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冷清的客栈里,客人寥寥无几,紧挨墙角的那张桌上,一个神情诡异的男人向同桌的女子啼啼咕咕地讲个没完。
“我和君瑞一起长大,虽只是堂兄弟,却是同年同月同
同时生,本来是我先落地的,可是论排行我却排在了后头,这件事我一直不服气,明明我大,怎就排到了第四,所以揍了他几顿后,终于
他承认我算他堂哥,咳,只是他老三我老四的家里人叫了好几年,都已经改不过来了,所以就暂且一直这么叫下去。”
“喔。”
“既如此,我们两人同气连枝,心意互通,他怀的什么心思,我是最清楚不过的。”
“哦。”
“那,你可知,咱们这一路慢
地晃了两个来月才到岳
,想到岭南还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不是因为咱们张家消息不灵通找不到人,实际上,崔府小姐的行踪咱们早就掌握了。”
“啊?”
“三堂嫂,你可否多发两个音以表示对我煞费心思动口劳舌
机密以示感激与支持?”
“好啊。”红娘抿
笑。
这还差不多,好歹赚来一个笑容,四堂哥喝了口茶润润喉又接着道:“你想想,崔小姐和丫环小秋两个弱女子脚程能有多快,乘轿太慢又不会骑马,必然也是乘用马车,但她们只咱们早行约两天,走得定是安全平稳的官道,住的也必为信誉颇佳的名号老店,咱们张家店铺多人脉!”没理由找不到她们,你说是不是?”
红娘捺住忧心急躁,怕他失了兴致不肯多讲,忙表示完全赞同地点点头。
“我才说了,咱们张家发现崔小姐行踪后,井未
面劝她回府,三堂嫂可知为什么?”
如在卖关子,就不能干干脆脆地一次说完?红娘暗暗翻个白眼,配合道:“为什么?”
四堂哥神秘地
低声音“那是因为有人在我们之前就寻到了崔小姐,并引着她一直往岭南走。”
红娘倒
口气,心头怦怦跳起来,难道那人知晓杜将军的下落,才使得莺莺轻易跟着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去?
“没错,那人知道杜将军身在何方,并很有可能是受杜将军之托给崔小姐捎口信,当他知道崔小姐已离府去找杜将军,又寻到她并引她去岭南。”四堂哥再喝一口茶,续道:“但是,杜将军与君瑞既为好友,他失踪许久,现有了消息,为何不来通知君瑞,只遣人来见离家的崔小姐呢?这个原因我们虽暂未得知,但目前这已不是问题了,只需有个小小的环节急待解决,只要解决,三堂嫂…呃,三堂嫂,你到哪里去?”
红娘起身准备上楼“我还是等张君瑞回来问他好了。”这四堂哥,当他在说书吗,讲了杂七杂八一堆,还不如她直接去问张君瑞比较快。
四堂哥忙拦住她“我马上就讲重点,你再听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红娘瞥他一眼,这才又坐下。
“事实上,崔小姐已于岭南寻到杜将军,并且与咱们家在雄州的店铺取得联系,这可是两天前飞鸽传书带来的消息,绝对千真万确。”四堂哥这口说得简洁明了“但我们依然在路上耗费时间,是因为君瑞。”
“因为他?”
“是的,因为君瑞。”他脸上异常严肃“君瑞他是放不下心。”
“啊?”什么意思?
“三堂嫂,请不要再发单音刺
我可好?”四堂哥咳了咳道“君瑞说你是因他肯带你寻崔小姐才允诺下嫁,你是勉勉强强,他却是真心以待的。”
红娘气弱地低了头“我…”
“所以,他故意拉长旅程,是希望你能将心思转移到他身上,毕竟将来与你共度一生的是他而不是崔小姐。”
“我知道…”
四堂哥诡异地一笑“其实你与崔小姐情同姐妹,一心惦念也是应该,但你若想早
见到她,就要看君瑞是否安心。”
红娘疑惑地望着他,等待他进一步解说。
他果然进一步详细说明“要想让一个男人相信你是诚意相许,有个办法是最切实可行的,只要你有勇气,君瑞知你不会再反悔,自然以最快速度让你见到崔小姐。”
“什么办法?红娘轻问,一种预感油然而生。
四堂哥一脸指导者的郑重气派,徐徐吐出四个字:“肌肤之亲。”
果然!预感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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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执烛台,轻轻推开房门,门轴“吱呀”作响,让她更加心虚胆怯。
拢上门,将烛台放到桌上,借着微弱的亮光,她悄步走到
前,
上人宁静的睡容,让她忐忑不安的心稍微轻松了些。
从赖在她房中打地铺,到经吴妈口传意,再到他亲说倾心于她,想娶她为
,一直以来,她都是被动而淡漠的,远不及他的一腔热忱。
也许是
情使然,也许是环境所致,她不像莺莺那般柔弱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浓烈痴情的心,即使渐渐已经认同了张君瑞,对他逐步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好吧,她承认,她是隐隐约约地牵动几分情意,不然也不会允他婚事。只是,对过去的恐惧,对将来的不安,更冲淡了她原本就不向往也不浓情的心思。
至于肌肤之亲嘛,从不明白那有什么
越渴望之处,当初她也只是众多生育工具之一,进行时也好像只有忍耐不适…太久远了,早已模糊得记不清了,当时她尚未及笄,糊里糊涂地就从略带稚气的少女变成了妇人,
在她身上的是个年纪做她爹爹都嫌有余的长胡子男人。
男人的脸长什么样她也不记得,她只记得,他连召她三次后,自己就以娇媚惑主之名被丢进了一处冷冷的宫殿,说它冷,是因为那里的气氛冷,阴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气。那里有很多人…很多女人,她们整
整夜都在哀啼,怨恨她们悲惨的命运。
开始,她们嘲笑她,笑她那么年轻就被抛弃,得意她们起码还得到了好几年的宠幸才被遗忘,她气不过反
相讥后,夜里便被蒙了被子殴打,她们像凄厉的女鬼一样撕拽她的衣衫头发,掐她的皮
,把她关进黑漆漆的房间整整长达十六天,从此,她怕了黑。
呵呵,岂止怕黑,她还怕虫、怕哭声、怕冷、怕静、怕惟一那个待她好的小爆女昆儿受欺负受凌
。
她视之如妹的昆儿,是受不了冷宫的凄冷与可怕而自缢的,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面对无边的寂寞与冷清。
喜爱莺莺是因为昆儿吧…开始是,后来便是全心全意地视她如亲人了…
亲人嘛,她若嫁了,就会有亲人,体贴的丈夫,有趣的堂兄弟…还有据说极好的父母亲眷。
她动摇了啊,原本想终生不嫁守在崔府里老死的。
温柔地巡视
上的他那略有些不老实的睡相,心里不由缓缓生出一种难言的甜蜜滋味,他自始就不是对她以礼相待的,有些
手
脚,却并不轻侮,还以为他天生就不知与异
拉开距离,慢慢地才发现他似乎很爱与她亲近。
想要亲近她,他说因为有了情,那么她不排斥他的亲昵碰触,也是动了心的缘故吧。
他想要肌肤之亲…就给他,不是为了早
见到莺莺而勉强屈从,她是…心甘情愿的。
轻轻贴上他的薄
,没什么经验,只好努力回想那次被她敲头前他的动作…还是不行,她退缩起来,算了,下次好了。
罢要直起身,
上的人忽然一伸臂搂住她的
身,
她猝不及防,一下子趴在他
前。
“娘子,你来
我提前入
房吗?”张君瑞睁眼,声音有些沙哑。
他在装睡?可恶,害她糗死!红娘立即抓个人垫背“你的堂兄弟说你在路上磨蹭,是怕我悔婚,才建言我…让你安心些。”
张君瑞怔了一下,恍悟四堂哥的用心,他是见不得自己与红娘总是这么不冷不热地处于胶着状态吧…哼哼,也许也因为这超级
虫实在无聊,以为别人都似他那般花肚肠。
“是啊,我是
不安的,怕你寻到莺莺后就丢下我不理了。”他嘴上可怜兮兮,手却偷偷去摸她衣衫襟带。
不敢向他道明心思,只得顺水推舟,红娘任他暗地里搞小动作“我若允了,你会加快行程?”
“好啊。”他满口应着,啊,解开了…
,里边还有一层。
感觉他温热的手掌已探入她衣底,红娘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你…你真的不介意我不是处子之身?”
“若介意,便不会向你求亲,你当我是图你身子的无
之徒吗?”他有些恼,啃啮上她雪白的肩头,即使她是为莺莺而允他,他也不会假充君子而放手。他是商人,向来擅于把握稍纵即逝的机会;况且,他还是个
商,自是会耍弄一些小手段,若她
后真
弃他而去,这一夜就是留下她的办法。
温柔的拥抱,亲昵的抚触,柔情的亲吻…原来肌肤相亲是有魔力的,将身子
付的同时,心也更加沉溺而贴近他了。
夜,像黑色丝绸般无边伸展,如此柔和而静谧,烛火荧荧,羞怯地微眯了偷窥的眼,有情人缱绻
绵,将沁凉的夜风摒弃于窗外,
满一室,暖彻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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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行程果然明显加快,从岳
到达雄州,只用了七八天时间,在张家商行里歇了一天,第二
就见到莺莺。
想起初相见时,场面不免让人啼笑皆非,当莺莺见到红娘;惊喜
加地奔到她跟前,才说了一个字,便被红娘一巴掌掴愣,她呆了半天,却忽然抱住红娘哇地大哭起来,吓得在场之人全部傻眼。
“从没见过这样的主仆之情啊。”张小堂弟感叹地托腮冥想,冷下防头上挨了一记爆粟,他马上跳起来怒瞪矮矮的少女“你干吗又打我?”
顺手而已,以前都是
郎少爷欺负她,她现在终于也找到一个人可以欺负,嘿嘿。感觉美好。小秋无辜地笑:“红娘和小姐在说体己话,你一个大男人干吗在这里偷听?”
“谁说我偷听,我在…等人,对对,等人!”
“等人干什么不去前厅,要到后院来等?”
“因为…我为何要告诉你。”张小堂弟撇撇嘴,三堂哥要他来看着三堂嫂,这可不能和这矮冬瓜说。
“那你等吧。我去厨房找点好东西吃。”小秋耸耸肩,向厨房走去。
咦,好吃的?“喂,喂!给我带一点过来…”他忙叫她。
“谁理你!”矮矮的身影渐行渐远。
“咧,稀罕你!大不了我求三堂嫂做给我吃。”想起红娘的好手艺,他乐陶陶地又坐在门槛上冥想起来。
宽敞的后院,两个女子缓步踱着,轻言细语地说着话。
“原来是当今十五公主私逃出宫,杜郎的下属孙参将先在岭南寻到她,结果却与她有了情意,怕杜郎为遵君命而强押公主回去,便趁他不备施与暗算,硬将杜郎困在丹霞山上数月之久;不让他与任何人联系。”崔莺莺含着笑续道“后来,十五公主见杜郎实在牵挂我,就遣人给我传信,我见了信物;知道杜郎虽无恙,却一时还回不去,便直接跟那人到丹霞山见社郎…”
“胡闹!”红娘皱眉斥她“你可知你这一走,府里
成一团,老夫人与少爷有多担心?”
“还有红娘也在担心。”
轻柔一句话,立即让她火气顿减,她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崔莺莺愧疚地挽住她。“为了能出府,我还陷害你,让你吃了很多苦,我…我真是对不起你!”
红娘再哼一声,仍旧不理她。
偷瞄过去一眼,崔莺莺决定不碰钉子,接着叙述:“后来,九王爷微服到岭南一带,恰巧遇见十五公主,派人八百里加紧告知皇上,结果呢,仗着皇上疼爱与九王爷求情,十五公主与孙参将居然被赐了婚。这样,我与杜郎才到了雄州,与张家人见了面,又联络到张先生。”
漫漫九个月,好长一段缘由。
红娘长舒一口气,
出轻松而愉悦的笑容,好在大家都平安有惊无险,她总算可以放下心来。
见她有了笑意,崔莺莺心里也轻快许多,拉着她叙起雄州的著名景胜来“你才来,对这儿不
,杜郎已带我走了许多地方。这里最繁华的就属商区珠玑巷,巷里所有的人家都是做生意的,关于珠玑巷,有则传奇故事,红娘姐听过没有?
“你说。”红娘侧首看她。
崔莺莺娓娓道来:“相传南宋时,皇帝的一位被打入冷宫的妃子私自逃入民间,来到雄州珠玑巷,嫁给了此处一名商人,皇帝闻讯大怒,又不好直接昭告天下,只好以剿贼为名大肆兴兵,实则寻缉这位妃子,当时珠玑巷有二十三姓九十多户人家,为怕株连举家南迁,迁散至珠江
域,渡江时又遇暴风,葬身江底者逾百人,那妃子被追急,又见牵连甚!”最终含怨投井,后来,百姓在井上建了石塔,以镇那妃子怨气…红娘,你怎么了?”
红娘两眼无神,茫茫然瞪着前方,不应声也不动,吓得莺莺用力摇她“红娘,你说话啊!你别吓我…”
“喂喂,叫什么?”张小堂弟从冥想中回过神,忙奔过去“怎么了,三堂嫂怎么呆了?”
红娘
张了张,半天才微弱地应声:“我…我没事…”
“没事?没事怎会这样?我去找大夫…”
“谁要找大夫?有人病了吗?”清脆的声音传来,穿着尊贵华服的高挑女子迈入后院“是这位穿红衣的姑娘病了吗?看她双目呆滞,两眼无神,应该…咦,有点眼
!”她蹙眉努力回想。
“见过十五公主。”也顾不上行札,莺莺只忙着扶住红娘微颤的身子,没注意她见到十五公主时忽然怔愣的表情。伸掌探探她额头,但觉沁凉凉的,竟摸了一手虚汗,不由更是惊慌“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好像突然就病了?”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
丝,很多恶疾都是突发而至…”
“呸呸,你少咒我三堂嫂!”张小堂弟瞪向十五公主,也不管她身份显贵,先斥了再说。
十五公主倒颇是和善可亲,不仅不恼,反而上前搀住红娘另一只手臂,歉然道:“我有口无心,你可别怪我。”
红娘僵着身,稍稍摇头,任两人扶她走到院门口,在门槛上坐下。
十五公主思索着打量她半晌“我好像真的见过你哦,你有没有印象?”
“没有!”红娘越抖越凶,慢慢蜷起身抱住双膝。
“红娘,你到底怎么了?”莺莺惶叫,她只在一次与红娘同睡前不经意吹熄了灯时,才见过她如此惊恐又无助的模样,现在大白天的,红娘怎会好像是…吓坏了似的?
张小堂弟皱了皱眉“我看我还是请大夫来瞧瞧好了。”见三个女子并肩坐在门槛上,等不及挤出去,干脆一跃而过。
“喂,这是谁家的小表,这么没规矩?”十五公主呆了下,不由有些生恼,敢从她堂堂公主头顶跃过,好大胆子!又瞧瞧红娘,见她缩肩抱膝的姿势,心底有个影像渐渐清晰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呢?”她喃喃地。
没有!没有!红娘越缩越小,想否认却发不出声音,她认人能力一向差,可是…却偏生记得这个当年曾扮成小太监溜进
地去玩的姑娘,不知道她的公主身份,只记得她那善意而亲切的笑容,那是昆儿不在后,她第一次从他人脸上见到的温暖表情,虽然短暂,却让她铭记在心。
似曾相识的容貌,穿着红衣裙,被人欺侮后就这样埋头抱膝坐着,一动不动地发呆,要不是自己大声和她说话,她兴许会坐成一尊石像…啊!
“我想起来了!”十五公主兴奋地一拍手,吓了莺莺一跳“你就是住在冷宫那个十四岁就被封妃的红衣姑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哎哎哎?”
随着莺莺的惊呼声,红娘软软地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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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小路上,一乘双人小轿急匆匆地行进着。
轿中忽然传出虚弱无力的女声“轿夫大哥,既出了城,可以慢些了。”
轿子速度放缓,轿夫忍不住提出心中疑问“姑娘,方才走那么急,有要紧事吗?”
“是啊。轿中人声音更低。当然要紧,她是在逃命啊!虽说乘轿慢些,但一时未寻到马车,也只好将就些。
身份已无法再瞒,她只有偷偷逃走,趁张君瑞尚未回去,她正可以…她逃什么啊,十五公主心软不计较,偷放她走,张君瑞若知悉情况,也必定舍她而保全家;怎会…来寻她!
应该的,若让他人知晓当今皇上的妃子私逃出宫,且准备另行嫁人,那后果…想起那则珠玑巷传奇,她的身子不由轻颤起来。
她简直就在重演那宋妃的遭遇经过!
不能累及他啊!
原以为能在崔府平淡终老,谁知却遇上他:原以为能嫁他为
,一生有靠,哪料却又碰到识了她身份的十五公主。
她只想重新开始,安稳度
,为何上天要这样戏弄她,让她刚对未来燃起小小的希望,就马上剥夺她眼下的幸福!
还要到哪里去?还能到哪里去?不累及任何人,就不能再见任何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逃到什么地方,总会有面临绝望的一天。
“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啊…”她无力地靠在轿壁上。
早知有今天,当初就不如干脆完全推拒掉他的情意,免他
后更加失望,她倒无所谓,本就用情不多…
用力咬了下
,让自己神志清醒些,方才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唤她,是错觉吧,谁会唤她?
摇了摇头,声音更加清晰,她心一跳,忙催道:“轿夫大哥,麻烦快些。”
“行啊,不过姑娘,山坡上好像有人追过来。”轿夫疑惑地倾听了下。
“不用管他,只乖旗行就好!”轿速加快,那唤声也越来越近,心头怦怦震动,她听到了:
“红娘…”
是他!这呆瓜,追她干什么?
“快点,快点!”
“已经很快了,姑娘,那山坡上的人是不是在追你啊?”瞄到坡上的人影,轿夫又说又听又看又跑,不由气
起来。
“不是,我不认得他!”红娘心都紧缩起来,不要再追了!
轿夫再斜眼瞄去“喔,跑得可
快,已经快与咱们并行了,他在招手…姑娘,你真的不认得他吗?”
“不认得不认得!”红娘恼叫。
八成是小夫
拌了嘴,
子赌气回娘家,丈夫舍不得又追了来,有道是劝合下劝离…
两个轿夫心有灵犀地同时放慢脚步,让坡上人终于赶上与他们并行。
“红娘,你到哪里去?”
不要唤她啊!红娘用力捂住双耳。
“姑娘,他已要从山坡上往下跑了,别走了,免得他心急摔着。”
“不准停轿!”她恼声喝道“你们若不听,就…就不给你们轿钱!”
不给轿钱?那怎么行?两个轿夫有志一同地加快速度,然而才行几步,前头轿夫忽地大喝一声:“停!”后头与他配合多年的老搭档则立即默契地顿住步子,害得红娘差点一下栽出轿去。
“怎么回事?你们真不要轿钱了吗?”快走啊,别让他追上!
“姑…姑娘,他已经跳下来了…”
“什么?”红娘惊
轿帘,果见轿前不远处,他狼狈地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颤巍巍地下轿,拖着虚浮的脚步来到他近前。他右手按着脚踝,满脸大汗,不知是痛出来还是急出来的,见她靠近,另一手艰难地拽住她裙角,仰起脸来,让她看清他惶恐而急切的神情。
“红娘,你到…哪里去?”
“可恶啊…”她喃喃地,心底一角缓缓坍塌。
“跟我…回去吧!”他咬紧牙关,似在拼命忍痛“你的事,我已知道了,不用怕,你还有我…”
红娘颤声低叫;“正因有你,我才不能不走!”
他一怔,竟
出笑“你在顾忌我,怕我受牵连?”
“我…谁都不能牵连!”
他仍在笑“事情不难解决,你只要随我回去…”
“我没有回头路了!”她嘶声叫“从我被册封那天起,就注定要一辈子孤身终老!”
张君瑞用力闭了闭眼,轻声道:“那,孩子呢?”
什么孩子?他在说什么?红娘
着气瞪他。
他的手慢慢上移;抚在她腹上“我们的孩子,你若孤身一人,拿什么养他?”
她瞠目,孩子?她…她有了身孕?她怎么不知道?
“我…”
“你要继续去做丫环、下人、奴仆,还是洗衣绣花养自己和孩子?就算你瞒住身份又怎样,说你死了丈夫带着遗腹子吗?”张君瑞的声音冷厉起来“我绝不允我的
儿三餐不继,孤苦无依!”
他…好凶!从没见过他厉声以对,他从来都是笑
的好好先生,怎么会这样斥她凶她?
“我不回去!”红娘执拗地一退身,挣脱他的手;转向两个看呆的轿夫“我付双倍轿钱,你们送他回城。”
“红娘!”
她充耳不闻,准备从袖袋中掏银子。
“一千两,你们给我缚住她。””
红娘惊愕回首,见他抿紧
,手中举着一张千两银票。
“真…真的?”两个轿夫不敢置信地同时
眼。
“千真万确,此外再加一百两送我们回城。”
“你们…不要信他!”红娘急道,这
商,仗着财大气
欺负她吗?
一个轿夫早已极快地冲过去接过银票,另一个则解下
带嘿嘿笑着越走越近“小娘子,和相公吵架也要差不多就好,矜持过头吃亏的可是自己,跟他回去吧,我们也是为你好啊。”
“你们…”话还未说完,就被两人五花大绑
入轿中。
“轻一点,别伤了我娘子!”张君瑞不满地叫,却见其中一人急匆匆跑来,从他袍子上刷地撕下一块布又跑回去
到红娘口中。
“您可别见怪,她若叫起来,别人还当咱们强抢民女。”另一人搀他慢慢进入轿中。
放下轿帘,两个轿夫快乐地高声吆喝:“起轿…”
轿身一颠一颠地上下起伏,张君瑞伸臂将红娘揽到
前,她瞪着眼要挣开,他马上呻
一声;“别动,我的脚…好像断了。”
红娘立即僵住,一动不敢动。
他却凝视她半晌,将
轻轻印上她眼角“红娘,你的泪…为什么不敢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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