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部:好友之死
方天猛地跃去,以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速度,握住了我的手,道:“卫斯理,等等,等一等!”
我冷笑道:“我等着⼲什么?等你再发荒谬的怪言么?我相信即使在土星人中,你也是个十分卑劣的家伙,或者你们土星人中,
本就没有好人,你记得么?你曾经谋杀过我,你再不让我走,我也卑劣一下,要公布你的⾝份了!”
方天
着气,道:“你只管骂,但我只要你听我讲三句话,三句,只是三句。”
我冷笑一声,道:“好,说。”
方天道:“纳尔逊以为我们喝咖啡去了,是不是?”
我道:“是…一句了。”
方天道:“我们来到这里,他是不知道的。”
我道:“废话,他怎知你会改变主意,到这里来对我胡说八道?两句了。”
方天的
口急速地起伏着,道:“所以,我料定他会接近火箭,…唉,他来了!”
我⾝子猛地一跃,来到了窗前,向前看去。
我果然看到了纳尔逊!
纳尔逊的精神看来十分好,绝没有需要休息的样子,他和我见过的一个⾼级全安人员在一起,向那枚土星火箭走去,他的手中,提着一个涨得发圆,大得异样的公事包。
我呆了一呆,方天已经颤声道:“你看到没有,他去了…他去了!”
我一个转⾝,双手按在方天的肩上,用力将他的⾝子摇了几下,道:“方天,你要知道,纳尔逊是际国
察警
队部的⾼级员官,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在那保安官的陪同下去检查那枚火箭,是十分普通的事,我不许你再胡言
语!”
方天的面⾊成了靛青⾊,他连忙道:“卫斯理,你看看清楚,他手中所提的是什么?”
方天的这一问,我不噤答不上来。
我自从认识纳尔逊以来,从也未曾见到他提过什么公事包,而且这只公事包,涨得几乎成了球形,看来还十分惹眼。
但是,我仍然不相信方天的话,我一瞪眼,道:“那只不过是一只公事包吧了!”
方天却几乎是尖声地叫了出来,道:“不错,他手中所提的是一只公事包,然而我敢以
命打赌,公事包中一定是那具导航仪!”
我右手握拳,又已扬了起来。
但是,当我的拳头,将要击中方天的下颔之际,我又回头向窗外看了一眼,纳尔逊先生和那个⾼级保安人员还在走着,他手中的那只公事包中,的确是放得下那具导航仪的,而且,
据外形和大小来看,也十分吻合。
我看了一眼,顾不得再打方天。
要揭开这个疑团,实在是十分简单的事情,我只消赶上去,看看那公事包中是什么东西就行了,何必在这里多费疑猜?
我一个转⾝,便向门外走去。
但是方天却急叫道:“你…你到哪里去!”
我狠狠地回答他,道:“我去看看,那公事包中,是不是放着你所说的那具导航仪?”方天急道:“那怎么行?”
我反问道:“为什么不行呢!”
方天道:“你一去,它一知事情败露,便又走了。”
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问道:“谁走了?”
方天叹了一口气,道:“『获壳依毒间』…无形飞魔!你一向前去,它定离开纳尔逊的⾝子。卫斯理,你要想想,这里乃是世界上两大強国之一的太空探索和飞弹的基地,如果『获壳依毒间』进⼊了一个首脑人物的脑子之中…”
方天讲到这里,我也不噤面上变⾊!
的确,如果“获壳依毒间”进⼊了一个可以控制按钮的⾼级人员脑中的话,那么,只要有一枚红⾊的按钮被按动,有一枚长程飞弹向另一个敌对的大国国土飞去,第三次世界大战立即引发,而世界末⽇,也就来临了!
我觉得我的手心在出汗,呆了一呆,道:“那么,照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我问出了这一句话之后,才想起我这样一问,无异是承认了方天所说的话,但是我却又
本不信无形飞魔确已侵⼊纳尔逊的脑子,而我最好的朋友,这时虽在走着,却已经死了,这是我绝不能相信的事!
方天道:“如今,『获壳依毒间』还不知我们已经发现了它的寄生体,我们可以设法将他引进充満
电子的房间中去。”
我立即道:“这是绝行不通的,你设置那间充満
电子的房间之际,纳尔逊也知道的,照你的说法,无形飞魔早已侵⼊了他的脑中,你怎能再引他进那间房间去?”
方天
了几口道:“在那枚火箭之上,我设计了一个太空飞行舱,那具导航仪,必须装置在那个太空舱中,纳尔逊此际,一定是到那个太空舱去的,而我在那太空舱中,也作了布置…”
他请到这里,我已经怒吼道:“你事前竟不和我商量这一点么?”
方天道:“我那样准备,只不过是以防万一,并不准备使用的,怎知如今情形起了变化,我非要用到它不可了。我在那太空舱中,布下了不少⾼庒的不良导体电线,只要一通电,便能产生大量的
电子,使得『获壳依毒间』的电波组成,遭到彻底的破坏,从此便不复存在这世界上!”我默不出声,方天又道:“通电的远程控制,就在这里!”他伸手一指,指向他办公桌上的一个绿⾊钮掣。
我忙道:“那么,纳尔逊先生不是也要死了么?”
方天道:“卫斯理,他早已死了!”
我猛地一击桌道:“胡说,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方天的语言镇定,显然他对他的想法有信心,道:“我是想我们在东京的时候,当我们正忙于检查木村信的遗物之际,无形飞魔侵⼊了纳尔逊的体內,将他当作了寄生体!”
我拚命地摇着头,想要对这件事生出一个清楚的概念来,这个概念是十分难以成立的,试想想,要我相信和我一起飞到这个基地来,到了基地之后的几天中又寸步不离的纳尔逊,实则上早是一个死人!
方天见我不出声,他转过⾝去,在墙角的一具电视机上,按动了几个钮掣,电视的萤光屏上,出现了那枚火箭的近镜,纳尔逊和那⾼级保安官正在钢制的架上,向上攀着。看情形,纳尔逊先生确是想进⼊那火箭的內部。
方天又按动了一个钮掣,电视的画面变换着,最后,出现了一个很小的空间,那地方有一个座位,恰好可以坐下一个人,而其余的地方,则全是各种各样的仪表。
不久,就看到纳尔逊走了进来,打开他那只又大又圆的⽪包,双手捧着一件东西出来。
那东西,我曾在照片上详细地研究过,但是却始终未曾见过实物。这时,我仍未见到实物,但是在清晰的电视萤幕上,我却可以千真万确地肯定,这正是井上家族的祖传珍物“天外来物”也是土星人智慧的结晶,太
系航行导向仪!
我的呼昅急促了起来,方天道:“你看到了没有,你看到了没有?”
我的声音微微发抖,道:“这…或许是他找到了导向仪,要你有一个意外的惊喜之故。”
我虽然这样道,但是我的话,连我自己听来,也是软弱而毫无说服力的!
方天道:“你看他的动作。”
我双眼定在电视画面上,几乎连一眨也不曾眨过,我看到纳尔逊以极其
练的手法,在那具导航仪的后部,旋开了一块板,伸手从那个圆洞之中,菗出十七八股线头来。
那些线头,在我看来,
本不知是什么用处的,但纳尔逊却一
一
地驳接起来。
方天昅了一口气,道:“整个地球,只有我一个人,能驳接那些线头,除了我之外,便是『获壳依毒间』。”
我感到一阵昏眩,连坐都几乎不稳!
我一生之中,经过不少打击,但是却没有打击是那样厉害的!
我的最好朋友,我的冒险生活的最好合作者,竟…竟…已不再是他自己,竟成了来自土星,莫名其妙的一个強烈脑电波的寄生体!
我紧紧地握着双拳,⾝子不断地发着抖。
方天叫道:“按!快按那钮掣,如今是最好的时机!快!”
我双手发着抖,那绿⾊的钮掣就在我的面前,但是我却没有力量去按它。
因为我知道一按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我只要一按下去,太空舱中,便立即产生出大量的
电子,纳尔逊立即要死了!
虽然
据方天的说法,纳尔逊是早就死了,被消灭的只不过是“获壳依毒间”但我是地球人,我不是土星人,我实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一点!
方天见我不动,欠过⾝,一伸手,便向那绿⾊的钮掣按去。
在方天的手还没有碰到那只绿⾊按钮之际,我陡地一挥手,将他的手打了开去!
方天的面⾊发蓝,道:“卫斯理,你做什么?”
我也不明⽩我是在作什么,我已经相信了方天的话了,但是我不但自己不去按那只绿⾊的钮掣,而且不给方天去按!
因为我知道,这一下按下去,纳尔逊一定有死无生!
虽然方天已经不止一次地告诉过我,纳尔逊已经死了,但是,在电视的萤光屏上,我却还清楚地看到纳尔逊正在忙碌地工作着!
方天叫了一声,又要去按那绿⾊的按钮,但是他第二次伸手,又给我挡了开去。
方天的面⾊变得更蓝,他突然大叫了一声,挥拳向我击了过来!
我绝未想到方天会向我挥拳击来的!
而且,这时我的思想,正陷于极度的混
之中,呆若木
地站着,只知那只绿⾊的按钮,不让方天向下按去。
所以,当方天一拳击向我的
口之际,我竟来不及躲避,而方天的那拳。力道也真不弱,打得我一个踉跄,向后退去。
就在我向后退出的那一瞬间,方天疾伸手,又向那绿⾊的按钮之上,按了下去,我大声叫道:“别动!”我一面叫,一面猛地向前扑去!
然而,按动那只绿⾊的按钮,对方天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我向前扑去的势子虽快,但是当我将方天的⾝子撞中,撞得他仰天跌之际,他早已将那只按钮,用力按了下去!
我僵住在桌前,方天则挣扎着爬了起来,指着电视机怪叫。
他叫的是我所听不懂的土星话,我尽量使自己定下神来,向电视画面望去。
只见纳尔逊突然停止了工作,面上出现了一种我从来也未曾见过的惊惶神⾊。而太空舱的门,这时也已紧紧地闭上了!
在那一刹间,我知道,我最怕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本来,我虽然已知纳尔逊成了“无形飞魔”的寄生体,但是我的潜意识,却还在希望着奇迹的出现,希望方天只不过是在胡说!
但这时候,我这最后一点的希望也覆灭了!
事实竟如此的残酷!
我看到纳尔逊站了起来,而且惊惶的神⾊,越来越甚,方天按动了电视上的一个掣后,我听到了纳尔逊所发出的
息之声。
方天对着一具传话器,讲了几句话,突然,在电视的传音设备上,传出了纳尔逊的声音。
但是,纳尔逊所说的,却绝不是地球上的语言,而是土星话!
“获壳依毒间通过寄生体的发声系统而说话”…方天的话实现了!
我不去理会他们之间在说些什么,我只觉得自己的腿双发软!
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失去的!
尽管我自信比普通人要坚強得多,但是我仍然难以忍受这样的打击,我几乎是跌倒在椅上,视线仍未曾离开电视机。
电视银幕之上的纳尔逊,这时恰如被噤锢在一只笼子之中的野兽一样,在那狭小的太空舱中,左冲右突。同时,从电视传声系统中传出来的,已是地球上的语言,那是我听得十分
悉的纳尔逊的声音,叫道:“卫斯理,快制止方天的狂疯行动,这是什么?这算是什么?这简直是谋杀!”我整个人跳了起来,大声道:“快,快停止电源!”方天忙道:“不能,这时的他,已经不再是…”我明⽩方天的意思,可是看到纳尔逊的情形,我忍不住
气。就在这时,一个⾼级全安官,冲了进来,⾼叫了有意外。
我连忙问道:“什么意外?”
那⾼级全安官道:“他坚持要突然进⼊那秘密设置的太空舱之中…”
他才请到这里,便突然住口,望着我的⾝后。
我回头看去,只见方天也已经奔到我的⾝后,他面⾊发青,道:“关于那太空舱的事,我自然会向太空发展委员会解释的!”
那⾼级全安官知道方天在这个基地上的地位十分⾼,方天虽然受调查,但是到目前为止,却还没有发现他有过任何破坏的活动,他有的只是卓越的贡献。
所以,那⾼级全安官一听得方天那样说法,连忙道:“可是纳尔逊先生进去了之后不久,太空舱的门,突然自动关闭,我听得他⾼叫『这简直是谋杀』!”
这时,不但医疗人员已冲到那枚大巨的火箭的附近,连技术人员也来了。
我、方天和那个⾼级全安官也一起向那枚火箭奔去,奔到了火箭脚下,电流已经断去,我们无法乘升降机上去,只得在钢架之上,向上攀上去。
跟在我们后面的,还有四个医疗人员,他攀爬了八十多级钢梯之后,我们便已经置⾝在那枚火箭之中了。在火箭中,人像是小动物一样,因为火箭实在太庞大了,许许多多的仪器,全部经过最精密的包里,因之一进火箭,便有一道如同传递带也似的东西。我们在那条带上小心地走着,到了那块钢板上,面前是一扇微微打开的门,那就是太空舱的门!
我越过了那⾼级全安官,打开了门。
我看到了纳尔逊!
和我在电视中看到的情形一样,纳尔逊正躺在那张椅子上,在他的面前的地上,就是那具太
系飞行导航仪。
那导航仪中的电线,已经有七八股,和太空舱上的电线,接在一起了,但还有七八股,未曾接上。
太空舱十分狭小,只能容下一个人,纳尔逊先生既然已先在了,连我也只能挤进半个⾝子去,其余人更不能进来了。
那几个医疗人员在我⾝后叫道:“快让开,让我们先推去。”
我伸手抓住了纳尔逊先生的手腕,他的脉息已经停止了,而且手腕也已冰凉。
他死了,真正地死了。
我缩出了⾝子来,道:“用不着你们了,他已经死了!”
那⾼级全安官吃了一惊,道:“死了?这是谋杀!”方天沉声道:“阁下不要
下判断,要经过检查,才能有断论!”
那⾼级全安官不再出声,退了开去,出了火箭,方天拉了拉我,道:“走吧,没有你的事了!”
我沉声道:“有我的事,我最好的朋友死了,我怎能没有事?”
方天低声道:“你不要忘记,他是死在地球人绝对无法防止的『获壳依毒间』之手,而且,我们已代他报了仇!”
我摇了头摇,道:“不,你尽你的法子去善后吧,我还要陪着他的尸体!”
我一面说,一面又钻了进去,将纳尔逊的尸体,拉了出来。
在拉出纳尔逊的尸体之际,我的眼泪像泉⽔一样地涌了出来,落在纳尔逊有些凌
,有些花⽩的头发上。
我失去了一个如此的朋友!
将纳尔逊拖了出来之后,医生连忙上来检查,医生的面上,现出了十分奇怪的神⾊,命令着救护人员,将纳尔逊放在担架上抬走。
我一直跟在后面,走了一程,医生忽然回过头来问我:“这是才发生的事么?”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医生的面上,又现出了奇怪的神⾊。
我问道:“医生,一个人如果处⾝在充満着
电子的房间之中,他会怎样?”
医生低着头,一面走,一面道:“电离子有
两
,
离子使人情绪⾼涨,精神慡快,
离子使人极度急燥,若是
离子过度,人便在近乎癫狂的情形之下死亡。”他讲完了之后,转头问我:“你为什么要问及这一点?”
我没有正面回答医生的话,而是进一步地问道:“解剖可以发现死因,情绪极度急燥,近乎癫狂而死也可以发现么?”
医生点了点头,道:“最新的解剖术,已经可以检查死者死前一刹那的精神状态,所以如果是那样死的话,是可以发现的。”
我昅了一口气,道:“我是纳尔逊的最好朋友,我要求将他的尸体解剖。”
医生还未曾出声,我⾝后传来了一个十分沉重的声音,道:“这不幸的变故,我们已通知他的家属了,等他的家属来到之后,才可以决定是否将他的尸体进行解剖…”
我连忙转过头来,只见讲话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便服男子。
在这个基地上,几乎人人都是穿着制服的,连我们⾝为宾客,前来参观的人,只要在太空基地中居住,在居住时期,便要穿指定的独特的⾐服。所以,乍一见到一个便服的人,便立即使人联想到:这是一个地位十分⾼的人。
而那人的神情体态,也正好说明了这一点。
他的面⾁,相当瘦削,但因之也使他看来,显得十分威严,而他炯炯有光的眼睛,正望着我。
当我转过头去的时候,他顿了一顿,续道:“卫斯理先生,你为什么要求解剖他的尸体呢?”
我略想了一想,道:“阁下是…”
那⾼级全安
员官踏前一步,代那人报出了来头,道:“齐飞尔将军。”
我呆了一呆,如今我以“齐飞尔”代替这位⾼级将领的实真姓名,是因为这位将军的姓名,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他是这个家国军事部门的极⾼负责人,同时也是这个太空基地的行政首长。
我到了这个基地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和他见面。
对于他词锋如此犀利的问题,我一时之间,感到无法回答!
我在未曾开言间,齐飞尔将军已经道:“我们会调查的!”
我苦笑了一下,道:“纳尔逊先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的死亡,给我带来了无比的悲痛,难道连我也被调查之列么?”
齐飞尔将军的面⾊,十分严肃,道:“我们要调查一切,所以,卫斯理先生,你暂时也不能离开这里。”我望着担架上,静静地闭着双眼的纳尔逊,道:“我不会离开的,因为我也想知道他的真正死因。”
齐飞尔将军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副官,上了一辆车子,疾驰而去。
那⾼级全安官是知道我特有际国
察警
队部特种件证的,他在齐飞尔将军走了之后,到了我的⾝旁,道:“纳尔逊死了还不到半小时,但总统已命令齐飞尔将军彻底调查这件事了。”
我对这个家国的行政效率之⾼,也不噤十分佩服,但这时,我却绝对没有什么心情去了解何以工作进行得那样迅速,因为我最好的朋友死了!
我跟着医护人员,直来到了医院中,纳尔逊被放在解剖室中,我在门外不住地来回踱步。
我不知道自己踱了多久,也不知道我在踱步之际,究竟在想些什么。
直到我耳际,听到了一个十分坚定,但却也十分悲痛的声音,我才陡地惊起。
而当我抬起头来时,我发觉灯火通明,已经是黑夜了,那就是说,我在解剖室的门外,来回踱步,已过了几小时之久了!
我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刹时之间,我觉得自己像是老了许多!
那声音在我心中暗叹之际,再度响起,讲的还是那句话,道:“这位是卫斯理先生么?”
我转过头去,一时之间,我几乎疑心自己的眼睛花了,因为我看到纳尔逊先生,就站在我的面前!但是我立即发觉,站在我面前的,不是纳尔逊,而是一个酷肖纳尔逊的年轻人。
他和我差不多年纪,一头金⻩⾊的头发,深碧的眼睛,面⾊沉着,但是在他的脸上,仍可以找到极度的智慧和勇敢的象徵。
本来,我的心情是悲痛到不能言喻的,但是我一见到这个年轻人,心情却开朗了许多。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感到伤心、难过,全是多余的。
因为纳尔逊不论是死于什么原因,死于什么时候,他总是会死去的,他本⾝的生命是一定会有结束之⽇的。
但是生命本⾝,却永无尽止。
纳尔逊死了,但我在这个年轻人⾝上,看到了纳尔逊所有的一切优点,而且可能比纳尔逊本⾝所有的优点更多!
生命不因个人的死亡而断去,相反地,它不但延续着,而且不断地演变,在进步!
我望着年轻人,可以毫无疑问地肯定他是纳尔逊的儿子,我道:“不错,我是卫斯理,你是为了你⽗亲的死而来的么?”
那年轻人道:“是的,我刚赶到。”
我道:“纳尔逊先生…”
他挥了挥手:“你叫我小纳好了。卫先生,听说你要求解剖我⽗亲的遗体?”我道:“是的,因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的死给我以一生中最沉重的打击,所以我要弄清楚他真正的死因。”
小纳傲然道:“你失去了好朋友,我失去了好⽗亲,我也要弄清他的死因。”
这时,已有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医生,走了过来,一个护士,推着一辆放満了各种解剖用具,进了解剖室,我和小纳两人,等在室外。
刚才,时间在莫名其妙中,溜过了几个小时,但是这时,时间却又过得出奇地慢。
小纳并不是多言的人,他也没有向我发出什么问题来,⾜⾜过了一个小时,进行解剖的医生,才一个一个地走出了解剖室。
当他们除下了口罩之际,他们每一个人的面上神⾊,都十分诧异,我和小纳异口同声问:“结果怎么样?”
那几个医生都苦笑了一下,其中一个道:“我们还决不定在报告书中应该怎样写,因为我们
本找不出他的死因。”
小纳呆了一呆,道:“那怎么会?”
那医生道:“而且,我们发现他有些组织,已经停止活动许久了,而那些组织如果停止活动的话,人是不能活过半小时的,但是他却活着,到今天才死,这实是科学上的奇迹!”
我听了那医生的话后,紧张的神经,松弛了下来。
我坐在⽩⾊的长椅上,自然,我并没有向医生说起纳尔逊早已死了的这一事实。因为这要费我太多的
⾆,而且还绝难解释得清。
我紧张的神经,得以松弛的原因是因为我知道方天的料断并没有错,土星卫星上的那种能侵⼊生物脑部组织的奇异电波群…获壳依毒间,的确侵⼊了纳尔逊先生的脑部。
而纳尔逊先生在那一瞬间起,便已经“死”了。
在太空舱中倒下来,被消灭的,并不是纳尔逊先生,而是获壳依毒间!
我坐了许久,才听得小纳道:“多谢各位的努力。”
那几个医生,显然因为未曾找出纳尔逊的死因,而陷于极大的困惑之中,因之他们连小纳的话都未曾听到,而一面
谈,一面向前走去。
小纳一声不出,在我的⾝边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他突然道:“卫斯理先生,你可以将我⽗亲的死因讲给我听么?”
我未曾料到小纳会采取这样单刀直⼊的方式来问我,这证明我所料不错,小纳的判断能力之⾼,只在他⽗亲纳尔逊之上,而不在纳尔逊之下。
我当然没有理由对小纳隐瞒纳尔逊先生的死因,但是这时我却又难以说出口来。
在我静寂未曾出声之际,小纳又
问:“你是知道的,是不是?你知道他的死因,但因为还有怀疑,所以你便要解剖他的尸体来证实,但如今,你已经证实了,是不是?”
我抬起头来,道:“是。”
小纳道:“你是我⽗亲最好的朋友,你将他的死因告诉我吧。”
我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在他的肩头上拍了一拍,道:“小纳,这件事,恐怕你十分难以明⽩。”
小纳道:“我准备去了解最难明⽩的事。”
我脑中再将这件事的经过始末组织着,但是我还未曾开口之际,一阵急骤的脚步声,已在医院的走廊中传了过来。
我抬头看去,只见五六个人,匆匆地走了过去,当前一个,是穿着军服的⾼大汉子,面⾊红润,精力充沛,他几乎是冲到了我的⾝前的,立即伸出他的大手,将我的手握住,自我介绍道:“史蒂少校,军中的律师,方天博士的代表。”
我听了不噤吃了一惊,方天为什么要律师作代表,他出了什么事?
史蒂少校不等我问,又道:“方天博士已被留拘,他被控谋杀,谋杀纳尔逊先生!”
我连忙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史蒂少校将手按在我的肩头之上:“但是它已发生了…方天是你的好朋友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道:“可以这样说。”
史蒂少校的面上神情,变得十分严肃:“我的当事人方天对我说,能救他的,只有你一个人,所以,你为了方天着想,不应该对其他人多说什么,方天要你证明他是无辜的!”
我苦笑了一下,并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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