这一次,下次我不敢了。”孙秀面如死灰,磕头如捣蒜。

 此时,绿珠夫人衣衫完整地站出妆楼,居高临下地睇着孙秀,难忍浴澡被窥的羞辱,神情气愤。

 “君侯,不能饶他,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调戏我了!”她指责道。

 “什么?可恶!来人那!把他拖出去杖毙!”石崇更是无法原谅孙秀的劣行。

 任何人都不能侵犯他心爱的绿珠,违者只有死路一条!

 听到“杖毙”二字,孙秀瘫软在地,口不能语。

 于总管跟随君侯多年,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竟然要责孙秀于死地。虽然石崇财富惊人,但是要私人杖毙一个人,官府还是会派差爷来查探。

 “且慢。”于总管出言阻止。

 孙秀如蒙一线生机,狼狈地匐匍至他的脚下。“于兄救我…”

 于总管实在不忍心见孙秀命丧黄泉,毕竟同僚一段时间,于是向石崇求情。

 “君侯,孙秀只是心窍,所谓‘食也’,他不是蓄意目犯绿珠夫人,而且他有悔改之心,君侯就饶他一命吧!”

 “可是…”石崇指眼望着楼阁上的绿珠,征询她的意见。

 绿珠虽然恼怒,可也不愿闹出人命。“看在于总管求情的份上,免去孙秀的死罪,予以薄惩,赶出金谷园,永不录用。”

 石崇颔首,表示同意,吩咐下人:“杖四十,撵出府门。”

 “是。”绑着黑头巾,孔武有力的家仆把孙秀拖走。

 孙秀垂着手,眼里的一抹恨意,教于总管心生不安,万一孙秀后报复,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要击垮富可敌国的石君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愿是他多虑了。

 **

 石崇上楼安抚受到惊吓的绿珠,他拥着她羸弱的肩头。

 “不用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谁也休想侵犯你。”

 “君侯…”绿珠将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膛,寻求安全感。

 这一天,她真的是吓坏了,差一点失贞。

 “不要胡思想了,好好睡一觉,我坐在你身边陪你。”他温柔地让她的身子靠在软枕上,动作轻柔地覆住锦被。她稍稍放松,身子滑进被窝,小手却紧紧拉住他。

 “你不能走喔!”曾几何时,她已如此依赖地,连自己也很惊讶。

 但是此时她清楚的明白,她是为他而生的,仿佛前世注定好的情缘。

 石崇拂去她颊上的青丝,将她的容颜看得更分明。她的确是很美,任何男人见了她,都会情不自地动了歪念,难怪孙秀会干冒大不韪,偷偷潜上楼调戏她。

 以后他可得防着点,不让绿珠在公众场合脸,以免发生类似的情形。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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