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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也许你在学校不受,不是因为家贫,而是这种由自卑引起的敌意态度。”

 少女仍然不出声。

 “你那班同学,闲时在什么地方出没?”

 丽全答:“近大学有一间餐厅酒馆,叫红牛,他们常常去,喜爱在那里结识男生。”

 少群忍不住问:“家长管教不是很严吗?”

 “有些家长在外国经商,根本管不了。”

 “她们滥吗?”

 “大部份都很乖。”到今仍然维护同学。

 少群劝她:“丽全,回家去,你很幸运,母亲与舅舅都爱你,已经胜我多多。”

 许丽全意外“你没有亲人?”

 少群微笑“我自爱已经足够。”

 这句简单答案好似给了少女若干启示,她呆呆地思考起来。

 少群说:“我去红牛餐厅看看。”

 立铮说:“我往高芙女校。”

 她俩一起说:“先回家换件衣服。”

 穿什么衣服,象什么人,少群扮得十分青春花俏,立铮妆扮成一个华丽‮妇少‬。

 她踏进校务署,满面笑容,同秘书说:“我刚自英国回来,无暇预约,如果校长或教务主任有时间可以见一见我,最好不过,我有两个女儿,一个五岁另一个三岁,想报名登记。”

 “登记在这边,报名纸你可以取回去细读,我们有一卷录映带,报道校内课程及教育方针,你可以参考。”

 “校长没有空吗?”

 “我去看看。”

 半晌,秘书出来“校长半小时后可见你十分钟,你方便吗?”

 “没问题。”

 学校设备的确与众不同:球场、泳池、图书馆,都簇新漂亮,整座依山而筑的校舍用高高红砖墙围住,与世隔绝的样子。

 的确值得羡慕,难怪许太太向往。

 校长终于有空了,她姓屈,任职已经超过十年。

 屈校长面孔永远仰起,有点骄傲。

 她俩握过手,立铮坐下。

 时间有限,立铮马上说:“屈校长,贵校最近发生一件事,叫家长们窃窃私议。”

 屈校长马上变防范戒备“校方已经完善处理了那件事。”

 “屈校长,我有消息,许丽全的家长打算起诉贵校。”

 屈校长按铃,秘书进来,她气冲冲说:“请这位女士出去。”

 立铮冷静地说:“这件事张扬之后,贵校校誉会有很大损失,你愿意和解吗?”

 屈校长又挥手叫秘书退下。

 她问立铮:“你是谁,你是律师?”

 “丽全舅舅才是律师,我是一个私家侦探。”

 屈校长说:“我需向校董负责。”

 “谁是校董?郑若波的父亲?”

 “我们的确在许丽全的储物柜内找到毒葯。”

 “丽全用路怯诺来干什么,魂女同学,非礼她们?”

 校长忍无可忍“时间到了,我要开会。”

 “屈校长,你们抓错人了。”

 “你不走我马上报警。”

 立铮放下一张名片“校长,有话想说的时候找我,贵校虽然势利,不过还不象黑白不分。”

 立铮告辞。

 那边,少群一走进红牛餐厅,马上吸引到少男少女的目光。

 那是一家酒馆式西餐厅,售洋酒及小食,晚上,有乐队伴唱,气氛随和热闹,本是大学生聚脚处,可是高中生也爱来高攀,才下午三四点,已经一半满座。

 少群穿时下最流行的钉珠片牛仔,配一件小小白衬衫,短发掠在脑后,脸颊上银粉红色胭脂,风姿当然胜小女生十倍,看上去似一名模特儿。

 她一坐下便说“我请全场一杯。”

 大伙马上欢呼起哄。

 有蓄着汗当胡髭的小男生上来搭讪“小姐你读书还是做事?”

 “你说呢?”少群笑嘻嘻。

 “是我们学姐吧?”

 “有许多事,还需请教你们呢。”

 他们马上飘飘然。

 “什么地方可以买到…”少群作一个吸烟状。

 有几个少年马上退开。

 但其中一个笑说“傍晚大学路车站有骡子兜售,不过价钱非常贵。”

 少群笑:“你很有趣,再来一杯,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彼得。”

 “你是华人,你总有中文名字吧。”

 他象好不容易才想起来“呵,是,崔智仁。”

 又智慧又仁义,可见父母对他也有期望。

 “你在哪间学校?”

 “华哲中学,就在高芙女校对面。”

 “那几个女孩,可是高芙学生?”

 他看一看“玛莉安及史蒂芬妮,不错,另外一个何美玲却是大学一年生。”

 少群问:“你们很?”

 “啊,天天在一起玩,她们的事,我全知道。”

 “你可认识一个高芙女生,叫许丽全?”

 “丽全,”他忽然点点头“丽全已经被驱逐出校。”

 这时,有人叫他:“彼得,这边,周末出海你可得教女生滑水,快过来。”

 彼得过去了。

 少群身后忽然有把声音“你对许丽全有兴趣?”

 那是一个外型较成的少年。

 “你也认识她?”少群转过头来笑。

 她明的面孔叫少年男难以抗拒。

 可是他不笨,随即问:“你是谁,打听什么?”

 “许丽全欠我钱,我特地来找她。”

 “丽全最易闯祸,人家掘了陷阱等她踩下去,她偏偏又不小心。”

 咦,这个说法十分公道“你是她朋友?”

 “不,对不起,她没有朋友。”

 “为什么?”

 “她这人很古怪,往往还没开口,已经得罪了她,她说话句句自辩,感、自卑、极难讨好,你看她一眼,她会责问:有什么好看,没见过穷人?好,大家不敢再看,她又酸溜溜,当然,有谁会理睬穷人!其实,校里什么样的学生都有,不见得人人有钱,但是许丽全特别不快乐。”

 少群讶异:这少年有脑袋。

 “她孤立了自己,这次,不知怎样出了事。”

 “有人害她?”

 “我不清楚。”

 少群柔声说:“你知道什么,请告诉我。”

 半晌他才轻轻说:“是关于魂葯。”

 “啊,在储物柜中找到的小瓶子,与她无关吧。”

 那少年微笑“大家都知道许丽全是受害人。”

 “说来听听。”

 “她应邀到舞会去…”少年吐。

 “这件事关于一个少女的前途,请不要隐瞒。”

 他想一想,说了几句话:“本来那一伙人要晕她,叫她好看,不料别人误饮那杯加了材料的汽水,出了事,于是干脆嫁祸于她。”

 “你怎么知道?”

 少年笑“这是公开秘密,那几个人爱吹牛,得意洋洋,说个不停。”

 少群气愤,忽然涨红面孔。

 少年却问:“今晚你可有空,我们去跳舞可好?”

 少群不知怎样回答,幸亏救星来了,黄立铮出现,亲昵地搂住少群:“我们是一对。”

 少年一看,马上知难而退,一溜烟避到别处去

 少群说:“立铮你来得正好,你全听到了?”

 立铮点点头。

 “马上报警,彻查这件事。”

 “报警?请问谁是受害人?”

 “许丽全。”

 “不,不是丽全,是误喝路怯诺的钟巧珠。”

 “可是本来要毒的是许丽全。”

 “咄,你有什么证据。”

 “这间学校乌烟瘴气。”

 “少群,凡是有人聚集的地方很快变为社会,人际关系复杂无比,学校也不例外。”

 “我们回侦探社去吧。”

 黄昏,立铮忽然问少群:“为什么不同小男生去跳舞?”

 少群讪讪地,她摸了摸耳珠。

 “可能很有趣。”

 “无话可说。”

 “谁叫你说话。”

 少群笑了“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你呢?”

 立铮答:“我何尝不是,华裔妇女背着许多枷锁,同西洋人不同,她们真正潇洒,亦不受世俗眼光拘束,许多事,她们做起来觉得浪漫,我们…”

 少群替她接上去:“犯。”

 立铮忽然说:“嘘,有人来了。”

 推门进来的是郭光。

 下了班,他穿白衬衫牛仔,一出现就要求喝咖啡“贵侦探社的咖啡,又香又浓。”

 少群笑答:“叫眼睛牌咖啡。”

 “眼睛,亏你们想得出来。”

 立铮问:“今,又昧着良心替哪个罪犯狡辩?”

 冰光假装没听见,这也算是涵养极佳了“两位,调查可有结果?”

 少群详细报告一遍,对话都录在微型隐藏的摄影机里,郭光象亲历现场。

 “做得很好,佩服之至。”

 “真正的元凶是什么人?”

 “呼之若出。”

 “是郑若波吧,是有一种人,天生唯我独尊、善妒、自私,眼中容不得一粒沙,郑的性格可能如此,她对丽全恨之入骨,因为丽全在网球场里淘汰了她。”

 冰光忽然疲态尽,用手撑着头。

 少群问:“你也碰见过这样的人?”

 冰光答:“是,穷十多年精力时间,一定要把我踩下去,四处中伤我办事不力,性格欠佳,联群结,招聘打手,一定要叫我好看。”

 “成功没有?”

 “中途也数次得逞,叫我难堪,可是最终我站稳。”

 “有什么理由他一定要为难你?”

 “我不识时务吧,我没有象其它人那样,拿他一点好处,对他拜服吧。”

 “这些人呢,现在境况如何?”

 “刎颈自杀,泰半在事业上作出错误抉择,很快销声匿迹,或是跌落谷底。”

 “你有没有觉得心凉?”

 “我只觉悲哀。”

 立铮对郭光改观,以前,她误解了他。

 少群说:“丽全是被冤枉的。”

 “谁来替她出头?”郭光摊摊手“即便证明是郑若波干的好事,即使丽全返回原校,又有什么好处?众人会比从前更加仇视她。”

 少群说:“请朱警官去学校问话,一定要替丽全摆平这件事,不是为着重返高芙,而是为原则问题。”

 冰光苦笑“我差些忘记你们两位最最倔强。”

 “是,所以连优差都丢了。”

 冰光说:“让我提醒你们,受害人钟巧珠并没有报警。”

 “她得到什么好处?”少群马上知道有跷蹊。

 “郑校董忽然私人颁发一年奖学金给她。”

 “只手遮天,分明知道郑若波是主使人,”少群忿忿“好,我会请电视台记者去彻查道件事,我誓不罢休,别以为他们过得了关。”

 “高芙女校有百多年历史了。”

 “我管它有无一千年。”

 “他们这次惨啦,蛮牛撞进瓷器店。”

 冰光却说:“我很惭愧,我到今天才了解你们的脾。”

 立铮打电话到派出所约朱警官见面。

 她放下电话“她下了班就来,说对校园毒品案非常重视。”

 立铮与少群商量了几句,一转身,发觉郭光己在红丝绒沙发上睡着。

 “咦,这个人,怎么好似永远吃不睡不够的样子。”

 “有点可怜。”

 “可恶又可怜。”

 冰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三粒纽扣,倒有两粒吊着。

 少群问:“你可会用针线?”

 立铮微笑,拉开抽屉,取出小小针线盒子“我一向自诩文武双全。”

 她取饼外套便起来,五分钟做妥,仍把外套挂好,又取出一张薄毡,盖住冰光。

 少群笑笑,她俩到另一角落去写报告。

 朱梦慈来了,刚好把报告给她看。

 朱警官读后冷笑一声“这种老学店,拜金主义,欺侮穷学生,我非彻查不可。”

 冰光醒了,听到这话,十分感动,当然,他明白,她们三位这样做是为了原则,不是为着他,但是毕竟这事与他有关。

 从前,他净为着收费胡乱接官司,实在是错了,之后,他需要睁大眼睛。

 “我去申请搜查令。”

 “你出发之前通知我,我要知会记者。”

 “完全明白。”

 朱梦慈一转身,看见郭光“你怎么还在这里?”好不讶异。

 他取饼外套“我这就走。”发觉纽扣已经钉牢,他一怔,但是不出声,穿上就走。

 朱警官说:“我去部署一下。”

 少群送她出门,回来时,伸出手,拭干净招牌上那只蓝眼睛。

 第二天一早,朱梦慈带着伙计抵达高芙女校,直进校务署,接着,在校长伴同之下,把几个嫌疑犯储物柜打开搜查。

 结果令人吃惊。

 满以为出了事这班狂妄的私校生会得略为检点收敛,谁知仍然把香烟与大麻收在储物柜内。

 屈校长整张脸象霓虹那样转,由青至白,自红到灰“叫刘丹桂、周以璋、郑若波来见我。”

 这时,朱梦慈打了一个电话,只说一句话:“可以叫记者来了。”

 朱警官走入校长室“谁是郑若波?”

 郑若波站出来,脸上仍有嚣张神色。

 “站好。”

 朱警官上下打量她,只见她已把校服裙改短,本来齐膝长度此刻短如网球裙,一弯必定看到内,脚上更穿着时兴的厚底鞋。

 朱梦慈冷笑一声“这便是贵校校服?很吸引呀。”

 屈校长无言。

 “要开除的,恐怕是这几个学生吧?”

 校长忍气声。

 “老老实实,我要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名字:那一,究竟是什么人带了路怯诺去毒许丽全,结果害着钟巧珠。”

 几个女生低着头不出声。

 这时,秘书气结败坏进来“校长,外边有大群记者,要来采访。”

 校长变,她开口了“有谁知道内情,请与警方合作。”她叫秘书“马上通知她们家长。”

 朱警官说:“你们二人,不必受另外一人连累,这件事非同小可,影响终生。”

 刘丹桂忽然说:“是郑若波叫一名男生带那瓶魂葯来。”

 周以璋点头“她告诉我们,只下几滴,象喝醉酒似,不省人事,可下她衣服拍照,第二天把照片钉在布告板上。”

 朱警官拉下面孔“那男生叫什么名字,在哪间学校就读?”

 “华英中学第七班,叫王耀民。”

 朱梦慈马上叫伙计到华英去找人。”

 “郑若波,为什么那样毒恨许丽全?”

 郑若波在该刹那失去控制“她是什么东西?她根本不应在这间学校出现,我父亲是校董,我爸拥有这个学校,而一个女佣的女儿居然在球场赢了我,这种事根本不应发生!”

 朱警官摇头叹息“屈校长,你办的教育十分失败。”

 屈校长跌坐在椅子里气。

 这时,家长也已经赶到,惶惶然,象世界末日,有一个太太急得哭起来,另一人马上掌掴女儿,郑校董比较镇定“别怕,律师马上来。”

 屈校长回过气来,大声说:“高芙女校有数百名学生,大部份努力学习,品学兼优,这几个是害群之马,大树有枯枝,马上开除,即时生效,事情也不是发生在校园之内,分明是家长管教欠严,与学校无关。”

 朱警官笑了,姜是老的辣。

 警方带着三个学生回派出所去。

 外头的记者一涌而入。

 冰光双手在口袋里,看着这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

 案件结束了。

 许太太带着丽全来道谢。她说:“高芙女校来促请丽全复课。”

 少群温和地问:“你怎样决定?”

 许太太忽然落泪“我一直不知丽全在学校里受那样大的委屈,我满以为她己得到最好的教育。”

 丽全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因祸得福,母女获得谅解。

 “我决定往澳洲读书。”

 立铮缓缓说:“你要知道,四处都有那样善妒的人,还有,难保没有魂葯。”

 丽全点点头。

 “有些人认为全世界行家全死光光,只剩他一人,那才开心呢,他们心目中没有公平竞争这回事。”

 少群推拍档一下“立铮,别在小孩子面前指桑骂槐。”

 立铮叹口气“这世界真丑陋。”

 临走之前,丽全握住少群的手“我也会记得,世上好人比坏人多。”

 立铮拍拍她的肩膀,再叮嘱几句:“设法合群,把孤僻情改过,不要多心。”

 许氏母女告辞。

 少群问:“丽全的自卑感会消失吗?”

 “她会渐渐收起自卑,埋在心底,但是,不愉快的经历永远存在。”

 “真不幸。”

 “那郑若波比丽全更惨。”

 那样好的出身,已经拥有特权,还嫌不够,不挥手段争取,终于闯出祸。

 少群打个呵欠“我想回家睡觉,你呢?”

 “我留守公司。”

 少群走后,立铮关了灯锁上门,躺在沙发上休息。

 忽然想起母亲,拨电话回家,老妈不在家,留下口讯说:“我的电邮号码是…请留言”立铮对牢空气讲了几句。

 有人敲门,咦,这么晚还有生意?

 她去张望,原来是郭光在门口。

 “请进来。”

 她斟一杯咖啡给他,他坐下,好像是第一次来,细细打量六十年代的室内装修。

 “少群回家休息去了。”

 “我打搅了你?”

 “没有关系,你有事吗?”

 “我只想找个人说话。”

 立铮微笑“真是我的荣幸。”

 “也许,只有你听得懂。”

 立铮坐到他对面。

 他开口:“你知道我是苦出身。”

 立铮安慰他:“现代社会顶尖分子泰半白手兴家。”

 “赤手空拳,衣不蔽体打天下,沿途执拾战场上人家丢弃的烂盔甲兵器,凑合著用,咬紧牙关死。熬不住,倒下来,也无人可怜。”

 这是真的,不但无人同情,还讥笑你不自量力。

 “但是有些人,生下来什么都有,整队兵跟着他,弹葯库就在后院。”

 立铮温言劝慰:“各有前因莫羡人。”

 他笑了“谢谢你。”

 “丽全会出人头地,正象你一样。”

 “从前,你在卢与马工作时,十分不喜爱我,可是因为我出身?”

 立铮摊摊手“对不起,我根本不知你身世,我讨厌你是因为你恶形恶状。”

 冰光笑了,好像放下心取一块大石。

 他问:“可要一起吃饭?”

 “吃过了,”立铮找借口“改天吧,同少群一起。”

 冰光点点头。

 立铮客气地送他出去。

 假使眼睛侦探社要聘请营业经理,他会是人才,郭光擅长扩展业务,增加盈利。

 接着几天,少群忙一件商业调查案子,立铮一有空便陪母亲去逛街,添装替少群也买一大堆,喝下午茶时她母亲瞄一瞄邻座“看,多幸福。”

 只见一名保母抱着幼婴,陪女主人喝茶呢,那个养尊处优的‮妇少‬穿戴考究,十分富泰。

 立铮轻轻说:“妈妈,你过时了。”

 黄太太悻悻然“生活安定,生儿育女也会过时?”

 “人需要工作,服务社会,取得尊重。”

 “你准备五十岁还替人查案打官司?”

 “呜,届时己变成神探黄立铮。”

 黄大太好气又好笑“年轻真好,父母急得头发白,你却优哉悠哉。”

 立铮说:“给些鼓励,妈,你不支持我,还有谁会看好我?”

 黄太太摇头叹息“戚太太昨来探访,讲着讲着落下泪来,原来,她女儿打算辍学做作家。”

 “哗惨。”立铮冲口而出。

 “可不是,写作,那也算是职业吗?”

 立铮不予置评。

 “戚太太本来想女儿教书,够稳定嘛,又可找到理想对象。”

 立铮仍然不出声,母亲那代把世界看得太简单了。

 “也许,有一会成功,名利双收,又拥有一大群崇拜她的读者,立铮,你说可是?”

 立铮笑而不语。

 黄太太叮嘱女儿:“玩够了,回律师行去找一份正经工作。”

 她独自回到侦探社,推开门,看见朱梦慈警官。

 “咦,你怎么来了。”

 “闷,想找人说话,你俩不在,清洁阿婶放我进来坐。”

 朱警官穿着便服,神情憔悴。

 “你也有下班的时候?”

 “我放大假。”语气沮丧。

 “什么事,我马上召少群回来。”

 “不用,”朱梦慈说:“我过一会儿就好。”

 立铮斟一杯冰冻啤酒给她“说给我听也一样。”

 朱梦慈用酒瓶抵着额角。

 “立铮,我自幼失去母亲。”她开口了。

 “呵,最可怜。”

 “你也知道,唉,什么都靠自己,发育时吓得半死,遇疑难暗暗落泪,不够能力应付只得放弃,亲戚还讥笑我是野孩子。”

 “梦慈,都过去了。”

 朱梦慈深深叹息。

 立铮说:“人生许多事,要不有,要不没有,华人说命中注定,现在,你双手有力,努力振作,想要什么自己去拿。”

 “是,我也明白。”

 立铮再给她一瓶酒。

 “立铮,我有一个妹妹。”

 啊,麻烦来了。

 “可是同父同母亲生?”

 她点点头“否则,我也不用费煞心思。”

 “什么事?”

 “你可猜得到?”她反问。

 人家家事,不宜猜测,朱警官平号令派出所,谁敢不从,彪形大汉听见她不愠不火的声音都马上立正,立铮也十分尊重她,不敢造次。

 “我的妹妹,是一个堕落女。”

 立铮更不好出声。

 “上星期一单窝藏非法入境女子案,牵涉到她,上头怕我难做,所以叫我放大假。”

 立铮十分好奇“她扮演什么角色?”

 “藏有毒品作贩卖用途,殴打及监非法入境者,拒捕。”

 哗,肯定是亲生姐妹,否则一定退避三舍。

 “可准保释?”

 朱警官点点头。

 “什么年纪?你把她带回家,好好管教,她经过这件事,一定害怕,从此会改过。”

 “我也这样想,但她返家三,即重新回到街头上。”

 这时少群回来了,立铮松口气。

 少群与她曾是同事,知道她的事,一见她那样烦恼,马上问:“你妹妹又出事?”

 原来不是第一次,当然也不是第二次。

 朱警官搔搔头,涨红面孔。

 “不怕,我们去找她。”

 “少群,你我都知道她已经失救。”

 “胡说。”

 “我真后悔从小没把她看好。”

 少群劝她;“是吗,谁又看着你?一个人立心要堕落,一定会成功,你是警务人员,见多识广,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假使我当年好好教导她…”朱警官好似没听到。

 少群叹口气“来,去找她,立铮,你跟着来。”

 立铮愕然“到什么地方去找?”

 少群答:“每一种人都有个惯然出没之处,没有地址也可以找。”

 “好,我跟你们去见识一下。”

 朱警官有点不好意思“少群,你刚回来,可要休息一下。”

 “叫我停下来,等于要我命。”少群笑。

 一行三人出门去。

 由立铮开车,朱梦慈说了一个地址,少群笑说:“立铮需要卫星导航系统。”

 立铮反问:“你讥笑我无知?”

 朱梦慈忽然说:“如果我加人眼睛侦探社,可成立罪案组。”

 立铮说:“搜集男女非法关系证据,最好由郭光来做。”

 少群骇笑“你也那样想?”

 “尹绍明担当什么角色?”

 “绍明前途似锦,怎么会来做私家侦探。”

 “他管账最好,可靠稳重。”

 她俩说笑逗朱梦慈开心。

 “那叫八眼侦探社。”

 “四个人,真的共有八只眼睛。”

 朱梦慈忍不住说:“不用画蛇添足了,眼睛就很好。”

 “我们网上读者不少呢,都称赞说胜过读侦探小说。”

 “立铮,有人收购我们就发财了。”

 立铮抬起头“到了。”

 她把车子驶到街角停下。

 这是都会里最杂乱的一区,街道每天清扫七八次仍然堆满垃圾,人实在太复杂太汹涌,刚清理完毕又来了,永远脏

 朱梦慈带她们走上旧楼一幢公寓。

 一推门,经理看到她,已经叫苦:“朱警官,菲菲不在这里,我们地方小,不敢招呼她。”

 “她去了什么地方?”

 “不知道,她又不是我的妹妹。”

 朱梦慈变“我马上叫伙计来逐间房搜。”

 少群按住她“经理,你老实点。”

 那经理诉苦:“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有人看见她在兰芳街酒吧出入。”

 “哪一家?”

 “今宵珍重,末世情缘,谁知道。”

 立铮奇问:“那些都是酒吧的名字?”

 少群笑笑答:“还有一间叫红颜知己,另一家叫同是天涯。”

 真没想到如此文艺,立铮嗤一声笑出来。

 她们赶到酒吧区。

 黄昏,人群正开始聚集,染金发的年轻男子与纹身的少女互相调笑,都穿着最新最妖冶的时装。

 立铮轻轻说:“你我以为漫无目的游手好闲下一餐不知哪里来简直痛苦,可是你看,有人不知道多自在。”

 少群补一句“叫他们做你,宁愿自杀,这叫做甲之熊掌,乙之毗霜。”

 “人各有志。”

 朱梦慈急了“两位女士,讨论完毕,可以找人了。”

 她们分头走进不同的酒吧。

 表面上看,并非情场所,也无毒品易,到了凌晨,又是另外一个世界,那是魔鬼出动的时刻。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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