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门开处,陆续走进来四个人,不,其中袁泱简直是被韦一箭给押进来的。四人见了燕无极和郭贞
受困于铁笼内,均惊异莫名。
“夫人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韦一箭说出众人内心的话。“可是怎么会…”
贞
笑着朝他们点头致意,由燕无极去主导大势。即使受困,他依然气挪小械。
“事情办得如何?”
“回堡主,袁府中的护卫已全治服,没法子来捣蛋。”史奔恭谨的说。
燕无极把脸转向袁泱。“叫你女儿把机关撒了。”
命捏在别人手上,袁泱忙道:“咏初,你居然趁我病中做出这么多错事,你想过后果没有?还不快放人!”
“绝不能放人!”袁咏初坚决地道:“爹,燕无极不肯与我们修好,今
放人,等于纵虎归山,‘诚记’迟早受他掣肘,再施展不开大格局,更坏的是,他若存心并
‘诚记’,我们防不胜防,不如趁这机会拔去祸
。”
韦一箭沉声道:“你似乎忘了令尊的性命捏在我等手上!”
“一命换两命,你敢下手?”袁咏初一语道破其中奥妙。袁泱却感到心寒,女儿竟然对他的生死毫不着急,犹可拿来作买卖。
“混帐!你知不知道这三个人都有一身好武功,随时可耍了我们两人的性命,然后再行营救。”袁泱厉声道:“我要你马上放人!”
“爹,你老了、病了,所以脑子也胡涂了。”她摇摇头道:“袁家乃富室豪门,不是无足轻重的小老百姓,杀了我们,他们也逃不了干系,谁都知道燕门堡是‘诚记’对头。我也不是非取燕无极的性命不可,只是不想他再跟我们捣蛋,祈愿两家结为亲家,化干戈为祥和!谁知此人顽冥不灵,不惑我彩凤随鸦之情,弃珠玉而就石头,混帐至极,所以才想给他一点教训,磨磨他的锐气,肯屈服于‘诚记’下就罢,不然只有杀
儆猴。有这两人作为人质,相信燕门堡在群龙无首之下,很快将自取灭亡,毕竟他们火候尚浅,‘诚记’乃百年老店,官府方面必定偏向我们而获无罪。”
冰贞
突然打了好大一个呵欠。“真吵呀,这只乌鸦,絮絮叨叨、喋喋不休了老半天,我还是不明白,她怎么不先担忧父亲的性命?”她困惑地望着丈夫,道:“我好想念家里的美食和卧榻,赶紧回家吧!”
“你有把握?”燕无极问说。
“你叫沈墨和史奔过来。”
他比了个手势,两人如忠狗一般立即扑近,贞
细语叮咛几句,他们一时之间面
惊诧,接着又连连点头。
史奔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制住袁咏初,任她破口大骂,仍教她动弹不得。
沉墨则走向西墙一幅壁画“洛神图”仔细瞧,洛神的脸是以袁咏初为临摩对象,一对含满幽情难述的妙目活似秋水,彷佛在述说心中事!沉墨看的不是这些,他在比较,发觉洛神的左目比右目浮凸出,他朝左目按下去,铁笼便很快升起藏于梁木之口。
这机关设得十分神妙,以“洛神图”吸引人的目光,不是行家绝没想到按扭正巧在洛神的眼睛上,也是因燕无极深夜造访,没注意头顶竟有陷阱。
袁咏初不敢置信地望向沉墨,又朝贞
去。
“世人都被我爹骗了,其实跟着杜秀山习艺的不是郭铁诺,而是郭贞
。”
“你?”她一直以为贞
无城府,不足为虑。
燕无极不去理她,他耍袁泱给他一个
代。
此时此景,袁泱不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恐惧地看着燕无极,在他的
视之下,一个神气惯了的老人,竟面色如土,一时六神无主。
红
西沉,一天快过去了。
贞
快乐地追逐着羊群,受夕阳染红的面颊笑出一朵酒涡,燕无极将她带过来,上马,缓缓策骑回屋。
来牧场五天,她几乎玩疯了!跑马一天才能绕完一圈的广大土地,有三分之一的领土属于“诚记”但袁泱双手奉送作为求和的代价,如今整个儿全由燕门堡接收,堪称北方第一大牧场。
燕无极对贞
是有些儿歉疚的,袁咏初囚
她四
四夜,他却无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他目前的地位,要暗杀一个人很容易,却不能明
明箭,落人把柄,因为对方只是一名手无缚
之力的弱女子。他既已拋弃江湖人的身分,就只有以商人的面目和手段来行事,继续和“诚记”竞争下去。
“有消息来报,袁泱打算扶植一名内侄以顶替他的位置,不再让他女儿
手胡闹了。”燕无极让贞
侧坐在他身前,看她没啥反应,思索了片刻道:“贞儿,你心中是否有点怨怪我?”
贞
倒吓了一跳。“怪你什么?”
“你蒙受重大委屈,我却不依法炮制代你出头。”
“我们没吃亏呀,相反的还占了便宜。虽说袁泱惟恐女儿入狱,才肯这般迁就,但到底也功过相抵了。”她瞄一眼丈夫,突然嘻嘻而笑。
“什么事这样开心?”“我心里没有丝毫不舒服,夫君,因为我也设法整了袁咏初一次。”
燕无极可吃了一惊。这半个月来,他很少离他左右,每天都在一起,几时见她出门去整人了?
“舅舅送的嫁妆里面,有一面他远从西域带回来的手镜,小巧玲珑,便于出门携带,手柄上镶嵌七彩宝石,光灿琉彩,简直人见人爱,更难得的是它镜面清晰,照得人影毫发毕现。我心想宝镜赠佳人,就派人送去给袁小姐了。”
“这就是你整人的办法?”他不敢苟同。
“自然没这么简单。”贞
娇憨的笑。“上次葯儿姑娘临走之时,送了我一瓶麻横葯,葯效很特别,一沾上皮肤立即麻滚难当,好似一群蚂蚁在身上爬。我将葯粉倒入水中,再把手镜浸泡葯水四天四夜,然后小心拿出来拭干,才差人送去。你想,袁姑娘收到我的礼物有何感想?一开始必然戒倾疑懒,可是当她启开锦盒,前所未见的赞镜,照清她的芙蓉花貌…她最得意的就是她那张脸了,一定忍不住拿起宝镜左顾右盼,爱怜不已的摩抚自己的脸…”她说得兴起,没注意燕无极一脸不豫。“这所
葯沾在镜上,传之于她手,又藉由手而沾上脸、颈各部位,想必现在已
得抓破面皮了,呵呵…”“胡闹!”燕无极沉声道:“这种害人之葯你也敢拿。”
“秦姑娘说这害不死人,只是受点罪而已。我原打算帮你在库房重地设一道机关,这葯或许能派上用场…”
“你应该告诉我,不该自己胡闹
为!”
“她关了我四天四夜,我略施薄惩回报她一下不可以吗?”贞
委屈道:“你心疼她是不是?深怕她的闭月羞花蒙受丝毫…”
“住口!”燕无极阴沉着一张脸。“你仍是不明白我生气为哪项?自己好好想想!”
贞
吓住了,他从未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燕无极则似乎认为没必要再谈,一路上不曾说话,回到农庄,也照常净手、洗面,休息一下看看帐册,然后用膳。贞
避回房内,不肯出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燕无极狠心不理她,她必须明白,不能永远像个孩子似的,只顾着整人好玩,没有考虑到后果!她不再是郭家的大小姐,而是燕门堡的当家夫人,那种事若是传扬出去,招来“悍妒”之名,将会贻笑大方。
不错,私心里他也想给袁咏初一点教训,糟的是贞
不该以自己的名义送宝镜去,这种幼稚的复仇行为不是堡主夫人该有的。虽说袁咏初为顾及颜面,不见得会将此事宣扬出去,但他不得不趁此机会发作一下,让贞
有所警惕。
“亏她想得出这种整人方法!”他暗暗好笑。
夜里回房,心想她应该反省被了,他会温言宽慰几句,然后两人和好如初…
卧室分内外,内间黑沉沉的,只留外间一盏灯光,美绢就着烛光刺绣枕巾。
“夫人睡了?”他突然出声,美绢慌忙起身。
“是,夫人似乎累着了,精神不太好,早早便歇下。”
他摆摆手,美绢行个礼,拿着刺绣出房。
走过去关门落闩,他举灯进入内室,原来很简单的布置因为多了女主人,
褥、帑帐全换上她自己带来的,又增添了不少东西,突出一股娟雅的闺房氛围。
燕无极把灯放在妆怡上,掀帐登
,真新鲜,她今晚居然没有睡在棉被上头,分明是在假睡。他的嘴角浮起暧昧的笑容,屋中是静悄悄的,他一靠近她,比常人敏锐的耳力就已转出她的呼吸转
,这小妮子八成不知道自己
睡时是什么德行,也好,他有法子使她自动醒来。
他的手在贞
身上轻轻地抚擎着,由肩头滑向前
,滑进她的衣服里…她嘤咛一声,睁开眼睛,接住他的手,脸上是三分羞涩、三分娇啧。
“不要!你在生我的气。”
“你想明白我为何生气了吗?”他的手仍不住游动,解开她绢衣上的丝带。
“你不喜爱我去理她,你要亲自处理,是不是?”
“我就知道你会想通的。”他给了她一记深长的吻。“好比袁泱这次便做对了,公开不让女儿继承,另培植接班人。这不是说女人没脑子经商,而是自幼养在深闺中的姑娘家,听的、见的有限,在大道理上或许不会错,但有许多小枝节的义理人情却未必全盘了解,这是男人的事。”
“果真没有女商人吗?”
“还是有的,不过都是帮着自家汉子做些小买卖,形成大商家的格局倒是很少见,因为男人
际应酬的地方并不适合女人涉足。”
“好嘛!下次我有错,你可以告诉我,但不要对我凶,我胆子小…”
“你还胆子小?被囚
四
四夜,回来噩梦也没作过一次。”
“那是我一直在担心她把你抢去,根本不思其它,等到你来救我,亲耳听见你说爱我,满心的
快,将烦忧、不愉快全冲消了,连作梦都想笑。”
燕无极不免感动,忘情地拥抱她,他的
热烈地印上了她的
,他的身体温暖了她,使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渐渐地,激动起来,感到呼吸困难,全身的骨骼像是要融化似的,软绵绵地,如躺在云端里飘浮、飘浮…一股强烈的
望不停地从燕无极身上传来,彷佛要烧溶她,使她不能自已地全身抖颤,像
水一样一波接一波澎湃
起…
狂风暴雨后,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他们的心灵彷佛已融合为一体,贞
足地吁了口气,慢慢地合上眼睑,她可以放心睡了,因为即使在睡梦中,爱情的芬芳仍然浸润着这一对相爱的男女,怎能不为此刻美妙的感受而陶醉呢!
这一睡相当沉,燕无极为她盖上被子都不知道,望着她娇慵的体态,真像一头慵懒的小猫儿,心中不
泛起了一股怜惜之情,不自主地
哦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是一个真正令他刻骨铭心的女人,美丽、天真、婉媚多情、可人解语,却也难得胡涂、爱吃醋、撒娇、使
子,多样的风貌,异人的才情,令他为之着
,最最重要的一点,她完完全全属于他,她的身、她的心,只给他一个人。他感到心满意足,很快的放松精神入睡。
天方破晓,他即起身。贞
抱不到人,又拨着棉被睡到被子上头,他也习惯了,另教人准备另一
被子搁在
边,这时刚好给她盖上。
清晨天气舒
,痛快的跑马疾驰,来到无人处,离马施展轻功,与骏马劲足,比赛脚力,差不多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才突然飞身上马,驰回农庄。
燕无极虽已拋弃江湖人的身分,然而财大招嫉,他必须保护自己、家人以至整个燕门堡,虽说他一向精力过人,平
的强身健体仍是少不了。
回到屋子,太阳已高高挂在天空,爱赖
的老婆也起身了,梳洗打扮齐整在等着…
早餐很丰盛,贞
喝羊
喝上瘾了,跟老公打商量带几只母羊回去,燕无极很爽快的答应,堡中的
食也都是由这里供应,有几处棚子专门圈养此地送上山的家畜,以备随时宰食,多养两头母羊是很容易办的。
一早上,贞
磨着他,嚷嚷着她要自骑一匹马。
“你见过女人骑马?”
“那是她们没机会学骑马,不表示女人家不会骑。”
“你会骑马?”其实他早就知道了。
“舅舅教过我,他什么都让我学。”
“他八成没把你当成女的。”燕无极嘀咕道。女子骑马大都只能侧骑,因为身穿罗裙,不能像男子般跨骑,除非江湖女侠,否则必遭人批评。
但侧骑的危险
大大高于跨骑,他不得不考虑。贞
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磨了他一天,第二天不得不让她骑一次,可是,当她听到要侧坐骑马,眼睛都直了,舅舅没教过这个,这是什么个骑法嘛!
燕无极一副没得商量的口吻。“只能这么骑!”
“怎么这样?我常看黄大海的女儿骑马,与一般男子无异。”黄大海是牧场避理人的副手,他的女儿叫黄娇,却一点也不娇,剽悍有若男儿。
“你若学得跟她一样,我可不要你了。”
他扶抱她上马,因为侧坐重心不稳,马一动,她便慌得要跌下来,幸亏燕无极手快扶稳她,叮嘱她拉住缰绳,他在一旁牵马步行,所幸贞
有骑马的经验,不多时便抓住诀窍,不再惊慌失措。
一个上午,牧场的人就瞧着他们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像个马夫一样为娇
牵马,对她呵护备至!谁都没想到,行事严厉、赏罚分明,令众人敬畏的燕无极,对
子竟这般宠爱。想当初婚讯刚传至此间,有些女眷、仆妇私下偷偷咬耳朵,不少人暗暗同情即将过门的新妇,都说郎心如铁,婚后必难和谐!即使他本人没表示,任谁也感觉得到他对女人没好感,做他的女人免不了要受歧视与冷落,惟事必恭必敬、惟命是从,日子或许不至太难熬;结果,意外的比任何女人都幸福。
这位少年夫人究竟有何特殊魅力?
大伙儿想破了头,怎么想也想不通。
以为她柔情似水、娇烧百媚地软化了堡主的铁石心肠,一见才知不是,她爱笑、爱热闹,玩起来比男孩子还疯,没见她卖弄女
魅力;以为她世代书香,知书达礼,闺秀气质感化了堡主以诚相待,谁知也不是,面对堡主侃侃而谈,跟他针锋相对、笑闹不
,反而是堡主哄她高兴的时候多,总而言之,大伙儿的“想象”全破灭了。
不过,有幸
娶汾
第一家的郭府千金作他们的堡主夫人,大伙儿均感觉与有荣焉,好像身分跟着提高了不少似的。
主子夫妇和睦,自然人人乐见,因为可以少受很多冤枉气,端看堡主此番巡查兼度假,脸上时有笑意,就教人打从心底松一口气,不会动辄得咎。
底下人的这些鬼心思,燕无极自然不会知道,他这位牵马者可比骑马者累得多,虽然这种事可以让马夫去做,无奈他太了解自己的老婆了,换了个人,她早就拋下牵马的人,快意驰聘一番而忘了危险。
“夫君,让我跑跑马嘛!”老是“散步”有什么趣味。“别逞能。”将近中午时他宣布收工,磨不过她,才又说:“休息一下,傍晚时再让马小跑步,但仍需以稳为要。”
“我有底子,可以进步得快一点。”
“无论如何,侧骑总不如坐马车舒服。”
“不要,闷也闷死人了。”
“我叫人赶制一辆大马车,不但可坐可卧,坐椅下巧设许多抽屉、暗格,可以放置一些吃的、用的,像你爱吃的点心啦…”他笑睇着她,果见她的眼中间出了光,入了彀。他就怕她骑出兴趣,
后出门也
下一匹马,那可糟了,这毕竟不是唐朝,学那虢国夫人“平明骑马入宫门”不是大家风范。
“再说我老婆
美的,我也舍不得让你风吹
晒,折损了青春。”
千穿万穿,马
不穿。贞
咯咯的笑了。
“好吧!就在牧场里骑着过过瘾。”把手伸给他,燕无极扶抱她下马,突然诧异地看看她。
“怎么啦?我脸上脏吗?”
“不是。你好像重了一点!”
重了?胖了?发福了?
贞
为之变容,寻了个空闭门自省。卸去衣物,赤条条的正在镜前以严苛的目光审视自己的体态;燕无极曾夸她有一副好身材,不是丰
型的,但凹凸有致,配合她的体形。如今再看,她当然还不胖,只是一向平坦光滑的腹部,摸下去不再那么平顺,微微有了点弧度,正看不明显,侧身照镜则一目了然。她吐气缩小肮,恢复旧观了,但毕竟不自然。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记得有贪子卩吃啊!”她在房里急得团团转。是素来吃不胖的体质变了?还是这些天来努力进补的后果?“我不能等真的发福了再发愁,那绝对瘦不下去啦!对,从今天开始,
绝甜食和点心,三餐也要少吃…”
她却不知一天两顿点心才是她精力的来源,她一发愿不吃,侍女们全惊慌了。
“夫人,你正餐吃的不多,少了点心,身子受得了吗?”
“说不吃就不吃,我要减肥!”贞
是吃了秤铊铁了心,还不忘警告她们:“这件事不许说出去,尤其不能教堡主知晓。”
发愿、立誓均不难,难在切实执行。才两天,她便饿得浑身乏力,做什么都不起劲,甚至觉得这般忍饥挨饿活着真没趣味,好想…好想大吃一顿!不行,不行,都已经忍了两天,若是半途而废,不是白受两天活罪吗?
燕无极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的话,会使贞
如此折腾自己,同桌吃饭时见她吃的比平
少,也以为她点心吃多了,正餐吃不下,数落了两句,也没怎么认真。另奇怪她文静了些,还道她玩得够,准备回燕门堡去。
第三天回转燕门堡,燕无极快马先至,马车随后就到,却见银铃小婢子慌张地跳下车,呼道:“不好了!夫人晕倒在车子里。”
众人皆惊,燕无极忙上前去,探入车厢果见贞
歪倒在一旁,小心将她抱出来,看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不知生了什么病,连忙吩咐:“快召刘大夫至黑木楼!”燕门堡中有两名郎中,一个专医跌打损伤,一个治疗内症,刘大夫是后者。
美绢和银铃两人均心慌不知所措,跟着进楼,寒碧叫住她们:“怎么回事?夫人向来身体很好,怎会…”她没跟去,不明内情。美绢悄悄将事情说了,寒碧一迭声叫:“胡涂!你们跟在身边竟不劝劝夫人,哪有人一下子少了一半食量,不弄坏身子才怪!趁着刘大夫没到,你们还是赶紧向堡主自首吧,别等他发现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美绢登时垮了脸,银铃是个小婢子,责任在她这个大丫头身上。寒碧与她
好,半劝半推地,美绢终于鼓起最大勇气,向燕无极招认。“饿昏了?”燕无极一声怒吼,美绢、寒碧等全跪了下去。“你该死!”一脚踢了过去,将美绢踢了两个翻滚。
这倒将贞
吵醒了,
迷糊糊道:“怎么啦?好吵哦!到家了吗?”
燕无极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没有接腔,刚好刘大夫跟着张宝儿到了,寒碧机伶的上前放下
慢,在
边安置坐凳,立在一旁伺候,等大夫向堡主请过安,移至
边就坐,她就帮着夫人将一只手腕移出帐外,覆上一块薄纱。刘大夫伸出手指按在覆着薄纱的腕脉上,沉
半晌,蓦然面现喜
,走到燕无极身前就是一揖。
“恭喜堡主!夫人是有喜了。”
“什么?”燕无极激动的站了起来。
“夫人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千真万确。”
“你没看错?”
“老朽敢以性命担保”
“好、好、好!”他开怀大笑,整个人神色都不同了,充满骄傲,志得意满。
“辛苦你了,重重有赏。”
张宝儿开心的带着刘大夫离开,出去散播喜讯。
寒碧重新将
幔勾起,燕无极坐在
边拉住了贞
的手,满脸的温柔笑意。寒碧等众丫头均跪倒贺喜,此刻燕无极的心情非常好,什么都不计较了。
“这是大喜事,统统有赏,每人一对小元宝,下去领赏吧!”
众婢千恩万谢的退出去房外,美绢不急于领赏,反而赶至葯堂,刘大夫已开出安胎葯、补品,正等她来拿。
然而最开心的,自然是郭贞
了。
“真好,我可以安心的吃
,而不必烦恼会变成肥猪。”太
了!不必忍受饥饿之苦,比什么都开心。腹部尚未凸出,也无害喜现象,她仍产生不出将为人母的特殊感受。
“你何苦糟蹋自己的身子!”
“我不想你嫌我胖了,美其名是发福,其实丑死了!”她委屈的说。
“你…你一点也不胖啊!”真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可是,上次骑完马,你抱我下来,说我重了,意思就是我比以前胖,我才想趁现今还能见人,赶紧瘦下来。”
“我说你重了?我有说过这句话吗?”
“你有。”她嘟起嘴。“自己说过的话你都忘了。”
“老天爷!”燕无极望着她的脸,望着她深情而又明澈的眼睛,心中充满了几许心疼,几许甜蜜。心疼她无端受活罪,却又感动自己言语所产生的力量,那表示自己在爱
心目中的分量是无人可比拟的,即使郭铁诺在此,也不能比了。
“小傻蛋!”他亲吻她的鼻尖,摩抚她
得出水的面颊。“记住了,不可再这么鲁莽。重一点、丰
一点,不是坏事,没必要饿坏自己的身子,我没那么好
!”
“我知道了,这罪可
难受呢!”她扑进他怀中笑着。庆幸自己不是变胖了,发福不是真正的福,难看倒还在其次,而是本身使受足了罪,行动迟缓,人也懒散了,各种慢
病极易在这时期潜伏,再则不免对良人疏于照顾,闺阁绮情不再热中,丈夫纳妾置外室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但是怀孕真是一件好事,不需她开口,各式补品、美食已陆续送进房来,夫君更是对她体贴备至。喜讯一传出去,人人争相把她当宝捧着,燕门堡的少主正在她的腹中孕育,她长这么大,现今最神气了,个个都要哄她开心,不敢教她
一点心、受一点气。
只是太平日子过久了,不免无聊,燕无极已命人造好机关房,贞
这才找到事情做。
当然,原先计画中秋时带着贞
回乡省亲,因路途遥远,也只得延后。燕无极派人送信和礼物至汾
给他的老丈人,一方面报喜,一方面敬邀他老人家来此间游玩。半个月后,人车回来,带着郭铁诺的家书,他喜不自
地向他们道贺,并说父亲大人已出外云游,碰巧不在家中,他要照料家里并准备赴试,不克亲自前来向姐姐道贺,准备了一些补品和礼物,祝福姐姐平安生产,到时他一定赶来祝贺。
“天啊!又是补品,我吃怕了。”补了两个月,贞
已倒足胃口,忙派人拿走。
“夫君,你猜爹又上哪儿去了?”
“说不定正向当
岭而来。”
他伸臂搂住她,夫
四目
对,相视而笑。
沉醉于幸福中的郭贞
,没发觉有一双怨毒的眼睛,正对她虎视沉沉。
那是阿蜂的针芒视线,随时都在留心,找机会刺她一毒针。
她恨死了郭贞
!仗着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哪儿知道做下人的苦楚呢?那十鞭子打疼了她的背,更打横了她的心。她势必要讨回公道!
原先她还不恨郭贞
,因为她心里明白这十鞭子是替阮嫦娥挨的。等她伤势稍好,可以下
走动时,徒然发觉自己在关家的地位一落千丈,不仅是她,连主子阮嫦娥亦遭受关饮虹的冷落,往常
妾争执,关饮虹均偏袒宠妾,连带的阿蜂在下人之间也俨然以大姐头自居,香草、秋恫也都不敢支使她做事,逍遥得很。如今关饮虹的态度一变,表明了“家以和为贵”正室赵宛晶便拿起
当令箭了,管束她们主婢两人,教训她们的言谈举止,不许阮嫦娥染指甲,分派她们做家事…
情况发展至此,阿蜂明白一切都完了。别提要踢走赵宛晶,让阮嫦娥扶正,连宠妾的地位都岌岌可危,青楼楚馆中多的是更年轻、更貌美的粉头儿,关饮虹不再当阮嫦娥是宝,只是他的一名女人罢了!
赵宛晶曾笑她们:“只有初历情场的年轻人,才会对第一个爱上的
女神魂颠倒,爱之若狂!而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别再痴心妄想了!只要你脑扑尽本分,不再出
子,我自然不亏待你。”阮嫦娥听完后,回房痛哭了一场,心高气傲的气焰哭消了一半,开始学做良家妇女,似乎认命了。奇怪她一认命,
人的
光彷佛也随之蒙尘,减损了过去使恩客们为之惊
的丽容,阿蜂更加急了。阮媳娥本身得宠与否,在关家地位的高低,关系着阿蜂今后的荣辱,作奴作婢也有等级之分,如今落得连香草、秋桐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如何不气,不恨?
阿蜂知道,罪魁祸首正是郭贞
。野宴当
,郭贞
若不发威,事情不至闹大,传至关饮虹耳中,回家把她们痛骂了一顿,说她们丢尽了他的脸,从此才对阮媳娥减了热情。
“像她那种好命的人,哪里知道别人活得多辛苦!”阿蜂愤恨不平的想。“假使我运气好投对胎,今天我也可以把她踩在脚底下,叫她
我的鞋底!”
贞
行踪不明那几
,她暗中偷笑了好久,巴不得她被人做掉,从此绝迹燕门堡!
无奈老天不仁,堡主竟将她救回,如今又有了身孕,就更得宠了,人世间的幸运事怎么全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呢?阿蜂不服,人太幸运会遭天嫉,她决定替天行道!
她拟定一个计画,一个很大的计画。
每月的祭祀,照例要杀
宰羊,阿蜂抢着帮忙,收集了一盆鲜血,藏在暗处。六伏天的,吃过中饭,大伙儿均在屋里干活或休息,很少四处晃
的,黑木楼那边的作息也差不多,午后贞
不是午睡便是在机关房,到了申时末(接近下午五点)一定会出来逛逛,活络筋骨,观赏她得意的花园。
阿蜂算准时间,将一盆鲜血
洒在白的、黄的、淡紫、粉红等等淡彩
的花叶上,然后溜之大吉。
不多时,贞
果然出来遛达,消化才吃下不久的点心。而今天正巧也是一个令她满意的日子,从寒碧的口气中,似乎对沉墨颇有好感,而美绢则对史奔表现超乎寻常的关心。她心想,这倒不错,找机会向燕无极提一提,由他去探探那两个二愣子的心意,若姻缘得谐,成全两对佳偶岂不美哉!不过,得等她生产后才有办喜事的可能。
行至花园,先闻到一股血腥气,她仍没多想,及至见到她心爱的花卉上一片怵目惊心的血红,她失声尖叫,掩目连连倒退,蓦然脚下一滑,踩到未凝的血迹,滑倒在地,瞬时之间,疼得涕泪纵横,几乎晕去,拚命叫人…不能晕!不能晕!要救孩子…来人…来人…
她眼前一片漆黑,支撑不住了,在昏死过去前,终于听到杂沓的脚步声传来。
希望为时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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