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严府
委靡不振的严大公子从马车上走下来,身后的随从则一个个全灰头土脸的失了往常的威风。
“公子,您回来了。”门口的守卫见状,在他们一行人到达时,早打开大门候著,就怕一不小心给扫著了台风尾,那才叫冤呢!
严大公子连哼都不哼一声,气呼呼的迳自走进去,身后的跟班自然尾随在后,全进了门去。
等人全进了府,守门的四名护卫两两相对“不是说公子今晚要到盈袖楼去吗?”
“是啊!怎么这么早就回府了?”
“都说盈袖楼的楚楚姑娘重才不重财,难不成公子吃了她的闭门羹?”
“不可能吧!那楚楚姑娘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得罪咱们家公子?”
“说得也是,那会是什么事?”
“不管什么事,公子心情恶劣是事实,大伙儿没事离公子远些准没错,可下要像上回的阿豹,没头没脑就让公子给砍了脑袋,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那才叫冤呢!”一人提醒道。
另三人一听,一股寒意由脊椎处升起,忙不迭的站回自己的岗位上。
说起阿豹,严府的下人没一个不记得,那阿豹也不过是闲聊时,说起严大公子什么,可真巧了,居然就让严大公于身旁的人给听去了,还一状告到严大公子那里,可怜的阿豹,连审都没审呢!就这样胡里胡涂的丢了脑袋。
严府下人因此人人引以为诫,不仅嘴巴闭得死紧,对严大公子身边的红人更是极尽巴结之能事,不敢稍有得罪。
***
严大公子一进门,问赶来服伺的婢女“大人呢?”
“回公子,大人正在书房办公。”
“知道了,下去,别在这里碍眼,还有,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严大公子挥手摒退婢女,等婢女全退下后,一扫之前的不耐和丧气,转向身后的跟班说:“这里就交给你们,我到书房去套套老家伙的口风。”
“是。”跟班已经开始动手翻箱倒柜了。
信步往书房方向走,森严的守卫和奢华的布置,几乎让人以为自己是进了皇宫大内了。
“公子。”守在书房门外的是严嵩一手提拔的一品带刀侍卫秦雄,对严嵩忠心耿耿,也是严嵩的冷面杀手。
“大人在里面?”
“是。”秦雄恭敬的回道。
“让我进去。”
“是,公子,请。”秦雄打开书房门后,让出通道。
“我有事和大人谈,你别杵在这里,离远一点。”
“公子,职责所在,请恕属下难以从命。”
“你敢不听我的话?”严大公子怒道。
“属下不敢,只是属下负责大人安危,不敢梢离左右。”
“放肆,你的意思是,我会刺杀大人?”
“公子请息怒,属下没有那个意思。”
“谁啊?”严嵩的声音由里头传来。
“禀大人,是公子。”秦雄马上回答。
“让他进来。”
“是。公子,请。”秦雄作了个揖。
“哼!”严大公于瞪他一眼后,才进门去。
***
“世蕃,怎么会这时候来找爹,有什么事?”
“爹,你叫秦雄站离远一点,孩儿有事向你禀报。”
“秦雄对爹向来忠心不贰,你有话就说,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爹,防人之心下可无,这话下是你教我的吗?秦雄怎么说,也是外人,不能不防著点。”严大公子道:“何况,我要说的事,事关重大,还是不要让第三人听到比较好。莫非,爹连孩儿都信不过?”
“儍孩子,说什么傻话。爹就你这么一个独子,怎会信不过你。好吧!就依你。秦雄!”严嵩叫。
“属下在。”秦雄在门外应声。
“你暂时先退下去。”
“属下遵命。”
“好了,你可以说了。”严嵩道。
“我是想问爹,之前顾成栋手里握有咱们罪状的那些证据,可曾都销毁了?]
“原来是这事,你放心,我早把它给销毁了。”
“那我就安心多了,我在外头听到流言,说是顾成栋的一些余
正在搜集咱们的罪状,爹,你得小心些,可别让人给抓到了把柄。”
[这还用你说,敌人再有本事,也想不列我会把证据全放在皇上祭祀的圣坛里的,你安心吧!”
“那我就安心了,爹,那没事了,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才出房门,就见秦雄由丈外树上飞了下来,显然只是退远些站岗,没有当真退下去。严大公子也不理他,迳自走了。
须臾,才回府的严大公子一行人,又坐上马车出门去了。
***
“在皇祠?”
[老贼是这么说的。]
“那怎么办?回去跟大伙儿商议?”
“不成,万一严世蕃那小子回去,让老贼发现不对,将东西栘了地方,咱们再想找就难了。”
“说得是,老贼
得像狐狸,一样的当不可能上两次。何况,咱们也没有多少时间再去从长计议了,程大人和管大人再过五天就要被问斩了。”
“说得没错,事到如今,拚著会被当成刺客,这皇祠也得去闯它一闯。反正,严老贼一
不除,君侧一
不清,我们这群被老贼陷害的忠臣遗孤,永远也无法洗刷反贼的罪名,更甭提要替父兄平反了。”
“对,只有除掉老贼,才能慰死者在天之灵。”
[只要能除掉老贼,不忠不义,我也认了。”
“没错,只要能除掉,死何足借?”
马车内一阵慷慨
昂。
“既然各位已经决定了,事不疑迟,咱们来商议对策吧!”
“沈兄你一向足智多谋,今
之事若非沈兄你,想必大伙儿又会无功而返了。沈兄既然提议夜闯皇祠,想必心中早有对策吧?”
“皇祠周围守卫森严,要想不惊动
军潜入,绝非易事,我想,不如我们兵分两路,先由一人引开
军的注意力,其他四人再乘机潜入,你们以为如何?”
“此计甚妙。”四人点头。
“既然各位也认为可行,那么就由在下去打头阵,找寻老贼罪状之事就交给各位了。”
“不,沈兄仗义相劝,我们已经非常感激,无以为报了,怎么可以再让沈兄拚死去打头阵?我不同意。”
“我也不赞成。”
“对,这打头阵的事,当然得由我们来。”
“各位请听我说,严世蕃这厮,
军谁人不识?我现在顶著他的面皮,即便是擅闯
宫,
军也只可能阻拦,不敢对我动武的。若不是皇上下旨,除了他本人和严嵩老贼能进皇祠,其他人一概不准进,擅入者格杀勿论的话,这张面皮倒是能掉不少麻烦,即便如此,上前去颐指气使、扰
军秩序,这张面皮还是有用得很,所以,你们根本不必担心我的安危,反倒是你们潜进皇祠,境况要比我危险得多。严嵩老贼狡猾成
,难保不会在皇祠内设下机关。”
四人间言相互对视,然后同时点头“好,就由沈兄你去引开
军,咱们兄弟去闯皇祠。”
***
“坐,请坐,请上座。”
“茶,敬茶,敬香茶。”
一碰面,沈静和楚楚就对上了。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楚楚
道。
“青山原不老,乌雪白头。”沈静不遑多让。
“海纳百川,有客乃大。”楚楚又道。
“壁立千仞,无
则刚。”沈静不假思索即对。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炒豆捻开,抛下一双金
甲。]
“甜瓜切破,分成两片玉琉璃。”沈静又对。
“公子果真才思敏捷,楚楚甘拜下风。”
“楚楚姑娘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喂,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本公子来盈袖楼,可不是来看你们
诗作对的。”严大公子说话了。
“失礼了,严大公子,怠慢公子,是楚楚的不是。但不知严大公子要楚楚怎么伺侍?”
“要怎么伺侍,也得先见到你的人再说,人人说盈袖楼的楚楚姑娘长得闭月羞花,可比西施嫦娥,今日本公子就是冲著这句话来的,快出来让本公子瞧瞧,别净躲在屏风后头。本公子可没空理会庸脂俗粉。”严大公子不可一世的说。
“喂,你这人,是你自己威胁要拆了人家盈袖楼,人家才让你进来的,可不是人家求你进来的,你拽什么拽?”沈翎先就沉不住气的叫。
“又是你这小子,三番两次和本公子作对,本公子不跟你计较,你倒是得寸进尺起来了?”严大公子生气道。
“严大公子请息怒,是楚楚不好,楚楚这就出来。”
话毕,娉婷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屏风旁。
原本想将怒气发
的彻底的严大公子,见著生平仅见的绝
丽容,再大的怒气也消散无踪了,只拿一双惊
得凝滞的眼死盯著佳人,喉头下自觉得咕噜
了好几口口水,失神得连沈翎的讥笑声也没听见。
“翎姐,你再惹事,我可要回去了。』沈静拉了下沈翎的衣袖俏声警告道。
“好嘛!不说就是了。静,这楚楚姑娘果真长得闭月羞花,单以外貌而言,和翼哥算得上是金童玉女了,你觉得呢?]
“是啊!”一阵失落袭上沈静心头。
“就不知她人品如何了,我们得趁这个机会,好好观察观察。还有,你找机会也考考她,知道吗?”沈翎
代道。
“考什么?”沈静意兴阑珊的问。
“什么都行,哪!她既然考你对句,礼尚往来,咱们就考她对句好了。可不能太简单哦!”沈翎出主意道。
“好吧!”沈静无奈的答允,明白不照她的话做,沈翎必然下肯轻易罢休,难保不会又惹出事来,何况,她们今
来的目的,原就在此。
以楚楚姑娘适才的出题看来,必然也是好学之人,否则不会信手就能拈来历代以来的绝妙佳句,沈静不由得多看她一眼。
这一眼,让沈静不由心惊了下,看一眼尚处呆楞状态下的严大公子,她意有所指的道:“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楚楚会意,嫣然笑答:“人从宋后少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
“姑娘原来姓秦,在下失礼了。”
“也幸而姓秦,否则楚楚今
可要让公子给考倒了。”
“不敢,楚楚姑娘冰雪聪明,才思敏捷,在下佩服。在下另有一对,不知姑娘愿否赐教?”
“不敢,公子请出题便是。”
“爱民如子,金子银子皆吾子也。”沈静难掩讥嘲的瞥了下严大公子。
楚楚闻言,忍不住掩袖低笑了下,然后眉头微皱了起来,好一会儿后,投降道:“楚楚甘拜下风,还请公子赐教。”
“姑娘何不往执法上头去想?”
楚楚一听,梢加思嗣瘁,喜道:“执法如山,钱山靠山其为山乎!楚楚谢公子赐教。”
“不敢,今
能与姑娘一晤,在下甚感荣幸,不打搅姑娘了,就此告辞。”沈静突然说道。
“公子要走了?”楚楚有丝惊讶。
“姑娘聪慧、胆识过人,是在下莽撞,还望姑娘恕罪。”
“静…”沈翎抗议的叫。
“不打搅姑娘,在下先行告退。”沈静说完,不动声
的拉著沈翎往外就走。
“静,你是怎么了嘛?怎么说走就走,将楚楚姑娘留给那只大
狼?”沈翎急得埋怨道。
“翎姐,这位楚楚姑娘不简单,咱们在,只会坏了她的事。”
“什么…静,你等等我。”沈翎追著沈静,两人很快的去远了。
***
“静,究竟是怎么回事嘛?楚楚姑娘为什么不简单?你看出什么了?”沈翎追著沈静回到客栈房间,便不再容沈静沈默,执意问道。
沈静先是仔细留意外头,确定没人后,将房门关上,然后走到沈翎身边,小声的问:“翎姐,你听过“诛严
”吗?”
“诛严
?不就是近来屡次行刺严嵩末果,正被朝廷大力缉拿的叛
?你问这个干什么…”沈翎突然收口,大惊失
问:“静,你的意思是,楚楚姑娘是『诛严
”的人?”
沈静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诛严
”顾名思义,就是诛杀严嵩。
当今圣上喜好神仙之术,严嵩便是因擅长诗词而受宠,入举为大学士。
严嵩入阁后,谄媚蒙蔽,使原就因“北虏南倭”不断侵扰而头痛不已的皇上,更加沈
于神仙之术的追求,长期不亲朝政,并任命严嵩为代理朝政,全权处理国事。
严嵩在位近二十年,在朝中翻云覆雨,只手遮天,铲除异己,残害忠良;其子严世蕃,更是仗著严嵩的权势,聚财敛物,强抢民女,坏事做尽。
“诛严
”便是由受过他们父子迫害而侥幸生存下来的遗孤所组成的,之前因人单力孤,不成气候,后来人数渐渐多了,更加入了不少忠义之士。
几次差点成功的行剌,使得诛严
成了严嵩的心腹大患,下令全力追拿叛
。
诛严
之名,因而声名大噪。
“静,你从哪里看出楚楚姑娘是诛严
的人?”沈翎悄声问,眼里满是兴奋和崇拜,天啊!楚楚姑娘居然是个女英雄呢!
“诛严
人身份神秘,彼此之间互不相识的多有人在,为了联系和行动上的方便,他们设计了标记和暗号,只要看到标记,再说出暗号,便是自己人无误。”沈静轻描淡写的说。
“静,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沈翎奇道。
“因为我认识一位诛严
人。”
“谁?可不可以也介绍给我认识?”沈翎大为兴奋。
“不能。”沈静直接了当的拒绝。
“静,拜托嘛!我保证一定守口如瓶,不会说出去的。”沈翎举手做发誓状。
“翎姐,很晚了,你回房休息吧!我累了。”
送走不甘不愿的沈翎,沈静的思绪飞回那天晚上…
那天,跟平常一样,沈静独自一人在灯下看书,
娘已经回房睡下了。
正当地看书看得入
,突然屋后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她好奇的前往寻视,竟然发现一个穿著夜行夹的男子倒在围墙边。
一开始,她原以为那人是盗匪,就想开口叫人,才一张嘴就叫人给捂住了。
那男人竞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旁。
“不要叫。”他命令,声音明显的虚弱,说完,那人竟将全身重量都交给她,昏了。
“你…”她吓了一跳,伸手就想推开他,还没使力,触手的
黏让她恍然明白,原来他受了伤,正失著血。
由于实在扶不动他,她将他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去叫醒
娘,两人再一同将他安置在客房。
不久后,那男人醒来,她才知道,原来他竟是诛严
人。
当时,为了回报她的救命之恩,他告诉她诛严
的标记和暗语,说是若她
后有麻烦时,可以凭著标记和暗语寻求诛严
人的协助。
然后,他就走了。
事情过了,她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居然会是在这时候碰上诛严
人。
楚楚姑娘是诛严
人,翼哥哥知道吗?抑或翼哥哥也是其中的一员?
他和楚楚姑娘是真有其事,还是只是为了掩饰行动的障眼法?
正东想西想,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騒动…
翼哥哥今晚不在,也没见他到盈袖楼,莫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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