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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们转头来看四小姐高安妮,她嫁到何家去,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了,何老太太对她很好,没有令安妮受过半点闲气。至于佑才的二弟,他是在大学念书的,叫何百祺,他对安妮,就像对兄弟姐妹一样,他是安妮一个好朋友。三弟百安,他还在中学念书,他不人情世故,不过,他也不大爱管闲事,有饭就吃,有空闲就去打球。最难侍候的还是四小姐…百丽,她这个人,贪小便宜,喜爱拨弄是非,又爱管闲事。她对安妮,没有特殊好感或者恶感,不过,她常常喜爱到安妮的房间,问她要用的,要吃的,又要穿安妮的新鞋和新衣,如果安妮样样顺从她,那还好,如果安妮不肯任她摆布,她就会生气。可是当何佑才知道了,就会把她大骂一顿,(她生平最怕大哥何佑才)那时,她就会发火了,马上到何太太那儿,说这说那,把安妮说个一文不值。何太太并非不了解女儿的性格,最初,对于百丽的话,她完全不理会,还劝女儿不要多事。

 百丽很不开心,因为自从安妮进门后,她常受佑才的责骂,她并不检讨这是她伤害别人的结果,她只是把一切推在安妮身上,认为安妮主使佑才骂她。

 “以前大哥一年顶多骂我一两次,可是,自从那妖女进门之后,他几乎每隔一天就骂我,我并不怪大哥,因为,我们是兄妹呀,自己人是不会害自己人的。可是那高安妮就不同了,她是外人,她在大哥面前搬弄是非,叫大哥骂我,她是个长舌妇,这种人,我怎能不对付她,难道让她飞扬跋扈吗?”

 百丽有了这种心理,自然会和安妮作对。虽然表面上,她仍然和安妮说话,也会到安妮房中拿点巧克力和糖吃,不过,她心内想的又是另一套。安妮一向不大会应付人,同时,她也没想到百丽这幺恨她,所以,她是一点防备也没有的,而且,她自从嫁到何家,感到十分快乐,丈夫家姑小叔都对她好,虽然,百丽占她便宜,可是安妮也不会介意。因此她十分快乐,她每餐吃饭,又不用听母亲教训和责骂,因此她胃口极好,每餐吃两大碗饭,这几个月来,她一共增加了将近十磅体重。

 何老太太本来也很喜爱安妮,因为她盼望了好几年,才盼望到一个媳妇,又何况,安妮相当温柔,妇德甚好,因此,何太太对于她,就像对自己的女儿一样,同时,安妮是名门淑女,家中有财有势,也是不容许别人欺负的。

 虽然未出嫁之前,安妮并不受高太太所。但是,出嫁后就不同了,因为,安妮毕竟是高太太生育的,又有谁不爱自己的女儿?高太太担心女儿嫁出去后会受欺负,因此每隔一两天,就派冯家善带点礼物去看安妮,并且侦查何家的一切,如果看见不对眼的地方,或者安妮脸色不好,身体瘦了,冯家善便要回家报告。

 这幺一来,就算何老太心想欺负这个媳妇,她也不敢动手,除非她想把安妮赶走,否则她绝对不能开罪高家的人,她盼望了几年才盼到儿子娶媳妇,她当然没有理由把媳妇赶走,因此,何老太对媳妇特别好。

 好几次,百丽在何太太面前搬弄是非,说安妮懒惰,没有规矩,不把何老太放在眼内,每一次何老太听了,总会骂百丽多事。这幺一来,百丽就更加不开心了。她一向是何老太最宠爱的女儿,平时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可是自从安妮进门,何老太不单只不再宠她,还常常要她尊敬大嫂,这令她十分生气。

 她想拉两个哥哥一起对付安妮,百祺第一个不肯加入,百祺说:“大嫂到底有什幺不对?她待人有礼,心地又好,而且斯斯文文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温柔,令人产生好感,不像你,整天又吵又闹。”

 “二哥,就算我不好,我也是你的妹妹,你就不应手指弯外不弯内,竟然帮起外人来了!”

 “哪一个是外人?大嫂不是我们自己人吗?长兄为父,长嫂为母,我们应该尊敬她,像尊敬自己的母亲一样。四妹,你的心理有点不正常,老是不肯容纳人家,你想一想,如果你将来嫁到夫家去,你的小泵也像你一样,你会不会感到痛苦呢?”

 “我对她还不够好吗?她刚进门,我不是整天陪着她,对她顶好的吗?谁叫她向大哥搬弄是非,害得大哥天天骂我,如果她是个好大嫂,她就不应该挑拨我们兄妹感情,我说她简直是小人。”

 “其实,过去大哥也常常骂你,你为什幺不怨大哥?近来大哥是比较喜爱骂你,那是因为你做错事,根本和大嫂无关,百丽,做人要大量,要有友爱精神,不要一天到晚想着跟人作对,那对你是有损无益的。”

 “我真不明白,你们为什幺个个都护着大嫂,她到底给了你们什幺好处,你们要护着她。”

 “她对我们好,我们自然要对她好,其实,大嫂对你也不坏,你身上穿的航服,手上戴的戒指,全是她送给你的,她对你还不算好?真没良心。”

 “谁希罕她的东西?我又不是没有钱买,你瞧着吧!我要把这些东西送还给她。”百丽做了一个手势,要把戒指拿出来,不过,她只是作一下状罢了!谤本不会这样做。百丽最贪小便宜,别说到了手的东西,就算人家手上的东西,她也巴不得据为己有。

 “你喜爱怎样做我管不着,总之,你要我联同你一起对付大嫂,我可不答应,如果我不是看着你是我的亲妹妹,我真要把你的行为告诉大哥和大嫂呢!”

 “二哥,你千万不能这样做,否则,大哥真会打死我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多幺凶,他呀!只有看见大嫂的时候,才温柔得像只小绵羊。”

 “你不想我告诉大哥,就不要和大嫂作对,”百祺叮嘱她说:“万一闹出了事,吃亏的还是你,大哥是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向疼爱你,我不想你试凄。”

 “好吧!我听你的就是了!”百丽口里这样说,心里所想的,却是两回事儿。

 百安也不跟百丽争论,一面吃着花生米,一面看书,至于百丽再说些什幺,他一概不再理会。

 百丽见不能拉拢两个哥哥,十分颓丧,她突然感到很孤单。因为何老太不听她搬弄是非,二哥百祺又绝对支持安妮,至于三哥百安,除了念书,天大的事情他都不理会,百丽简直是枉作小人,一点好处也没有捞到。

 虽然百丽处处想陷害安妮,但是安妮吉人天相,因此在何家几个月,她过的日子,总是十分快乐,她一向不会算计人。所以尽管百丽憎恨她,讨厌她,她却一点也不知情,仍然是十分幸福快乐。

 虽然姓何的一家人都对他好,但是,何老太仍然有一件事情,未能满意。那几乎是每一个老人家都盼望的,她希望何佑才结婚,无非是想为她开枝散叶,为她养几个孙儿,因此,何老太由佑才和安妮结婚后的第一个月起,就开始盼望安妮宣布她有喜的消息。

 但是,她一连等了好几个月,仍然等不到消息,她不免有点儿焦急。虽然她并没有因此而责怪媳妇,事实上,媳妇入门未到一年仍未怀孕是没有错的,如果已过一年仍未有喜讯,做家姑的才可以发出怨言。

 因此,她不敢怨,她是个旧式的女人,一切的一切都依照古老的方式。其实,在新的时代里,做家姑的根本已没有权利过问媳妇生育之事。不过,何老太总算比高太太客气,因为她并不如高太太,一向不习惯于独裁。

 这一天,家里的人全出去了,佑才上班,百祺,百安和百丽,都回学校去了,家中只剩下何老太和安妮两个人,何老太一面织羊衣,一面跟安妮谈天。

 “安妮,你会不会织羊衣?我相信你不会,因为,新时代的女孩子,都不大注重女红,不像我们老的一代,每一个人,都要懂女红,擅于做针线。”何老太不会说话无因,她绕了一个大圈子说:“我编羊衣,手法不错,尤其是织小孩子的羊衣。安妮,如果你有了孩子就好了,我可以为他们编织点衣服。”

 何老太的心事,安妮并非不了解,不过生儿育女的事,并不是可以由她一人作主的。不过她也为此事,感到不安,听了何老太的话,不知道怎样回答,只有笑一笑。

 何老太不肯放过机会,她说:“住在隔壁的蔡少真好命,她进门二个月就有喜了,她的高兴得不得了,这是值得高兴的。如果换了我,天天在神的面前叩头我也愿意呢!唉!年纪大了的人,就想抱孙。”

 安妮低下了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一向就不大喜爱说话,尤其是现在的环境,她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幺。何老太见她不说话,干脆说下去。她说:“安妮,你和佑才婚后已经有几个月了,虽然,日子还是很短,不过,根据我的经验,女人婚后通常在三个月内,就会怀孕,超过这个期限,就应该去请教医生,过几天,我陪你去见一见医生好不好?经过检查,就算迟些怀孕,也不必担心,因为,能生育的女人,迟早都会养孩子。”

 安妮不敢反对,她只有点了点头。

 何老太非常开心,她几乎想马上带安妮看医生去,后来见时间不早才作罢,因为,有名气的医生,很早就休息。

 到晚上,吃过晚饭,佑才和安妮回到房间,安妮把何老太今天说过的话,告诉佑才。佑才听了,摇了摇头说:“妈妈真是旧头脑,一天到晚就想抱孙,其实,这是杞人忧天,我就不相信我们会没有孩子,不过,我们结婚才几个月,我希望你多过一些舒服的日子,不想你太快怀孕。安妮,妈妈的话,你不用记在心上,也不必见医生,你又没有病,为什幺要看医生呢?”

 “不去不行,我已答应了,如果我突然不去,她就会很不开心,既然她一番好意,我就顺着她吧!检查一下也好,我也担心自己是个假。”

 何佑才听了安妮的话,大加反对。他虽然是个老实人,但是,并不像高天培那样,一味的孝顺。他并非不孝,不过,他绝对不会盲从,而且,他处处为子的利益着想。因此,他说:“你这样说,我更加不同意你去检查身体,因为,如果你接受检查之后,证明你有生育能力,当然大家快,可是,如果医生证明你不能生育,麻烦就来了,妈妈和你的母亲,同是头脑古旧的人,他们不管人家的感情,只知道抱孙,抱孙,抱孙,一味抱孙,如果她知道你没有生育能力,一定会找你的麻烦,所以,你不要去检查了!”

 “佑才,如果我真的不能生育,那幺,不单只会怨我,我也会怪自己,而且,我更加对不起你,为了后继有人,要是我是个假,我同意你娶一个平。”

 “娶平?那是什幺话?你以为我也像妈妈一样,头脑古旧?我不会这样傻,有两个太太,并非享福,其实是试凄。而且,只要夫恩爱,有没有儿女,都没有关系。没有儿女,一样可以生存,而且,我们还可以领养儿女,这是很平常的问题。我不会为没有儿女而感到遗憾,更不会因为没有儿女而娶平。所以,你根本不必担心,我绝对不会重视这些小事情。”

 安妮很感激何佑才这样对待她,其实她早就认为何佑才是个好丈夫,虽然他并非英俊小生,但是他却是个最理想的丈夫,嫁给他,一生不用担心试凄。

 何佑才拍了拍安妮的肩膀,他说:“等会儿我去跟妈妈解释,叫她不要带你去检查,有没有孩子,都没有关系,总之,我不会让你检查身体。”

 “老人家,总是要顺着点好,否则,她会怪我的。既然你不介意我是否会生育,那幺,去检查一次,又有什幺关系。也许会怨我,就由她怨吧!自己有错误,接受人家埋怨,也是应该的。”

 安妮不想让何老太失望,她一向是温柔体贴,对人十分尊重的,尤其是自己的家姑。何佑才见她坚持着,也就不再反对了。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因此在何老太和安妮出门之前,佑才特别对母亲声明:“妈妈,本来我并不赞成你带安妮去找医生检查,但是,安妮不想让你失望,坚持要跟你去,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首先要声明,不管安妮是不是有生育的可能,我仍然是爱她的,所以就算她不可能生育,你也千万不能怨她,不然的话,我只有带她离开家庭,和她住在外面。”

 何老太听见儿子这样说,十分不开心,不过,她很少在儿子的面前发脾气,她比高太太温和得多了。因此,她只有顺着儿子的语气说:“我是个喜爱多说话的人吗?我怎幺能埋怨安妮,生儿育女,是你们的事呀!”

 “这样我就放心了。其实我和安妮,结婚只有几个月,我也不想她太快有孩子。一个女人有了孩子,总是增加负担,我们结婚的时候,刚巧公司生意太忙,所以我没有陪安妮去度月。我准备等公司的业务恢复正常,就带安妮去度月,如果有了孩子,外出多不方便。”

 “要去旅行,什幺时候去都可以,如果真的有了孩子,那幺,等孩子出世再去,也是一样。反正家里有佣人,安妮也不用带孩子,而且我愿意全部负责抚养。”

 “,我们去吧!佑才,你也应该上班了。”安妮不想丈夫和家姑驳嘴,因为,她知道丈夫太爱自己,而又太想孙儿,因此,两个人便有矛盾。

 何老太最喜爱安妮合作,她拉起安妮的手就出门去。

 然而何佑才并不放心,因此他追了出去道:“妈,反正我要上班,让我开车送你们去吧!”

 “何必找麻烦呢!如果样样事情都要你,又何必请司机?让司机送我们去就好了,你还是上班吧!”何老太马上拒绝了:“现在快十点钟啦!”

 何佑才没有办法,只好自己驶车到公司去了,而何老太也和安妮到诊所去了,她昨天已预约好一位很著名的妇科医生,预定时间是十一点钟,安妮到达诊所,心情不免有点紧张,因为她也感到奇怪,为什幺婚后将近五个月没有孩子?她的大嫂,白莲和二嫂,都是进高家之门不久就怀孕的,莫非自己已真的不能生育?

 虽然何佑才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孩子,而且还不赞成安妮太早生孩子,可是没有一个人,真正不喜爱孩子,就是安妮本人,也很喜爱儿女,她也巴不得自己一年生一个。

 安妮对于自己充满怀疑,因此之故,她也希望让医生检查一下,看看自己能否生育。如果证明可以生养,那当然是件大喜事,起码何老太不会再?嗦她,可是,如果证明她没有生育能力,以后的事情,安妮就不敢往下想了。她知道何老太会怎样对她,何佑才又有怎样的感想,以后的日子,更不知怎样度过。

 虽然她一向在家中不大说话,然而,家宝和运好,她也很喜爱,常常抱他们,逗他嬉笑。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像家宝和运好,有了儿女,生活有了寄托,就不会再寂寞了,而且,何老太是非要抱孙不可的,如果她不想抱孙,根本不会娶媳妇。

 好不容易等了半点钟,终于一位很漂亮的护士小姐把安妮请进去,本来何老太要跟进去的,可是,护士请她在休息室等候。护士把安妮带进诊症室,另一个护士请安妮躺在上,其中一个护士问安妮:“你是何太太吗?”

 安妮点一点头,于是,护士对另一个护士说:“刚才那一个也是姓何的,这位太太的下一个也是姓何的,一连有三位何太太预约,你说怪不怪!”

 “有什幺值得奇怪?有一次,竟然整个早上都是姓黄的,我差点儿把她们的报告书弄错了!”

 “真有意思,后来怎幺样?有没有搞错?”

 “没有,当然没有,错了还得了?别的可以错,生孩子的事可错不得。如果一位太太正在怀孕,而你在报告书上,竟然写下她不能生育,又比如一个不能生育的太太,你写上她有了孩子,那岂不是最大的错误。”

 “你提起来,我倒要小心一点,刚才我还没有问这位太太是…嘘!医生进来了,我们赶紧回到岗位去。”

 两个护士走到安妮的身边,为安妮宽衣解带,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的女医生进来了,她只向安妮微笑,并没有跟安妮说话。安妮知道她是个英籍妇人,由于香港有不少太太,根本连半句英文都听不懂,就别说是太太,甚至有一些名大亨,他们也是不懂英文的,而这个女医生,又不会说华语,因此之故,她就宁可少开口。

 经过一番详细的检查,安妮本来想开口问,因为,她不单只懂英语,而且说得极好,可是,她就是没有勇气开口,担心一开口,所听到的是自己不愿意听的话。

 安妮察言观,希望从医生的表情上去判断,可是,这位医生,完全没有面部表情,这令安妮十分为难。经过半小时,医生开始坐到写字桌前面,一个护士帮助安妮穿好衣服,另一个护士告诉安妮,报告书明天会寄出,请她稍为等待一下。

 何老太见安妮从诊症室出来,她连忙紧张地问:“安妮,检查完啦?医生怎幺说?”

 “医生没有说话,护士告诉我,明天就可以收到报告书了,,你耐心一点吧!这是人家的规矩。”

 何老太是个遵守秩序的人,虽然,得不到结果,她有点儿失望,不过,她还是依从了安妮的话,先行回家,等候明天报告书寄到。

 这一天晚上,何老太太当然心情紧张,安妮也紧张得不得了。何佑才见她在房里走来走去,就对她说:“安妮,睡觉吧!一觉醒来,自然就会有结果。”

 “你先睡吧!”安妮停下来,温柔地对丈夫说:“我今天精神很好,现在还不想睡,如果你怕我吵你,我可以出去看电视或者去台看看夜景。”

 “我并不怕你吵我,只担心你忧坏了身体。其实,你何必这样紧张?我不是早就说过了,我并不在乎孩子,你有没有可能生育,对我都没有关系,你又何必理它。”何佑才说:“过去,你吃过晚饭,就安心地睡觉了,现在,你走来走去,好像不安宁的样子,这又何苦?”

 安妮不肯把心事表出来,她不愿意佑才为她分担心事,她撒谎说:“我哪儿是为了今天的事情不安,我没有什幺不安呀!你不是早就说过不介意的吗?我又何必要担心?只不过今天我的精神有点振奋,也许是下午喝了咖啡吧,很奇怪,每次喝了咖啡就特别有精神。”

 “既然你不想睡,那幺,我们上夜总会跳晚舞好不好?反正今天晚上我有时间,而且,我们差不多有半个月没有出去玩了,趁今天精神好,我们去玩一个通宵。”

 安妮不想反对,虽然,丈夫明天还要上班,要丈夫陪自己玩通宵,实在是不大好的,不过,她实在太紧张了,反正在家中也睡不着,倒不如出去走走,也好打发时间。因此,安妮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了。

 何佑才和安妮马上更衣出门。对于佑才和安妮的私生活,何老太向来是不管的,就算他们两夫天天去玩,她也不会过问,反正佑才又不是在她的脚下守惯了的,所以,何老太就不会妒忌媳妇占去儿子的爱。

 何老太要求很简单,只有一个,只要安妮能为她添孙。那幺安妮就算天天做不合理的事,或是完全对何老太不尊敬,老太太也不会介意。

 这是安妮的幸福,她比艾莉、宝珠自由多了,比起白莲,就更加不必说了,因为,白莲在高家,简直是像个囚犯,连半点儿自由也没有,因此之故,安妮可算是幸福之人。

 安妮和何佑才到夜总会,刚巧碰见高太太也来了。她参加朋友的宴会,看见女儿,不免要过去聊聊,问一问她的近况,表示关心:“安妮,自从你结婚之后,身体一直很好,我每一次见你,总是又白又胖,因此,我对你也放心了。可是这一次,我发觉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有什幺不愉快?”

 “妈妈,我的确遇上了困难。”安妮见何佑才去了洗手间,她就忍不住对母亲诉苦。近来高太太对她极好,因此,她才敢对高太太说:“一向喜爱抱孙,她见我入门已几个月,仍然没有怀孕,她心内有了怀疑,因此,今天早上,她带我去见妇科医生。”

 “为什幺要见妇科医生?你又没有暗病,真是莫名其妙的老太婆,她想抱孙,难怪,可是,也该有个理由才是呀。结婚几个月没有怀孕,哪值得大惊小敝,那是很平常嘛!拉人去检查,实在岂有此理。”高太太大发牢騒。表面上,她不知道多幺的开明,其实,她比何老太更加封建,艾莉小产,她就翻了脸,白莲养下一个女儿,她就气得病了,她一天到晚想抱男孙,天天迫媳妇,而她竟然有胆量批评别人:“你的,也真莫名其妙,她的头脑为什幺这样陈旧,她应该接受洗脑,没有孩子,为什幺一定要女人受检查,她的儿子也应该接受检查呀!这是两方面的事情,安妮,你一定没跟那老太婆去检查吧!”

 “妈,我不能不去呀!如果我不去,会生气的,不过,我接受检查之后,我又担心起来了,要是我真的是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那怎幺办呢?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所以,我实在是担心死了!”

 “哼!她竟然硬把你拉了去,她也太目中无人了,她这样对你,就是看不起我,瞧不起高家的人。”高太太气死了,她大声说“我不会对她客气,我要去质问她为什幺这样待你。”

 “妈妈,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说。”安妮连忙按住斑太太,虽然,她也知道高太太十分爱她,对她完全是一番好意,但是,她一向怕事,不想惹事,而且她更不想在夜总会中令人注目。因此,她柔声说:“没有待我,她也没有强迫我去,是我自愿跟她去的,你千万不要和过不去,那样我在何家就会不受了!”

 “你也太傻了,为什幺要跟她去检查,这是不是佑才的意思?是他叫你听从他的母亲是不是?”高太太仍然满肚怒气地骂道:“没有志气的裙脚仔。”

 “完全不关佑才的事,其实,佑才也叫我不要去,他认为有没有孩子都没有关系,他说夫感情好,没有孩子也是一样过,你千万不要错怪好人!”

 “他能算是好人?这是他的本分,我只不过把我的女儿嫁给他,并不是把一副生育机器嫁给他,有没有儿女,他又怎能够埋怨你?如果他们事先一定要你生孩子,结婚之前,应该对我说明。”

 “佑才不是这样的人,他很明白道理,同时也十分体贴我,他是处处为我着想的。”安妮护着丈夫,不过,她并没有撒谎,何佑才的确对她非常好:“我所担心的是,她一向盼望抱孙,要是万一明天报告书送到,证明我没有生育的可能,不知道会怎样对我?”

 “她敢怎样对你?就算你不能生养,可是,这也是天意,你又没有做错事,没有失德,没有不守妇道,没有偷汉,她敢怎样对你?难道她敢迫你和佑才离婚?我现在只有你一个女儿嫁出去,我要你过得好好的,我不能让你离婚,我一定要好好地跟老太婆讲明。”

 安妮很喜爱有人支持她,老实说,如果她被何家的人赶出来,她真不知道怎样过,说不定,她会去自杀的。现在她在何家,过的是多幺幸福的日子,一旦自己被赶走,那幺,幸福的日子没有了,要她回娘家吗?看一看安琪的可怜日子,实在叫她过不下去,而且,她在娘家所受的程度,比安琪还会不如呢!

 所以,只要能让她留在何家,就算要她吃点亏,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她向高太太试探说:“我看他们不会迫我离婚。不过,为了何家的嫡孙问题,我想,他们会另外娶一个平,妈,你认为这样是否行得通?”

 “当然行不通!什幺平,是侍妾!现在是什幺时代?在香港,娶侍是犯法的,一个丈夫,只能娶一个子,如果她胆敢为佑才娶妾侍,我一定会控告她。”高太太气呼呼地道。

 “妈,我看什幺也不准许他们,有点行不通,因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我没有生养,是应该要吃点亏的。而要佑才一生无儿,我心内也不安,因为佑才待我很好,而我也知道他十分喜爱孩子的。”

 “你这个人呀!怎幺这样没有脑筋,你真是个大傻瓜!你为什幺不想一想,要是佑才另外娶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又养了孩子,当然是母凭子贵,到那时,别说是养儿子,就算养一个女儿,他们一家也会视之如宝,老太婆把她捧到天上自然不用说了,就算佑才,也会宠爱她的,到那时,你就会被打入冷宫。”

 “我绝对不答应让佑才娶平,那…”

 “不要这样那样的,你是我的女儿,我一定要维护你,如果他们敢欺负你,我就把他们弄个家破人亡,我们高家是大富户,我把女儿嫁给何佑才,已经降低了身份,如果他们还不好好爱护你,我就不客气。”

 “妈,你对我太好了,我,真不知道怎样感恩?”“感什幺思!你是我的女儿,我应该对你好才是。你放心吧!不管你有没有生育能力,仍然是何家唯一的大少,我会尽力维护你的权利,他们休想要占你半点便宜。”高太太向女儿保证说。

 斑太太在佑才未回来之前就回到她原来的宴席上去。其实,何佑才早就从洗手间走出来了,不过,他看见高太太的情绪十分激动,而安妮又像很忧郁的样子,佑才知道,安妮一定是把检查身体的事,告诉了母亲。

 佑才不想制止太太向娘家诉苦,因为他了解安妮心情极坏,把一肚子怨愁埋在心里,现在有机会倾诉,为什幺不让她痛痛快快地倾吐一下,她把话说出来,心里一定会舒畅许多,佑才是体贴她的丈夫,他一切以子利益为主,所以他躲在一角,并没有出来。

 斑太太走后,他也回到座位,安妮问他:“为什幺去了那幺久?妈妈等不及,她回去了!”

 “刚才在洗手间碰见一个多年的朋友,大家见了面,少不了要交谈几句,因此把时间拖久了。”佑才撒谎说。

 “是吗?既然是老朋友,为什幺不请他过来喝杯酒?”

 “他已经走了,刚才我还陪他出去。”佑才转换了一个话题:“我说的话有没有错?我刚才在家里说过,等你到夜总会心情就会开朗,现在,你的心情,不是好了许多吗?你回家一定能入睡了!”

 “怎幺?这样快就要回家了?我们刚来不久呢!”安妮余兴未尽,她有点失望地说道。

 “没有人说要走,我们还没有吃夜宵,起码也要吃过夜宵,看完表演节目再走,如果现在匆匆就走,到夜总会来也没有意思,那才是何苦呢!”

 “我并不是贪玩,不过,既然出来了,就希望多玩一会儿。而且,我现在的心情仍然很紧张,我还是睡不着觉,既然睡不着,倒不如在这儿多玩一会儿。”

 “你有没有把检查身体的事告诉妈妈?”佑才突然问。

 “我已经对她说过了,她…也很赞成,不过…别说了,我们还是听唱歌吧!这个黑人歌星的歌喉真人,我很喜爱听她唱歌。”安妮不肯把高太太说过的话告诉佑才,因为高太太的话,充满了火葯味,实在很不适宜再说出来,否则会引起何家的不满。

 何佑才用不着问,就是看高太太刚才的表情,也可以知道高太太一定是大起反感,不喜爱女儿接受检查。何佑才并不见怪,因为,每一个做母亲的人都是这样,其实,何佑才同样不赞成,不过他也了解太太的境况,如果她不接受母亲的提议,母亲一定会怪她。

 佑才已下了决心,不管安妮的报告书怎样写,总之,他不会让安妮受到不愉快的影响,而且他要再次提醒母亲,安妮并不是一只母,责任只是生鸡蛋。

 这天晚上,佑才两夫妇玩得很开心,安妮由于有母亲支持,因此她比较安心,心情就轻松了许多,而佑才见子快乐,他也感到快乐了。

 第二天,佑才上班去了。由于昨晚玩得很夜,回到家里已是半夜三更,因此,安妮睡得很迟,佑才上班的时候,她刚巧入梦不久,因此没有起来。

 佑才要上班去了,但是,他仍然惦记着记安妮报告书的事。他临出门时,特别走到母亲的房间,对何老太说:“安妮昨晚告诉我,报告书今天就要送到,为了这事,昨晚她提心吊胆,在房间走来走去。后来我带她去散一散心,她的情绪才比较好一点。等会儿接到报告书,如果一切如理想,那当然好,万一医生证明安妮不能生育,你也不要在她面前发怨言。”

 “佑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人如果不能生儿育女,又怎能做人家子?况且,你也不愿意一生一世没有儿女,两夫孤单单的,又怎能过一世。”

 “我当然不想断子绝孙,不过,我既然娶了安妮,她无法生育,我也没有办法,我总不能够因为儿女,就把安妮拋弃。安妮是我所爱的,为了她,我一切都不计较,孤单就孤单吧!反正有安妮陪伴我。”

 何老太很不满意儿子的态度,不过,由于事情仍然未明朗,她并不知道安妮是否已有了孩子,或是永远不能生育,如果安妮真的不能生育,那幺,她可以发威。可是相反,要是安妮已怀孕,或者可以怀孕,她开罪了安妮,岂不自讨麻烦?她是渴望安妮为她添孙呀!因此她说道:“等接到报告书再说吧!我认为安妮一定可以生育,她不像是一个福薄的人,你上班去吧,不用担心。”

 佑才这才上班去了,留下何老太一个人干着急,每分钟都走出去等邮差到来。百丽刚巧不用上课,她看见母亲这种情形,十分奇怪,连忙走出花园追问:“妈,你这样走来走去到底为了什幺?是不是做健身运动?”

 “小孩子不要多问,大人的事,你不要过问。”

 “问问也算犯法?真莫名其妙。”百丽不服地喃喃自语:“我是小孩子?我可以一拳把你打倒在地上。”

 “你在这儿说什幺?快回到屋里去,不要来烦我。”

 “妈妈,你不停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一定在等一个人,你一个人在这儿等,很无聊的,我留下来陪你,跟你聊聊天,你说好不好呢?”百丽最喜爱管闲事,她为了好奇,一定要知道何老太为什幺这样紧张。

 “陪就陪吧!不过,我不准你多嘴,左问右问。”何老太了解女儿的性格,她首先提出警告。

 “知道了,妈妈,你以为我很喜爱管闲事吗?其实,别人的事情,我一向不喜爱理会,不过,我对妈妈是一片孝心,妈妈的事情,我总是特别关心。”

 何老太笑了笑,她虽然了解女儿的性格,不过好听的话,她还是喜爱听的,因此,百丽这句话,她是接受下来了。大约又等了五分钟,邮差果然来了。何老太连忙走上前,追问邮差有没有信,邮差看了看何老太,觉得她有点特别,因为邮差在这儿负责送信,已有多年,从未见过何老太亲自跑出来取信。

 邮差笑了笑说:“何老太,我送了好几年信,你们一家人的信,我都送过,就是没有你老人家的信,今天,你们府上有一封信,不过是何佑才太太的。”

 “我就是等这信呀,那是我媳妇的信。”何老太十分高兴,她把准备好的五块钱进邮差的手中,对他说:“这是我给你饮茶的,信在哪儿?”

 邮差把一封白色的信交给何老太,他请何老太把信交给安妮。何老太说:“我现在就进去交给她,我的媳妇有点不舒服,她又等着这封信,因此我特地在这儿等的。”

 邮差一走,何老太马上把信拆开,百丽一手按住她说:“妈,信是大嫂的,你怎可以拆,拆人家信件是犯法的呀,你不是教我不要理人家的闲事,为什幺你又要偷看信呢?”

 “谁说我偷看信,你这孩子真不懂事,这哪儿是一封信?只不过是一份报告书,我和安妮哪一个看都可以!”何老太说着,就把信拆开了,拆开信一看,里面完全是英文,何老太是不认识英文的,因此,她又焦急又生气,她说:“我又不懂英文,怎幺办呢?”

 “妈妈,不用担心,你不懂英文,可是我懂呢!我替你看信好不好,反正又不是秘密,不用担心。”

 “你看?对呀!你会英文,你可以看,不过,看了后不准多问,知道不知道?”

 “知道,我不会问,半句也不问。”百丽把信拿过来,她看了信,先是面色一变,继而是十分喜悦的说:“妈妈,你看多奇怪,这封信是一个医生签名的,她说我们的大嫂永远不能生孩子。”

 “啊!”何老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过,她还是不肯相信百丽,她吃力地问:“不要胡说,你以为你会骗到我,这封信,等会儿还要给你大哥和大嫂的,我要你说真话。”

 百丽听了何老太的话,她呶起了嘴,老大不高兴地说:“我为什幺要撒谎?你们的事,我根本不知道,再说,我又不是不知道大嫂和大哥都会看英文,妈,你不相信我,可以拿这封信给三哥看,今天三哥的学校也放假。”

 何老太一手把信抢过去,她匆匆忙忙走到百安的房间,叫百安把信念给她听,百安看了看,皱一皱眉说:“这是大嫂的报告书,你们为什幺把它拆开了!”

 “你用不着追问我,叫你看就看。”何老太催促着:“报告书上,到底写了些什幺,你看了,用中国话把内容告诉我知道,你快一点,我急死了。”

 “这是一封医生发出的报告书,报告书上写着:夫人,很抱歉,我要在这儿告诉你一个坏消息。经过昨天检查,我认为你生孩子的机会很微,我不是说完全没有希望,不过,医学界发展到目前为止,仍然未能为你解决困难,可是,若干年后,也许会有奇迹,你还年轻,不用灰心,而且你可以到孤儿院领养孩子…”

 “啊!天!”何老太打着退步,她嚷着说:“安妮果然不能生育,那怎幺办?我没有机会抱孙啦!呜呜,我的命好苦呀!”何老太边叫边哭了起来。

 百安觉得莫名其妙,百丽心里是明白的,她扶住何老太,安慰她说:“妈妈,你何必伤心,这又不是你的事,大嫂有没有生养,都与你无关,你又何苦要伤自己的身体。”

 “怎幺和我无关,你懂得些什幺?”何老太越哭声音就越大了。百安把书本放过一边,有点儿不耐烦,他说:“妈,你少理人家闲事吧,只要大哥大嫂不介意,有没有孩子又有什幺关系,现在政府推行节育运动,每一个家庭,都有家庭计划,尽量要减少养孩子,大嫂不能养孩子,那不就是响应了节育运动。”

 “你是个男孩子,说这些话,你不觉得害羞,什幺节育运动,简直是荒谬。”何老太盯了儿子一眼,她扶住百丽说:“你陪我回房间去,我有点不舒服。”

 百安耸一耸肩,对何老太的言行不以为然,何老太回到房躺在上,百丽乘机搬弄是非:“妈妈,娶媳妇无非是想抱孙,大嫂不能生养,要她干什幺?”

 “要不要也轮不到你说,你大哥把你的大嫂捧到了天上,别说她没有养孩子的能力,就算是她死了,你大哥也未必会另外娶一个。”何老太赌气说。

 “话也不能这样说,别的事情可以不计较,但是她不能养孩子,大哥就永远没有儿女了,将来大哥的晚景会很凄凉,为了大哥,我们…”

 “别说了,你还是节省点力气吧!你的大哥,只要老婆,儿女也可以不要,他是不会在乎将来是否孤单寂寞的,如果要他另外娶一个媳妇回来,他真敢跟我决裂。”

 “大哥这样做就不对了,太太虽然好,可是,母亲更重要呀!如果没有母亲,他又怎会有今天的日子?就算他不想要儿女,但是他知道母亲最喜爱抱孙,他也应该要为母亲的希望着想,怎可以这样自私,只知道顾自己的子,难道何家的香火就不重要了吗?”

 “唉!我当然希望佑才会为何家着想,不过,他未必会答应我的要求,我想要抱孙,也休想了。”

 “在我们几个兄妹当中,你一向最疼爱大哥,你认为大哥老实,听话,他既然一向听话,那幺,你要他怎样做他就会怎样做,我相信大哥不敢不听你的话。”

 “以前,佑才的确很尊重我,可是,自从他结婚之后,他好像对我讨厌了,不大肯听我的话,我也不知道是什幺原因。总之,我们母子的感情,好像已大不如前了,你大哥的心中,只有你的大嫂。”

 “那一定是大嫂在大哥的面前挑拨离间,叫大哥不要听你的话。”百丽乘此机会,说安妮的坏话:“大嫂是个祸水,大哥一定被她住了!”

 何老太表面上没说什幺,心里却对安妮已有不良印象。认为安妮是个不吉利的人,虽然她进门之后,家中未发生过任何不幸,可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就是不祥之物,对于不吉祥的女人,她没有理由她。

 不过,她向来知道女儿喜爱说闲话,她不想让百丽把她的话和意见传出去,因此,她挥了挥手说:“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你出去吧!我要休息呢!”

 百丽耸一耸肩走了出去,今天,她的心情特别开朗,她走起路来,都一步一跳的,十分开心。过去,她想对付安妮,可是老是找不到她的缺点,现在,百丽终于找到了安妮的缺点,并且是最大的弱点,她可以利用这个弱点打击安妮。她不相信安妮会斗得过她,她想了想,于是,她马上走进安妮的房间。

 近来,安妮很少和百丽接近,而百丽也很少到安妮的房间去,并非安妮不喜爱她,不过百丽对她实在很不友善,所以安妮不大敢接近她。

 今天,百丽到安妮的房间来,安妮本来仍未起,听见敲门声,她才勉强起身,开了门,看见百丽站在门外,她有点意外,但仍然表示,热情地把百丽请了进去,百丽一走进房就打量房里有没有好吃的东西。

 “我特地来告诉你一个坏消息。”百丽拿起一盒糖,她抓了两粒巧克力放进嘴里,咬着糖含含糊糊地说:“不过,这也不一定是坏消息,主要是你本人的看法,有些人,认为生孩子是一件坏事,因为养了孩子,就会影响美丽的身材,而另有一些人,却认为没有孩子,是一件可悲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属于哪一类。”

 “百丽,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幺?你明明白白告诉我好不好?”安妮满腹疑团,当她想到报告书的事情,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你不会不明白的,昨天你去医院检查身体,今天,医生的报告书已经寄来了!”

 “报告书?”安妮十分紧张:“报告书内容怎幺写的?”

 “报告书写明你不可能养孩子,妈妈听了那份报告,她几乎晕倒在地上,幸亏我扶她回房间休息。”

 “啊!天!”安妮倒在一张椅子里,她双手抱住头,为什幺会有这种事?为什幺不愉快的事,总是降临到我的身上来?为什幺每一个女人都会养孩子,单独我不会?就连白莲,她也为二哥养下一个运好哩!难道我连她都不如,我…怎幺办?

 百丽见她这样痛苦,心里十分高兴,她加了一把火说:“这真是一件严重的事情,妈妈喜爱抱孙,你不是不知道的,如果你一辈子不会生养,妈妈怎会容你?虽然我的妈妈并非坏人,但是,她为了达到某一种目的,也是会不择手段的,看来,你真是凶多吉少了。”

 “不知道会怎样对我,只要她不把我赶走就好了!”安妮用手掩住脸,她喃喃地说:“我一直就在担心,想不到,竟然会成为事实,我…”

 “妈妈不会把你赶走?那你又把妈妈看得太好了!罢才,我听见妈妈说,一定要大哥生儿育女,绝对不能留下一个没子的媳妇,因为何家有个规矩,媳妇养不出儿子,就要被赶出家门的,妈妈一定会执行惯例的。”

 “现在是20世纪末期啊!怎幺还有这种事?”安妮有点不服气:“再说,这也不是我所愿的,我又没有做错事,为什幺要把我逐出家门?”

 “你最好不要跟妈妈驳嘴,我们几位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人敢不服从妈妈。就算大哥,他以前也是个孝顺儿子,很服从母亲。自从和你结婚之后,才会大着胆子和母亲过不去。为了这件事,母亲已经恨了你,认为你是个狐狸,专会惑丈夫。”百丽加盐加醋,她这样做,是想把安妮迫回娘家去。

 安妮昨晚仍抱有希望,今连唯一的希望都破灭了,没有生育能力,这已经叫她伤心,更何况加上百丽的一番话?虽然,安妮向来了解百丽,知道是个唯恐天下不的人,不过,她的话,也并非完全不可靠,何老太整天想抱孙,那是千真万确的事情,现在,安妮竟然令她失望,何老太的伤心,是可想而知的,安妮又怎能不相信?

 她想爬起来,头却有点晕,安妮想,一定是受了刺。安妮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未结婚之前,常常生病,婚后才好一点。不过今天的打击,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安妮受不了,她感到浑身不舒服。

 “你要干什幺?你现在千万不要去见妈妈,她正在伤心呢!看见你,一定会生气。”百丽一手拖住安妮,她在安妮的面前搬弄是非,因此她就要特别小心,不能让安妮和何老太接近,不然的话,何老太就会知道,百丽在安妮的面前风拨雨。

 “我并不是去见,我也没有颜面去见她,我不过想打电话给你大哥,叫他回来商量一下,应该怎样办?”

 “你不用担心,大哥随时随地都站在你这一边,他不会令你难过的。你有一个好丈夫,本来很好,不过,另一方面,他就会做妈妈的不孝子,妈妈会痛恨他,同时也会痛恨你,到时你就会成为何家的狐狸。”

 “狐狸?我和你大哥是正式结婚的,怎幺可以这样骂我?而且,我也没有主使过佑才,叫他不孝,我没有儿子养,也不是我的错,谁不想生儿育女?”

 “大嫂,你跟我说这些话,又有什幺用?我当然是同情你的,否则,我也不会急速赶来告诉你一切了。大嫂,我还小,什幺都不懂,不过,我也曾想过你的境况,我认为你最好暂时回家住几天,等妈妈的心情平静下来,你再叫大哥接你回来,这样岂不更好?”

 “回娘家?不,不,我不能回娘家。”安妮用力摇着头。因为她在娘家,向来是不受的。她回去,只有让人家取笑。而且兄嫂也会看不起她。不过,在百丽的面前,她又不能说出真心话。因为,如果百丽知道安妮在家中是个不受的分子,她就会更看不起安妮。

 “为什幺不可以?妈妈不是说过了,你的行动,完全是自由的,没有人敢问的吗?以前你喜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从来没有人管过你,现在你要回娘家,相信妈妈也不会反对,回娘家开心几天,总比在这儿愁愁闷闷地过日子好,而且,妈妈也未必喜爱见到你。”

 “我知道!可是…”安妮仍然认为不要回娘家,不过,何老太不喜爱她,她似乎又不适宜在何家呆下去,再说,如果惹起何老太的脾气,把她赶出大门,骂她是个不尽责的子,连儿女也不能生育,还有什幺脸面做何家媳妇?高太太把白莲赶走,安妮是清楚知道的,白莲能养一个女儿,尚且被逐出高家,安妮连半个女儿也养不到了,她被逐出何家,似乎是十分合理的。

 能够回娘家,避一避风头也好,省得在这儿活受罪。不过她不敢随便回家,一定要征求过高太太的意见,因此她对百丽说:“现在我还不能决定该怎样做,我身体有点不舒服,让我休息一会儿好吗?”

 “当然好,我没有理由不让你休息,不过,还有一件事,你不要忘记,如果妈妈问起你我有没有来过,你一定要说没有,而且,更不要对人说我把报告书的事情告诉你了,我不想多生事端,你一定会明白。”

 “我明白,我也不想多生事端。”安妮点一点头,安妮本来就是一个不喜爱惹事的人,她一向安分守己,人家的事,她向来是不过问的。

 百丽很得意地走出去,她认为这一次总算击倒安妮了,就算未必会害得他们夫分离,但是安妮一定会为这样事情大伤脑筋,而且十分苦恼。

 何老太并没有把这信送去安妮那儿,因为她要留给佑才看,她已经叮咛佣人,等佑才回家,马上把佑才截住,要佑才到何老太的房间,因为何老太有事找佑才。

 其实,佑才也一直在挂念着那封报告书,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孩子,但是,那只不过是安慰安妮的话罢了!其实他很喜爱孩子,他也希望安妮能为他多养几个儿女,每一次,在街上看见一些活泼可爱的孩子,他一定会停下来,欣赏一下,或者给孩子们一个微笑。

 不过,他从来不敢把心事表出来,所以连安妮也不知道他这幺喜爱孩子。当然,何佑才是极希望知道医生的报告书,证明安妮可以生养,其中好处有二,第一,可以足何老太的心愿,第二,也可以足他自己,哪一个不喜爱做爸爸,谁又愿意自己一辈子没有儿女?

 然而,他也曾考虑过,万一安妮不能生育,他也不会因此不爱她,因为,佑才是真心爱安妮的,不会因为任何一件事情而辜负她,况且佑才一向相信命运,如果注定没有儿女,就算再结一百次婚也是枉然。

 所以,佑才的心清实在十分复杂,因为心情不好,他也没有兴趣继续工作,便提前回了家。本来,想早点回家陪伴安妮,他知道安妮的情绪极不平静,可是他一脚踏进大门,佣人马上请他到何老太的房间去。

 佑才带着满腹怀疑,来到母亲的房间,何老太靠在上,面色很坏,精神也很差。佑才心知不妙,不过,他却没胡乱猜想,只是问:“妈,你有事找我?”

 “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何老太把手中的信交给佑才:“医生的报告书已经来了,你自己看吧!”

 佑才看了报告书,面色大变,他一方面是失望,一方面是担心。不过,他担心的情绪较失望为多,他为母亲担心,也为子担心。一会儿,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妈,有无儿女,是命运安排,不关安妮的事。”

 “不关她的事,又关谁的事?现在经过医生检验,证明她不能生养,如果医生证明是你没有生养能力,那幺,还可以称之为天意。但是现在与你无关,你又怎可以埋怨命运?”何老太不满地说:“报告书你已看过了,安妮注定没有生育能力,你有什幺主意?”

 “妈,昨天你和安妮出门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管安妮有没有生育可能,我们都不怪她。”

 “我也没有怪她,不过,我不能不为你着想,要是不幸断子绝孙,我可不答应,我为什幺一天到晚希望你娶媳妇,就是希望能够抱孙。”何老太十分激动:“现在我对安妮已绝望了,不过,我不会就此算了,我一定要你答应我,为我娶一个会生孩子的女人。”

 “妈,这怎幺可以,现在不同18世纪,重婚和娶妾侍是犯法的。”佑才马上反对:“而且,我也不愿因另一个女人加入而破坏了我们的幸福生活。”

 “你真是个傻子,政府难道天天跟着你,看你有没有娶妾侍?只要安妮不反对,那幺,你多娶几个女人,也没有人敢管你。”何老太有成竹地说。

 “女人都是天生好妒忌的,安妮又怎会任由我娶侍而不过问,她若控告我,我就身败名裂了。”

 “安妮是个知书达礼,出自名门的女子,她应该知道自己不能生育,是犯了七出之条。现在,我们并非不要她,只不过娶一个女人回来生孩子,她怎可以反对?”

 “妈,你所想的全部是一、二百年前的事情,现在这个时代,子没有生养,丈夫也不能要求离婚,而且,我根本不介意安妮有没有生育能力,我爱她,什幺我都不会计较,她没有儿女,我领养一个好了!”

 “你不计较,我可计较,你只知道子,就不知道母亲,你真是一个不孝的儿子,你也不想一想,我是怎样辛辛苦苦把你抚养长大的,现在你…”何老太是个旧式的女人,一向遵守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因此,她很少过问儿子的事,也很少责备儿子。不过这次事关重大,她实在不能不管。因此,她坚持着说:“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娶一个会生育孩子的女人,我等抱孙,已经等了十几年了。”

 “妈,我不能够对不起安妮,再娶一个女人,安妮会痛苦的,那个女人也会痛苦,这又何必呢?妈,你喜爱抱孙,虽然我这方面是没有希望的了,但是你也不用担心,因为,你可以叫百祺或者百安结婚,他们结了婚,就可以养孩子。”

 “等老二和老三结婚?他们还在求学时期,又怎肯结婚?你呀,你三十几岁才肯结婚,还是我千求万求,求了你十几年。再说,如果不是我去请你婶婶帮忙,直到今,你还不肯结婚呢!”何老大十分激动,这和她平时的温柔完全相反“我今年已经七十岁了,要我等老二老三的孩子出世,实在很难有希望,人生七十古来稀,我能够活到七十岁,已经是很幸运的了。不过,我还有一件未了的心事,就是抱孙。等我有了孙儿,我死也足了,否则,我永远不瞑目。佑才,你难道就不能为妈妈想一想,我年纪这幺大,不能再要求你多少次了,你难道真的不可怜我?”

 何老太的话,实实在在打动着佑才的心,真的,何老太年纪已不小,如果现在不孝顺她,将来恐怕想孝顺也没有办法了。父母养育之恩,不能不报。何老太的愿望,照道理何佑才应该足。可是,如果只知道孝顺,安妮又怎办?难道爱情就不重要吗?他和安妮是夫,夫恩情重,要他遗弃安妮,他办不到,要他娶妾侍,又为社会所不容,再说,他也不愿意再娶妾。

 何老太突然拿出手帕,呜呜咽咽地说:“在四姐妹兄弟当中,我一向最疼你,因为我觉得你最听话,而且又有孝心,你一向都尊重我的意思,用不着我生气。可是自从你结婚之后,就完全变了,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内,我的话你一句也听不进去。你只知道有子,就不知道有母亲。早知道你这样不孝,我跟随你父亲死了,也省得到现在受气,呜…我的命太苦了。”

 “妈,你不要哭好不好,你应该明白,我实在是左右为难的,一方面,我孝顺母亲,不想让母亲伤心,另一方面,我又深爱我的子,我不能够拋弃她,做一个忘情之人,如果你是我,你会怎样做?”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顾及孝心,同时也不会拋弃子。佑才,我并没有叫你拋弃安妮,其实,我也很喜爱安妮,她也没有做过什幺错事,只是不能生养罢了!我们不能因为她生理上有问题就不要她,可是,为了你后继有人,你应该再娶另一个女人。”

 “妈,娶妾侍是犯法的呀!”佑才叫着说。

 “傻孩子,只要没有人控告你,就没有人知道啦,安妮是个名门淑女,一向知书识礼,同时也明白道理,如果她是真心爱你,那幺,她不单不会控告你,而且,她更应该牺牲自己,为你的后代着想。”

 “唉!你叫我怎幺向安妮开口?”佑才叹着气。

 “妈并没有叫你即刻娶妾侍,你可以考虑一下。同时,也要想好如何跟安妮说。这样好不好,妈妈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过了一个月,妈就为你找人做媒。”

 佑才想一想,有一个月时间,一切或许可以解决,而且他也明白,何老太一心一意要佑才再娶,就算佑才不答应,她也不会就此罢休,倒不如先答应了,利用一个月时间对付这件事情。

 佑才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让我好好考虑。不过,在这个月之前,我希望你好好对安妮,不要令她难堪,因为她实在是无辜的,何况她的身体又不大好。”

 何老太听见儿子答应,十分高兴,她连忙答应说:“你放心,我不会对安妮不好,别说是这一个月,就是以后,我也会对她特别好,要是她肯答应你娶侍,那幺,我会更加感激她一辈子,你放心好了!”

 佑才回到房间去,他看见安妮的眼睛已哭得红肿了,佑才深感奇怪,因为,刚才何老太还告诉他,安妮根本不知道报告书的事,她为什幺会哭得那幺伤心呢?佑才连忙走过去,抚着子的肩膀说:“安妮,你为什幺会哭成这样子,到底心里有什幺不快乐?”

 “佑才,报告书的事,我已经知道,相信你一定也知道了。你说吧!我又怎能不伤心呢?”安妮抹着泪。

 “你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佑才紧张地问。

 “谁告诉我都没有关系,这是我的事,我应该知道。佑才,我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我很伤心,也很难过,因为,我令失望,令你失去做父亲的快乐,而且我也很自疚,我太不中用了!”

 “安妮,你真傻,我不是说过了,我不喜爱孩子,我不在乎孩子,我们生活得很好,没有孩子,我们一样快乐。”何佑才坐在边,拉住安妮的手:“有了孩子,反而麻烦,一天到晚为孩子,连夫的恩爱生活也受到影响。所以我知道你不会生孩子,我一点也不难过,而且,我更感到开心。”

 “也许你会不在乎,但是,就不同了,她一天到晚希望抱孙,而且,她年纪也大了,她是希望早点有孙儿,了却她的心事。现在,我竟然让她失望,她一定会恨死我的,你叫我怎幺办?”

 “妈妈虽然有点失望,不过,她并没有恨你,我的妈妈,年纪虽然大,但是她很明白道理,刚才,我到她的房间,她还对我说,叫你不要难过,有无孩子是命运安排的,这没有关系。”

 “真的?真的这样说?真叫人难以相信,可是百丽…”安妮马上转了:“百丽说过,最喜爱小孩子,其实用不着百丽说,每一个人都知道喜爱抱孙。”

 “安妮,不要再哭了,有什幺好哭的,又没有人怪你,你哭成这副样子,妈妈见了,反而会不安,你知道妈妈一向疼你,她见你不开心,她也不会快乐。”

 “佑才,”安妮投进丈夫的怀里:“你们一家都对我这幺好,我实在感激。不过,就算你们每一个人都原谅我,我也不能够原谅自己,因为,养孩子是我的责任,我不能尽责,就该受罚,你罚我吧!”

 “安妮,你安静一点,你听我说,我和你结婚,并不是为了要你生孩子,而且,有没有孩子,根本就是天意,怎可以责怪你呢!你想开一点,快乐一点!”

 “我怎可脑旗乐?我快乐不起来呀!虽然不责怪我,但是,我知道她心里并不是这样想,不过她为了不想让你难堪,所以没有说出口罢了!哪一个老人家不喜爱抱孙,我的妈妈比年轻,可是,她也是整天要抱孙的,佑才,我已经想了一整天,也想透了,我觉得,我实在不应该太自私,而且,你这样爱我,我更应该有所牺牲,你娶一个平吧!我相信,另外一个女人,一定能为你养孩子,有了孩子,我们一家都快乐。”

 “你为什幺要有这种想法?你的头脑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没有儿女,我们可以去孤儿院领养一两个,听说孤儿院的孩子,都是很可爱的,你喜爱男的有男孩,喜爱女的有女孩,何必要娶平,我告诉你吧!安妮,无论你们怎样说,我坚决不会再娶。”

 “佑才,你真是一个好丈夫。”安妮十分感动,佑才对她实在太好了,这是很难得的,换了另外一个男人,恐怕是求之不得,但是,佑才为了安妮,决定牺牲到底,佑才的行为,令安妮不能不感动。

 自从那天之后,安妮一直生病,虽然毛病不大,但是她就不愿意起。本来,安妮的身体一直不大好,也许受了刺,因此,她又病倒了,这令佑才十分担忧,他把一切的不幸推在报告书上,他认为如果何老太不带安妮去检查,那幺,安妮是不会病倒的。

 何老太也有点自疚,不过,她也顾不了许多,人难免自私,为了达到自己的愿望,也不顾别人了,因此,她一直计算着时间,等着哪一天才到一个月,如果时间一满,她就不会客气了,一定要迫佑才再娶。

 而且,百丽也不断在何老太的面前挑拨是非,说安妮这样不好,那样不好,而且常常说哪家又添了儿子,哪家又添了女儿,以此起何老太的憎恨。

 何老太虽然一向不大信任女儿,知道女儿的缺点,但由于她对安妮亦有不满,所以,百丽的是是非非,她开始感到兴趣,百丽也相当聪明,知道母亲对她开始信任,便更加变本加厉,常常说安妮的坏话。

 百丽甚至对何老太说,安妮的病是假的,她只不过向佑才撒娇。事实上,安妮能喝能吃能睡,又不用看医生吃葯,因此,如果说她病了,又有点不像,不过她一天到晚躺在房里,却是真的。

 这天,百丽在何老太的房间闲聊,百丽又趁机挑拨是非,她说:“妈妈,你知道大嫂为什幺一天到晚躺在房间里?”

 “佑才说她身体不舒服,不管她有没有病,身体不舒服,自然应该在上休息。”何老太回答说。

 “妈,你心地太好了,不知道世界上仍有坏心人。其实,大嫂哪儿都舒服,她只是装病,一方面是向大哥撒娇,另一方面,她是为了对付你。”百丽抿了抿嘴说。

 “我不信,我有什幺好对付的?”何老太摇着头:“而且你又不是侦探,你哪里知道那幺多?”

 “我虽然不是侦探,但是我可以偷听,我偷听的本领可不坏吧!”百丽有声有地说道:“前几天晚上,我因为忘了喝牛,妈,你也知道,我每天晚上,一定要喝一杯牛然后上睡觉的。那天晚上,我忘了,上了才又想起来,于是我马上下去,准备到厨房冲牛,当我经过大哥的房间时,我听见大哥和大嫂在说话,本来我是不想听的,但是,他们提到你…”“他们提到我什幺?”何老太马上紧张地问。

 “我听见大哥说:‘其实,我的妈妈也不坏,你为什幺老是不喜爱她,你天天躺在房里,为了痹篇她,那又何苦呢,你一天到晚闷在房里,会把人闷坏的。’接着,我听大嫂冷一笑声说:‘你的妈妈,是个假好人,她对着你装作对我好,其实她恨不得吃了我,你们一家人,哪一个是好人?老二没有志气,老三是个呆子,至于你的那个宝贝妹妹,她更加笨得像只猪,最后,轮到你母亲,她呀!什幺事都要理,是个管家婆…’”

 “什幺?她骂我管家婆,她出身名门,受过许多教育,竟然这样骂人?”何老太气得发抖。

 “她还骂了你许多话,我也记不起来了,总之,她就是骂你,什幺都骂。”百丽添油加醋地说:“她还说你没福气,一生一世也休想抱孙!”

 “她…她…岂有此理,竟然诅咒我!”何老太差点晕了过去,她颤声叫着:“她这样可恶,我一定要教训她,过去,我对她也太客气了!”

 “妈,你骂她也好,但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你不是不知道大哥的脾气,他知道是我告诉你的,他一定会打死我的,妈,你不要提起我呀!”

 “你放心,我不会提起你的,不过,如果佑才敢为了老婆打你,那幺我一定不原谅他,我不相信他胆敢帮助外人欺负你!”何老太气忿忿地说。

 百丽很开心,因为,她是彻底胜利了。

 何老大气恼了一个上午,一直等到吃午饭。每天吃午饭的时候,照例只有何老太和安妮两个人,因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中午都不回家吃饭。本来,百丽今天是放假的,不过她为了避风头,也就到同学家里去了。

 何老太坐在餐桌上等安妮,她的情绪十分冲动。这一天,刚巧安妮又过了时间才出来吃饭,何老太就越等越气恼了,几乎想冲进安妮的房间去,骂她一顿。

 安妮懒洋洋地走出来,叫了一声,便坐下来吃饭了,何老太气呼呼地盯着她,终于,何老太忍不住了,她对安妮说:“你为什幺一天到晚躺在房间里,连饭也不想出来吃,要我派佣人请你,你才肯出来。”

 “,这几天不知道为了什幺,我身体老是振作不起来,喜爱在上躺着,刚才我睡着了,不知道已经开饭,,如果菜冷了,叫佣人拿到厨房去烧热一下。”

 “你身体不舒服?到底哪儿不舒服?你已经在房里躲了差不多一个月了。既然不舒服,为什幺不看医生?既然不舒服,为什幺又能吃能喝,像平常人一样?你的情形,完全不像有病,你躲在房里,也许是不想见我。”

 “我为什幺不想见?我真的不舒服,不过是小毛病,我只要躺在上就舒服多了。”安妮大为叫屈:“既然不喜爱,那幺,我每天出来陪好了!”

 “我用不着你陪,”何老太仍然余怒未息:“其实我也明白你为什幺不舒服,你自己心里有心事,又怎能舒服呢!不过,有一句话,我很久之前,就想对你说了,只是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机会罢了!因为,自从佑才结婚之后,佑才就开始对我不孝顺,甚至连我说话,也要受他控制,我是个古板而又贤淑的女人,我不想为了外人而跟儿子过不去,所以,能免则免,我也不想多事,可是,你应该明白,做何家媳妇,第一件事就是要会养孩子,尤其是养男孩子。当我入何家门的时候,本来我的对我也不好,后来我养了佑才,她对我才转变了态度。现在,医生证明你没法生养,你对何家,完全没办法待,而且,你也没有条件再做何家媳妇。”

 “,你…”安妮感到一阵晕眩,她一直以为何老太真的不介意这件事,因为佑才已向她多方保证,可是,事实证明佑才在说谎,这令安妮惶惑。

 “现在你还年轻,人又有办法,佑才当然不会计较你有没有孩子,但是,等你老了,晚境寂寞,到那时,佑才就会抱恨你没有生养了。如果你爱你的丈夫,你为佑才设身处地想,你就应该自我牺牲,不应该只顾自己。”何老太开门见山地把一切说了出来:“你不要以为佑才不喜爱孩子,其实他最喜爱小孩,以前,住在我们隔壁有一户人家,她们有一个小女儿,佑才把她疼得要命,一看见她,就抱她去买糖果吃,现在这户人家已搬走了,佑才又结了婚,所以,佑才才没有提起她。你想一想,如果佑才不喜爱孩子,又怎会连人家的孩子也宠爱?”

 何老太的话很有道理,安妮不能否认,这令安妮想起了,以前佑才追求她的时候,佑才每一次去高家,一定买点糖果给家宝,而且常常称赞家宝可爱,连宝珠也说佑才将来一定是个二十五孝的爸爸。

 这样说,佑才是喜爱孩子的,他说不喜爱孩子,无非想安慰自己罢了,如此一来,自己岂非成了罪人吗?

 安妮还来不及说话,何老太又说:“安妮,现在算是我求求你,希望你顾念一下我们,为何家着想,不要太自私,让佑才有机会再结婚,生儿育女。”

 “,你要我怎幺办?”安妮哭了起来,她实在没了主意,她觉得,应该把这件事告诉高太太,由她拿主意,不过,高太太又不在身边,怎幺办呢?

 “我要你答应佑才再结婚,不管他结婚也好,同居也好,总之我一定要抱孙。”

 安妮整个人像冰块一样冷,她的身体本来已经很虚弱,再加上何老太太的迫,她真的不过气来。何老太见她不说话,再追问她一句:“安妮,你到底肯不肯为佑才设想?你肯不肯做何家一个真正的媳妇?”

 “,请你让我考虑一下好不好?”安妮无法决定,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要怎样做才好。

 “考虑,你们两个都要考虑,”何老太仍然忿忿不平,百丽的挑拨,令她对安妮十分痛恨“佑才答应我考虑一个月,就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现在你也要考虑,好呀,你们两个一起考虑,不过,我要告诉你,不管你和佑才怎样考虑,我已经决定找媒人再为佑才做媒了。”

 “,你思想太…封建了!”安妮大着胆子说。

 “封建,你也太文明了,其实,我岂止封建,我简直是管家婆。”何老太找出机会讥讽安妮:“你怎样骂我,我都不会介意,因为,我已经听惯了,总之,我只求可以添孙,其它我什幺都不管了,你喜爱骂,就骂个痛快吧,不过,我一定要给佑才娶一个平。这一次,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人,我要自己亲自选一个有福有相的媳妇,我要她为我们何家多养几个白白胖胖的孙子。”

 “,”安妮再也支持不住,她扶着桌角,吃力地站起来,她说:“,我身体不舒服,我想回房间休息一会儿,请原谅我不能陪你吃午饭了。”

 “不舒服,整天叫着不舒服,其实你由头到脚都舒服,只有一处不舒服,就是你的小心眼。你不想见我,把我当作仇人,所以你宁可连饭也不吃,不吃就不吃吧!反正佑才回来,会带你上馆子享受的。”

 安妮心里不服,但是,她没有开口,因为,她实在没有气跟何老太吵,她只是低着头,回到自己的房间,安妮是个不喜爱惹事的人,她从来没有跟人吵过架。本来,何老太也不是喜惹是生非的人,也跟任何一个人都合得来,也不喜爱多生事端。不过由于百丽不断地挑拨离间,再加上安妮不能生育,因此,何老太才跟她为难的。

 安妮回到房间,躺在上想了好一会儿,她才决定了应该怎样做。她爬起,照她的意思,是想打电话叫佑才回来商量大计的,可是,她回心一转,找佑才也没有用,再说何老太知道,还以为她搬弄是非,在佑才面前说她的闲话,她知道佑才是同情她的,但是同情也没有用,除非她真的要佑才为她牺牲到底,要他离开家庭。

 她已然是个不会生育的女人,她不能给丈夫一个美满的家庭。一个没有儿女的家庭,是不会美满的,今后,两夫将孤零零地过日子,要是佑才再为她离开家庭,失去弟妹,这样,佑才今后会更加孤寂。

 安妮本贤淑,她不愿意丈夫孤单寂寞,更不想他为爱而牺牲家庭。可是,叫她和佑才分开,她又办不到,假如佑才娶平又会怎样?她基本上是同意的,不过,她仍然认为应该先和高太太商量。

 她的房间内有私人电话,她马上拨了一个电话到高氏公司找高太太。高太太在电话中听见安妮的声音,就心知不妙,她连忙问:“到底发生了什幺事?”

 “妈,我不是告诉你,我曾经去医生处检查吗?报告书早上就收到了,证明我不能生育。佑才对于这件事,倒是不介意,他完全支持我,可是,我的很不开心,今天骂了我一顿,而且她还要…”

 “什幺?那老太婆竟然这样不讲理?她胆敢骂你,太不把我们高家放在眼里了。你也是的,为什幺要去医生处检查?你真是自讨苦吃,完全没有脑筋,你太可怜了!”高太太首先责怪女儿,然后她气势汹汹地说:“她骂你,你就走,快回到娘家来,别在她家受她的鸟气,哼!真岂有此理!”

 斑太太一向好面子,自尊心又极强,听见女儿被欺负,她真的动了气。她对安妮说:“半点钟之后,我派司机来接你回来,你先准备好。”安妮本来不想回娘家,因为,她认为突然回娘家,事关重大,应该和丈夫商量商量,否则,她突然离去,会使佑才莫名其妙,如果何老太再搬弄是非,那幺,佑才就会产生误会。

 不过,她一向害怕高太太,母亲的意思,她不敢违抗。她连忙打电话到佑才的写字楼,想通知他,她回娘家去是母亲的主意,可是,佑才刚巧和一个外国客户出去了,安妮没办法找得到他。本来,她是老板娘,照理可以留话,但是,这种事情,又怎可以让佑才的职员知道?

 安妮找不到丈夫,心内不安,她正在不知道该怎样办时,侍候她的佣人进来告诉她,她家的司机已来了。

 还不到半点钟,司机来得真快。安妮还没有准备,她只有匆匆忙忙,收拾一些必需品,用一只皮箱盛着,然后叫佣人替她拿到车上。虽然,她出入自由,本来可以一声不响地回娘家去,不过,她还是尊重何老太。因此,她特地到何老太的房间,对何老太说:“,这几天我心情不大好,因此,我想回娘家住几天。”

 “心情不好?为什幺心情不好?是谁令你不高兴?”何老太听见她要回娘家,正是求之不得,因为,她本来就想赶走她,如果她肯自动离开,那是求之不得了“你一向自由惯了,你喜爱到哪儿,我都没有意见,不过,刚才我跟你有一些小冲突,你可不要趁此机会,向佑才挑拨是非,说是我把你赶回娘家去的。”

 “我不会这样做,我只不过回娘家住两三天罢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佑才回来,请你告诉他,我的妈妈要我回家住几天,我也想回去见见家人。”安妮说:“,我走了,我家的司机已经在门外等候着。”

 “啊!原来是亲家派人来接你回去,连司机都来了,这样我明白了!”何老太面色一变:“刚才,你一定打电话回家,把我们冲突的事告诉你母亲了,你一定说我对你不好,不然的话,你的母亲不会突然派人来接你回家去。本来,我跟你的母亲,感情也不坏,我也不想开罪你的家人。不过,你的母亲,和我也是一样,她也是做家姑的,她也希望儿子开枝散叶吧!所以,我认为她不应该怪我不近人情,她应该会了解我。”

 “,你不要误会,我的母亲并没有怪你,她只不过想要我回家住几天罢了!我也没有告诉她什幺,其实,我们也没有冲突过。”

 “你对你的母亲喜爱怎幺说,我无权过问,你是绝对自由的,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在佑才的面前说得太过分,否则我和佑才的母子之情,也会断送在你的口中。”

 “我不会对佑才说什幺,事实上,我也没有跟佑才说过任何一句话,,我要回去了。”

 “好吧,代我问候亲家,你在娘家如果住得开心,可以多住些日子。”何老太一语双关地说道:“近来你老是没有精神,又不想吃饭,你也应该回娘家休养一个时期,把身体养好了再回来吧!”

 安妮不是傻子,何老太的话,她当然听得懂,何老太分明是想要她去了不要再回来。安妮十分伤心,她强忍住泪,离开了何家。

 回到高家,一进大厅,便看见许多人,大哥大嫂,二嫂和三姐以及弟妹都在坐,而高太太更是坐在大厅的中央。照道理,这个时候,他们都应该在公司办公,连高太太也赶回来,自然十分重视安妮的事。

 安妮看见了许多人,十分不安,而且心里也很难为情,因为,她现在是个不受的人。本来,她在高家已不受了,想不到嫁到何家去,仍然是个不受的人物,她真是可怜的人。

 安妮羞羞怯怯地来到高大太的面前,她不敢抬头看高大太。其实,她刚进门时,已看见高太太那不愉快的面色,这使她担心,使她失去所有的勇气。

 站在旁边的人,只有天伦,安琪和逃邝是同情她的,本来安娜也很同情安妮的遭遇,不过,她另一方面,又认为安妮自讨苦吃,因为,安娜曾经劝过安妮,叫她不要和佑才结婚,叫她和潘伟烈重修旧好,但是,安妮不接受她的好意,这使安娜十分不满。

 宝珠并不仇恨,不过,她对安妮也没有多大好感,同情更谈不上,但是,她也不讨厌这个场面,因为,近来她总是觉得生活平淡,有一些新刺,倒是好玩。

 艾莉呢?她是幸灾乐祸的一个,因为她失去一个孩子,高太太开始不喜爱她,现在,安妮竟然因为没有生养被逐回家里来,艾莉就要看看,高太太到底怎样处理这件事,看看她是否公平,女儿与媳妇是否同样看待。

 天德一向对任何一个人都不关心,不管他是外人还是家里人,他只关心钱,他一天到晚想钱,如果他有很多钱,就可以为所为,要做什幺事情都可以。

 斑太太注视了安妮一会儿,她心中十分后悔,她一向就不大喜爱安妮,这一次安妮嫁出去,她以为安妮有了一个好归宿,就可以从此之后,不再理她,谁知道,她竟然又被赶回来,因此,高太太十分不愉快。

 她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生前做了什幺缺德事,一连嫁出两个女儿,都没有好结果。安琪出嫁半年,丈夫就去世了,我为了不想她在夫家试凄,因此把她接了回来;现在,你也是一样,出嫁只不过半年,就因为你没有生养能力而被家姑所不容。虽然,何家没有把你赶走,可是,你的家姑讨厌你,看不起你,你留下去,又有什幺意思!这样,你们两个都回来了,唉!安妮,并不是我埋怨你,你也太不争气,你明知自己命不好,为什幺不自量力,竟然要去接受医生的检查?如果你不去接受检查,你的家姑永远不知道你不能生育,你也可以多留一些日子。”

 “妈,我实在不明白,”逃邝一向爱打抱不平,他十分同情安妮,因此,他要为安妮说话:“就算安妮永远不能生育,她也一样可以在何家,因为,何家是她的家庭,她有权住下去,她的家姑,有什幺理由赶她走?”

 “你懂得些什幺?她的家姑,是个老糊涂,而且又没有受过教育,完全不明白道理,她只知道要足自己的愿望,根本不管别人,她的家姑,是个最自私的人。”

 “就算她的家姑自私自利,可是,四姐是何佑才的子,只要四姐夫肯要她,就没有人可以赶她走。”

 “并没有赶我走,”安妮解释说,她也是要面子的:“不过,她的确对我有点不满。”

 “现在是刚开始,如果你不知趣,她就会开口叫你走。其实,何老太这种人,头脑封建,思想守旧,不明事理,她只知道为何家开枝散叶,完全不顾儿子的幸福,至于媳妇,她更不加理会。我心里明白,知道她一定会赶安妮回娘家,所以,我棋先一着,把安妮接了回来,不让她占上风。”高太太说:“至于佑才,他必然是个盲从附和的孝子,这种人,是最没有志气的。”

 “妈,安妮的事,不能就此算数。”天伦也嘴说。因为他也关心安妮:“一定要想个办法解决。”

 “唉,我两个女儿都被赶回娘家,叫我还有什幺面子见人?叫我怎样向亲友待?安妮,你也太不争气了,总是要我为你担心,其实,你嫁了出去,就是外人啦,你为什幺还要回来连累我?”

 “妈,既然我回来,令你失面子,倒不如让我回何家吧,虽然不喜爱我,可是,佑才对我还算好,两餐一宿是可以解决的。”安妮被高太太埋怨得伤心,她委委屈屈地说:“还是让我走吧!”

 “走?你怎幺了,我只不过就说你一两句,你就赌气要走啦!你以前的脾气不是这样的,为什幺出嫁之后,变得这样小家子气?难道我做母亲的说你一两句都不行吗?”高太太当然不会让安妮回去,因为,一方面她要埋怨,一方面又要保护女儿。所以,她说道:“何家你不能回去,如果你回去,他们就会更加看不起你了,你一定要在这儿多住一些时候,这儿是你的家,好坏都是自己人,总比在别人家中遭受白眼好得多,你就住下来吧!”

 安妮没有再说话,高太太的脾气,她并非不了解,所以,她认为少开口为佳。不过,逃邝又忍不住了,他说:“四姐回来住一辈子我们都喜爱,不过,她毕竟是人家的子,她总不能就此离开何家,连一点待也没有。”

 安妮也认为逃邝说得对,如果要她一生一世和佑才分开,她是不愿意的,因为,她很爱佑才,而且,她也知道佑才非常爱她,她回娘家,只不过是遵守母命,住几天散散心没关系,可是,要她长住下去,她可不愿。

 “五弟说得对,”天伦也附和着,虽然,宝珠一直向他打眼色,叫他不要多管闲事,但是他不理,因为,安妮是他的妹妹,关系到妹妹的一生幸福,他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安妮和何家,必须有一个解决,何家到底要不要安妮?佑才的态度又怎样?如果何家不要安妮,我们一定要她们说出原因,到底安妮做了什幺天大的错事,要被人赶出家门?女人不会生养孩子,并不是犯罪的理由,香港法律,没有一条指明女方没有生养,男方就有权跟女方离婚,所以,何家根本没有理由亏待安妮!”

 “对于何家,我自然不会放过,我们姓高的,财雄势大,你父亲又是太平绅士,我是妇女领袖,我们怎可以随随便便给人欺负,何佑才既然要与安妮白头偕老,何老太也不能对安妮有所埋怨,他们既然已经结婚,有没有儿女,都不能成为分手的理由,没有儿女,可以领养,怎可以为了这样的小事而拋弃我的女儿?”

 “妈,要为佑才娶平,我看,就答应她一次吧!虽然自己没有生养,但是,我也希望佑才将来有儿有女,他们要娶平,就让他们去娶好了!”

 “什幺?你这傻瓜,竟然同意丈夫娶平?你真是全世界最傻最要不得的人。”高太太十分生气:“佑才有没有儿女,是他命中注定,他命中注定没有儿女,娶一百个女人也不会有后代。我是妇女界的领袖,我绝对不容许我的儿女,受妾侍之苦。他没有儿女,是他的事,我们可以不去理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思想,是要不得的,这一种人,非要教训他不可。”

 艾莉和宝珠、逃邝等听了高太太的话,几乎想笑出声音来,因为,高太太夸张了,而且她每一句话,都在骂她自己,因为,高太太正是一个封建、自私、思想最要不得的人,而她竟然胆敢骂别人,岂不可笑。

 至于安琪,她有无限感触,如果高太太是一个这样明理和进步的人,她和马希浩的恋爱,就不至于受到障碍了,她也用不着在娘家守节,她可以和马希浩组织一个幸福的小家庭,当然,或许她也像安妮一样,没有生养,可是她不会像安妮一样,受到压力,因为希浩父母早逝,又无亲无故,只有他一个人。她相信马希浩深爱她,他绝不会因为安琪没有生养而拋弃她。

 斑太太发了一顿牢騒,开始注意到安妮,她发觉安妮脸色苍白,瘦弱不堪,而且眼睛无神,完全像个病熬。高太太看不入眼,她对女儿说:“安妮,过去数次看见你,你都胖了许多,人又有精神,可是,我今天看见你,就够我心酸了,你,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完全没有血,比未嫁之前还要难看,你这样子,佑才又怎会爱你,你也应该要照顾自己,你到底有没有去看医生,我看你又在生病了!”

 安妮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事,用不着看医生,但是,高太太看来是不会接受女儿的意见的,不管安妮愿不愿意,只要她喜爱就行了,她吩咐冯家善通知高家医生顾问,叫医生马上来看安妮。

 安妮无可奈何地接受医生检查,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令人难以相信,医生对高太太说:“令千金没有什幺病,她只不过是有喜罢了!她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有了身孕可能又受了一些刺,因此,她的神经很衰弱,必须要让她安心休息,身心愉快,同时多吃些营养丰富的食物,希望她生了孩子后,身体会完全恢复健康。”

 “安妮有了孩子,怎幺会呢?她去看过妇科专家,已证明她不能生育,她又怎幺可能怀孕两个多月?”

 “高小姐去看过妇科医生?那位医生,一定是有问题,刚才,我给她检查过身体,已经对她怀疑了,再加上我给她作了最新的实验,证明她的确怀孕。”

 “啊!那真是谢天谢地!”高太太高兴得不得了,因为,她虽然做了祖母,但仍未做外婆,她认为一个有福气的人,应该有孙子,也有外孙,她要听见有孩子们叫她,也要听孩子叫她外婆。

 她马上走进安妮的房间,向她报喜,安妮并不相信母亲的话,她极力否认有了孩子。

 斑太太也不想再跟安妮多说,因为怕她伤神,不过,她对安妮声明,在她还未分娩孩子之前,她不会让安妮回家。她补充说:“你仍然住以前的房间,我会派人专门侍奉你,你喜爱吃什幺,要什幺,只要开口就送到,我会天天叫厨师炖炖高丽参给你吃。”

 “妈,你一定听错了,我是个永久不能生育的人,我没有理由怀孕的,你别骗我开心了。”

 “我懒得向你解释,等你肚皮大起来,孩子也生下来了,你自然会相信我的话。你的家姑找的那个妇科专家,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你串通害你的人,也许你的家姑不喜爱你,所以她要害你。”

 斑太太说完,便走了出去,向家人报喜去了。她有三个女儿,嫁了两个,现在才第一次传出了有喜消息,高太太十分兴奋,叫冯家善马上为安妮请一个近身女佣。

 斑家的人,都被弄得莫名其妙,包括逃邝在内,因为,一会儿安妮因为不能生育,被家姑赶回娘家,一会儿,又说安妮有了孩子,这真令人难于明白。

 斑太太可开心了,同时,她更认为可以乘此机会,向何家的人报复,对于何老太和佑才,她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女儿没有生养,她已经要恶人先告状,准备要打击姓何的人,现在女儿有了两个月身孕,她更加如虎添翼,完全占住上风,不过,她暂时不去对付姓何的人,因为,她要让姓何的人先采取行动。

 何佑才回家,看不见爱,心内大感奇怪。最初,他以为安妮出外买东西去了,他又不敢查问何老太,至于佣人,她们都说不知道少去了哪儿。

 一直等到晚上快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仍然不见安妮回来,他更加担心了。他再也忍不住问何老太:“妈,为什幺不见安妮,她去了哪里?”

 “你的太太回娘家去了,怎幺,她还没有告诉你吗?”

 “什幺?安妮回娘家去了,她没有告诉我呀!她没有对我说过她要回娘家,今天她突然回去,并没有通知我一声,真令人莫名其妙。”

 “她说在家里太闷了,要回娘家散散心。”何老太走到饭桌之前,她准备吃晚饭。

 “我去接她回来,时候不早了,她也应该回来。”

 “我劝你不要叫她马上回家。亲家的脾气,你并非不清楚,她一向是自高自大惯了,如果安妮回去住一天,你就要接她回来,亲家会不高兴。”

 何佑才的心情十分坏,他想接安妮回家,何老太又不赞成。不过,佑才的内心也明白,高太太的脾气的确不好惹,如果离太太一心一意接安妮回家住,而佑才却急着把安妮接回来,高太太一定会大起反感。

 佑才有点怨子,为什幺回娘家也不告诉丈夫一声。佑才越想越忍不住了,他拨了一个电话到高家,要找安妮,问一个明白才肯放心睡觉休息。

 电话打到高家去,高家的佣人说一声四小姐休息了,便挂上了电话。高家的佣人,一向最有规矩,像今天这样没礼貌,佑才还是第一次领受到。佑才除了引起反感,而且还感到疑惑,高家的佣人为什幺这样不客气?

 佑才想再打电话去,却失去了勇气,因为,他是个老实人,不会油嘴,也最怕碰钉子,难堪的事,他不肯去做的。本来,他想跟母亲商量商量,但是,他知道母亲对安妮没有什幺好感,更加不敢把安妮的家事向何老太太透,免得何老太又把安妮的罪名加上一条。

 这一个晚上,佑才最不好过,躺在上,望着天花板,心里想着安妮,却又有点恨她。而另一方面,安妮却睡得很甜,初时,她也十分挂念佑才,不过,高太太派安琪守住她,不准她跟佑才通电话。安妮吃了葯,吃了炖,在高太太的爱护下,终于入睡了。

 第二天,佑才在非常不愉快的心情下上班去了。何老太一个人在家,深感无聊。安妮回娘家之后,她的确无聊,因为,以前她还可以和安妮闲谈,现在家中冷清清,孩子们又上学去了,家中只有她一个人。

 何老太太在客厅走来走去,心中计划着,等何佑才今晚回来,一定要跟他说清楚关于娶平之事。如果何老太不趁安妮回娘家,跟佑才说明这件事,以后更加没有机会了。何老太一心一意要抱孙,虽然,她也明白,女人天生妒忌,她迫佑才另娶一个女人,是对不起安妮,但是为了何家,为了完成她的心愿,她也顾不了许多。

 就在这时候,佣人进来报告,有一位小姐要来见少

 何老太深感奇怪,安妮自从进何家之门从未有人找过她,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安妮毕竟是她的媳妇,媳妇的朋友,照道理应该要招待。因此,她吩咐佣人,把那位小姐请进来,看她找安妮有什幺事。

 一个穿蓝色旗袍的少女走进来。何老太望着她,觉得她十分面,但又不知道她是谁。不过,何老太总是觉得,这个女孩子,她曾经见过。

 “请问何佑才太太在家吗?”少女问。

 “她刚巧有事出去了。她是我的媳妇,你有什幺话要告诉她,可以告诉我,我会为你转达。”

 “何太太是不是很快就回来?因为,我想向她当面道歉。如果用不着等很久,我愿意等她回来。”

 “你要向她道歉?道什幺歉?”何老太好奇地问。

 “何老太,我姓施,是王医生医务所的女护士。何太太曾经到过王医生医务所检查过身体,由于我一时不小心,摆了一个大乌龙,我对不起何太太,我…”

 “啊!原来你是王医生的护士小姐,怪不得我好像见过你。我的媳妇,回娘家去了,今天她不会回来,有什幺事,你对我说好了,那天是我陪她去检查的。”

 “既然何太太不回来,就请何老太代我向太太致歉意吧!”施姑娘说:“那天,有好几位何太太到我们医务所检查,我是负责管报告书的,我因为一时不小心,把何太太和另一位何太太的报告书弄混了,那一位何太太,本来不能生育,可是我把何佑才太太的报告书交给医生签字,而何佑才太太的报告书。却写上了那一位太太的检验结果,医生分不清是哪一位何太太,她是依靠我们去分辨的。她的责任是检查和写报告书,别的事情由我去负责办妥…”

 何老太皱一皱眉头,她头脑也昏了。她问:“施姑娘,你说了半天,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幺。”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糊涂,连说话,也是讲不清的。”施姑娘道歉说;“我把何佑才太太,和何家荣太太的报告书弄错了,何家荣太太本来是永远不能生育的,我却把何佑才太太有了身孕的报告书交给她。直到昨天,何家荣太太来见王医生,要求王医生作产前检查,王医生才发现是摆了乌龙。因为,何家荣太太根本没有怀孕,真正有了身孕的,其实是何佑才太太…”

 “什幺?什幺?”何老太抢着问:“你说我的媳妇已有了孩子?你到底有没有搞错,王医生的报告书,分明写着她不可能生育的,怎幺突然之间又…”

 “何老太,你好像很紧张,是不是心急想抱孙?”施姑娘笑着问:“你听清楚吧!令媳有了孩子,你应该高兴啦!王医生发现这件事,十分生气,几乎要开除我,后来我求情,王医生才答应给我一个机会,要我亲自来向何太太道歉,如果何太太肯原谅我,那幺,王医生就让我继续在医务所做事,不知道何太太肯不肯原谅我?”

 “啊!原来安妮真的有了孩子,一个月前我们去检查,施姑娘,孩子有了多久?”何老太自顾自说,根本不理施姑娘的要求。

 “王医生初步认为何太太怀孕已一个多月,到现在为止,应该是两个多月了,”施姑娘说:“何老太太,我担心何佑才太太不肯原谅我的过失。”

 “她会原谅你的,我的媳妇人品最好,容易说话,最好商量,只要跟她说一声就行了,她一定不会怪你。”何老太高兴得不得了,她说:“我真开心,我很快就可以做祖母了,我希望安妮养一个男孩子。”

 “何太太那幺年轻,不愁会养不到男孩子,就算第一个是女孩子也没有关系,女孩子最乖,最可爱。”施姑娘又言归正题,她说:“何老太,请你代我向太太说几句好话,请她原谅我,好不好?”

 “你不用担心,我担保何太太会原谅你,过几天,我带安妮去王医生处作产前检查,我们会在王医生的面前为你说话,不过,你千万不能再弄错了,害我空快一场,何佑才太太真的有了孩子吧?”

 “何老太,我已经犯了一次错误,如果我再次做错,别说别人不原谅我,就连我自己,也不能够原谅自己了,你相信我吧!何太太真的是有了孩子,难道她一点怀孕的迹象也没有吗?”施姑娘关心地问。

 何老太想了想,突然叫了起来“哎唷,你不提起,我倒忘了,一点也不错,这些日子,她老是说疲倦,整天躺在上,没有胃口,人又越来越瘦,无论什幺事情都提不起精神。以前我没有留意,现在想起来,我就很后悔。”

 “孕妇在怀孕初期,是特别疲倦的,如果她精神太坏,就应该去见医生。明天你陪何太太去见医生吧!吃一点葯水,她的胃口就会好多了!”

 “你说得对,我明天就陪她去,怀孕没有胃口,会影响胎儿,有了孩子,一定要吃许多好东西,吃,吃参,吃鱼翅和花胶,还有当归,早知道是有了孩子,我就天天迫她吃补品,嘿!我也太糊涂了。”

 “吃太多补品,未必一定好,只要适量就够了,不过,最重要还是心情愉快,作轻量运动,每天吃过晚饭后散散步,对孕妇是有好处的。”施姑娘站了起来:“既然何老太答应为我说好话,我就安心了。何老太,真谢谢你,也谢谢何太太,我要走了!”

 “不必为这件事介意,只要知道我的媳妇有了孩子,就算你打我一顿,我也不会怪你。我的媳妇也喜爱孩子,她知道了一定好高兴,”何太太一直把施姑娘送出大门口,她开心得不得了!

 送走施姑娘,何老太马上打电话给何佑才,叫他放下工作,马上回家,因为有重要的事情。佑才本来没有心情回家,因为,他烦恼到了极点,不过,何老太一定要他回去,他知道推不了,不过,他并不以为会有什幺好事,一定是何老太找到了媒人婆,准备为他做媒。

 佑才不会再娶,但是,何老太的心意他也很明白。他不想做一个负义的丈夫,也不想做一个不孝的儿子,所以他还是答应回去。何老太可真的开心了,亲自走进佑才和安妮的房间,为他们换过新窗幔,又上新鲜的玫瑰花,她并且计划要布置一个育儿室,准备买一张婴儿,还有许多玩具和婴儿用品。

 就在这时候,何佑才回来了,何老太一看见儿子,便兴高彩烈地对他说:“佑才,原来王医生那儿摆了乌龙,安妮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啦!”

 “妈,你把我找口来,原来是跟我开玩笑,”何佑才老大不高兴:“公司还有许多文件未签,我是丢下工作回来的,没有什幺事,我要回去了。”

 “佑才,你不要发脾气,听我解释,”何老太耐心地向儿子解释,把施姑娘到来道歉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何佑才,佑才听了,他也十分开心,他说:“那好极了!我要去把安妮接回来,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

 “快去接她回来呀!她有了孩子,就要好好休息,不能到处跑,我要她留在家里,我才放心。”

 其实,何佑才比何老太更加心急,更加兴奋。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不会有儿女,可是,突然听见子怀孕,又怎能不开心呢!

 他马上开车到高家,以为马上可以见到子。可是,他连进门的权利也没有,在大门口,他就被冯家善截住了。冯家善说:“很对不起,高太太吩咐过,不准任何人见安妮,请你留步吧!”

 “别人可以不准见安妮,但是,我是安妮的丈夫,我为什幺不可以见她?”何佑才深感莫名其妙:“我是来接安妮回去的,请你为我通知吧!好不好?”

 “我不能为你通知,至于是什幺原因,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如果你要知道原因,你去高氏洋行问高太太好了,如果她答应让你去见安妮,我一定不会为难你。”

 佑才心里充满了气,不过,他不习惯吵架,也不想和冯家善吵起来。他只有马上去高氏洋行,找着高太太。但是今天,高太太看见他,脸色很不好,过去,高大太对于这个女婿也十分喜爱,因为是她为安妮挑选的,但是今天,她对何佑才连一点好感也没有。

 “你来找我有什幺事?要谈生意?”高太太冷冷地问。

 “妈,刚才我到府上,本来想见安妮,可是舅父不让我进去,也不肯为我通知,他说这是妈的意思。”

 “一点不错,这正是我的意思,”高太太说:“你们姓何的,不准进高家门。因为你们既然有胆量把安妮赶走,就永远不要去见她,其实,她回娘家,对你们正是求之不得,你们可以娶平,娶妾侍,安妮也不会管。”

 “妈,谁说我们把安妮赶回娘家?我们一家人都喜爱安妮,没有人会不喜爱她,她要回娘家,事前我也不知道。”何佑才呼冤着解释。

 “你们一家人都喜爱安妮?你的母亲喜爱不喜爱?你的妹妹喜爱不喜爱?你的妹妹,一有空就对安妮说恐吓话,要她离开何家,昨天早上,你的母亲更加不客气,竟然要安妮为你们何家着想,要为你娶平,并且安妮回娘家。”

 “什幺?我的母亲竟然会这样做?不会吧!她也很喜爱安妮,刚才,她还叫我亲自去接安妮的,”何佑才皱起眉头:“安妮一定是有点误会。”

 “安妮不会误会,是你的母亲赶她离开何家的。”

 何佑才心里也未尝不怀疑,因为,安妮突然回娘家,的确是不寻常,而事前何佑才又不知道。现在,高太太这样说,何佑才也就不能不承认,是自己的母亲不对了。他向高太太道歉说:“我的母亲,年纪大了,头脑有点糊涂,她一定是说错了话,开罪了安妮,我在这儿代表家母向妈和安妮道歉请罪,希望能够原谅她老人家。”

 “你向我道歉也没有用,因为,你们并没有开罪我,你们只不过把安妮赶走罢了!不过,安妮身为千金小姐,而被你们驱逐出门,我想,她未必会原谅。”

 “请让我向安妮当面道歉好不好,因为安妮有了孩子,我和家母的意思,是希望接她回家好好照顾她。”

 “怎幺?你的意思是说我照顾不周到?”高太太沉声说:“啊!敝不得你会急速地来找安妮,原来你们也知道安妮有了孩子,你们不是为了安妮而来,完全是为了孩子。昨天,你们以为安妮不能生育,就把她赶走了,现在,知道她有了孩子呢!又想来接她回去,你们的居心,也太卑鄙了!”

 “妈,你不要误会,其实,今天我才知道安妮有了孩子,可是,昨天我已经想去接安妮的了,我却找不到安妮,因此,我没有办法说出心事。”

 “佑才,当初你和安妮结婚,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很清楚,我要你好好地对待安妮,因为她身体不好,你要加倍爱护她。可是,你竟然任由你的母亲,把安妮驱逐出门,你们这样做,不单只对不起安妮,也对不起我。”

 “我母亲的头脑是比较陈旧的,我也知道她有不是之处。不过,我对安妮,是十分爱护的,不管她有没有孩子,我一样爱护她,对她好,安妮也知道我对她的感情。妈,我的母亲不好,是她的事,等会儿我回去,我会跟她说明白,叫她不要管我们夫的事,现在,我请求你让我接安妮回家。”佑才央求着。

 “安妮在我这儿很好,我准备让她在娘家住一段时间。我的主意已定,你不用再求我,同时,你也不要再到我家里来,因为,暂时我不会让你见安妮,你去也是无用,而且,你厚着脸皮去,反而会被佣人看不起。”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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