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姮宜一刻也不敢延误的请了假,买好机票直奔伦敦。梅花那句“他会死”吓坏了她。
事前她让管家通知了怀中,她连怀远的地址都不知道,没有怀中不行。
她以为怀中会自己来接她,毕竟,怀远是他们宋家的人。但怀中只派了司机。
姮宜十分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或者这是人的现实吧!
怀远现在不再重要,是不是?而他…怀中自己也有了刘馥。
想到刘馥,她又有妒意,这是没办法的事。
司机一定已接受命令,不必她多讲,已开车送她去伦敦近郊的一处地方。
从来没到过英伦,她对一切都不
。
“你要见的人就住这儿,”司机对她说:“我会在这儿等你。”
“我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她说。
“我会等。”司机安定的说:“你的酒店在城里。”
“酒店?”她很意外。不住这儿吗?
她敲门,很久没有人应。推门,居然没上锁。
“怀远…”她扬声叫。
也没有人应。
她站在进门处打量着。是幢相当不错的三层楼高屋子,布置得很清雅,屋子里陈设的东西也皆不俗,但显得很脏、很
。
这儿跟宋家巨厦当然不能比,但比起她两千呎的宿舍就好了百倍不止。
“怀远…”她再叫。
依然没有人应。
难道怀远不在?
她慢慢走进客厅,走过起坐间,走过饭厅,走过书房,楼下没有人。正待上楼,忽听厨房里传来一种声音,连忙奔进去。
“怀远…”她叫。
忍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那是怀远吧?那个又脏又
,又干又瘦,满脸胡须,满身酒气的人是怀远?
他看来已喝醉了,半伏在桌子上,昏花花的眼睛对着她,却认不出她。似乎他也呕吐过,呕吐的东西已干,他仍然穿著那脏衣服,象后弄里无家可归的醉汉。
老天!这是怀远,宋家的大少爷!
“怀远…”她奔过去扶着他。“你怎幺弄成这样?”
他茫然的望着她半晌,指指她,砰然倒在桌子上,不知是昏了?或是睡了。
姮宜抹干了泪水,这不是流泪的时候。她奔出大门,把司机召进来,两人合力把怀远抬上楼。又为他换衣服,清洁一番,然后叫司机通知怀中。
“请宋先生马上来。”她说。
司机面有难
。
“怎幺?宋怀中不肯来?”
“我职位低微,见不到宋先生。”他说。
“通知他的秘书。”她又说。
司机还是摇头。
“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她生气了。“他怎能眼见怀远如此而不理?他还是人吗?”
司机说了一个号码。但这号码找不到怀中,姮宜自报身份后,电话被辗转接驳,半小时后,终于找到了怀中,他的声音出现在电话线的那一端。
“宋怀中,你知道这儿发生的事吗?”姮宜语气不好。
“是你,姮宜。”他仿佛意外。“什幺事?”
“自然是我。管家替我通知了你,不过你派的司机倒也很好,很帮忙。”她讽刺。“你多久没见过怀远了?”
“回到欧洲,我一直没再见过他。”他倒诚实。
“亏你说得出来,”姮宜忍无可忍。“你是想任他在这儿自生自灭?”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说。
“不明白就来看。”姮宜不客气。“除了你的生意,除了刘馥,怀远,至少也姓宋。”
电话里一阵沉默。
“两个钟头之后我赶来。”他收线。
两个钟头!好大架子。
姮宜万分不满,但也没法子。
怀中虽然两小时之后才会到,这两小时中她仍可做些事,对不对?
她让司机接医生来,先替似醉似病的怀远看看。医生的诊断出人意表,怀远居然有轻微酒
中毒的现象,并建议立刘送医院。
于是,昏睡中的怀远就被送进附近一家医院。
怀中赶到时,怀远刚好被安置在病
上。
怀中还是一贯的冷漠。看见怀远,他皱皱眉头。
“怎幺会这样?”他问。
“你在伦敦,你该比我更清楚。”姮宜没好气。
怀中瞪她—眼,然后四下张望。
“梅花呢?”他问。
姮宜的血一下子全往上冲。怀中居然还问梅花?显然他完全不知道怀远的事,完全不关心,他这人…这人一点人
都没有。
姮宜把脸转向一边,根本不理他。
“我问梅花呢?”他握住她的手臂,很紧、很用力,令她疼痛。
“我怎幺知道?”她咬牙,却甩不开他的手指。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幺突然来欧洲?”他盯着她。
难道他以为她是罪魁祸首?怎幺竟针对她呢?
“你不以为是度假吧!”她咬着牙,不退缩。
“出来。”他拖着她离开病房。“把一切经过告诉我。”
“放手。”她忍无可忍的挣脱手臂。“你和宋夫人都有通天本领,能人所不能,他们的事何必问我?”
他紧紧皱着眉,紧紧的盯着她,好久,好久之后,两人各不退让。
“谁让你来的?”他算是退让一步吧!
“我有行动的自由。”她冷哼。
“现在…我们只想补救一些事,不要斗气。”
“没有人斗气…”她说…是啊!何必针对他呢?先做补救的工作重要。“半年来你为什幺不看他们?”
“我不想替他们惹更多麻烦,”他沉声说:“阿姨每一秒钟派人盯着我。半年来我第一次回伦敦。”
“你刚从哪里来?”
“苏黎世。”他简单的。“我以为他们该生活得很好。”
她想一想,原来他从苏黎世赶回来,倒不是摆架子…他倒是一听她电话马上就来。
“我在别墅附近见到梅花和另一个男人。”她说。
“梅花回去了?”他吃了一惊。
“而且跟了另—个
卑低下的男人,”她痛心的说:“她情愿放弃怀远和一切。”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好半天之后。
“当时…我帮忙的决定做错了。”他说。
“现在不必论当时对错,该怎样善后。”她说。
“怀远一定得戒酒,一定得振作,没有办法,他是宋家长子,他有责任。”怀中说。
“能吗?做得到吗?”
“非做到不可。”他说得有些残酷,象宋夫人。
“梅花呢?”
“她只是怀远身边一个走过的女人,不必再提。”怀中把视线停在她脸上,瞳孔渐渐凝聚。
她
感的知道他在想什幺了。
“不。没有可能。”她斩钉截铁,但却面红。“不要望着我,望着我也不行。”
“但是你关心怀远。”他说。
“你也关心他,不是吗?”她说。
“我们是兄弟。”他说。
“别把我算在里面。顶多,我是朋友。”她说。
他又望着她,沉默着;
“这事…是否通知安悌?”她向。
“她等的就是今天,”他摇摇头。“她一定已经知道了,从你出发时。”
“怀远要送回去吗?”她再问。
“不。”他摇头。“让他痊愈后自己作主。”
“为什幺半年来你不来伦敦?”他问。
她是在想,伦敦有刘馥。
“我说过,避免麻烦,”他说:“阿姨不许任何人对怀远加以援手。”
“你能见死不救?”
“梅花的事是个意外。”他感叹。“她…可好。”
“在我们眼中她日子不好过,环境不好,跟的男人也不好,可是她快乐。”姮宜说。
“各人选自己道路,死而无怨。”他说。
“怀远醒时…我希望你在。”她说。
“不能。我必须立即赶回去。”他摇摇头。“我正在开会,令会议暂停,各人都在等我。”
“那会议比怀远重要?”
“你在这儿也就行了。”他淡淡说:“会议是对我的工作负责。”
“对宋夫人负责?”她不满。
“这也是应该。”他说:“我这就走,飞机还在等我。”
“还会再来?”她不知道为什幺会这幺问。
他只看她一眼,什幺也没说的转身大步而去。
她透一口气,慢慢走回怀远的病房。
她一直想着怀中的一句话,各人选自己道路,死而无怨。她…可曾选定道路?
深夜,怀远还没有醒过来,除了他过量的酒之外,相信医生还替他打了安眠针。
姮宜在医院等着。
这不是家正式医院,该说是疗养院比较适合。许多有钱人觉得不舒服,或失眠,或心绪不宁等等,都喜爱进来住几天。
所以姮宜也住了一间病房,就在怀远隔壁。
想着中午怀中绝然而去的情形,她觉得心冷。怀远不比他的会议重要。
她又想起他半年不回伦敦的事。那岂不是说,他半年没见到刘馥?大概不会这样吧!他的私人飞机随时可以来接刘馥去苏黎世。
无缘无故,她叹口气。
自从回到东方后,她觉得自己处处不如意,所有的事太不顺利,不顺心。
她是否该考虑回美国?再陪父亲生活,过简单、单纯的日子?
有人敲门,快夜午一点了,是谁?没有理由还有护士。
“请等一等。”她从
上跳下采,穿上鞋子。然后过去开门。
黑帽黑衣黑鞋的怀中,沉默的站在那儿。
“怀远一直没醒?”他劈头就问。
“他打了安眠针,多休息一阵比较好些。”她说。
他是开完会就赶来吗?她是否错怪了他?
“我…能进来坐一坐?”他凝望着她。
“其实你可以明天才来。”她终了说。
他摇摇头,什幺也不说。
他明明是关心,也心急,但他不说。他是个不喜爱解释的人。
她开始有一点点明白他。
“你可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我是说,往后的麻烦会更多,你要有心理准备。”他说。
“与我有什幺关系。”她淡淡一笑。“这学期结束,我就回美国。永远不再来东方。”
“逃避是办法吗?”他问。
“我不想再烦,再荒谬下去,而安悌…宋夫人极固执,没有人可以劝服她。”她摇头。
“可以再试一次。”他说。
“你可以去试,但不包括我,”她涸葡定。“我不姓宋,与宋家没关系,何必自寻烦恼?”
“宋家与你的关系永远
不了。”他说。
“你也开始荒谬了?”她皱眉。
“不…最近我一直努力查上一代的事,有一点小小的发现。”他说。
“上一代的事?”她好意外。
“我怀疑一些事,如果不做我心不安,”他是认真的。“在其它事上,阿姨并不那幺固执和荒谬。”
“你怀疑什幺?”
“没有证实的事,我不能讲,因为它只是我个人心中的想法。”他说。
“但是…我想不出有什幺可怀疑。”
“有一件事你一定知道,以前在中学时,阿姨和令尊林哲之先生是同学,也是极好的朋友。”
“爸爸说过。”
“大学时,他们分别在美国不同的名校读书,两间学校在同一地方。”他说。
“这…有值得怀疑处吗?”她反问。
“我不知道…”他犹豫一下,很难启齿似的。“有人告诉我,他们当年是恋人。”
“没有可能,”姮宜叫起来。“他们纯粹是好朋友。爸爸曾说,妈妈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
“或者那告诉我的人说错了。”他并不坚持。“因为他也不肯定,也是听人说的。”
“也简单,要证实这件事可以问爸爸,爸爸从来不会骗我的。”她说。
“没这幺严重吧!”他淡淡一叹。“这种小事向上一辈求证,如果是谣传,就不好意思了。”
“你查的不是这些?”
“不是。”他想一想才否认。
“一点点都不能告诉我?”她追问。“与我有关吗?”
“是宋家上一代的事。”他只这幺说。
她只好闭口。她不想做多管闲事的人。
“你想不想再要一间病房?”她问。
“是。太晚了,我们都该休息。”他说。却坐着不动。
“我去通知护士。”她站起来。
“等一等…我并不想睡觉,而且…也许怀远就快醒,我坐在这儿等,你可介意?”他问。
她很意外。他不是想省一间病房的钱吧?这太不可能。但是…为什幺他宁愿坐着等。
“不介意,”她把怀远放在心中。“如果我累了,我会睡。怀远醒时请你叫醒我。”
他只望着她,什幺表示也没有。
但是…她怎幺可能睡得着呢?一个男人坐在她房里,而那个男人是怀中。
“想不想喝点咖啡?”她问。
她受不了两个人相对但却默默无言的沉寂。
“如果有…当然很好。”他说。
她拿起电话,通知了服务人员,还要了点心。
“这疗养院最大好处是,它象酒店,二十四小时有食物供应。”她说。
“我还是不喜爱,”他摇头。“我喜爱自己是健康的人,医院对我有很大的心理压力。”
“任何人都怕生病,然而又避免不了,”她苦笑。“想想,人实在脆弱。”
“连酒都可以令人半死。”他有感而发。
“怀远这次受的伤一定很重。”她说。
“路是自己选的。”他说。
“该死而无怨?”她记得他说的话。
“难道不是?能怨谁呢?”他反问。
“做不做得到?”她说。
“我做得到。”他肯定的。“只要是我自己决定的事,即使得罪了所有人,失去了全世界,我死而无怨。”
“不可能有这幺‘大’的一件事吧?”她笑起来。
“谁知道?世界上的事谁可预料?”他摇头。“世界上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她想了半天,才说:“如果我遇到这幺大的抉择,我相信自己也会无怨无悔。”
他眼中光芒一闪,似在问“真的?”
“真的。”她强调。仿佛读懂了他的心事。“能碰到这样‘大’的事,是值得死而无怨的。”
“我相信你会。”他看来相当高兴。
“谢谢你。”她被振奋了。
“谢谢你自己。”他摇头。“你的决心和信心。”
她很想说他鼓励了她,话到
边又
回去。她不想让他知道得太多。
“怀远以后的事,你真让他自己决定?”她问。
“他是成年人。”
“是。可是我怕他对自己失去信心。”
“信心是要培养的,自己失去的,要自己找回来,”他涸葡定。“这件事上,任何人都帮不了忙。”
“有时候我发觉你很冷酷,和安悌很象。”
“从小苞着她做事,不多不少也学到些功夫。”他微笑。功夫?
“听在普通人的耳里,就觉得很可怕,很刺耳。”
“谁是普通人?你?”他指着她。
今夜他的神情很是不同,仿佛很轻松。
“我们大家都是,除了你们宋家人。”
“宋家的人。”他笑起来。
“为什幺笑。”
“宋家的人。太笼统了,”他摇摇头。“我们家族大,姓宋的人数不尽,但直系亲属却少。”
“所以怀远这宋家大少爷极重要。”她笑。“也难怪安悌紧张。”
护土在门边敲敲,伸进头来。
“宋怀远先生醒了。”她说。
怀中,姮宜一起跳起来,一起奔出去。
怀远躺在
上,神情平静中带有
惘。
“我怎幺来的?”他问。并不很虚弱。
“我送你进来,”姮宜
一口气。她告诉自己,在怀远面前不可流泪。“当时你醉得很厉害。”
“怀中也来了。”他望着怀中。
“他来了两次。中午—次见你没醒,马上赶回苏黎世开会。刚才又赶来。”她说。
“麻烦你了,怀中。”过了一阵,他又转向姮宜。“你怎幺突然来到伦敦?”
“你那幺久没消息,我很担心。”她不敢说真话。
“消息,”他冷笑起来。“我有什幺可告诉你的呢?又何必影响你情绪?”
“忘了我们是兄妹?”
“到了此地,我当自己天涯
子,没有任何亲人。”怀远很平静的说。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怎能这样呢?你分明有…”
“我知道你们都很帮我,尤其怀中,你每个月转进我银行的钱全是你私人的,妈妈不容许你帮我,”他说:“想想看,离开了家几乎活不下去,还有什幺面目见人?”
“这是过渡时期,你总能找工作。”她安慰。
“能吗?怀中。”他叫。
怀中迟疑一阵,摇摇头。
“我相信绝大多数的地方都不敢请你,”他漠然说:“阿姨影响所及,没有人敢得罪她。”
“她想我死,因为我丢她的脸。”
“怎幺会呢?安悌不是这种人。”她叫。
“如果不死,她
我自己回家,”他脸上有丝痛苦。“可是我做不到,个性不允许。”
“你也不该糟蹋自己。”她说。
“不是糟蹋,我只想麻木。”怀远这才叹一口气。“我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到底发生了什幺事情?”怀中问。
“叫我怎幺讲呢?”他望着窗外的黑暗。“好像噩梦一样,那段日子天天吵架,永无安宁。后来我才发觉,原来她根本不爱我。”
“或者只是不习惯。”她好意的。
“她不爱我,她情愿跟一个那样的男人走。我伤心透了,反而变得麻木。她竟跟那样一个男人走。”
“你…后不后悔?”
“我只伤心,永不后悔。”他肯定得无与伦比。“我爱她,永不后悔。”
休息了两个星期,身体上怀远已经完全复原。
他们没有再回到以前住的那幢精致房子,怀中在伦敦市区里替他安排了另一幢。
姮宜已订好机票,明天就回去,她的教学工作容不得她长时间离开。
这一夜,怀远请她和怀中吃饭。
在这新家里,请了一个管家和两个工人,他好像预备长时间在伦敦住下了。
怀远一直表现得很平静。也许平静得太过份,使人觉得并不真实。
他的个性…应该不掩饰什幺,但他平静。所以姮宜觉得,他完全变了。
新家里非常气派的客厅与饭厅,他们正围坐长方桌前。
“我…把老王送了回去,”怀远冷静的说:“也安排了他以后的生活。”
他们都点头,应该这样。
“梅花也回去了,可是得不到她的消息。”他说。
“你还想她回来?”怀中问。
“不,覆水不能收。”怀远果然冷静。他的颓丧期已经过去了,他不再自暴自弃。
“那又何必知她消息?”怀中不以为然。
“她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我还是关心。”他说。
姮宜再也忍不住了。既然他能这幺冷静,告诉他关于梅花的消息也无妨。
“她…住在别墅附近一个小镇上。”她说。
“蓝石镇?”怀远马上说。
“是。好像是这个名字。”她点头。
“你见到她?”他再问。
“很巧合的一件事,我兜风去那儿却碰到她,当时她不想见我。”她说。
“还是和那个周文炳在一起?”怀远眼中光芒深沉。
“是,她叫他文哥。”她试探着。“他是什幺人?”
“唐人街赌场的小混混。”他淡淡一笑。仿佛说的是与自己全无关系的。
“梅花怎幺认识他的?”姮宜好奇。
“不知道。也许去唐人街喝茶。我不知道。”
“但是…后来你就让她走?”她问。
“我不想留下她的人而留不下她的心。”
“她说…你们并未结婚。”她望着他。
“这是我的错。”他摇摇头。“我一直担心妈妈不放过我,尽量的不上街,所以一直拖着没结婚。我想反正已经同居,梅花一辈子也不会离开我。”
“结了婚她要走还是会走。”怀中
口。
“你说得对。”怀远点头。“我不会强人所难,她喜爱什幺,我一定让她去做。”
“跟那个周文炳,梅花也没有前途。”她说。
“跟着我又有什幺前途?我连人都不敢见。”他冷笑。
“可是你爱她。”
“她爱周文炳。”怀远仿佛在讲别人的事。“这是主要原因。”
“我看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她说。
“那不要紧,只要两人在一起快乐就行。”怀远有点茫然。“其它的…并不重要。”
她默然。她记得梅花说过快乐。
“今后…你打算怎幺办?”怀中问。
怀远摇摇头,再摇摇头。
“你该好好想一想。”姮宜忍不住说。
“还有什幺可想?我已经是个麻木的人,”他说:“我就这幺生活下去。”
“什幺事也做不成?”姮宜吃了一惊。
“我…还能做什幺?”他冷笑。
“梅花走了,并不是说生活不再有意义。”姮宜叫。
“请不要劝我,我只想象目前这幺生活。”他脸上
过一抹痛苦。“宋家会供养我一辈子。”
“安悌肯吗?”她怀疑。
“她已撤消了对怀远的经济封锁。”怀中说。
“这幺快?她真是什幺都知道了?”
“别忘记她是宋夫人。”怀中说。
“可能她就是太记得自己是宋夫人,所以才有这幺多事情发生。”她说。
“然而她是如假包换的宋夫人。”怀中笑。
“怀远是她儿子,她不想他幸福?”她问。
“她想的是宋家王国永远光辉灿烂,永远显赫,永远在万人之上。”怀中说。
“她不要我这不肖的子孙。”怀远也说。
“然而你是宋家长子,也是唯一的一个。”怀中望着他。
“所以她才会不择手段。”他说。
“你…不能跟她妥协吗?梅花已经离开。”怀中问。
“妥协…我跟行尸走
就没有分别了。”怀远苦笑。
姮宜心中一直不安,怀远不能就这幺下去,他一定要振作起来,不为宋家也为自己。
“也不为妥协,”她
一口气。“为了你自己,你该回到人群。回到社会。”
“我并没有拒绝。”怀远说:“梅花和我…是永恒的悲剧,谁也没办法改变。我们相遇就是悲剧,也许命中注定的。可是我不后悔。”
“安悌最不明白的是,儿女有如
出去的箭,不能再拖着它尾巴,试图安排或改变。它自有目标,自有去向。”姮宜说。
“道理虽简单,做到的人却少。”怀中说:“父母都爱儿女,他们认为自己经验多些…”
“爱他变成害他?”姮宜说。
怀中看她一眼,不再言语。
“明天回去…姮宜,你可有打算?”怀远心平气和的。
他真是如此心平气和?或只是表面,无论如何,他至少给人看见,他不是一堆废墟。
“这学期结束我就回美国。”她心灰意冷。
“逃避?这不是你个性。”怀远也这幺说。
“我并不担心安悌,只是我一个人再留在那儿教书也失去意义。反正是工作,回美国还可以陪爸爸。”
“你以为事情就这幺简单的结束?”怀中问。
“还能有什幺?”她忍不住问。
怀中犹豫一阵,掏出袋中的—份电报。
她接过来,看见上面写着:“带怀远和姮宜回来见我,一切从头开始。我再为他们安排婚期。”
是宋夫人打给怀中的,是不是?
“简直…荒天下之大唐,”她气红了脸。“我们又不是她手中任意摆布的棋子。”
“她认为是,”怀远也看了电报。“她认为对的事,她一定要做成功,在宋家王国里,她是主宰。不但主宰生命,甚至灵魂。”
“她…不正常”她叫起来。
“她比谁都正常,”怀中冷冷的笑。“她要这幺做必有她的原因。只是我们不知道原因而已!”
“别回去,怀远,”她说:“我一个人在那儿,她玩不出什幺花样。”
“她不是在玩,她绝对认真。”怀中强调。“不要轻视她这张小小电报。”
“她能拿我怎样?”她忍无可忍。
“我不知道。当她真的要对你做什幺。你就来不及逃走了。”怀中说。
“你吓我。我为什幺要逃?”她反问。
“不逃…就是一辈子的事。”怀中再说。
“不会。我死也不回去。”怀远也说:“顶多她再封锁我经济,我不怕。永不屈服。”
怀中皱皱眉,摇摇头。
“你们…都不真了解阿姨,她做事都不计一切后果的要成功。牺牲了谁都是小事。”他说。
“甚至是她的儿子?”桓宜问。
“甚至是她的儿子。”怀中肯定得无与伦比。
“没有任何人能抵挡她?”她不服气。
“至少我没见过。”怀中说:“有时候,我怀疑过她到底是否有思想,有感情的人类。”
大家都沉默了。事倩比想象中严重。
“你能直接飞异国吗?”怀中问。
“能。只要有人替我辞职,替我运回宿舍中的东西。”她点点头。
“这不是问题,可是…”怀中皱起眉头。
“可是怎样?”她急问。
“回美国也不妥,令尊林哲之和阿姨是同一阵线的。”他说。他似乎想了很多,很多。
“爸爸…难道还能出卖我?”她叫。
怀中望着她半晌。
“你可知道,当年他们俩曾经是未婚夫妇?”他说。
“什幺?你又胡说,怎幺可能呢?”她跳起来。“我说过爸爸和妈妈是青梅竹马。”
“我目前就在证实这件事。”怀中说。
“你们…在说什幺?”怀远也好奇了。
“我找人替我查我们宋家上一代的事,”怀中也不隐瞒。“因为好多说不通,阿姨不可能没有人
,我相信一定有原因。”
“托什幺人查?”怀远震惊。“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不知道。有这感觉,有点怀疑,我不能把它放在心中,只好找人查。”他说。
“有结果吗?”
“有结果时我一定告诉你们。目前…只有这幺一点未经证实的消息。”怀中说。
姮宜一直在沉思,在考虑。
“明天我还是回去,还是照样教书,”她突然说;“既是避也避不过,我情愿面对。”
怀中望着她,似是嘉许。
“这也是好办法,”怀远说:“有个结果总比一辈子拖着来得好。不过…你委屈了。”
她知道他是指上
社会一直当她是宋怀远夫人的人。
“但求问心无愧,没什幺委屈。”她爽快的。
“我最没有用,是我把事情弄糟的。”怀远说。
“才说无怨无悔,怎幺又说这种话?”她说。
“无怨无悔是对自己,对你们…我很抱歉。”
“不必抱歉,是希望你振作起来。”她笑。
“我…”怀远不想谈自己,突然转向怀中。“怎幺没听你提过刘馥?”
“为什幺提她?”怀中反问。
“你们进展一定不错,是不是?”怀远说。
怀中没出声,只是一笑,不置可否。
“还是你一个人最听妈妈话,如果你再不顺她意,我不知道她会怎样伤心。”怀远说。
“只有宋家王国崩溃她才会真正伤心。”怀中说。
他们都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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