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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楚少玦盯著秦葯儿,一双眸子看来比秋星还冷。

 她想到自已比人家矮一辈,不得不低头,一声“小师叔”在舌头滚动,即将冒出口,却听他开口道:“这位夫人气不对,请伸出你的手。”她愣愣伸出右臂,一条丝线横空飞来住她的碗脉,线的另一端拍在他拇、食两指间。

 “悬丝诊脉”只是传闻,不想今朝能亲眼目睹,厅上众人,包括风太君在内都对他另眼相看,风蝶影更是满心骄傲的笑睇楚郎,描不完的情意在其中。

 不片刻,听他道:“夫人有喜,请多保重。”

 秦葯儿一面应诺,私心很佩服他,同时忐忑不安的心立时安顿下来,思忖:他已忘了我的模样,没认出我来。如此一来,不需急著开溜了。当然,每个人均向她道喜,忙安置一张最舒适的椅子请她坐。

 看情形,大家都不知道楚大夫即是白云公子,唯一知悉内幕的她自然不肯自暴其丑,教人取笑她是骗子,搞不好小师叔当场便会以门规处置,这不是自讨没趣吗?她当然不干。

 风太君引导楚少玦前去为爱儿治病,叶家叔侄就交给雷峒山审问、裁决。平她虽看重叶武泉,甚至曾考虑将许配给他,一辈子留在庄内效命,但和最偏爱的次子比起来,那些全是小事。病在儿身,痛在娘心。

 风蝶影跟著溜出大厅,一个黑影竟挡住了她的去路。

 此人风华正茂,举止翩翩,乃当代人中麟夙,教人瞧着便芳心跃动、爱慕不已,心里甜丝丝地先醉了,但凡事都有例外,小蝶眼中,他不比一棵挡路树可爱多少。

 “蝶儿,你出门不讲一声,形踪无定,可知别人多担心?”说的不正是他嘛!小蝶睥睨他,讨厌的家伙,不知她正在忙吗?“你这是在关心我的安危吗?”

 “蝶儿,”心之所恋,情之所住,段拂表现出来的却是那么彬彬有礼,恐招来闲话损伤小蝶的名声,遂显得冷淡了些。“一个姑娘家四处跑,成何体统?”奇怪,明明是关心她,说出来却变成教钏。原来是她自作多情!小蝶更加坚定将他从她的生命中剔除的决心。

 “段乌云,你给我闪一边去,好狗不挡路,我急著去探望我爹娘。”

 “你用这种口气和未婚夫说话?”

 “奇怪耶,往常你来都端著一张高贵和善的面孔,不轻易找我谈话;今天乌云变啦,拖住我不放走。”

 “如果我曾经给予你错误的印象,你要谅解。”段拂情怀。“待岳父病势转好,我马上请家母为我们选一个黄道吉拜堂成亲。”

 小蝶情急说道。

 “我不要。”话出才知太过分,段拂脸色都变了,她连忙脑筋急转弯。“姐和花霞均尚未出合,我岂能抢在她们前头?”

 “原来如此。”段拂含笑道,告诉自已要多替她们留意一下对象。“蝶儿良心太好了,不过你放心,凡事自粕以找到解决的办法。”

 “是啊,是啊!”小蝶皮笑不笑的敷衍一下,便溜之大吉,偷偷打算著摆“笨驴”的妙计,才好安心投奔向意中人楚少玦。

 愈思量愈头痛。“做爹娘的人其实不必太急著推销女儿嘛,搞什么*指腹为婚*的把戏,尤其像我这种疑似嫦娥下凡的美貌女儿,还怕你不出去吗?何需事先替我『预约』一个丈夫,害我如今要忙得团团转!打死我,将来都不会对儿女干出这等无聊荒谬、罗嗦加三级的乌龙事。”

 她思绪飞转,脚步片刻不停,很快来到父母住的晓园。

 风晓寒养病的雅房十分清静,每个人来到此地自然而然将脚步放缓,以无声胜有声,戒慎恐惧生怕他的病加重一分,到时老太君横眉竖、痛心疾首,就没人有好日子过。

 小蝶在花厅与卧室之间的花格窗口探了探,不见母亲白香香,心想有男医在此,她回自已住的居处去了。母亲就是这样传统守旧,和大伯母一样,都是祖口中的贤德媳妇,男人和孩子的支柱。

 可是奇怪,最不贤德的“疯小蝶”反而得到最多的纵容,否则在同一个框框教育下的孙女,为何只有她有胆子四处游打抱不平,却没有受罚?这点恩宠,颇令雷不平,明示暗示了几次,祖照旧放任不管。

 天大地大,风太君最大,谁敢批评她的双重标准?

 风蝶影快乐的来寻母亲。“娘,娘!”

 美丽过人的母亲一直是小蝶的骄傲,她面容秀媚,神的清雅,细眉若柳盈盈,娇眸晶莹语,天生的美人胚子,高贵的出身教养她成为大家闺秀、贤良母,就像每一户庭院深深人家的屋管下、深闺内所能见到的贵妇典范。这样的子,对丈夫的爱是不假思索的,这样的母亲,对子女的爱是天经地义的。如果不是丈夫的病,她会更快乐、更足。白香香从卧室笑出,小蝶心中腾起对慈母深沉不移的相依之情。“娘!”在母亲身旁,她永远是个娇女儿。

 “小蝶,你又跑到哪里玩了?”白香香含笑而语。“瞧你一身,怕不穿了两三天没换洗?快去梳洗齐整,像个名门闺秀的来给娘瞧瞧。”她生爱洁,对自身的妆扮更不马虎,每鸣而起,洗面、漱口之后开始装扮,坐在妆镜前一丝不地梳上高髻,簪以钗凤、珠花,点上胭脂,才肯出门见人。小蝶最不耐烦繁琐的家事,唯独妆扮自己是爱美的天使然,不得不如此,但也尽量简化,不过,慈母的爱心包含美化自己的女儿,房内不时准备数套替换衣服,小蝶只好乖乖的缩进帘后洗浴间“大扫除”一番。

 “娘,”帘后传出不甘寂寞、清纯的语音。“娘,我找到一位最高明的大夫,并将他带回府,你了见了吗?”

 “瞧了一眼。”

 白香香快乐的帮女儿挑选衣物,检点首饰,她新添的一条白玉坠练和一只白玉手镯,先给小蝶戴上吧,很配色彩鲜明的杉裙。说来伤感,自小蝶十五岁及笄便和花霞搬出晓园,和同住白菟园,或许年轻少女这样生活自在些,却大大减少了她妆扮女儿之乐。犹记小蝶还小时,因名字中虚个蝶字,很爱衣服上绣著彩蝶,或振翅而飞,或停枝采,她不时挑灯为爱女精心绣上,还特地为她打造一对金蝴蝶耳坠呢!当时小蝶天天戴著它,一昂首、一摇头、一走动,而只小金蝶便在她耳下扬翼飞舞,说不出的娇俏可爱…每个母亲的内心深处都有著一本好美好美的童年往事!

 “娘,娘!”

 “哦,什么事?”她几乎忘形了。

 “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吗?”

 “我忙著找出你要穿的衣服,无暇细听,你再说一遍。”

 “娘,你真是的,挑衣服有什么重要呢,我说的这个人才是顶顶要紧。”风蝶影可爱的童音向母亲席卷而来。“我说楚大哥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呢?你别看他一副孤傲难以亲近的模样,其实心肠好得很,解危救难从不皱一下眉头。洽病是他的拿手本事,这且不提,光说昨我们经过苏州城,遇到一位可怜的姑娘被赌鬼父亲卖入青楼还债,那位陈姑娘不依,趁人不备跑到街上求救,没人要管,楚大哥便管了,原来青楼的老鸨是赌场老板的相好,两人狼狈为毁了不少姑娘家的一生幸福,陈姑娘只是其中之一。赌场老板先是派出打手,哈,敌不过我手中的马鞭,打得好不过瘾!娘,我今天才发觉到一项真理,心情不好时可以找几个坏蛋狠狠修理一顿,不但消了心中气,还人人叫好,捧我为侠女,欺负人有理呢!”

 白香香苦苦一笑。“怎么你丝毫不像我呢?你爹也没你那份不羁,究竟遗传了谁的情?孤男寡女的,万一段家误会…”

 “娘!”老调重弹,小蝶可不爱听。“段拂要误会是他家的事,我才不在乎。娘,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下去?”

 “你说吧!”女儿不喜爱段拂,她老早看出来,已成为她心中的隐忧。

 “赌场老板眼看没办法,便搬出他的绝招:赌!叫我们跟他赌,能赌赢他便放人,赌债一笔勾消;若输了,拍拍股走人,当作没这回事。我自然不答应,我不曾碰过赌具,楚大哥更不像那种人,不料,他居然应声说*好*,我唬了一跳,悄悄问他会这玩意吗,他说没玩过。这可怎么办呢?”

 “是啊!他胆子好大。”白香香不由得也勾起兴趣。有人附和,小蝶更起劲了。

 “一赌定输赢,比大小,楚大哥选择比大。赌场老板拿出他最讲究的宝碗和三颗翡翠骰子,由他先掷,不愧是赌场老手,三颗翡翠骰子在他手掌心里像有了生命一般,只见他轻松、老练的一扔,骰子在碗中跳跃、旋转,突然间,红、红、红,三六十八红,他赢定了!我看得心头似给人了一鞭子般难受,赌场老板得意地狂笑,我恨不得将他脸上狰狞的笑容撕下来,掩耳不听他的狂语:我已赢了九成九,分毫的一丝希望是你有法子掷出十八点一条龙。没听过是吧?就是三颗骰子先后亮出红色六点,再一颗接一颗往上叠成一柱,我们的行话叫『十八点一条龙』,不过,这只是传说中的神技,我从来也没见过。』他话才说完,楚大哥便拿起骰子托于掌心,也没见他怎样动作,掷骰人碗,三颗骰子滴溜溜地转,跳舞似地一个六点上又跳上一个六点,三个六均向上,并叠成一柱,『十八点一条龙』,楚大哥羸了。”

 “啊,他竟然这样神奇。”

 “可不是。赌场老板面如死灰,像活见鬼了。”

 “后来呢?”

 “当然是乖乖放人,撕毁债据。”

 “阿弥陀佛!他拯救了一位姑娘的一生,积德不浅。”小蝶的故事说一段落,人也香的跑出来由得母亲任意妆扮。

 “我瞧他也不在乎积德不积德,纯粹是一股恻隐之心。”

 “这才是真功德。有目的的行善无功德可言,不过总比见死不救好。”

 “娘,听我这样一说,你也喜爱他吧!”她企盼地问。白香香停下为她梳发的手,平静一下情绪,继续梳理。

 “你怎么不说话呢,娘?”“说什么?『不怕虎生三只口,只怕人伤两样心』,礼法所不容许的事,一样也别做,妇道人家尤其一步也错不得。”“不公平!不公平!”凤蝶影急怒而起。“指腹为婚不是我要的,段拂更不是我要的…”“你住口!”白香香气得颤抖。“你怎能够说出这种话?段拂有哪一点不好,教你今天来怨怪父母为你作主订亲?”“他好不好都不关我的事,反正我就是不喜爱他。”“小蝶,你太任了。”“娘…”“姻缘天注定,为娘的作不了主。”小蝶最不服气这点。关老天爷什么事?老天何其无辜,替凡夫俗妇的自作主张背负莫须有的罪名。白香香把手轻轻的放在女儿肩上。

 “宁走十步达,不走一步险。退了段家这门规,会有更好的姻缘来相就吗?你要想清楚,不要一时冲动,毁了终身幸福”小蝶无法宽慰母亲说她对楚少玦的感情只是一时冲动,他们相识太短太浅,而楚少玦也不是那么容易爱上女人的人。不错,每位少女都曾偷偷幻想着如意郎君,段拂不正是标准如意郎君之典范吗?但是若不能心动,无法产生爱情,不论对方的条件多么优厚,也是徒然!

 一旦心动了,对她而言就是一辈子。她所爱的仅有一人,只有他能够占据她的心田,而其他男人只是粪土罢了。楚少玦,她的爱,她甘愿为他冒险将一生博上。此情唯有落花知,她的他仍在装傻。

 *不知该庆幸、松口气,或者…遗憾,风蝶影已是半个段家人。虽然他没有说出口,内心也不愿深想,但隐隐约约的、不可否认的,她使他快乐很多,她是第一个想用心了解他、亲近他的女孩。楚少玦不无伤感的自言自语。“我命中注定是一个孤独的人!”至少,他可以治好风晓寒的无名怪病,回报她三的情义。他确定风晓寒根本没病,只是忧郁成疾,以至茶饭不思,造成身体上的益衰弱。过去为他诊断的大夫当然有人看出这点,但谁也想像不出有什么事足以让他忧愁郁结,加上他本人若不承认,风太君等人只会怀疑大夫无用。只有解开他的心结,才是治本之道。他暂居留客院,此刻倚栏西眺,夕阳把天边染得猩红一片。显然风太君对他仍抱著几分怀疑的态度,不过看他了“悬丝诊脉”那一手,不免又怀有两分期望,所以当他说出“二庄主根本没病”时,没被赶出庄去。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如果他是“白云公子”待遇将会不同吧!只重衣冠不重人原是人的弱点,他并不在乎。

 “楚大哥!”

 正在沉思之际,忽闻此声,他毕竟有些快,几天相处被她黏得已经快变成习惯。他微偏头,只觉眼前一亮。小蝶穿著粉紫罗衫,下著翠文裙,夕照下,宛若观音身旁的小龙女,神态娇憨可掬。

 “小蝶姑娘,你实在不该到这地方来。”

 “为什么?”

 “你是装傻?还是故作不知?”

 “如果你想说『人言可畏』什么的,劝你省省吧!”她小嘴微噘,做了个轻蔑神色。“江湖儿女理当洒,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岂怕他人说嘴?”

 “你终究是小孩心,不知人嘴两片皮,毒过小金蛇。”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我已经可以成亲,也可以做我想做的事。不过,小金蛇是什么东西,可怕的毒蛇吗?”

 “那是我所知道最毒的小蛇。”

 “你不怕毒蛇,反倒怕给人说三道四,岂不矛盾?”他不一声轻叹。“我哪是担心我自己呢!”他来无影去无踪,旁人要说嘴由他去说,反正落不入他耳中。“这么说,你是担心我罗!”地发出了一声奇异的呐喊,向前几乎仆倒在他的身上,楚少玦本能的往左侧闪开,她支撑不住,眼见要去亲吻地面,他才伸臂相扶,她便顺势抓住他的手,声音更加低迥。“我就知道你是喜爱我的。”他缩回手臂,侧身不去看她。“你错了!我已心有所属,不会再去看上别个女人,而你,自有良人来扶持。”“你骗我,我才不信你有意中人,你分明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至于我,我可以不害羞的表明心迹,我今生只喜爱你一个。”

 “你拿婚的当儿戏吗?有婆家的人竟敢如此厚颜?”

 “不是我存心毁婚,段拂和我差异太大,无法相容。”

 “这不关我的事,不必说给我听。”

 “喜爱你也不可以吗?难道你喜爱人家讨厌你?”带泪而发光的脸上,一簇炬火在她的眼里燃起。“我就是喜爱你,我偏不要嫁给段拂,怎么样?我也不在乎你心里有其他女人的影子,迟早我会打败她的。”

 “荒唐!”

 他抛下一句,身进屋里去了。

 小蝶含泪的眼终于滴落水珠帘,暗恨那荒谬的婚约。

 走出留客院,来到花园散散心,和秦葯儿不期而遇。

 “你哭过啦?”葯儿左瞧右瞧,拍掌笑道:“有趣,有趣,你的眼光特别得很,竟然看上楚大夫,我瞧他冷得没几分人气,你怎会喜爱他呢?想不通呀想不通,你告诉我好吗?”

 小蝶像瞧见鬼了,声音极不稳定:“你…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详细的内情不是很明白,但猜也猜得出来。”她微微的笑了笑,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好心劝你一句,楚大夫不是好对象,比起来,段拂虽然也不在我眼内,但至少他是一个人,一个有著男弱点的人。”

 “此话怎讲?”

 “十个男人九个爱充老大,尤其在老婆面前,若不能像个一家之主,那筒直没脸见人,所以,有外人在场,就让他去充老大吧,吆三喝四俯首听命,甘心做一只听话的小猫;待客人走后,任由你头夜叉啼、河东狮子吼,保证他乖乖听你差遗。”

 “这又关段拂什么事?”小蝶奇怪的反问。

 “他也是凡夫俗子,后想必摆不这种模式,在爱跟前乖乖俯首称臣,由得你作威作福,好不快活!”

 小蝶黯然摇头。“我不想到夫家作威作福,只想和自己喜爱的人在一起。”

 她更希奇了。“想不到你和我一样是个怪胎。”

 “那又怎样?追求自已所爱有何不对?”

 “对,对,对极了。”秦葯儿扬起她那充满乐符的笑声,乐不可支的说著。“他是比天上白云更难捉摸的那种人…除了满腔的冷傲之气外,什么也没有!如今竟能够吸引像你这样的美女,我当然吃惊不过了。”

 “听你口气,似乎认得他?”

 “老实告诉你,大约一年前,我们曾见过一面,如今事过境迁,他已将我忘了。这样再好不过。”

 小蝶不大相信,楚大哥记惊人,没道理忘记像秦葯儿这般出色的人,除非他不相认。不过,她没说出来。

 “嗳,你再不告诉我,我就要憋死了!”

 “说什么?”

 “他凭哪一点吸引你啊?”秦葯儿睁大了眼睛,用高亢的声音说道:“我承认,他的长相吸引人,才气吸引人,但除此之外,你不觉得和他在一起呼吸困难吗?你能忍受他用一对寒冰似的眼睛看着你,半天不说一句话吗?”

 “楚大哥才不像你形容的,他情很好,很和善的。”

 “和善?”她几乎屏住了呼吸,艰难的重复这两个字。

 “当然,”小蝶脸上带著回忆的盈盈笑容。“他救了我一命,帮著我收拾本庄的败类,不要一分钱救治被毒蛇咬的老樵夫,身搭救一名少女免于坠落风尘,对求乞的老妇慷慨地施舍他盘中的食物。我不知道他暗中做过多少件义行,但我所见到的他,却是一个充满众生慈祥的好男儿。”

 她不由得动容。“真是这样吗?”

 “像他那种人会作假吗?”

 不错,他根本不屑作假,因为他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

 “真是想不到。我以为,假如要在这世上找最冷漠、最不顾别人心里感受的人,那一定非楚少玦阁下莫属了。”

 “他很容易让人误会,”小蝶坦然承认。“穿著最普通的衣抱,却有著贵比王侯不可一世的气度,使人不敢轻易靠近。”

 “才不呢!”秦葯儿悻悻的吐出这句话。“我姐夫就是一位候爵,我姐夫的姐夫是一位王爷,可是他们两个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楚阁下给我的心头压力,我一见他只想躲得远远的。”

 “你未免说得过火,我就没见到有人畏他如虎。”

 那当然,秦葯儿嗤之以鼻,他们又不需跪下来叫师叔。

 “一个人只要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为何只怕一个人呢?”

 这可令秦葯儿不悦了。

 这时,一名女仆急匆匆来到她面前禀报:“庄主有请龙夫人至前厅。”

 “什么事?”她不耐烦,手小师叔的情事要有趣多了。

 “龙少主亲访本庄,要接夫人回府。”

 秦葯儿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喊了起来。“他怎么来了?”

 女仆反而手足失措:怎么丈夫来接不好吗?

 在一旁默不作声却比一般人观察力强的小蝶,颇有深意的说:“一不见如隔三秋,少夫人不急著前去会夫婿?”

 “自然急。”她暗自咬了咬牙,低头瞧了自已肚腹一眼,便有恃无恐起来。“师兄也真是的,我不过离家数,他便按捺不住。走吧!”由女仆伺候著前去会夫。她自幼被宠惯了,丈夫又是惯坏她的始作俑者之一,她才不怕哩!

 风蝶影则又不同了,她的婚事错综复杂,仍需努力。

 如何解除婚约却不伤及父母的心和两家的面子,这个难题不断在她的心里盘旋,她沉著,思索著,夜里也不能安睡。

 龙少夫人说段拂比较适合做丈夫,她却不以为然。

 段拂常在花丛里冶游,不时与一班风尘女子传出绯闻,表示他很受女人,很懂得女儿家的心理,能够温柔呵护,使女人幸福。但这些恩遇和温柔手段并不专属于她风蝶影,有何道理要她相信段拂婚后会一心一意的疼惜她?

 何况,段拂对待她从来不及他对青楼女子的一半温柔。

 她有必要冒险将一生赌上吗?甚至,她有这个勇气吗?

 她摇了摇头。没有爱自然生不出勇气。

 相较之下,楚少玦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外冷心热,清俊罢毅不苟言笑,相处久了,才发觉他有如天边的一抹晚霞,透著诗意的光辉及温暖的柔情。

 他除了气质特殊之外,连为人处事的方式都与众不同,他与小蝶所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宛如天上白云般无法捉摸,难以亲近,却是最最最真实的存在。

 想到这里,她不住大声嚷了起来:“他们都错看楚大哥了!”

 来到她门外的向花霞,以为出了什么事,慌慌忙忙跑进来。“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叫得这样大声?”

 小蝶一时答不上话来。

 “二更天了,你屋里的灯火仍亮著,我不放心过来看看。小蝶,这不像你,你从来不曾比我晚熄灯啊!”她依然一言不发,姐妹间沉默了一会儿,才见花霞又说:“你这次回来跟以往很不一样,有什么心事吗?”

 “我哪有。”悔婚毕竟不光彩,她也没脸时时嚷嚷。

 花霞更加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你的心比麻雀小,搁不下心事的。说出来,我们姐妹互相商量,不赛过诸葛亮也胜过臭皮匠。”她很感兴趣的说:“我瞧见段大哥忙不迭地找你说话,是不是他终于忍不住要把你娶回家了?”

 “不!”风蝶影好像遭到毒蛇咬似的,马上说道:“我敢向你保证,他对我从没有兴趣,而我对他呢,更别提了!”

 其实不用问,花霞也明白她的心思。

 “可是姨爹姨母都希望你嫁得好,而段拂正是最令他们放心的女婿人选。你们两家是世,又是青梅竹马…”

 她嗤的一声,依然不改初衷。“他不适合我!”

 “你太奢侈了,别人求都求不到,你却…”花霞出言即悔,只觉得满心苦涩,记起幼年和段拂相处的时光,益发神伤。

 “花霞…”

 “段拂一定是被你施了仙术,小蝶,你要惜福”

 她一面说著,一面走出了秀阁,纤秀的背影述说著落寞。

 门随后掩上了,留下小蝶错愕自语:“花霞,真那么喜爱段拂吗?,”

 猝然,一个念头在她脑?锷凉喝没ㄏ即嫠薷畏靼桑?br>
 苞段拂青梅竹马的不只她一人,为什么花霞就不能做段夫人呢?

 这的碓是个好主意!只是有一个问题,段拂可喜爱花霞?半晌,她骂自己:她真傻,即使无爱,至少也是喜爱的,要不,段拂也不会叫花霞作“霞妹”了。花霞的情好,又贤德,爱上了就不会变心,时一久,段拂若没爱上她,才是咄咄怪事!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由她使计把他们送作堆。

 这下子,她一丝睡意都没了,开始左思右想起来。

 最后,她只好走出屋子,在庭院里吹吹风。

 白菟园外是一个中庭大花园,她在月下漫步,一面思考细节,不久,停在假山的一角下闲坐,托腮望月,像个雕像。

 想若想着,眼皮开始有点沉重,正决定要回屋里睡大觉,掀眼却正好瞧见一条白色的人影飘落花木扶疏的园里,略一停留,随即飘然而去。

 是楚大哥!他要去哪里?

 难道他打算偷偷离去?

 她一触及这可能,情绪便不住激动起来,这股奇异的、似电极的感觉,半参著痛楚,向她横扫而来。

 不,天涯海角也要随他而去!她的动作素来比她的思想快一步,但这回却有人比她快,她刚要动,又有一条人影落在方才楚少玦停留的地方,一转眼,也朝他离去的方向追去?咸欤亲婺棠蹋≌狻饩烤狗⑸耸裁词拢烤谷痪朔缣咨沓雎怼抻傻兀〉蝗桓械揭还闪挂庥山诺字泵吧侠础?);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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