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夜好梦令美羽舍不得醒来,但身上的伤却不那么合作,让她从梦中痛醒,忍不住呻
出声。
“美羽?”
当她被痛醒,她再次听到这温柔担心的声音,登时她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覆盖,一股热
由此蜿蜒入心田,像魔法一样抚去她的疼痛。
“几点了?”窗外还是一片黑暗,夜光从窗口透进来,给人置身神话的错觉。
“三点。”子榆温柔地回答。
“上次是两点半。”难道她每半个钟头痛醒一次?“你回去睡吧,把门关起来,我不要紧的。”她知道他一直守在她
畔,她一呻
他就会紧张地握住她的手,但这是多余的,他的陪伴只是累坏他自己,于她的伤并没有多大的助益。
“我不会再离开你。”他的声音如许坚定,大大的手掌拂去她额上的发丝,轻轻捧住她的脸颊。“再睡会儿吧。”他安抚着她。
“叫你回去。”照顾病人是很辛苦的,她不要有人为她受任何辛苦。
“我说过我不会离开。”她随时会痛醒,随时需要有人在她身边,为她驱逐孤独与无助,他对自己说过,绝不再让她身陷危险与无助。
“我要生气了。”她摆出生气的脸。
“我也要生气了。”他双手
臂,暗忖:如果她再这么固执,他就把她抓起来痛殴一顿。既而转念一想,噢,不行,她现在身受重伤,那就先记帐,等她好了,再修理。
“病人最大。”美羽皱眉翘嘴,无奈倔脾气发
不得。
“病人要最乖。”他笑着
她的发,像宠溺一个小孩。
随着他的触碰,她可爱地挤起眼来。“你出去啦,这是我的房间耶。”他自然又温暖的呵护,令她臆想如果他可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不知该有多好…“你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再出去。”他哄她,替她把棉被拉高,在她的额上留下一吻。
“真的哦。”美羽也知道他在哄她,但她选择相信,他的话在她的心窝里留下暖暖的涟漪,让她感到被宠的幸福;原来女孩子喜爱被哄,是贪恋这种甘愿受骗的感觉。
她果然闭上眼缓缓地睡去。
子榆直到确定她睡着,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美羽再次呻
着醒来是在天光大亮之时,晨曦被窗帘阻隔在外,她的心情也无端地阴郁。
房门没有关,怕是子榆想在一听见她的呻
后就飞奔而来,可是他终究没来。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忧郁,这和任何一个早晨并没有不同。
难道是因为没有看到昨夜陪在
畔的那个人?多么无稽啊?是她要他离开的,现在却又因为看不见他而失望忧郁,难道她是被他昨天的那一番话感动了?
呵,多么美丽的记忆,只可惜,那也只能当作回忆。昨夜,只是他用来安慰她的一时多情,只是胰岛素一时分泌失调,全当不得真…他是有众多女友的人呢,他的众女友们个个风格迥异,成
妩媚,断然不可能轮到她这只青涩的丑小鸭…
她的心无端忧伤了起来,像六月的梅雨,泥泞不堪。
唉,这太不像她了,她向来不忧郁神伤的。
大吁一口气,企图驱逐
口那些烦闷,抬眼望向窗外的蓝天白云,此时此刻不应是沉郁的好时节。
掀开棉被,她想起
将窗帘拉开些,却因低估自己的受伤程度,动作太大意,整个人瘫软地跌翻过去,桌椅受到她的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她蜷在衣柜前,对自己讪笑,乔美羽啊,这是不是你自食恶果的下场?
她是不会轻易被打倒的,就如她不会就此罢休,她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却一再地感到心余力绌。
就在她努力不辍地再试一次时,有个身影闪进门内,惶急地喊:“美羽!”
子榆在衣柜前发现她跌倒在那里,他飞奔过去。“有没有怎样?”他检视一番,随即把她拥入
怀。“以后做什么都要叫我,别自己
动。”她真是令人担心。
美羽的眼中蒙上一层水雾,原来他没有离去!把手攀上他的肩,她知道自己可以相信他。
“我只是想看看太阳。”她赖在他的怀抱中,嘟嚎地说。可内心却十分矛盾着。不行啊,他是有女朋友的人呢。当下,又有一道念头突然飞进她脑海。有女朋友算什么?又不是有老婆,又不是被申请了专利,所谓法律之前人人平等,她为什么不能追?是啦,她为什么不能追?
“太阳很刺眼呢。”他把窗帘拉开些,室内顿时洒进一地的光明。“我去把早餐端上来。”他把她抱到
上安置妥当。
“早餐?”她很意外,子榆向来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子榆笑而不答,飞快地往楼下走去。
不久之后,他再次走入她的房间,手中多了只托盘。
“哇。”美羽看着托盘中的食物,发出惊呼,那是一碗
香味俱全的粥。
“差不多已经凉了,来吃吃看。”他舀起一匙粥放在她
畔。
美羽试试温度,发现并不烫,便大口一张,把粥吃下。“真好吃,在哪里买的?”
子榆摇摇头,又舀起一匙放到她
畔。
“告诉我啦,我和妈妈都喜爱吃粥耶!你告诉我,我才知道去哪里买呀。”说话当中,她又
下一口。
子榆依然不肯回答,她干脆仔细研究起粥中的材料来。
这碗粥的材料颇为奇怪,有白色小鱼,又有小虾,还有
,更有许多她讲不出名字的海产类食物、
类食物…这样一碗粥很贵吧?活了这二十年,这么好吃的粥,她怎么可能没吃过?该不会是…
“这白白的小鱼是什么?”
“含钙质很高的鲍仔鱼。”他答道。
“这个呢?”
“去腥的牛
块。”他非常耐心地边回答她的问题,边喂她。
“为什么汤会这么好喝?”
“用大骨下去熬,就会好喝。”
“要熬多久?”
“熬得越久,味道越美。”
“这一碗熬了多久?”
“三个小时。”他专心地喂她吃,专心地回答,完全没想到美羽已经套出她想要的答案。
“请问你有没有缺女朋友?”她突然努努嘴,问出无关乎前题的话来。
子榆意外的看着她,才说:“没有。”
美羽有些失望,不,是非常失望,但,她不愿就此放弃。“女朋友是不嫌少的耶,你可以多
几个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哦。”
子榆似笑非笑。“女朋友
一个来疼就够了,我不希望有人来分散我对她的注意力。”
“这样太可惜了,你的手艺这么好,应该让更多的人来分享才对。”美羽失望透了。“你女朋友真幸运。”幸运到令人嫉妒的地步。
“如果我找人去堵她,你会不会考虑让我当你的女朋友,做这么好吃的粥给我吃?”她天真地问。如果他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对她来说是一种安慰,如果是否定的,她就当作笑话笑笑就算。
她认真地等着她否定或肯定的答案。
子榆莫测高深地看着她,深邃的眼望进她的瞳眸,仿佛望进她的灵魂深处,看见那里所存在的情感。“你不可能堵你自己的。”看来这小妮子并没有将他昨天的真情告白当一回事。
“我?”她的意外一下子被满满的笑意覆盖。“你是因为我,才花三个小时的时间去熬这碗粥?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她说得云淡风清,可感动却满满的涨满她的心,她从来不以为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不相关的人付出到这种地步。
“你眼前就有一个。”
“我…相信。”她在他的额头印下一吻。“我想,我被你感动了,希望你不要以为你是在作善事救济一个不会下厨的可怜女子。”说完,她还装模作样地皱皱小鼻子。
“那么我应该怎么以为?”子榆不懂她,却又如此不可自拔地被她吸引,希望她能打开心房,让他懂得。
“像我所以为的那样。”她以为什么呢?她想霸住他。
“你怎么以为?”子榆按捺着
子,陪她绕一个很大的圈子。
“不告诉你。”她不给他答案,想霸住他的念头来得太快,她不想这么快就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不过…“你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是不是表示你会疼我?”
“是不是要我对天发誓,你才信?”呵!这小妮子严重缺乏安全感呢!
“不用啦!如果你要求我对天发誓,我想我也做不到。”她才不介意那些形式。“我只是要告诉你,我刚才说过了,多
女朋友能提高身价,所以,你可以多
几个,而我向来谈的是多角恋爱,不可能只有你一个男朋友,所以,约会时间由我控制,你不可以强迫我约会或不约会。”这是她
男友时必有的声明。
子榆挑挑眉,道:“无所谓。”
就这样?她以为他会像别人一样,先抗议一番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屈服。可他答应得太干脆,令她觉得不放心。“还有,没有我的允许不可有逾越的举动,虽然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我答应。”他会心一笑。
又是这么干脆?美羽不可思议的为他的爽快答应而气恼着,难道他就不想多占有她一点吗?
“还有其他的吗?”他问,表情中有促狭意味,害得美羽无端感到一丝寒冷。
“目前还没有想到。”美羽对他的配合持疑虑态度。
“那么,是不是该谈谈我的条件,我的条件是…”他猝不及防的以吻封缄,吻去美羽的讶异。
他们沉醉在彼此的
齿
中,两人之间所迸出的火花超乎彼此的想象极限,那种感觉是绝无仅有的甜蜜、震撼,和不可思议。
吻过后,他们的
息浓烈,双眸氤氲地瞅着彼此,仿佛天地间唯有他们独留一荒。
“我希望你能把所有的心事告诉我,不管是任何事。”他拨开她额上的头发,并且印下一个疼爱的吻。“现在,你再休息一下,我在我的房间里,有什么事叫我。”
“我可不可以叫你陪我?”美羽不想让他离开,怕他会去找那群严重威胁她境况的女朋友。
“乖,我必须赶工作。”他拧起眉,目前他的工作正进行到如火如荼的阶段。
“我陪你。”
望着她那殷盼的表情,他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好吧。”他只好答应。
美羽被安置在椅子上,硬帮帮的椅子周围全
着柔软的靠垫,减少对她的伤口造成疼痛。
他的细心和体贴,她到现在才发现。
把她安置好,直到他放心,他才能全心投入工作。
“你是个设计师吗?”她看见他画架上新
时髦的服装画,那笔触是属大师级的,旁边还注明制作重点,最引人注意的是下款还有一个龙飞凤舞的英文签名,好像那些设计需要经过认证似的。
“没错。”他的回答肯定而利落。双手忙碌的在人形模特儿身上来回舞动,做绉褶、调整布纹;没多久,一件衣服的款式已经出来。不过,他显然不满意,又把布料重新拆下,从头来过。
他的要求好高,她以为之前那样子就很完美了。“你为什么有这么多工作?是不是有什么发表会?”他的房间
得一塌糊涂,像疯狂工作者的战场。
“下个月中有个展示会。”这是他忙得不眠不休的原因。
“下个月中?快到了耶。”她好奇地又问:“你在哪里学服饰设计的?为什么你会想去学这个?”
“你这样会影响我工作。”他转身,温柔地告诉她。“我不习惯工作时有人在身边讲话。”
“噢,对不起。”她吐了吐舌头,乖乖的把嘴巴闭上。
于是,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的忙碌,他的手法很特殊,和老师在课堂上所讲的不同,比起老师所教的还要快速便捷,以他这种速度,别说一天一套,恐怕一天要他完成三套都不成问题。
而且他的成品很有个人特色,完全像是大师级的风格,不知他是哪家公司的设计师?
他工作得好认真,好像天塌下来也不管似的,他工作时双眼炯炯发亮,神情肃穆而专注,当一件满意的作品完成时,他的眼会发出
赏赞叹的火光,好像那是他的珍宝…美羽觉得这眼神好
,好像他也曾这样看过自己…
她的心在他认真的神情中动摇,如果他对爱情也这么认真,对她也这么专注,也许她可以不去和别的男孩来往,只一心对他。
她看着他工作,看得浑然忘我,一点也不觉得无聊或感到疲倦。就是因为如此,当电话响起时,她被吓了一大跳。
子榆停下手边的工作,到书柜去接电话;书柜就在她身后,他乘机摸摸她的头,这其中的意思似有嘲笑,又有抚慰。
“你现在在台中?想过来?好啊,还记得路怎么走吧?我等你。”简单明了的几句话之后,他放下电话。
“怎么?无聊吗?”他半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真的很抱歉,我最近很忙,没办法陪你。”
美羽侧头微笑。“没关系,我喜爱看你工作的样子。”他和她所交往过的那些无所事事的男孩大大地不同,他身上有令人眩目的光彩。“有人要来吗?需不需要我回避一下?”
“不用,是琳达,你见过她。她是这个展示会的总负责人兼模特儿。”他告诉她。“饿了没?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他真的好温柔,在他繁忙之际,他竟还记得关心她。“不饿。我觉得你该先休息一下,看你的黑眼圈都出来了。如果我没有受伤,说不定可以帮你。”
“你这样说,我很感动。”他轻啄她的
,正想更深入吻她,电铃杀风景地响了起来。
他挽起她的手来轻吻。“我去开门。”说着,他下楼去。
没一会儿他们就上来了,美羽看见琳达,果然是她认识的。
琳达对美羽以微笑打招呼,便毫不客套地把注意力放在他们的正事上。她翻看着他的设计稿,一套套美轮美奂的服饰展现在眼前,她对它们似乎非常满意。“艾莎怎么说?”艾莎是另一个负责人,专门负责模特儿的分配工作。“她认为这些设计太个性化,必须让模特儿们有所领悟;她们都来过,这方面的事已经协调完成。”他的设计很挑剔,那些模特儿也是,几番厮杀下,当然是他告捷。“在制作方面也已经完成百分之八十,相信可以如期完成。”
“你的设计好像有改,和我上次看到的不一样。”琳达对子榆说。
“当然,经过几个下午的沟通后,我当然会有别的灵感。”他笑,所谓的沟通,乃吵架是也。
琳达了解他话中的涵义,
出戏谑挖苦的表情。“很辛苦吧?”
“平均每个模特儿都要吵一下午,有的认为太另类,有的认为太诉求个性,有的觉得不够顶尖…反正各有各的意见,最后,我花几个小时的时间为她们量身订作,协定如果没人买,要她们把那套衣服买下来。”结果当然谁都不敢有意见,毕竟大师级的设计,一套没有几百万也有几十万,谁敢买?
“果然有你的手腕。”琳达赞赏着,显然她对子榆了解得不得了。“然后,你就针对那些意见,作了这些更优秀的修正?不愧是巴黎首屈一指的首席设计师。记得上次在日本的发表会,你也大大地给了他们很痛快的下马威,嗟!你就是这种个性。”
琳达与他谈笑,态度非常热络;而美羽在一旁听他们的谈话,心中渐渐泛起羡慕、嫉妒、不放心及被遗弃的感觉来,琳达对子榆的态度像
得不能再
的多年老友,琳达了解他所有的一切,自己却对他一知半解,这令她很不是滋味。
子榆径自微笑。“个性派嘛。”
琳达撞撞他的手肘。“喂!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好不好?!把人家修理得毫无招架之力,自己还一副很勉强的表情。”
两个人想起这件事,笑成一团,完全忽略了美羽的心情。
“噢,时间不早了,我只是顺道过来看看,等一下还有个约会。就这样了,过几天来看看舞台布置和排演,希望这次的发表会能让各方面都满意;这可是你在国内的第一场发表会,要崭
头角就靠这一次。”
“那得感激你的多方提拔。”若非琳达坚持要用他的设计,他可能现在还在和众多服装公司为签约的事周旋,毕竟没有人敢贸然把庞大的资金砸在在台湾毫无知名度的人身上。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啦?再客气下去就不像多年老友了。”
子榆又笑开来。“是啊,那你也别客气,留下来吃午餐嘛,我亲自下厨。”现在已接近午餐时间,略尽地主之谊,请客人吃饭,天经地义。
“哦,好大的
惑,你的好手艺让我举步维艰。还记得我喜爱吃什么菜吧?”琳达也不客气地问道。
“那当然。”子榆一副理所当然。
他们那副要好的模样令美羽生气,他竟然要为她下厨,而且要做她喜爱的菜,可恶!他们对彼此的
稔程度根本不像朋友,像情人!
什么嘛,他怎么可以对她这么好?什么嘛!什么嘛!
“到楼下坐坐吧。”子榆建议移师楼下。
琳达耸耸肩,客随主便。
子榆走到美羽面前来,两手撑着椅子的把手,俯视着她。“我们到楼下吧。”
美羽甩过头不看他。“你们下去就好,我不想下去。”她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她知道那样子很讨人厌,而且,不符她的恋爱规则。
子榆侧头看她。“怎么啦?是不是我们谈得太投入,冷落你了?”
“没有,反正我就是不想下去,你放心的和琳达小姐去共进午餐好了。”她赌气,执意不肯听他的解释,可是暗地里又希望他能多表现对她的在乎,即使霸道一点都没关系。
细心的子榆从她的话中听出端倪。“是不是吃醋了?”他干脆蹲下来注视她低垂的小脸。
“没有。”她又别过头,不让他看。
“真的?”他怀疑的口吻饶富笑意。
“真的啦。”她死不承认,这种事承认多丢脸。
子榆飞快地在她倔强的
边亲吻一下,朗声对琳达说:“琳达,我的女友吃醋了,你看如何是好?”
闻言,美羽惊讶得抬起脸来,他怎么连这种事都说得那么大声?琳达不是他的旧情人吗?难道他不怕女人歇斯底里吗?
哦,拜托!她恨不得挖个地
把自己藏进去。
一直以饶富兴味表情观察他们的琳达,听见子榆的召唤,非常克尽其职的上场。“哎,我们是不是也到我家去演出这一幕,让我的婀娜答大吃几缸醋?”说完,她朗声大笑。“我跟子榆虽是青梅竹马,不过我已经结婚了,你多心了哦!”“你们…”美羽吃惊得呆愣当场,哇,这下糗大喽!“怎么不早告诉我?害人家…”
“想不到你这么容易吃醋哩,不过我喜爱。”他轻点她小巧的鼻尖。“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我们一起共进午餐吧?”
美羽赧然一笑。“好。”她愉快地伸出双手,让子榆抱她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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