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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梅真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

 “我不答应你带葯儿离开,我绝对不答应!你不能出尔反尔,不守信用。对葯儿,我已是情不自,不惜反抗父母,已有心理准备要不顾一切的和她在一起,当初也是你鼓励我、暗示我放胆追求自己想要的,如今你却反悔了?”

 “我是在救你,救这整个梅园,你不懂吗?”两张脸孔僵硬的互瞪着,龙湖冷然拂袖。“我认识葯儿十年,她和你自幼见惯的姑娘完全不同,她是一个异数。梅园是所有梅家人的骄傲,你则是梅园未来的依靠,然而,这一切对葯儿来说不具任何意义,梅园只是她的新玩具,她看不顺眼的地方就要管,要命的是她管的方式通常十次八错。如果你执意要留下她,到时候她毁了梅园,我一概不负责任。葯儿是我的师妹,师父托我照顾她,所以我必须负责让她亳发无损的回家,你们因为她而蒙受的损失或伤害,我是不管的,可是,就怕梅家人中有人不服气要找葯儿麻烦,到时我不能眼睁睁看她被欺负,事情真到那种地步,就很麻烦了。”

 “我才不怕你的危言耸听。”

 梅真不容情的反驳,真是傲气十足。

 龙湖长叹了一声,疲倦的额角。

 “反正话已挑明了,做何决定就全看你自己。”龙湖不多费舌,小师妹的心中根本没有梅真。“待我寻回葯儿,你亲自去问她吧!”

 “龙大哥,”梅真变得冷漠的声音唤住他行的脚步。“你突然跑来跟我说这些,是不是葯儿的失踪使你终于觉悟,你根本少不了她?”

 一时间,龙湖感觉到惘而荒谬。

 “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其实是在爱着她,对不对?”

 “我爱葯儿?”龙湖嚷着说:“这种荒诞不稽、欠缺考虑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我发了失心疯才爱她!”

 “如果你不爱她,为什么你到今天尚未成亲,你不是在等她长大吗?如果你不爱她,为什么处处为她设想?若是心中无爱,即使亲如兄妹、夫也做不到这种程度。”梅真不瑟缩了一下,他在干什么,点醒情敌吗?

 龙湖则有一阵子晕眩,猛摇了摇头,以稳定自己。“我真是被你吓住了。”

 “我说错了吗?”最让梅真激动的是,龙湖没有一口反驳,反而显得意。“你不会连自己的心事都看不清楚吧?龙湖,你才是一个异数!”

 “住口!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龙湖感到心神俱疲“我必须赶紧把葯儿找出来,然后随便你们要怎么样,其它我一概不管了。”

 “你真放得了手?”

 “对!这十年来我每天都在期待她出嫁,好还我自由之身。”

 梅真的眼光又热烈起来,正要重新获得他的保证,突然,朱蓉镜闯了进来。神色惊惶的走到龙湖面前,急迫的、低声的说:“我听她们说,你是秦神医唯一的传人?”

 “姑娘这么问,是家中有谁生病了?”

 “是的。”朱蓉镜的眼中闪出了希望之光。“姑妈生了一种怪病,吃了好多年的葯都不见起,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请你…”“好的,你带路。”

 朱蓉镜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怔愣了几秒,才讶然绽出喜,不住地道谢,要为龙湖引路。

 “等一等!蓉儿,你这是在干什么?”她从一进门就没朝他脸上瞄一眼,更别提打招呼了,至于商请龙湖治病,也该先问过他,再由他向龙湖提,她该懂礼数才对,这实在太反常了,梅真不免十分不快。

 龙湖眼皮很活,先到门外等候。

 “蓉儿,我原谅你急得胡涂了,所以…”

 “我不需要征求你原谅!”朱蓉镜声若寒冰,字字不留余温,她是寒了心。“如今我心中只有姑妈一人,待姑妈百年之后,我将削发出家,不会赖在梅园给你添麻烦。”她用一对无情无爱无怨的眸子看了他最后一眼,急急走了出去。

 梅真被这番话刺痛了心,她怎能如此待他?一向最温驯,几乎没什么声音的蓉儿,怎会说出这种决绝的话?

 就像他不相信会逆转,他同样不相信蓉儿会说出抗逆他的话。一定是大伯母的病情十分严重,她情绪失控才会…想到此,梅真不免内咎,虽说同住梅园,但他一个月难得踏入暗香院一步,不知大伯母病到何种程度?

 在良心的驱策下,他大驾光临暗香院,不过,他不是那种喜爱颐指气使的人,他的教养使他学会在应该沉默的时候就绝对无声。

 龙湖仔细为朱淑瑶诊脉,望、闻、问、切,四道基本程序,再请朱蓉镜将过去郎中开的葯方拿来给他过目。

 “大这病叫心疼症,心肌很弱,不宜劳累。”龙湖的表情严肃,一点也不像他平常洒不羁的模样。“从这位大夫开的葯方看来,对症是对症,但太拘泥于医书上写的,显然不太高明。”

 朱蓉镜满脸焦灼的祈求。“你可有更好的葯方?”

 “这种病是治不了,但也不是没有更好的葯。”他沉着。“家师曾研制一种丹丸,取名‘养心丹’,回去后我派人送一瓶过来,大随身带着,感觉不舒服时便服下一颗。虽无法治,但总比每躺在上好多了。”

 朱淑瑶和朱蓉镜相对大喜。每躺在上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事也不能做,再乐观的人也会感觉生活没乐趣,生命失去了意义。

 “有这种妙葯,以前怎么从没听过?”她们几疑是梦。

 “七十八种珍贵葯材放入炉火中炼制九九八十一天,一共只得一百颗,光是葯材的成本便高达三百六十两银子,一般人如何负担得起?”龙湖也很无奈。

 “这种葯我们也不敢放在葯铺里卖…”

 “龙大哥,请你尽力而为吧!”梅真终于开口。“即使一颗丹葯卖十雨银子、二十雨银子,梅家也负担得起。”

 “就因你负担得起,我才说啊!”龙湖挑眉一笑。“换了个穷病人,我根本一宇不提,干脆送他一瓶。”

 “这叫劫富济贫,还是截长补短?”

 龙湖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真儿,”朱淑瑶张着一对清澈而敏锐的眼睛,轮在龙湖和梅真之间溜了溜,老太太悉的目光最后落在梅真身上,待他走近身旁,拉起他的手,温柔而坚定的将蓉儿的小手放在他的右掌心中。“我把蓉儿交给你了!”

 “姑妈!”朱蓉镜手,朱淑瑶却不放。“姑妈,我告诉过你的…”

 “蓉儿!别倔了。”朱淑瑶语重心长道:“年轻人不经过一次刻骨铭心的恋情,是不可能定下心来做好丈夫。我知道,这种话不是梅府大应该说的,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们,真儿、蓉儿、月儿,你们三人是一体的、互补的,谁也少不了谁!真儿,你别不服气,以后你会信了我这番话。”

 梅真惶恐的回首望了望龙湖,注意到他的黑眸中发出箭镞一样的冷光来。

 龙湖转身走,那个鲁莽丫头柔柔跑进来喳喳呼呼的嚷着:“大…大老爷出事了…你们快去…”

 梅真喝道:“出了什么事?”

 柔柔急得快哭了。“我也不知道,他发了好大的脾气,把全家都叫去涤园质问,大伙儿全说他快疯了,月小姐要我赶紧来请你们去…”

 梅真第一个跑出去。朱淑瑶想想不对劲,大老爷从不准入进涤园,今反常必有重大缘故,教蓉儿扶着她也跟了去。

 涤园中,莺莺燕燕站了一大片地方,朱蓉镜一眼就找到倚着绿竹啜泣的白月裳,看她哭,蓉儿心里也难受起来,记忆中月儿是个爱笑的姑娘。

 “怎么回事?”温柔的语气自己都感觉陌生。“你干嘛哭?”

 “蓉儿!”白月裳反身抱住她,哭道:“怎么办?梅家是不是要完了?大伯那样的人竟然会为一名女子疯狂,偏偏她不见了,失踪了,而且是打开后门走的…大伯好生气,气得发狂,叫来所有的人想找出内贼,后来…后来他居然怀疑是我,可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朱蓉镜听得一头雾水,还是不住拍抚她:“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晓得你不可能是内贼。”

 “大伯不相信,他要赶我走。”她放声大哭。

 “对了,大伯呢?”梅真问出重点。

 白月裳泪满面,抬起脸望他,像在哀求他原谅。“他发完了脾气…直喊着要把梦娘追回来,由后门跑出去了。”

 “梦娘?原来真有这么一个女人。”

 她噎道:“梦娘不是一个正常的姑娘,大伯将她藏在涤园,我无意中发现了,大伯他求我不要说…我从没看过一个威严自重的男人眼神却焕发着狂热的爱意,我真是被他感动…所以,我绝不会放走梦娘的。”

 “月儿,你别担心,大伯只是一时说气话,等他平静下来,想清楚了,自然明白你没法子开大锁。”

 “蓉儿,你真的相信我?”

 “你一直是敢做敢当的人,不会推诿责任。”

 白月裳感动的一把抱住她,朱蓉镜迟疑一下,终于伸臂回拥住她,两心相惜,不曾如此亲近。

 朱淑瑶十分欣慰,丈夫金屋藏娇的事反倒没什么。

 梅真没时问感动,老爹一早出门去,家里就剩他一个男人。

 “大伯没开锁,那会是谁呢?”葯儿失踪,大伯也跑啦,他快烦死了。

 “葯儿!一定又是葯儿!”龙湖在心中吶喊:“除了她,谁有本事不费吹灰之力便使得梅园飞狗跳、人心惶惶?”

 不用说,最后替她收拾善后的倒霉鬼也还是他。

 “葯儿,你怎能怪我每次都先替你定罪?你真的很要命!”

 瘦西湖,鱼群三三两两跃出水面。

 秦葯儿还不知道自己已将梅园搅得天翻地覆,害得梅真焦头烂额,和梦娘两人像孩子似的跪伏在船侧想空手捞鱼,当然,除了透衣袖,啥也没捞着。

 若真是教人空手捞着,不成了天下第一大笨鱼吗?不给鱼伴们笑死,也得自己去撞礁石以免羞死。

 船夫阿伯心里这么想,没见过这么蠢的一对姑娘。

 “想以前邀月游西湖,景十分人,没想到瘦西湖上也有不少同我一般风雅的人。”秦葯儿自我陶醉,也只有梦娘傻傻的点头附和。

 “你真是我的知音。”她语带笑意。“我发觉我愈来愈喜爱你了。”没见过这样好骗的人,她当然喜爱。“唉!要是师兄也跟你一样就好啦,不就天下太平啥事也不会发生了。”不,那只会天下大

 上了岸,两人手拉手在红桥上漫步。

 “我们要去找他吗?”梦娘问第九十九遍。

 “对。”秦葯儿难得对人有耐心。其实,她不知爹是否已回沧岛,所以不急着回去。她嘴上不承认,心底深处还是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低喊:师兄,如果你今天来找我,我就原谅你。

 是以她暂不离扬州,但四天了,师兄依然没来。

 她不知龙湖早已掌握她的行踪,他也在等她“自动投案”那么,他会宽宏大量的再原谅她一次。

 两人雪想原谅对方,等对方来道歉,结果谁也不肯先认输。

 龙湖心想自己可没对不起师妹,想都没想过秦葯儿在等他道歉,荒天下之大唐!秦葯儿带梦娘出来寻医,这是她生平难得做的一次“好事”至少她自己是这样想的,所以也没想到龙湖居然在等她去投案认罪,哈,门都没有!

 无聊的一天又快过完了,她每天和梦娘两人手携手的在大街上晃,目标如此明显,师兄怎么还不来呢?

 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刀疤男子挡住她们的去路。

 梦娘瑟缩的躲到她身后,秦葯儿自觉像个女英雄,当即身而出,目光炯然的回视他:“瞧你这架式,像是来找碴的。”

 “不。”刀疤神情騺猛,目光阴郁。

 “不是找碴,难不成求医?你脸上的疤是没法子再治。”

 “我来借东西。”

 “借什么?”

 “借你顶上人头,祭告我死去的兄弟。”

 “有借有还,借你何妨?”秦葯儿岂会给他吓住。“只要你练就神仙本事,借了之后能亳发不伤、元神不毁的归还,我就借你。”

 “你就是会耍嘴皮子!”刀疤说着伸出鹰爪般的手来,抓向秦葯儿的肩头。

 他是起了杀人之念,这一抓劲力狠毒至极,又是突然之间出手,秦葯儿终究没什么对敌经验,竟闪避不及的一抓便给抓住左肩,顿时火烧般的感觉使她惨叫一声,使劲想甩鬼爪,肩胛骨险些被抓碎。

 “你究竟想怎么样?”她疼得咬牙切齿,只差眼泪没掉下来。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种罪?“我告诉你,我爹是秦守虚,我师兄是青龙社的少主,用你的脑子想一想,你伤了我,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上回我大人大量放你一马,这次…哇啊…痛、痛…”

 刀疤非但不理会,反而加重力道捏得秦葯儿的骨头格格作响,身子软了半截。他另一只手拔出刀来,刀光霍霍指向葯儿:“我三个兄弟都在极恐惧之下被杀死,一个个死不瞑目,全是因为你好出风头,暴了我等行踪,为我们惹来杀身之祸!现在,轮到你了,我要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头被割下来,我会慢慢的、慢慢的、一寸一寸的割…”

 “不要!不要!…师兄救我…”秦葯儿被吓住了,生平头一次尝到心颤胆寒的滋味,怕得没法子思考后不后悔。

 “这次,没人可以救你了。”

 刀疤面色狰狞,缓缓扬起刀。快刀杀人没意思,来不及恐惧便死了。他今天才体会出杀人的艺术在一个“慢”宇,教人在死前胆破口沫,突出一双死鱼眼,想求饶却怕得牙齿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老二、老三、老四,哥哥为你们报仇了。”

 刀光闪,秦葯儿本能的闭上双目,她突然忆起十年前在红桥上,和左佑农一同等待龙湖的船出现,那次龙湖没来,他们白等了…这次他也不会来,因为他们吵架了,他是横了心不再管她了…

 人在死前,怎会忆起孩提时的旧事?

 她感到口一阵绞痛,一颗心被人紧紧的揪住似的,那样紧、那样痛,泪水滑下她的面颊,喉中梗着许多话,不过都没机会对师兄说了…

 刀光劈下,斜刺里,破空之声疾响,一物打在刀上,震得刀疤的腕臂一阵酸麻,咚的一声,刀子跌落木桥,一锭金元宝就掉在一旁。还来不及多想,龙湖已应声而至,猿臂一伸抢葯儿,刀疤总算是老江湖,抓紧葯儿闪到一旁。

 “不要伤她!”龙湖的声音尖利、发颤。

 秦葯儿慢慢地睁开眼睛,不敢相信他还是来了。

 “放了她,条件随你开。”

 龙湖进一步,他们退一步,瞧见葯儿疼得掉泪,他顿住脚,心疼不已。

 刀疤愤恨地瞪视他,半路杀出碍事的程咬金!来人不只是龙湖,还有脚程较慢的梅真,和身着青龙社服饰的十来名壮汉。梅皖山被龙湖派人找到,被他说服先回梅园安抚众妾,龙湖保证帮他找回梦娘。

 梦娘自刀疤拿出刀来便不对劲,瘫软了身子,两手抱住头,嘴里不住喃喃自语:“杀人…杀人…要杀人了…快,找葯去…”

 龙湖没暇注意桥上有这么一个人,睛光闪闪只盯住刀疤的手,就怕他一时失手伤了葯儿。

 梅真神色颇惊慌,指着刀疤:“你…你做什么的?掳人勒索吗?好,你要多少我全给你,快放了葯儿!”

 “呵,呵,呵。”刀疤桀桀怪笑。“这个小妖女竟有两个痴情男子为她求饶,谁能料想得到?”他的眼神一闪,光暴。“全部退开!不许再靠近一步!想求饶吗?可惜我非要一颗人头祭拜我那屈死的三位兄弟不可,你们之中哪J个肯拿起地上那把刀抹断自己的脖子,我就放了她。”

 在场的人除了梦娘,全变了脸色。

 “快!我数到三,没人肯抹脖子,我就扭断小妖女细细白白的脖子!”刀疤恶戏的看着呆愣当场的龙湖和梅真,开始数:“一…二…哼哼哼,我早看出没人肯为你而死,你现在一定很伤心吧!小妖女…”

 “住口!”龙湖原先木然的神色一扫而空,不再犹豫,走过去,脚尖一挑,刀子飞落在他手中。

 “龙大哥你…”梅真做不到这种地步。

 “少主,不可!”

 “全部闭嘴!葯儿若惨遭不幸,我亦无法苟活,与其两人丧命,不如一命换一命。”龙湖锐利的眼神直视刀疤。“你说话算话?”

 “一言为定。”不由得服气。

 “师兄,不可以…”秦葯儿涕泣。

 “葯儿,我不该和你吵架,害你跑出去一人落单。这往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师兄是管不了你啦!”龙湖苦笑的举刀。

 秦葯儿惊着,快,她一定要告诉他:“师兄,你不可以死,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龙湖死也要死得洒,笑斥道:“又胡说了!我把少主的令牌转送给你,以后你就是青龙社的少主,他们都会听你…”秦葯儿崩溃的喊:“我才不要什么青龙社,我要的是你!”

 龙湖震动了一下。刀疤已不耐烦道:“谁死谁活,快下决定!”

 “我死。”两人同时开口,霎时,视线胶着在一块。

 恍如第一次认真凝望葯儿的俏脸,第一次发觉到她美得令他感动,龙湖的精神一时竟恍惚得厉害。十年,漫长而又短促的十年,这小姑娘,一直是他心中的牵系啊!

 刀疤怪笑。“好一对痴情种!你们一起死吧!”

 龙湖厉喝:“说好一命换一命,你想言而无情?”

 “她死了,你也不苟活,有两个人为我陪莽,总好过一人孤零零。况且,到了曹地府,你们有伴才不寂寞。”

 刀疤的鹰爪欺上了秦葯儿的脖子…

 “葯儿…”

 撕心裂肺般的大吼,龙湖冲了上去。但有一人比他更快一步,由背后抓住了刀疤的后颈,团蒲般的巨大手掌,天神般的力量,将刀疤整个人提离地面三尺!刀疤感觉呼吸困难,喉头“喝、喝、喝”的着,早已放开秦葯儿,两手朝后不住挥打,想打掉扼住他性命的巨手。

 身子被转了半圈,他骇然瞧见一张可怖的鬼面。

 “厉…鬼…”

 “谁都不该死,除了你。”幽冥声落,厉鬼一掌拍向他膛,震碎了他心脉,然后像拋弃一只死狗般将刀疤的尸身丢向桥下,随而去。

 龙湖等人全教这一幕给震住了。

 厉鬼朝龙湖扫视一眼。“好汉子!”随即隐没于黑暗中。

 龙湖忙奔近秦葯儿躺的地方,她星眸半合,七魂走了三魂半,身心均遭受重大创伤。龙湖单脚跪地,将她扶抱在怀,一手轻拍她的脸唤道:“葯儿,醒一醒!你怎么样了?”

 听到他的声音,她努力撑开一点眼皮,笑泪先。“师兄,你终于来了,我知道你绝不会丢下我不管,你从来都不会不理我,所以我最喜爱和你在一起…师兄,我告诉你,这一次我没有做坏事,我把梦娘救出涤园,她生了怪病,我带她回去找爹…”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再说话。”龙湖打横将她抱起来。

 “师兄,我的肩膀像火在烧,我好难过…我是不是快死了?”

 “你不会死,因为阎王爷不敢收。现在你闭上眼睛休息,不准再开口说话,否则等你病好我真会揍你一顿。”

 秦葯儿含笑合眼,仍不怕死的低声说:“老狗变不出新把戏,你威胁我的话,从小到大也只有这几句。”

 龙湖当做没听见,代属下将梦娘一并带回去。

 红桥上,残星冷月照梅真,冷飕飕。

 晨光催动,星子消殒。

 秦葯儿痛了半夜,咬着牙、含着泪,将脸朝向里侧,任龙湖诊治肩伤,不敢把头转过来看他。她的上身只剩一件肚兜儿蔽身,羞的感觉使她无所适从,雪白的肌肤暴在空气中,他的手像一道道烙印熨烫她的身、她的心…

 龙湖亦紧张不已,以沉静的大夫表象暂且镇住心涌的波涛。

 女人的身体他不是没看过,但她们全是青楼女子,他一向标榜“风而不下”面对良家女子绝不敢犯戒。

 “好了。”紧张得冒一身汗,他伸手揩了揩。“这几天尽量别动到肩膀,我会叫个丫头过来伺候你。”

 她低着头,用没受伤的右手拉拢外衣。粉柔滴的已咬出一排齿印,他看得呆了,不住伸手抚了抚,好软、好细腻的触感,以前为何不曾注意女人的樱软不软?

 “真狠,咬这么重,一定很痛吧?”

 心跳跳漏了一拍,秦葯儿好怕心真的会跳出来,本能的、发乎本的张嘴咬住他的手指,转眼又吐了出来,有葯味。

 “呸!难吃死了。”

 “没人拜托你吃。”还真痛哩!

 这画面、这对话十分熟悉,而人对望眼,怔忡半晌,哗啦笑出来,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龙湖笑道:“虽然天快亮了,病人还是该上睡一觉。”

 “我不困。”

 龙湖不由分说把她抱到上去。“再不听话,我真的会揍你。”

 “师兄有待狂吗?十年间最少说过一千次要揍我。”

 “打不下手,嘴上过过瘾也好。”

 秦葯儿得意:“可见我不坏,你才打不下手。”

 “你呀,静不住一会儿工夫就原形毕,我可以再奉送你一个外号。”

 “什么呀?”

 “一炷香淑女。”过了一炷香,淑女又变回秦要命。

 她咯咯发笑,后来真累了,嘴角噙着笑意入睡。

 龙湖素来谨守礼教,在沧岛上不曾踏进师妹的香闺一步,即使当她仍是小孩子时亦如此,更别提见过她的睡脸。今番出游,似乎改变了许多事?

 他不知道,他喜不喜爱这个改变?

 他见不得她被人伤害,又惟恐今生摆不了她。想他龙湖向来拿得起放得下,几时变得这么矛盾、婆妈?当他目睹刀疤扼死秦葯儿,心口彷佛被砍了一刀般淌着血泪,天地间顿时化为一座静寂的坟场,眼中所见只有葯儿的泪溅洒着珠玉般的光辉。

 矛盾的心境该如何化解?

 今夕,瞧见师妹冰清玉洁的身子,孤男寡女的,于道德上、礼教上,他都必须娶她为,没有借口可逃避。

 一个男人有可能对他一手带大的女孩产生爱情吗?师父秦守虚嗜医如命,既收徒第可以帮忙照顾女儿,乐得一头钻进医书中,难怪秦葯儿只知黏师兄。十六岁的少年还不懂得如何管教小孩,而秦守虚愧疚之余只会把女儿宠坏,这才养得秦葯儿一身胆。

 她带给他太多的意外和混乱,他的生命因她而走了样。他扪心自问,以他的地位、教养和内涵,聘名门闺秀并不难,因何到今天仍单身?真如梅真所言,他在等她长大?还是他心里始终不放心她?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反正如今我是非娶她不可,再深究自己内心的声音又有何意义?”

 龙湖离开房间,太阳已出笑脸,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他伸个懒,想去补一觉,却仍不得闲。

 喝了杯热茶,缓口气,他才命人将那位叫梦娘的女子带出来,他一直没空闲注意她,葯儿说她病了,倒要看看是什么病?

 梦娘的病加重了。她不言不语、眼睛无神,宛如一尊木偶任人移动。尽管如此,她依然美得离似梦,宛似随时会幻化成烟。

 “紫光!”龙湖被唤醒记忆,走到梦娘身前。是伊非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使她变成这副模样?

 “少主!”一下属禀告:“梅大老爷和梅公子在外厅求见。”

 龙湖颔首,带着梦娘去见客。

 梅皖山瞧见心上人,不自的发出一声轻喊:“梦娘!”她没有反应,他再唤一声:“梦娘!”她不似过去那样主动走向他。他的眼神显得忧伤,声音变得低沉而瘖哑:“梦娘,是我,皖山,你忘了吗?发生了什么事,你又变回原来那个样子?哦,不,这不重要,梦娘,我只求你别离开我身边,我一定要再一次唤回你,我们重新开始…”

 “大伯!”梅真震惊到了极点。

 梅皖山根本不理他,只不住的和梦娘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梦娘眼睛的焦距忽然对准他,如梦似幻的笑着:“你来了,来和我说话。”

 “梦娘,你记着我了?”

 “我出来找你,终于找到了。”

 梅皖山低低的、柔柔的说:“是的,我来了。”

 梦娘安安静静的走向他,梅皖山如获珍宝的扶着她走出厅外,走出大门。被鬼了心窍似的,龙湖和梅真也送到大门口,表情都怪怪的。

 “可怜!她命已不久。”

 像是一个惊雷轰醒了他,梅真跳起来,叫道:“大伯,您怎能把那种女人带回去?”

 “别嚷了。”龙湖正道:“天王老子来也阻挡不住大老爷对她的恋。”

 “可是…”梅真惊惶而无助。“这会有什么好结局呢?如今家里已是一团,待家父回来晓得这件事…我真不知该帮谁好?”

 “帮帮你自己。”龙湖半点也不同情他。“不听我之言,吃亏在眼前。可不是教我一语料中,葯儿果真扰得梅园一团,对不?”

 “不对。这些隐忧早已存在,只是天假葯儿之手揭发出来。”

 “包括你已有两名未婚的事?”龙湖抬高了眉毛,很不悦。

 “我…一直排斥娶她们,十年前初见葯儿便已上她…”

 龙湖打断了他。“你还要继续自欺欺人吗?葯儿不适合梅园古老沉重的家风,梅家四老也不会中意她当儿媳妇。而且,如果一开始我知晓你家中已有两房未婚,你根本没机会接近葯儿,因为家师绝不肯委屈女儿与人共事一夫。”

 梅真垂下头。“我懂,我的爱比不上你。”

 他走了,回去梅园,回到与他气质契合、有相同生活故事的家人身边,解决秦葯儿拉启幕后的真相,面对他肩负的责任,包括蓉儿和月儿。

 “爱?我爱葯儿?”

 龙湖还是不以为然,打个呵欠,回去睡大头觉。

 暗地里,一位中年美妇步出藏身处,站在梦娘方才站的位置,犹豫一会儿,内心的挣扎十分惨烈,终于还是追随上他们的足迹。

 “我应该和她相认吗?”站在涤园的墙外深巷中,鹿子蚊不住自问:“紫光,你怎会变成一副痴呆的模样?原来的你,那样精明世故,处事圆滑,周旋在众宾客之间,很快打响了‘花魁’之名,把仇人也引上门,为你赎身,纳你为妾,你名正言顺的进了孔家…”

 鹿子蚊陷入回忆中:十三年前“灭门县令”孔再乙为了给朝中做高官的恩师送一份别致的生辰寿礼,以求巴结更好的前程,他听说程府的老爷程村珍藏一对“佛手香”…玉质般温润莹洁的庄严佛手,却散发着淡淡、清冽的香气。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贺礼了,孔再乙登门低价收购,连遭程村五次回绝,恼怒之余,一横心诬陷程村与江湖大盗勾结,把一箱的官银和官印偷埋入程家后院。他和江洋大盗说定条件:咬住程村的罪名不放,他将格外施恩,免去那大盗的死罪。

 一己之私,害得程府家破人亡,十岁的程家小姐被卖入青楼,鹿子妏为她改名沙紫光。当年,鹿子妏是一名侠女,也是一名歌,她以歌的身分掩饰她劫富济贫的女侠盗行径,是程村的红粉知己,程村遇害,她立志为他报仇,将沙紫光转卖给“绛云楼”目的是引开旁人追究出她真实的来历,然后暗地里训练她。

 “灭门县令”步步高升,当上“灭门知府”保护他的官兵很多,而且孔再乙自知亏心事做了不少,私下又聘请江湖高手保护。她们几次暗算他都失败,紫光甚至受重伤,不得不去求秦守虚治疗,险些便暴身分。

 最后,在无计可施、百般无奈之下,沙紫光只好以身事敌,用她的美进行复仇计划…

 “青春妙龄、鲜如初芽的美丽少女,竟要去伺候一个糟老头子,这可恨的男人甚至是她杀父弒母毁家的大仇人,紫光心中的痛苦恩必已超过她所能承受的…”一层泪雾涌上了鹿子蚊的眼眶,她依稀明白了紫光为何会达成今天这模样。复仇的重担、以事敌的屈辱、毒杀三十六条人命的罪恶感、复仇后的空虚…有如一接一的海啸重击着沙紫光的灵魂和神智,她崩溃了,最后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躯壳。

 “我做了什么?我对老爷子所遗留下的唯一血脉做了什么?”鹿子妏内心痛苦的哀鸣着:“比起杀人不见血的孔再乙,我仁慈了吗?我使老爷子在九泉之下能心安吗?天吶,我才是真正灭了程家的凶手!”

 她悲悲切切的倚墙哭了很久、很久,十多年的用尽心机,到头来全化为两股泪泉、一腔悔恨。

 此后一个月,她每不定时的偷潜入涤园。涤园里有个梦娘,又回到她的梦中天地,梦里有绿竹倒影入池塘,草坪如茵可做,她常常坐着坐着便躺下来睡着了,稳重儒雅的梅皖山总会在一旁看得痴了。

 鹿子妏欣慰地拭去眼泪,离开了涤园。

 从此迹天涯,去赎她的罪孽。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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