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每天见一个应征人。
石子颇为刁钻,把时间约在早上八时半,她想知道应征人是否能够准时。
第一位面试者迟到十五分钟,一进门便抱怨地方难找,自称是刘太太。
真实年龄肯定比说的三十岁起码要大十年。
那不行,这份工作需要的是活生生的蛮力。
事实上任何工作都讲力气,你看外科医生动辄站着五六个小时做手术就知道了。
尚未坐下,马上要求看保姆宿舍。
真聪明,要是东家的条件不适合她,她又何必听东家噜苏。
石子带她下楼看地方。
那刘太太说:“唔,窗户是小一点。”
回到会客室,她又道:“我绝不负责洗熨煮,这里自有菲律宾人。”
石子十分困惑“那你做些什么呢?”
“我看管孩子呀。”理直气壮。
石子发觉已经上当,不动声
,付她车资,推说改天同她联络。
那刘太太:“我曾是湖南省医院的护士长,我有证书,你要不要看?”
石子把她送走。
马利机灵地吐吐舌头。
石子搔搔头皮“唏。”
马利笑“以前何先生也觉得头痛。”
“她应当先要求看孩子呀。”
“孩子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来支薪水。”
石子不语。
马利又说:“我有朋友在华人家庭做,那对夫
的女儿是领养儿,从前,用的保姆来自中国,对那孩子不好,说非亲生,不用尽力。”
饼半晌石子说:“我也来自中国。”
马利坦白说:“由此可知到处有好人。”
石子开心“我很高兴你那样想。”
她们俩相当投机,合力把这个家搞得妥妥当当。
第二天来的应征人说会英语,其实不会,说会开车,其实也不会。
年纪外型合适,石子正
与她说几句,她手提电话响了,原来家中有幼儿,发生一些事故,需要赶回去。
石子否决了她。
她不会尽心尽意为东家服务,在这里的八小时将不住牵挂自己孩子,无心工作。
石子窃笑自己的要求与一般资本家同样刻薄,所以,一有机会,人
最坏的那面自会暴
。
马利参予意见,摇摇头“不妥,心不在焉,意
心慌,家庭有问题。”
“真没想找一个保姆那么难。”
“若不坚持要华人,我自有姐妹。”
“我同何先生说说。”
马利洋洋得意“我的朋友吃苦耐劳,不少是大学生。”
“只要对孩子好就可以。”
“你把他们三个说得似孤儿。”
石子苦笑“昨天那位,自称太太,此地打工,我们连上司都直呼名字,我不想孩子们天天拜见这位太后。”
“这倒也是。”
江湖上怪人多的是。
下午,悠然与姐姐不知争什么东西,生了气,躲到主人房不出来。
这些日子以来石子并没进过主人房,她是保姆,不用跑到大人的房间去。
可是教琴老师已经在楼下等,石子不得不去唤悠然。
一推开主卧室,她愣住。
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睡房,家俱简单、四周围空间足够踏脚踏车。
悠然躲在衣帽间。
那间房间面积足足有两三百平方尺,挂满各式女服,鞋子一层层分颜色放得整整齐齐,像鞋店的陈设。
马利笑“来,来看浴室。”
浴室用淡绿色大理石,四周全是镜子,大窗对牢海景。
石子觉得像煞荷里活电影布景。
她去唤孩子:“悠然,教琴老师在等你。”
悠然在丛丛绫罗绸缎中间哼说:“我不出来。”
“不要叫人等,那不礼貌。”
“我不理。”
“悠然你是大孩子了,要讲规矩。”
悠然掀开重重衣料走出来,
着眼泪“我不要再做写意的妹妹。”
石子叹口气,那还不容易,将来长大后各人自扫不就完了,最惨是她,心情欠佳之际连自己都不想做。
石子拥抱悠然。
“来,下楼去。”
“我憎恨小提琴。”
“胡说,学会一门乐器,将来娱己娱人,不知多开心。”
“你会吗?”
“我哪有资格学。”
悠然怪同情“石子,你好像什么都没有。”
石子却不自卑“不见得。”她摊开双手“我有一双手,这是最宝贵的资产。”
她拖着悠然下楼去。
很久才同马利说:“一个人要那么多衣服鞋子来干什么?”
马利耸耸肩“我怎么会知道。”
而且,那些衣物也并留不住她。
是夜,麦志明到福临门来吃饭。
石子帮他点菜。
“蒸一条鱼,炒一个
丝豆苗,喝一碗白菜汤,如何?”
“加一个虾仁炒蛋。”
“今天倒有空。”
“来看看你。”
石子脸红了。
麦志明也腼腆“我姐夫怪我不加把劲。”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可不是,硬是鲜花糖果礼物进攻,没意思,他也从来没那样对过我姐姐。”
石子觉得好笑。
“你瘦了,石子。”
“不要紧,我是钢条。”
“我愿意供你读书。”
“我知道你有此能力。”
“毕了业,随便你做什么,我不会干涉。”
石子笑笑“讲得太远了。”
老板娘走过来,眼睛瞄着石子“我要是年轻二十年,我就追求麦志明。”
麦志明欠一欠身“老板娘太谦虚了,年轻十年已经可以。”
石子几乎
茶。
区姑娘不以为忤“石子,手快有,手慢无。”
麦志明笑:“我妈说先订婚也可以。”
石子给他上菜“多吃点,身子最重要。”
麦志明伸手过来接饭碗,石子目光落在他手上,指甲
果然留着黑边。
石子转过头去,暗底里叹口气,各人有各人神经之处,她就是放不下这一点。
也许,若干年后,她会后悔错过了这个好机会。
这算是好机会?当然是,有人愿意帮她解决衣食住行以及学费,还不算是机会?
麦志明有心找对象结婚,一定可以找得到,条件比她石子好的女子多的是。
石子转到厨房去继续忙。
这间小饭店是很多人的一生,但石子总希望跳出去。
这不是野心,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有比较好一点的出路。
有同学家里做餐馆生意,他还是小开,可是心痛恶绝地说:“三不做,一不做汉
,二不做毒贩,三不做餐馆。”
由此可知恨到什么地步。
他青年期被父母
着在餐馆帮工,一天做十八小时,苦不堪言,发誓毕业后永远不做这一行。
麦志明等石子收工。
“我想请你到我家来看看。”
石子婉转地说:“我只得二十分钟。”
麦志明很大方“可以。”
鲍寓在市中心西边,门开进去,整整齐齐簇新两房两厅一休憩室,家具十分考究。
推开窗,可以看到一点海与山。
石子赞一句:“真能干,已经置了业。”
“我还有其它物业。”
“人要自己争气。”
“石子,如果愿意结婚,公寓送给你。”
当然是同他结婚。
“石子,你可以想一想。”
石子笑笑“我还以为结婚前要彼此认识了解。”
麦志明极之干脆“你别是看言情小说太多中了毒,家祖母与家母都是盲婚,均白头到老,给我印象深刻,何况,我对你不是不了解,你是个好女子。”
石子说:“可是我对你一无所知。”
麦志明笑笑“我既有人保,又有铺保,稳如泰山,你还想知道什么?”
石子笑“譬如说,你喜爱哪种乐器?”
“我不喜爱音乐。”
“又譬如说,你可喜爱雨天。”
“无所谓,我可以备伞。”
“又譬如说,你可有观察休梅克李维慧星撞木星事件。”
“听说过,对地球没影响就不相干。”
石子叹口气“时间已经很晚了。”
“考虑完毕,告诉我。”
石子微笑“有时限吗?”
“有是有的。”他心中有数。
限期大概是直至他看到更理想的对象为止。
石子忽然问:“你看中我什么?”
“你长得漂亮。”
这种赞美谁不爱听。
“特别是你的眼睛,好像有许多心事,近
我总是无故想到你双眸,有时正在修机器也会暂停。”
石子有点感动。
“还有,我喜爱你的
情,老板娘与姐夫都说你十分懂得忍让,对客人和气,有人上门来只吃一碗面你也殷勤招呼,我觉得你会对我亲友也一样好。”
石子讶异,他并不是个
人,他观察入微。
“不,”石子谦逊“我吃软不吃硬,不识事务不会转弯,这是我至大缺点。”
“我会,我可以帮你。”
“麦志明,你是个好人。”
“晚了,不如在这里睡一宵,我且回父母家借宿。”
“这不大好吧。”
麦志明坦率地说:“你又没家,回山上那是何宅的工人宿舍,我想起都替你委屈。”
石子低下头,十分唏嘘“无功不受禄。”
“你果然有缺点。”
石子也笑了。
“来,我送你。”
回到何宅已经深夜,汽车引擎声想必騒扰到邻居,石子有点不好意思,她根本不是这里的居民,她作息时间同他们不一样。
抬头一看,月亮很高很亮,石子想起了家,想起了母亲,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坐在母亲怀中,由母亲把着她握着笔的手,一笔一划写“我是一个好宝宝”画人的面孔五官,画帆船灯塔海水,画太阳月亮星星。
石子十分心酸。
倘若嫁给麦志明,马上可以把母亲接出来过安定的生活,为什么不呢,倘若真的过不下去,不妨离婚。
待她慢慢挣扎出身,母亲怕要老了,一切也都来不及了。
时间真是人类最大敌人。
快,速速决定,趁这个暑假,结婚,替母亲办申请来加、成家,接着回学校去读完全程。
一个人撑了千多个日子已经累了,有主人房不住为什么要睡在工人房?
这种气争给谁看,连石子她都不要看。
她才叹一口气,天就蒙亮了。
夏季,天亮得早,四五点已
鱼肚白。
弄得不好,这个冬天,不知要在何处瑟缩。
快,快下决心。
石子被自己
得
下泪来。
幸亏此刻她还年轻,一宵不眠视作等闲。
马利先看见她在园子里淋玫瑰花。
“石子,石子。”
石子抬起头“什么事?”
“太太昨夜打电话来说,明天上午来看孩子。”
石子只得应一声。
马利吐吐舌头“今
我得把制服取出熨好。”
石子不以为意。
在早餐桌上,写意告诉石子:“妈妈经温哥华到三藩市办事,顺道来看我们。”
悠然问:“见妈妈,该穿什么衣服?”
孩子的天
就是这样,妈妈成天在家,他们把她当老妈子,妈妈不大理会他们,他们把她当贵宾。
再进一步联想,大人也还不是一样脾气。
孩子们非常兴奋。
第三个来应征保姆的人给石子很大的意外。
门一打开,只见一个英俊的金发蓝眼年轻人。
石子马上说:“你弄错了,我们聘请保姆。”
“我知道,你又没订明
别。”
石子答:“我们只在中文报上刊登广告。”
“我稍谙中文,愿意在华裔家庭居住学习。”
石子讶异得说不出话来“请进来喝杯茶。”
那年轻人说:“你不会有
别歧视吧?”
“外头工作真的很难找?”
“皆因我无一技之长。”
石子心惊,她也没有。
“有没有想过男
保姆的好处?我孔武有力,可以保护孩子,我驾驶技术高超,还有,我刻苦耐劳。”
“我们得考虑一下。”
“你是这里的管家?”
“可以这么说。”
“主人呢?”
石子不想说太多“有事出去了。”
“我可以试用。”
“我会转达你的意思。”
年轻人很惆怅“看情形我又得回到街上去派单张。”
石子惊问:“那是你此刻的工作吗?”
“正是。”
石子又问:“你的中文自何处学来?”
半晌他说:“我的女友是华裔。”
石子点点头“我们会通知你。”
这个家只有妇孺,怎么可以放一个男人进来做保姆,此人异想天开,脑筋有毛病。
请走了他,心头放下一块大石。
马利过来加
意见:“若真要请男工人,同时用两夫
比较好。”
她把一张电传
到石子手中。
是上海来鸿。
石子连忙细阅,母亲这样写:“鞋子等物收到,来人何先生,是你的朋友吗,彬彬有礼,十分和气,他并嘱我即时写此便条,
予他回公司电传给你,好叫你放心,真是周到,我另有信稍迟寄上。”
石子深深感动,没想到那么忙碌的何四柱会亲力亲为,他真的把她当朋友。
马利问:“家里有好消息?”
石子点点头。
马利说:“我也最希望听到家人平安喜乐。”
没想到她俩同病相怜。
马利又问:“水灾离你家近吗?”
“那不是我家那个省,那叫广东。”
马利说:“我在电视新闻中看到灾情惨重。”
自在下楼来,斟一杯果汁,对石子说:“彼得海菲的祖父教他骑单轮脚踏车。”
石子一怔“他打算加入马戏班?”
“不,但看上去有趣极了。”
“一点实际用途也无。”
“可是祖父整个下午与他耗在一起聊天、练习、吃冰淇淋。”
石子终于说;“我明白。”他希望有人陪。
自在叹口气“我们一个亲戚也见不到。”
马利
口:“你们三姐弟已经算好,不少移民人家才得一个孩子,岂非更加孤清。”
自在托着头“路加的父亲趁暑期教他做木工。”十分没
打采。
“你妈妈明天要来了。”
“呵是妈妈,”并不如写意与悠然般兴奋“总是吵架。”
石子笑“不会的,你爸不在,一个人吵不起来。”
“明早石子开小巴士去接飞机。”
石子意外“我去?”
“只得你有驾驶执照,司机暑期放假。”
“呵,这样呀。”
石子也有点好奇,她不介意第一时间看看这位前任何太太真貌。
那天晚上,福临门有两桌客人兴致特高,坐着不走,石子只得留下侍候。
那是一顿饯别宴,有人回
,朋友送他,天南海北,一谈不可收拾,历代华人的颠沛流离,令得他们感慨万千,白酒开了一瓶又一瓶。
结果在一点多才散席,给了石子丰盛的小费。
石子在收拾桌子时突觉头晕,连忙靠往墙壁,稳定脚步。
糟,她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身体出毛病。
区姑娘见到,放下账簿“你怎么了?”
石子叹口气。
“任你是铁打也会吃不消,可是熬出毛病来了?”
“天气热,许是中了暑。”石子万分懊恼。
“小姐,快快同我回去休息,有势不可盛撑。”
石子点点头“区姑娘,替我刮刮瘀。”
“现在哪里还作兴这个,明早去看医生是正经,回家先服两颗阿斯匹灵。”
一路上石子己觉
口闷、头痛、眼花,回到何宅,一进房,就呕吐大作。
连忙服葯倒
上闷睡。
英雄只怕病来磨,明天且非起来不可,她这种用力气换饭吃的人,健康确是一切。
第二天闹钟一响,那铃声直似催命符。
石子还是起来了。
马利一见她便说:“你身体不舒服?”
看得出来,脸色发青,眼圈青紫。
“你不如告假吧。”
“那不好,今
有许多事要做。”
“的确是,你且试试,吃不消了由我顶上。”
“好的,要不要先做一锅粥给太太到埠喝?”
“不用,太太不爱吃中菜,我先做碗清淡的通心粉给你吃才真,饿着你更无力气。”
石子好生感激。
孩子起来了,忙着沐浴包衣,写意与悠然终于挑了水手装穿:“妈妈喜爱蓝色。”
跋得出门,车驶在公路上,石子已然一身冷汗。
马利细声问:“你怎么样?”
“还可以。”
其实已需咬紧牙关。
飞机准时降落,可是一行五人在候机室等了近两个小时,一定是过关时行李出了问题。
石子虚弱地靠边站,只望这位曹女士早点出关,她快撑不住了。
终于写意欢呼一声“妈妈来了。”
石子勉强笑着走过去。
只见一高大靓妆妇少紧绷着脸与三个孩子寒暄,一边吩咐马利做这个做那个。
忽然想起“保姆呢,她没来?”
石子连忙说:“我在这里。”
那曹女士目光凌厉,上下打量石子“你是保姆?既然是工人,为什么不穿制服?”
说的是英语,人人听得懂,石子愣住,涨红面孔,到这个时候才明白马利一早把制服取出熨好的原因。
一上来便受了教训,
口更加闷郁,石子一声不吭,帮手拎起行李往外走。
那曾女士头也不抬“速速把车开过来,我们在这里等。”
石子连忙奔过停车场去取车子。
孩子们叽叽呱呱围住妈妈说个不休,根本无暇理会其它的事。
石子到此际才明白什么叫作盛气凌人。
她长长叹息一声,忽然发觉脸上冰冷似爬着条西瓜虫,一摸,却是眼泪,不
讪笑自己无用:石子石子,发半度烧,被闲人说两句,就眼泪鼻涕的了?太软弱啦。
连忙把车子开过去。
她先帮马利把几大箱衣物抬上车。
未料到曹女士怒不可抑“保姆,弟弟头发剃成这样,是你的意思?”
“不…”石子转过头去,只看到利剑似目光。
“幸亏放暑假,不然刺成光头,怎么去上学?”
石子看着自在,盼这孩子帮她说出真话,可是自在很明显怕他母亲,在一旁尽搔头。
石子忽然笑了,这便是人
。
正在尴尬关口,有一个声音见义勇为:“太太,事情是这样的,自在有同学患癌接受电疗后
发,自在与其他男生便剃头支持。”是老好马利。
曹女士厉声道:“无聊!”
石子不再言语,将车驶回何宅。
到了山上,石子又帮马利提箱子。
马利说:“不用了,由我来,你去休息吧。”
石子眼前金星
冒,
息着进房,挨
坐下,只觉像要倒地不起。
可是那曹女士追着下楼来“保姆,你生病?是什么病?别传染给孩子们才好,喂,你快回自己家去病!”
石子撑着抬起头来,她一定要看清楚这位太太。
只见曹女士长着一张圆脸,眼睛炯炯有神,高鼻子,相貌堪称秀丽,不知怎地,
情却如此刻薄。
当下石子轻轻说:“我马上叫朋友来接我走好了。”
曹女士满意了,别转头蹬蹬蹬走上楼去。
马利过来默默握住石子的手。
“没关系,我会没事的。”
石子想一想,打了一通电话给麦志明。
小麦说:“我十五分钟到。”
石子坐在门口石阶等他。
半晌,自在出来了“对不起石子。”他低着头。
“没问题。”
“我…”那孩子有点羞惭。
石子打断他“我明白。”
无亲无故,犯不着动气。
麦志明的小吉普车赶到,他跳下车把她扶上车,一言不发把车驶到医生处。
诊了症,取了葯,再把石子送到公寓中。
“你好好养病,我不怕传染。”
石子忽然拥抱小麦,忍不住又落下泪来,仗义每多屠狗辈,这话真不错。
麦志明黑实的脸上洋溢着一层晶光“你且睡一觉。”
石子昏昏睡去。
麦志明在一角看着她呼吸均匀,放下了心。
他到附近超级市场买了佐料回来煮了一锅粥,两个多小时过去,石子仍然未醒,他有工作要赶,只得留下张字条外出。
石子这一觉直睡到黄昏。
醒来之际,根本不知身在何处。
耳畔像是听到弄堂小贩叫卖蓝花豆腐干之声,肚子有点饿。
她撑着起
,记忆渐渐聚集,呵,她叫东家的前
羞辱一顿赶了出来。
不知倒了什么楣。
看了字条,吃了粥,心想这番不知拿什么来报答麦志明。
她拨电话到福临门告假。
区姑娘说:“小麦已经关照过了。”
“够人手吗?”
“你放心,你若嫁人做少
去了我们也不会关门。”区姑娘咕咕笑。
石子心想,世上好人比坏人多。
“闲气别放心上,那种人自会有报应,东家不打打西家,一份工耳。”
“是,区姑娘。”
“人有三衰六旺,虎落平
遭犬欺,龙搁浅水遭虾戏。”
“谢谢你区姑娘。”
“好好休息。”
石子从来没有看过晚间电视节目,真没想到丰盛若此,美加总共三十多个电视台,中英法文都有,可是她精神不振,一歪头,又睡着了。
充足的睡眠可以治好大部分疾病,信焉。
麦志明回来,看见电视机正在絮絮细语,石子坐
上,手中捏着只苹果,睡着了。
可怜,不知累成什么样子。
这个女孩子,终有一天会飞出去,趁今
,能够照顾她,就尽一点心意,麦志明已经十分
足。
真正喜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像小麦对石子那样。
他可没有自卑,他在异
堆中不知多吃香,他是蓝领中佼佼者,收入甚丰,长相也不坏,在洋妞眼中,他那张扁面孔甚为趣致可爱,可是,他立心要挑一个好
子。
看来看去还是传统华人女
可靠,为了家为了孩子,她们愿意吃苦,不比洋女,一生气动辄带着子女一起失踪。
小麦在另一间房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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