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吴凯文不是第一次来这办公室,却依然怡然陶醉在这环境中。室雅几净,那一幅梵高的真迹,那一张法国古董书桌配沙发,还有那恰到好处的一枝兰花,和桌上那枚小巧别致的水晶缕金花纹纸镇配合得天衣无
。当然,还得加上办公室主人霭文,张霭文。
霭文是个三十多岁的优雅贵气的女人,她代理全世界最著名的水晶摆设和几个名牌子的时装,生活悠闲,态度超然,是城中名媛之一。她独身,和任何男
保持一定的距离,常常见到她在社
场合孤独的身影,她傲然独立,有置身软红十丈而不沾尘的味道。当然她美丽。十年前曾在一部电影中大放异彩,可惜已是绝响,一次浅试即息影。她不是属于那个圈子的人,谁也看得出。
她签妥了一份文件,缓缓推向吴凯文。
“谢谢你。”声音里有份慵懒。
“我应该替你做的。”他笑。
吴凯文是金融界的活跃分子,有不少客户在手,张霭文是其中之一。他替他们买卖全世界股票、期货、黄金等等,也是客户们的投资顾问。人很灵活,很聪明,很得客户
心,也能替他们赚钱,在金融界小有名气。虽然他-身高贵衣饰,人却只长得普通,中等身材,中等容貌,不见特色。由于出手阔绰,在一般女人界中颇受
,然对看霭文,他只有仰慕的份儿。
在他心目中霭文是高不可攀的,这也是许多男人的想法。
“下班了,要不要去素施那儿喝杯酒?”凯文鼓起勇气说。
“你自己去吧。替我问候素施。”淡淡的也不算拒绝,不伤人自尊。凯文离开霭文在置地广场的办公室,直接去兰桂坊。素施的酒吧不是最大最豪华,却很得一般优皮人士喜爱,到她那儿去的人都颇有水准,没有恶形恶状闹事的。
才下班,酒吧里客人还少,已渐渐有人陆续进场。热的侍者把他
到里面。
“素施还没粉墨登场?”凯文问。
“吃过晚饭她才会来,”侍者笑“她一到客人就更多了。”
“她有办法。”凯文由衷的。
渐渐的,客人多起来,气氛也更热闹。凯文已找到相热的朋友,愉快的聊天喝酒。大概受到日本男人的影响,一些中环上班族的优皮人士总爱在放工之后来喝两杯才回家,是不是真要这样才显得生活优雅呢?门边有人在起哄,一道光芒闪起,全身黑色,只有一张鲜红
的女人走进来。长而卷的头发,身子苗条,还带看万般风情。
“素施。”凯文喃喃自语。
她就是酒吧女主人素施,是凯文喜爱的女人之一。见她抛开了众人,隐身在一道墙后。凯文向朋友举一举杯,迳自走开。
在没有人注意他的时候,他闪身进入墙上那无形的门里。
一道走廊,尽处是素施的休息室。他过去敲敲门,冷漠的声音传出。
“谁?”
“凯文,吴凯文。”门开处,素施的一张笑脸
在那儿。
“又来钓小姐?”她
出一口烟。
“来看朋友,”他诚心的说“刚从霭文那儿出来,总不能不来看你,我要公平。”
“大情人,谁要求你公平?出去骗骗小妞吧,在我这儿起不了作用。”
“枉有张风情万种的面孔,心如铁石。”
“世界上没有任何男人值得相信。”
“总这么讲,你受过刺
?”
“希望有过刺
,总比一片空白好。”
“甚么意思?”
“走走走,出去。”她推着他一起往外走“我得开工了。”
“一起宵夜?”
“除非霭文和霭然也去。”
“总不肯单独跟我出去。”
她停下来,
丽的脸上一片肃然。
“我不是你的对象,你也不是我的梦,别浪费时间。”
“至少我们还是好朋友。”他马上改变语气。
“我们是好兄弟。”她豪迈的拍拍他的肩。素施,没有人知道她姓甚么,从何而来,谜一样的女人。它的英文讲得比广东话好,国语比英文好,
语又比国语好。看她外表烟视媚行,颠倒众生,她却不单独和任何异
接近,虽然她豪
有男儿风,当某些男人有醉翁之意时,它的冷与绝往往令人惊异。她到底是怎样的女人呢?很多人都想知道。她一走进酒吧,极自然的很多男人都拥过来,其中不乏青年才俊,不乏有识之士,但她眼中的那点“酷”和不屑,可以知道她全没把这班人放在眼里。凯文把这看在眼里,好奇心更浓。
再坐一阵,凯文结账离开。
他有个感觉,素施是属于大众的,周旋于男人堆中她光芒四
,她大概不会属于任何一个单独的男人。他在镛记吃点东西后,便打道回府。
他唯一的妹妹凯莉在看电视。
“就要会考,还不温习书本?”他随口说。凯莉不会听他的话,在她面前他没有权威,他很知道。
凯莉是被父母宠坏的孩子。
“我的事自己会管。”凯莉眼角都不扫向他。他瞄瞄萤光幕,刘德华在唱歌。香港女孩子都为他们的偶像疯狂了。
刘德华的影子从电视上消失,凯莉也站起来,伸个懒
对半开耆房门的凯文
“凯文,我找到工作了。”
“工作?你还差几个月才毕业。”凯文已换好衣服出来。
“一边读书一边工作,不行?”
“甚么工作?”
“做地产经纪,”她自得的笑“一家出名的地产公司请我”
“别以为替人买卖房子容易做,辛苦得不得了。你还是先读完书再说。”
“我已决定了。”
“不考会考?”
“文凭不是那么重要,我喜爱做事,做学生已厌烦。”凯莉是初生之犊“反正地产公司不嫌我没毕业,那文凭还有甚么用呢?”
“只差两个月,我怕你会后悔。”
“不会后悔。我自己决定的决不后悔。”凯莉笑。她不是美人儿,却也顺眼,身材很好。“何况我是独身主义,不必向任何男人负责。”
“你再考虑。”凯文摇头。明知说服不了她。
“喂,有新女朋友吗?”她问,并去冰箱里倒了一杯鲜
。
“这么容易?我又不是黎明。”
“还是对素施一筹莫展?”
“她一定心理不正常,或者也是独身主义,”他笑“她不喜爱男人。”
“人家看不上你,”凯莉摇头“表面上看不出来,内心里素施和张霭文一样高傲。”
“最好你只管自己的事。”
凯文迳自回房休息。过一阵,整层楼的灯光都熄灭了。
人总要预备好一切,
接新一天的来临。
霭然是霭文的妹妹,三十岁,政府机构的所谓女高官。她拥有与霭文相同的美好面貌、外表,也有好气质好风度,却有点孤芳自赏,很不容易与人相处。好在她工作的单位中它是头头,只管发号施令,否则她和上司之间恐怕很难相处。
她的全世界只是工作、工作、工作,没有娱乐,不
朋友,当然也没有男朋友。然而妹妹情深,她和霭文很相亲相爱,她们住在隔壁相贴约两幢高级公寓里。霭然独居,总是在霭文家吃饭,霭文有最好的泰国女,能煮极正宗的泰国菜。姐妹俩都嗜辣,泰甚得
心。
餐后她回到居所,独享寂寞。
她不怕寂寞,相反的还很能享受。她喜爱宁静,喜爱静思,喜爱书。喜爱音乐艺术,现代已没有多少人爱这些了,所有人都跟她格格不入,她宁缺毋滥。
电话响起来,她知道必是洗怀之,她大学时的男同学,也是唯一有联络的。
怀之是香港大学年轻的讲师,耶鲁的经济学博士。和霭然相同的是,他相当严肃骄傲,身边没甚么朋友,不擅与人交往。他很有才气。虽是学经济,但中国文学一
,写诗作词之外还擅水墨昼,几笔一勾,活
的齐白石再世,几可
真。
它是霭然的大学同学。
“洗怀之?”霭然信心十足的叫。
“是我。好吗?”
“还是那样,”她淡淡的“每天上班。”
“我们都为每天工作而活。”
“除了工作,生活乏善可陈。”
“星期六有空吗?我来看你。”
“几点?”她始终淡然。
“三点,好不好?”
“星期六见。”她说。
然后收线。
他不是它的男朋友,甚至不是仰慕者,他们之间就是同学这么简单。他没约会过她,也没送过花,三两个月到她家来看她一次,聊的也尽是无聊的空泛之话。有时霭然带他到霭文家吃一次泰国菜,有时不,晚餐前他会自动告辞,他们的友谊仅止于此。
怀之斯文有风度,加上浓浓的书卷气,它是女人心目中的甜心,可惜他脾气有点怪,对人爱理不理的,给人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听了一阵音乐,她想休息。临睡前她有和隔壁的霭文互通电话的习惯。羁文的电话里没有声音,显然拔了
头。
她收线,对自己笑起来。
霭文家中必来了贵客,她知道。皮尔不在香港,那必是凌康正了。
凌康正。
他坐在有两面巨型玻璃的顶楼大办公室里,正和三个属下开小型会议。他不是这家轮船公司的主人,却实际主持看一切业务。
他精明能干,正值壮年,四十岁出头正好是黄金年华,他令这间上市的轮船公司越来越兴旺,业务越来越蒸蒸
上。
他们在讨论新开的一条航线。
“运油去古巴并不是利润最好的航线,”市场经理说“而且成本高。”
“我也这么想,”会计经理也说“古巴并没有甚么货物
我们运出来,空船回来是很不合算的事。”
“试试看能否在附近国家找点生意。”副总经理看凌康正一眼,打看圆场。
凌康正
有成竹的淡淡一笑。
“上个月我去古巴已跟他们签好合同,运油去古巴势在必行。各位不用担心,古巴政府答应我,把他们的一种特产矿砂
我们运送,这样成本减底,可赚一倍利润。”
“──太好了!”市场经理夸张的说。他是皇亲国威,常常想为难康正。
“原来凌先生早有计划。”
“受人二分四,自然替公司看想。”凌康正淡淡的说“今天讨论到此为止。”几个经理陆续离开,他又投进其他文件中去。
他的信条是工作时工作,玩乐时玩乐,是个挥自如的男人,无论在事业上,在感情上。他不是那种住家式男人,也不是专一的情圣,他有极多女朋友,其中不乏城中名媛,影视歌红星甚么的,但他只风
不下
。他滑溜如鱼,没有女人能永远抓住他,却又都喜爱他,爱他。他极受漂亮女人
,他永远对每一个都好,她们叫他风
才子。
他独身,富有而有才气,虽然不怎么漂亮,却也算得上英明神武,但凡琴棋书书、金石雕刻他都有不错的造谙。而且学贯中西,当年在美国留学时,投稿某英文小说比赛,结果
倒各鬼仔,荣获冠军。
他谈吐幽默风趣,反应灵敏,知识又丰富,在任何场合都是中心,都是焦点,有人还说,他是香港第一公子。
霭文是他比较好的女朋友之一,所谓比较好,是指那种有看感情的。他们之间的事很秘密,外面没有人知道,连风言风雨也没有,他真是霭丈的入幕之宾。周末周
,他总住在她家,他的西装也长期挂在霭文的衣柜里。
他们就这么相处看,谁也不曾表态,谁心中都清楚明白,唯有这样保持看关系,这关系方可以长久些。
他们都没有想过将来。
现代人哪儿会想得那么长远呢?世纪末的风情弥漫看整个城市。
霭文陪看康正吃宵夜。她脸上的线条是柔和的,温柔的,眼光也充满柔情,和平
在办公室的女强人形象完全不同。
他愉快的吃看,她只陪看喝一杯xo。
“想不想到英国打个转?”他突然问。
“多久?”
“五天。”他深情的望看她“除飞机上的时间,我们有整整二天可以在一起。”
她颇动容,这是难得的机会。
她是谨慎的人,这时却想了一阵。
“你不必办公事?”
“公事可在下飞机之前办妥。”
她满意的微微一笑。
“你安排。”
他们相视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像新婚度
月的男女,对一切不是太熟悉却也决不陌生,有种在蒙陇中探索的美感。
这种美感也许特别吸引人,连康正这种情场老手也沉醉在霭文的怀里。
清晨时分,当大家睡得最甜的那一刻,他悄然而去。
他有许多特别的习惯,这些习惯令他秘密不宣的事永远不为人知。十点半,霭文才慢慢起
梳妆,预备去她置地广场的办公室。她穿自己代理的名牌时装,穿得永远含蓄而得体,高雅的低调是她最大的特
不像有些名女人恨不得把牌子都挂出来。
堡作是一成不变的。
她并不特别喜爱,也不特别厌烦。工作令她保持单身贵族的身分,事业抬高她的社会地位,她乐意如此。
其贾,她不必工作仍能生活得一样富足优雅,因为她是美丽出色的女人,因为她是张霭文,独一的张霭文。
吴凯莉第一天到地产公司上班,她表现得成
老练,完全不怯场。
她做一个男经纪的助理,待训练学习一两个月后,若成绩好,可以升任正式经纪
她有信心自己一定做得好,她和哥哥凯文一样,都能八面玲珑。
另经纪刘强是个口甜舌滑的家伙,听他跟客户说话简直比唱歌更好听,假的也变成真。
凯莉在一边暗暗摇头,她不赞成这种过分的吹嘘方式,她认为诚意最重要。
“诚意?”刘强嗤之以鼻“你懂甚么,我在这行十年,还用你来教?”
“我才不教
你,”凯莉仍然充满了笑容,她不能在此时得罪刘强“各人做事有各人风格。”
“有风格,讲得好。”刘强看她一眼“晚上我们去喝酒。”
“不行。你假公济私,你是我师父。”
“那该怎么办?”
“等看我的谢师宴。”她颇滑头。
初出道的小妞倒也不能忽视。
第二天,凯莉跟看刘强开始东奔西跑。约屋主谈价钱,约买星的客户去看楼,上山下海的实在辛苦。这不是容易做的一行。
十天后,凯莉已掌握了要诀,趁刘强单独外出,她直冲总经理办公室。
敲敲门,不理三七二十一的推门而入。
她呆了一下,总经理的座位上坐看一个二十出头。很年轻的男孩子。
“总──经──理?”她意外的拖长了话。
“不不,”男孩子站起来,炯炯的眼光直盯在凯莉脸上“我是苏明德。我爸爸去了洗手间。”
“总经理的儿子,”她甜甜一笑“你也做这一行?”
“我做电视台,浸会书院毕业后就开始做,现在是PA,所谓编导助理。”
“啊!一脚踢的打杂,”她笑起来“和我这跟班一样辛苦。”
“刚来的?”
“做了十天,想总经理提早让我升级,我自信已可独当一面。”她说。
“这么有信心?”背后的男人说。
凯莉转头,看到聘用她的总经理。
“根本是很简单的工作,跟了十天也学得不多,跟刘强是浪费时间。”凯莉大胆的说“让我单独出去谈,公司可赚更多的钱。”
苏启伦笑了。
“很有意思的小女孩。”他说“从来没有人像你这么要求。好吧,明天给你一个客户,你做成功让我看。”
“谢谢。”凯莉顽皮的深深一鞠躬,退出。
苏明德悄悄的跟出来。
“几点钟下班?”他问。
“你若同意,我马上可以走。”她笑。
“我等你下班。”他眨眨眼“我感觉得到我们可以
朋友,合得来。”
她不置可否的在座位上坐下来。
刘强
待下来的几件案头工作几下功夫就做好,上班比读书对她来说是容易多了,她选择工作是绝对正确。
下班时,苏明德鬼头鬼脑的在门口等地。
“偷偷摸摸做甚么?见不得人?”她笑骂。
“老头子还没走。”他扮个鬼脸“你想去哪里?先看电影或先吃饭?”
“这么公式化的老土节目?”
“你有甚么更好的提议?”
“喝酒。”她想起凯文常去素施的酒吧“敢不敢去?兰桂坊。”
“开玩笑。为拍电视节目,黄
架步我们都上去过。”他拍拍
口,一面孔的小孩扮大人。
“嫖过
吗?”她淡淡望他一眼。
“你说甚么?”他吓一跳“我怕爱滋。”
“任何地方都可能传染爱滋,不一定在
女那儿。”她虽然只有十八岁,却像他姐姐般。
“别讲这些,去酒吧。”他说。
“带你去见识世面。”
“你带我?哈哈,你才多大呢?”
“你有过女人吗?”
二十三岁的苏明德被她问得目瞪口呆,只好不再言语。
凯莉是个小辣椒。
素施的酒吧像往常一样,晚餐时分不会有太多客人,凯莉和苏明德坐下。素施没有出现,凯莉十分渴望能见到凯文口中风情万种的女人。她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却装得像老手一样。她做得很好。
“你?矗俊泵鞯掠行┡宸?br>
“跟哥哥来过几次。”她淡然说“这酒吧女主人是哥哥的梦中情人,他们是朋友。很传奇的一个女人。”
“传奇的女人?可不可以拍她的故事?”
“脑子里别只想看电视,今天我们是来轻松作乐的。”她瞪他。
人渐渐多起来,气氛也更热闹,素施出现了,凯莉紧紧的盯看她看一阵,的确是个特别的女人。这种环境里她只有风情而不沾一丝风尘味,这真难得。
“她比许多电视演员漂亮。”苏明德说。
“人家是传奇人物,怎么跟电视演员比?”凯莉很不以为意。
“你哥哥真是她的男朋友?”
“我看也只是男
朋友,凯文追不上她,他们的气质完全不配。”凯莉眼光锐
“你不认识她?”
“哥哥不在,她记不得我这小丫头。”凯莉敷衍的“再坐一阵凯文不来,我们就去吃东西,我饿了。”
“遵命。”
凯莉知道苏明德算是个乖宝宝型的男孩,不是她的对手。她肯跟他出来,是觉得他还相当有趣而已。
凯文始终没有来。凯莉和苏明德离开酒吧时都已微酿,随便找了一家餐厅吃了些东西,又喝了些酒,再站在马路上已醉。
“去哪儿?”他意犹末足。
“你说。”
“去我家听音乐?”
“你不怕你老爸?”
“我独住便播道,老豆不在。”
她眼光闪一闪,有一抹跃跃
试的火焰。
“还不叫车?”她说。
苏明德和一个同事合租一层楼,两房一厅,小小的格局,相当
,标准的男人之家。
“同事不在,他拍夜班戏,是个演员。”
“谁?谁?男的还是女的?”她颇兴奋。
“女的肯跟我同住?”他倒在沙发上“想喝甚么自己拿,冰箱里有。”
“再喝酒肯定会失身。”她也倒在沙发上,两人遥遥相对“我累了。”
“可以不回家?”
“凯文管不了我,”她闭上眼睛“我自己有分寸,不用人管。”
“喂喂!不能这样就睡,我把卧室让给你…”苏明德急得酒也醒了大半。
凯莉已呼呼大睡。她
朗却有点豪放,胆子也大,她可没想过苏明德可能占她便宜这回事,放心大睡,一觉到天明。
早晨醒来,乖宝宝苏明德还不省人事,一副宿酒未醒状。凯莉迳自洗脸梳头,迳自离开赶去公司。
老总果然
下一单买贾。
“你倒有办法,对老总灌了甚么
汤?”刘强贫嘴,没甚么好话讲。
“告诉他可做他妇情或儿媳。”她毫不介意。
刘强被她逗笑了,这个小女孩子真有趣。
于是她开始和业主通电话,约好十点钟去看屋,一边又在公司档案里找合适的买主联络,倒也做得头头是道。
九点半,她离开公司赶去荃湾。第一单生意虽是个小单位,却是个开始,她认真对付。业主开的价她觉得过高,跟他谈了半天,业主居然同意减五万,她很有成功感。她告诉自己只可胜不可败。
三天之后,她居然成功的把那个单位卖出去,正是业主所要的价钱。业主和买家都很满意,很感激。她兴高彩烈的跑到老总面前。
“不负所托,是不是?”
“后生可畏,”苏启伦笑“一次成功并不表示你就已有足够资格做一
经纪,这行要学的东西太多,不要心急。这样吧,卖三幢房子你就升级。”
“为难我?不过我不怕,”她仍有十八岁少女的娇憨“三幢就三幢,不可黄牛”
“这像对老板讲话吗?”他被惹笑。
“你是苏明德的爸爸。”她扮个鬼脸,一溜烟的就跑出去。
她为自己选择的这份工作更有信心,将来说不定她是香港最出名的地产经纪,买卖整幢整幢大厦,她有这份野心。
扁是野心是不够的,还要努力,她很清楚。她告诉自己,工作时工作,游戏时游戏,她一定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下班后她去书局买了几本如何成为最成功经纪之类的书,预备苦读。不参加会考,她有大把时间看课外读物,她要让那些会考几优几良的同学看看,不参加会考也同样成功。
凯文不在家,他是不到深夜不归家的人,幸好还不至于
带女人回家,否则凯莉非跟他翻脸不可。
他又在素施那儿。
今夜很特别,客人不特别多,素施显得懒洋洋的,又喝了些酒,她坐在凯文的抬子边,眼光蒙陇。
“今夜你看来特别美丽。”他由衷的。
她淡笑,为自己点一枝烟。烟雾中她看来特别遥远孤独又落寞。
“外面约雨影飨了你的情绪?”
“雨令人想起很多事。”
“往事?”
“谁没有往事?你呢?”
“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从哪里来?”他忍不住问了平常不敢问的问题。
“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从哪里来?”她
一口烟,
蒙的笑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天字第一号傻瓜。”
“傻瓜?我以为你会说天字第一号间谍,这更像你。”
“我只是一个普通女人,比普通女人更蠢更傻更莫名其妙。”她冷笑。
“不懂。”
“我也不懂。三年多了,到底为甚么?”她再吐一口烟,像在自问。
“你──在等一个人?”他聪明。
“在等一个结果。”她马上有了警惕“只是结果,因为我固执。”
“女人太固执不是好事,而你看来不像那种人。”
“不像?”她神秘莫测的笑起来“你懂得我多少?不像!”
“你不曾给我机会。”他打蛇随
上。
“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兄弟。”她拍拍他,缓缓站立“等会儿跟你宵夜。”
她高而苗条的身影走开,消失在人台中。
凯文心中莫名其妙的热,好像是甚么人给了他极大的鼓励一样。这个谜样的女人是否渐渐曾往他面前变得清晰?
酒吧还没打烊,素施
代了经理后,和凯文双双离开。
“去吃日本菜,喝清酒。”她说。
“陪你去天涯海角。”他打趣。
“我最怕的就是
麻话,请勿浪费。”
“为甚么总说我在你身上浪费,浪费时间,浪费精神?就算好兄弟关心一下也不过分。”
“那么对我像兄弟,我会更感谢。”
“你在为谁守身如玉?”他直率的。
她震动一下,眼中光芒直闪,但很快的又归于沉寂。
“真有这么一个人就好了。”她说。
“没这么一个人?不可能。”
“不要探索我内心,我并不坚强,我可能承受不起。”她看来是认真的。
“素施,真心话”他诚挚的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如果我有资格,我愿分担”
她反手用力握一下他的,马上放开来。
“非常感激,非常”她抚媚的闭一闭眼。
他的心灵为之急速跳动起来,素施美与媚在每个汗
孔里,怎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女人。
在日本夜店,他们吃鱼生,喝清酒,奇怪的是素施眼中的蒙陇消失,雾也消失,变成一片清澈。
“离开酒吧你变成另外一个人,真神奇。”他忍不住说。
“我有很多假面具,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人面前我有不同的面貌,没有人知道哪一个是真我。”
“我有资格知道吗?”他有点冲动。
“不能。因为假面具太多,我自己也忘了哪一个才是真正自己。”她笑。
“为甚么日本话讲得这么好?”
“我十岁赴
,三年前才来香港。”
“啊!原来你是从日本来的,没有人猜到。”
“小时候住台湾,二十几岁时又去纽约住饼两年,所以甚么话都能讲一点。”
“你的传奇味道很浓。”
“其实最简单不过,一点也不传奇,比平常人更平常”
“你自己这么讲,在别人眼中你不是。”
“我像经历过许多,历尽沧桑的女人,我知道。我故意学的。”
“这是甚么话?”他大奇。
“这有甚么稀奇?我嫌自己太普通,太平凡,而侨櫎─”她停下来,然后再说“我为自己设计了造型,戴上假面具。”
他知道她有话没说出来,却不便追问。
“你独自在香港?”
她点点头,习惯的点上一枝烟。她吸烟的姿态和神情都很美,很有味道,很有型,大概只有她才配才有资格吸烟,旁边的人因二手烟而致命也在所不惜了。
“为甚么要开酒吧?”
“不配我的形象吗?”她笑得有点天真。
一个成
冷
的女人脸上忽然现出天真的笑容,有种奇特怪异的矛盾吸引力。
“当我是兄弟般回答。”他认真的。
“我在等,在等一个结果。”又是这句不看边际的话,令人莫名其妙。
“好,我也等一个结局。”他
朗的笑起来“等你谜底的结局。你等多久,我陪你等多久。”
“怕你后悔。”
“为你,值得。”他豪兴大发。
“随便你。不过不是我的要求。”
他想一想,拍拍她的手。
“对你,我只仰慕却没有野心,因为明知配不上你。你当我兄弟我已
足。”
“我跟你一样自卑,信吗?”
“不信。但你讲出来的话我愿意信。”
“真是个矛盾的人。”彷佛讲了很多心底话,想真了,又甚么都没讲,全都不看边际。
素施,真是谜样的女人。
下雨天,霭文不想出门,连公司也不想去,她就赖在纯白的沙发上像只慵懒的猫。
约了素施,她还没到,一定是天雨路
,香港人的汽车真多得要爆炸了。
泰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礼貌的把无线电话
到她手上。
“法国皮尔先生打来的。”
霭文精神一振,马上坐起来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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