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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又叹了几声,突然踏下油门,车子以相当⾼的速度,向前冲了出去,我的驾驶术,一向是十分⾼超的,我甚至可以作危险驾驶的表演。

 但是,这时,当我的车子才一驶向前时,一辆十吨的大卡车,却突然转出来,向我撞来!

 当那辆大卡车突然之间,向我撞来之际,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将一辆大卡车驾驶得如此之灵活的,向我撞来的,不像是一辆大卡车,而像是一辆⾕巴型汽车!

 大卡车来得如此之快,我本一点闪避的机会都没有!

 我在突然之间。将车子勉力向右扭去,但也就在那一刹间,我已感到那辆大卡车像是一大团乌云一样,向我庒了下来。

 那只不过是十分之一秒的事,在那么短时间內。我只来得及将⾝子缩了起来,那样至少我可以避免被我的驾驶盘,撞穿我的部。

 然后,便是一下震耳聋的巨响。

 在那一下巨响之后,我本无法形容出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我只觉得我的耳际,像是有无数的针在刺进来,面那些针在刺进了我的双耳之后,又开始膨,于是,我的脑袋爆裂了。

 我真有脑袋爆裂了的感觉,要不然,我绝不会什么也不知道的。

 我唯一可以感到的是,我的⾝子好像在翻滚。那种翻滚,并不单是我的⾝子的翻滚,而是我⾝內的一切,每一部份,每一个细胞,每一组內脏,每一骨头,都在流动,都在离开它们原来的位置。

 然后,又是一声巨响,一切都静止了。

 当一切都静止之后,我体內的那种翻滚,仍然没有停止,奇怪的是,我的听觉变得十分敏锐,我听得大卡车引擎的“胡胡”声,也听得有人在道:“他完了么?”

 另外有一个人应道:“当然完了!”

 接着,又是大卡车的“胡胡”声,我勉力想睁开眼来。想看看那两个在发出如此毫无⾎的对话的是什么人,但是我的眼前,只是一片杂的红⾊和绿⾊,只是红⾊和绿⾊的替,没有别的。

 接着,一切都静止了,没有颜⾊,没有声音,只有我的心中还在想:我完了。

 我也只不过想了一次,就丧失了知觉。

 我不知道等我的全⾝又有了极度的刺痛之感时,距离那桩谋杀已有多久。

 我感到了刺痛,同时也听得一个人在道:“卫夫人,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来挽救你的丈夫,你应该坚強些,我们必需告诉你,他伤得极重,但好在主要的骨骼没有折断,我们希望他会复原。”

 虽然我的⾝子一动也不能动,但是我的神智倒十分清醒,我知道那一番话,一定是医生对⽩素说的,我再期待着⽩素的哭声。

 但是我并没有听到⽩素的哭声,我只听得⽩素用一种十分沉缓的声音道:“我知道,医生。”

 我想大声告诉⽩素,我已经醒来了,我已经可以听到她的声音,但是我用尽气力,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来,我甚至除听觉之外,只有痛的感觉,我一点气力也没有,只好在心中叹着气。

 我在醒了之后不多久,又昏过去,接下来,我又不知过了多久,只是清醒了又昏,昏了又醒。当我最清醒的时候。我也无法表示,我的⾝子,本一动都不能动。

 我只感到,我似乎一直在被人推来推去,我的心中起了一个十分怪异的念头,为什么不能让我静一静呢?我需要静静地躺着,不要老是被推来推去,我讨厌老是被人家推来推去!

 但是,我无法表达我的意见。

 终于,在一次,我又从昏中清醒过来之际,我感到了略有不同,那便是,当我能够听到周围的声音之后,我的眼⽪上,有了刺痛的感觉。

 我感到了那阵刺痛,我也可以感到,那阵刺痛,是由于光线的剌,而那种刺,似乎使我的眼⽪,回复了活动能力。

 我用尽了气力,想抬起眼⽪来,我开始并不成功,我只不过可以感到我的眼⽪,正在发出一阵跳动而已,但是突然之间,我成功了!

 我睁开了双眼!

 当我睁开了双眼的一刹间,我什么也看不到,只感到了一股強光,那股強光,实在得我非闭上眼睛不可,但是我却不肯闭上眼睛,我刚才为了使双眼睁开,所出的力道,不会比攀登一座⾼山更小,我怕我闭上眼之后,会没有力量再睁开眼来。

 所以,我忍着強光的刺,我依然睁大着眼!

 渐渐地,我可以看到东西了,我的眼睛已可以适应光线了,我看到在我的面前,有着很多人。

 那是一个十分奇特的角度,在我的眼中看来,那些人全像是想向我扑上来一样。

 但是我立即明⽩了,我是仰躺着,而那些人,则全站着,俯视着我。

 我不但看清了我⾝前的人,而且,我还开始眨着眼睛,我在眨动眼睛之后,看得更清楚,我看到一个十分美丽的‮妇少‬,正在泪流満颊。

 当我才一看到那美丽的‮妇少‬之际,我的确有一种陌生之感。

 但是,我立即认出来了,那是⽩素,我的子──

 但那真是⽩素么?我的心中,不免有多少怀疑,因为她太瘦了,她双眼竟深陷着,我从来也未曾看到她那样消瘦过!

 我和她分别不应该太久,就算我曾昏,我曾昏过两天、三天?她也不应该瘦成那样!

 但是她又的的确确是我的子⽩素,除了⽩素之外,没有第二个女人,会有那种的神韵。

 我突然起了一阵要讲话的冲动,我要叫唤她,我用力挣扎着,终于,我的口张了开来,而自我的口中,也发出了声音来。

 我恨我自己的声音,何以如此微弱,但是我总算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而且,我想她也听到了,我叫了她一声,她立即向前冲来。

 两个护士将她扶住。

 她仍然在流着泪,但是她在叫着:“他出声了,你们听到了没有?他出声了!”

 她一面叫,一面四围看着,我看到四周围所有的人都点着头,有很多人应着她,道:“是的,他出声了,他开始恢复了,你该⾼兴才是!”那两个护士终于扶不住她,她来到了病前,伏了下来,我为了要低下眼来看她,才看到了自己。

 我看到了自己之后,又大吃了一惊,这是我么?这是我,还是一具木乃伊?

 为什么我的⾝上,要绑那么多的绷带,为什么我的‮腿双‬上全是石膏?我不是已醒过来,已经没有事了么?

 我的⾝子还是一动也不能动,可是我的神智却已十分清醒,我看到⽩素伏在沿,她在不断地流着泪,但是看她的神情,她却又像是想笑。

 我挣扎着,又发出了一句话来,道:“我…一定昏了很久?”

 ⽩素只是点着头,在边的一个医生却接口道:“是的,你昏了八十六天,我们以为你不会醒过来了,但你终于醒过来了!”

 八十六天,我一定是听错了!

 但是,我刚才又的的确确听到,是八十六天,我以为我至多不过昏了三五天,可是,我却⾜⾜昏了三个月之久,难怪⽩素消瘦得如此之甚了!

 我闭上了眼睛,当我闭上了眼睛之后,我昏过去之前的事,就像是才发生在几分钟之前一样,那辆灵活得令人难以相信的大卡车,向我直撞了过来。

 那是谋杀,是和对付章达一样的谋杀!但我却没有死,我又醒转来了,我对自己的⾝体有坚強的信心,我知道我的伤一定会渐渐好起来,一定会完全复原!

 但这时,我却疲乏得可怕,我似乎是一个疲倦透顶的人一样,我‮望渴‬
‮觉睡‬。

 我听得一个医生道:“让他好好地休息,他很快就会复原的。”

 我又听到⽩素道:“不,我要陪着他。”

 然后,我不知我自己是昏了过去,还是又睡着了。

 等到我再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了,病房中的灯光很柔和,我的精神也不知好了多少。

 我不但可以连续讲上几分钟话,而且还可以听⽩素讲述我动了十二次大手术的情形。

 在那三个月中,我动了十二次大手术。

 我之能够不死,而且还有复原的可能,全是因为我当时躲避得好,是以我虽然折断了很多骨头,然而脊椎骨却送未曾受损伤。

 所以我才能活下去,而在我的体內,已多了十八片不锈钢,这些不锈钢是用来接驳我折断的骨头的,医生断定我可以复原,⽩素一面讲,一面流着泪,她又笑着,因为我终于没有死!

 我并没有将那是一件设计完善的谋杀一事讲出来,因为在这三个月中,⽩素已经担心够了,没有理由再去增加她的负担。

 虽然,她的心中,也不免有着疑惑,因为我的驾驶术是极其超卓的,她不会不知道。所以我还着实费了一些心思,将当时不可避免,非撞车不可的情形,编了一个谎。

 我在医院中又⾜⾜住了半年,才能走动,我回到了家中疗养,医生劝我忘记我曾断过许多骨头一事,如果时时记得,那么人的活力就会消失,他给我的忠告是:一切像以前一样。

 是以,当我开始可以动的时候,我就适量地运动,月子好像过得很平静。

 然而,在我的心中,却有着一个影。我明⽩,他们的第一次谋杀失败了,我没有死,那么,他们一定还会有第二次谋杀。

 他们第二次的谋杀什么时候来呢,我是不是能躲过他们第二次的谋杀呢?

 这是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念着的事。

 但我却只是一个人想着,因为再多人知道,也是没有用的,对方是如此神出鬼没,我几乎死在他们的手中,但是我本连他们是什么人也不知道。

 而我担心的那一刻,终于来了。

 那是一个⻩昏,我坐在台上,在享受着一杯美味的饮料。⽩素不在家,她已不必再那样仔细地看护我了,我听到门铃响。老仆人老蔡在楼下扯直了喉咙叫道:“有人来找你,卫先生!”

 我站起⾝,走下楼梯。我看到在客厅中,已坐着两个陌生人。

 我很难说出当晚时究竟是什么感觉,但我一看到那两个人,我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那两个陌生人,给我以极不舒服之感。

 我也难以形容得出我的感觉究竟如何,但是我想,当一头猫儿,看到了一只不怀好意的大狼狗,猫的感觉就一定和我的感觉一样,全⾝的每一肌⾁,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

 我走下了楼梯,那两个人向我望了一眼。

 我呆了一呆,才道:“两位是──”

 两个人中的一个笑了一下,道:“卫先生,你不认识我们么?”

 我未曾见过这两个人,但是他们却那样问我,这令得我的心中,陡地一动,我立即装出行动十分迟钝的样子,拍着额角,道:“对不起,我撞车受了伤,对受伤以前的事,记不得了,我甚至记不起我是怎么受伤的,两位请稍等一等!”

 那人道:“做什么?”

 我道:“为了帮助我的记忆,內人将我以前悉的朋友的照片,全都贴在一本簿子上,我想,我去翻一翻那本簿子,就可以知道两位是什么人了。”

 那两人互望了一眼,接着,一起站起⾝来,一个道:“不必了,卫先生,我们以前只不过见你一两次,你不会有我们的照片的。”

 我道:“那么两位来,是为了──”

 那两人道:“是为了一件过去的事,卫先生,你可还记得章达博士?”

 我的心中陡地一动,章达时时刻刻,都在我的记忆之中,但是我却皱起了眉,道:“不,我记不起这个名字来,章达?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两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又问道:“那么,丁阿⽑呢?”

 我仍然摇着头,道:“也不记得了,丁阿⽑,这个名字我很陌生,请你们等一等,我将那本照片簿取下来,或者我可以找到他的照片。”

 我一再表示我有那样的一本“照片簿”其实,我本没有,只不过我那样強调,就可以使对方真的认为我的记忆力已消失了!

 那时,我脸上的神情,是一片茫然,十⾜是一个智力衰退的人,但是我的心中,却着实紧张得很。

 这两个人,先问起了章达,后又问起了丁阿⽑,而我又从来也未曾见过他们,是以我可以肯定,他们是和那个我一直在追寻,但是又毫无头绪的神秘力量有关系的人!这两个人说不定就是当⽇曾和丁阿⽑接头过的,也说不定就是驾车将我撞至重伤的人!

 我的心中除了紧张之外,同时也在欣庆我的急智。

 那两个人来到我这里,看他们的情形,像是来进行第二次的谋杀的。

 然而,我现在的情形,可能使他们改变主意了。

 因为我看到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站了起来,道:“卫先生,你很幸运,再见了。”

 我装出愕然的神情来,道:“你们为什么不再坐一会?两位究竟是为什么事而来的,噢,我想起来了,请等一等,我想起来了!”

 那两人已在向门外走去,可是一听得我那样说,又一起站定,转过⾝来。

 他们一齐问我,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起了章达这个名字,他好像有点东西留在我这里,你们是他的朋友,可是来取回他的东西?”

 那两个又互望了一眼,像是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事,不知该如何决定才好。但是他们并没有犹豫了多久,终于有了决定。

 他们道:“好,请你取来。”

 我连忙转⾝,走上楼梯,我一到了楼上,动作立时变得灵活起来,我先到了书房,拉开菗屉,取出了一个超小型的无线电波示踪仪来。

 那示踪仪只有一枚⻩⾖大小,附着在任何的⾐服之上,而它里面的小型⽔银电池,可以使这个示踪仪发出无线电披,我可以在一个接收仪的萤光屏上,找出那个示踪仪的所在地点。

 我然后才提出了章达留下的那口箱子,又装出迟迟缓缓的样子,走了下来。

 当我将箱子给其中一个人的时候,我伸手轻轻一弹,那示踪仪已附着在那人的⾐领之后了。

 那人提着箱子,向我挥着手,我看到他们登上了一辆⽩⾊的汽车,一直等他们的车子驶远了,我才又奔上了书房。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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