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送走了晓芙,隽之松了一口气。晓芙在港的确了解他的寂寞,令他有家庭的温暖。可是她也引起了别人的误会,以为晓芙是他的女朋友。譬如王森、恩慈,譬如他的秘书周宁。
好几次晓芙打电话来公司,都是周宁接的,周宁那种暧昧的笑令他难堪,仿佛…他有什幺把柄被她抓住似的。把柄!真是好笑。难道女孩子都是这幺
感而古怪的?
晓芙临走时说好,以后她每次跟飞机来香港一定住他家。她做晚餐给他吃,他陪她出去玩。
其实这是绝对应该的事,以他和唐家的感情…但他就是觉得有丝别扭。
周宁进进出出的,每次都不是什幺要事,仿佛…有什幺话要对他说。
“你有事?”他问。
“没有…啊!唐小姐今天没有电话来。”
“她回西雅图了。”
“她是美国来的?”周宁似恍然“是你以前的朋友。”
“他们一家人都是我朋友,尤其是她哥哥,更是我最好的同学。”他在解释什幺似的。
他没有必要这幺做的,是吗?他有点懊恼。
“唐小姐很漂亮。”她走出去。
这周宁,她是什幺意思呢?他们之间只不过是老板和秘书,她问得太多了。
隽之有点不高兴,于是不再理她,直到下班。
正预备离开,周宁又进来。
“请问星期六晚上你可有空?”她问。
“有。”他极自然地说真话。
“妈妈说,想请你回家吃餐饭,”周宁有点害羞,却鼓起勇气“你一直很照顾我。”
“这…”他有推无可推之感。
“只是一餐便饭。”她又说,满是企盼之
。
“好…好吧!”他硬着头皮答应。
“我把地址告诉你,”她大喜“或者我请哥哥来接你?”
“不,我自己来。”他好像中了人家的计一样,才答应马上又后悔了。
“星期六晚上七点。”她满意退下。
走出大厦,他透口气。在香港,他的生活就是这幺闷,女秘书的父母还要请他吃饭,真是!
慢慢开车回家。
回家后还是这幺闷,今夜连晓芙都不在了。突然间他又想起恩慈,马上汽车来个大转弯,朗医院的方向驶去。这个时候,她该在医院吧!
汽车疾驶着,他心中又突然有了希望,也说不出什幺原因,人也不闷了。
医院如常,他已模
了路,自己找到场老先生的病房。
汤老先生木然地躺在那儿,恩慈不在。
他不灰心,恩慈一定会来,每天她都来喂父亲晚饭的,他知道。
坐在
沿,望着木然、苍白又老迈的脸,心中恻然。如果他还有思想、感觉,他会怎幺想?
一个
历忧患的老人!
他的眼圈红了,虽然不是他的错,他也极明白这点;但…他的难受和内疚是永恒的。
窗外暮色四聚,他抬起头,看见恩慈默默站在一边,用很奇怪的眼光看他。
“汤…汤小姐。”他慌忙站起来。
她微微点头,没出声。
“我只是来看看,临时决定的…”他喃喃说“没有引起你的不便吧?”
“谢谢你。”她端过食物,坐在
沿“今天有事来晚了,爸爸还没吃饭。”
隽之马上帮忙把
摇斑,让病人坐起来;汤恩慈很有耐
地慢慢喂着,喂着,一言不发。
他就站在
尾专注地看着,他觉得能站在这儿,能陪着他们,心中也舒适很多。
喂完了饭,她转过来。
“今夜这幺有空?”
“其实,我每天都有空,那天碰到你们…那是从美国来的小妹妹。”又解释,多迂。
她微笑不语,这神情令他脸更红。
“你一定还没有吃晚饭吧?”他问。
“想来你也是。”她点头“…起去吧!”
他心头
快,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她收拾好一切,又替父亲把
摇低,替父亲洗一次脸,这才随他离开。
“附近有间小陛还不错…”她说。
“我有车,找间舒服点的,好吗?”他望着她。她明显的比上次消瘦。
她皱皱眉,可是,她答应了。
上了他的车,他几乎是忍无可忍的问:“刚才…你为什幺皱眉?”
“你一定要知道?”她反问。
“是。你好像很不愿意,却又答应了。”
“我的意见是:食物只是填
肚子,好一点的地方和普通地方,并没有分别。”她说。
“你为什幺答应?”
“你是个又老实,又有诚意的人,”她淡淡的笑“若我拒绝,你定会尴尬。”
他心中震动,她竞能了解他?她竞能如此善解人意?心中对她的好感又加深一层。
“父亲下星期可以出院了。”她说。
“是…啊…是…”他回过神来“照顾他的人已经安排好了吗?”
“不需要安排,当然是我。”她说。
“王森不是说有个老工人…”
“大家只是朋友,为什幺要麻烦人?”她说“领了别人情,将来怎幺回报?”
她说得那样理所当然,那样清楚,他心中很愉快。
他喜爱她是这幺一个硬骨头的人。
“可是…”
“隔壁有个太太答应每天替我喂午餐,”她马上又说“我只付她少许钱。晚餐我可以喂。”
但是…还得上厕所的啊!想问,却不敢再问,他没有资格知道得那幺多。
“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相信这句话!”她恬适的“每条路都要走过之后才知道通不通。”
“我…很佩服你。”
“不值得佩服,比我苦得很,困难得多的人都见过,人家还不是照样活下去!”
“可是,如果有条件活得好一些的话…”
“我不认为我有条件。”她断然说。
她紧闭着嘴,强迫自己不许再出声。
他已开始了解她,她的硬气,她的骄傲,不容计她接受一些不相于的帮助;她怕无以为报,她是这种人。
餐厅到了,是相当出名的一家。
“这儿的菜比较合口味,也精致些。”他费力地解释“希望你喜爱。”
她看他一眼,摇摇头。
“我当然也喜爱美好的食物、衣服,或物质享受,但我却更喜爱量力而为。”她说“我懂得衡量自己。”
“但是如果太过分…就不大好。”
“你认为我太过分?”她望着他。
“你…你比别人因执好多。”他背脊好像在冒冷汗。
“固执得不对?”
“最好…择善而固执。”他硬着头皮说。
她望着他,终于笑了。
“越是环境不好的,越是莫名其妙地骄傲、固执,我知道自己犯了这毛病。”她说。
“知道就好,可以改口。”
“改…就恐怕很难了!”她摇摇头“我像爸爸,他也是这种脾气,以致…弄到今天。”
“我抱歉!”一提到汤老先生,他忍不住说。
“怎关你事?”她黯然“自从他不再工作,他的脾气变得更古怪、更孤僻,他自己也更痛苦。现在…我反而有得回他的感觉。”
他不语。他还能说什幺呢?
点了菜,他很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你母亲…不在香港?”他问,是关心。
“在?或者不在?谁知道呢?”她冷冷地笑起来“很小的时候、始已遗弃了我们。”
“遗弃?”
“爸爸是个穷教书的,妈不满意,认为爸爸没出息。”她说得有点偏激“她弃我们而去。”
“那时你已懂人事?”他问。
“没有,我还不到一岁。所有的事都是爸爸告诉我的。自她离开,爸爸变得更消沉。”
“会不会…你爸爸对她有偏见?”他问。
她呆了一下,明显的看出她没想过这问题。
“不会,”她是倔强的“绝对不会,我肯定。”
“那幺…她可能住本港?”他再问。
“是。”她垂低头“她在香港,而且生活得很好。”
“你有没有把父亲的事通知她?”
“为什幺要通知她?”她脸上有激动的红晕“我们的事与她有什幺关系?”
“她始终是你母亲。”他说。
难怪她的脾气又冷又硬又倔,这与她身世背景有关。
“不是,她不是。因为我永不承认她。”她咬着牙说。
隽之开始知道自己对恩慈有份特殊感情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
他正预备去教堂做礼拜,电话铃响了。
很少朋友打电话给他的,他猜不出会是谁。
“哈罗,我是晓英。”愉快开朗的声音“我又到香港了,现正在机场。”
隽之一下子涨红了脸,汗也在额头冒出来。
“我…我正有点急事,”他不知哪儿来的扯谎男气“你有我家门匙,你可不可以自己来。”
“你不能来接我?OK,我跟公司车出来!”她有十分独立的个性“我在家等你,什幺时候可以回来?”
“中午…大概中午。”他尴尬的说。
“好,我替你做好午餐,等会儿见。”她收线。
他抹抹汗,下意识的
息。
他今天去教堂…其实做礼拜是其次,他想见恩慈。
他和恩慈之间并不太
,没有到约会的阶段;他不敢造次。这是他的个性。
他要等一切有把握时才敢行动。
不敢约会她,只好去教堂咯!
他知道自己的心态很不对,不知道默祷多少次求神原谅;但…想见恩慈的心十分强烈。
他必须在晓芙还没到达之前离开。哎,晓芙来得真是不适当的时间。
坐在教堂里时间太早,人是疏落地坐着;他看不见恩慈,也看不见王森。
一直到礼拜结束,也没见他们出现。
隽之实在挨了一个毕生最难过的礼拜。
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四望,只能偷偷地看,自己心里也惭愧死了。
礼拜一结束,他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堂的人。
但是,他们的确没有来,的确。
他失望极了,这种失望令他茶饭不思,更忘了家里还有个等他回去午餐的晓芙。
他茫无目的地开着车,兜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他发觉车子停在恩慈居住的大厦下面。
他的心怦怦的加剧跳起来,既然来了,上去吧!
他是知道恩慈的家,他曾经送她回来。
她会在家里吗?会吗?
按下门铃,他的心跳得更厉害,又希望她在,又希望她不在,矛盾极了。
很快就有人开门,正是恩慈。
“你…”她十分意外,却还是让他进去。
那是一幢又旧又小的楼字,顶多三百英尺,间成两个睡房和一个小厅,但里面的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你和王森都没去教堂,我怕…怕有什幺事,所以来看看。”他未语先脸红。
“我们去接爸爸出院。”她轻轻打开一扇门,汤老先生躺在
上,面对着一个狭小空间。
“哦…王森呢?”她问。
心中忽然就妒忌了,怎幺不要他帮忙出院呢?恩慈对王森总是好些。
“他去拿轮椅,定做的,”她说:“爸爸总不能每天躺在
上。”
“这些事…其实我也可以帮忙。”他鼓着勇气说。
“不好意思,你不要再内疚,你并不欠我们什幺,撞车并非你错。”她说。
“但是…我们现在是朋友。”
“是。就是朋友,你不必对我们太好,这会加重我的心理负担”她坦然。
“我来…会加重你的心理负担?”他呆住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
“也不是这幺说,”她语气缓和些“你是突然出现的,又加上爸爸的事,我…很难解释。”
“可是我们都是王森的朋友。”
“是,我们都是王森的朋友。”她望着他,坦然说。仿佛在暗示,只是朋友,没有其它了!
他听得懂的,却不甘心,他是全心全意的。
“我希望…友谊能保持下去。”他说,背心又开始有冒汗的感觉。
“如果没有变化,自然保持下去。”她说。
没有变化?什幺叫没有变化?
他呆呆地想着,连话也忘记说。
“请喝杯水。”她把茶放在他面前。
他望着她,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我想…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他说。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
“我明白。”她冷静地坐在那儿。
“你明白什幺?我…”
“我相信你的诚意,”她笑起来“我相信你心里只是有点可怜或同情我,你弄错了。”
“不,不,你不明白…”他真的激动起来。
门铃响起来了,王森推着轮椅回来了。
他是个平凡的人,但他的热心,他的笑容,他的真诚都十分动人。
“咦?隽之来了?”他笑。
“在教堂看不到你们,我怕有事。”他深深
一口气。
在王森的笑容里,他突觉惭愧。
他简直忘了恩慈是王森的女朋友。
“是有事,我们去搬汤伯伯回来。”他还是笑“今天特别向上帝请一天假。”
“李先生,你可曾…吃中餐?”恩慈突然想起。
“啊…吃过了,吃过了。”隽之呆了一下,立即想起在家等他的晓芙“我还有事,告辞。”
“坐一坐,坐一坐,怎幺我一回来你就走?”王森热诚得很。
“不行,”隽之脸色尴尬“我差点忘了,我约了人。”
“谁啊,那个漂亮的唐晓芙?”王森记
真好。
隽之傻笑,匆匆逃了出来,临行,他还是看见恩慈始终淡漠的神情。
心里有些刺痛,真是刺痛,恩慈完全不接受他,是不是?是不是?他究竟有什幺不好呢?
他并不在意在家等着的晓英,她是自己要等的,他并没有要求她,他没有预计她会来。
对他来说,晓芙…或者是第三者。
他回家,看见坐在地毯上看电视的唐晓芙。
“整段都是播奥运,好精彩。”她回头微笑。完全不提他迟归的事。
他望一望,饭厅里桌上整整齐齐摆着碗筷,她也陪着他没吃午餐呢!
“对不起,我回来迟了!”歉意油然而生。
“有什幺关系呢?”她跳起来,顺手关了电视“现在吃,好不好?”
晓芙是个太好,太可爱的女孩,他不能伤害她。他这幺告诉自己。
她迅速把菜、饭、汤都搬出来,都还是热的呢!她真有本事。
“每次来香港你都烧饭,我怎幺过得意去呢?”他说。
“不要斤斤计较,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不变的道理。”她眨眨眼,顽皮的笑。
这是什幺意思,他并不很明白。他并不是那种心思敏捷,—点即透的男人。
“下午去游泳?”他提议。
“我宁愿回西雅图才游。”她摇头“香港太挤,太小,你的家还算安乐窝。”
她笑着为他盛一碗汤:“我听人说,香港每人平均住三十六英尺地方。”
“太可怕了吧!那只是政府的楼宇。”他笑“你对香港的事倒也了解。”
“做空组就有这点好处,去的地方多,可以知道许多风土人情。而且我很好奇,很喜爱发问,所以知道得比别人更多些。”
“对你有没有帮助?”
“成长得很快,”她说实话“我才二十一岁,我想的,我知道的可能跟三十岁的人比。”
“还预备这幺做下去?”他问。
“为什幺不?你为什幺这幺问?”她睁大眼睛。
“很抱歉,很多人对空姐这行业有很不好的传言。”
“我知道,而且也是事实。”她认真的说:“那些女孩子到了外地都放纵自己,她们心想的反正没有人知道嘛!可是也得看个人。”
“譬如你。”他笑。
“我怕上帝罚”她伸伸舌头“无论到哪里,上帝总在我们头顶上,是不是?而且,我是宁缺勿滥的爱情主义者,我很坚持。”
“将来你的男朋友或丈夫,一定极幸福”
“当然。我也会要求他和我一样。”她—本正经“他必须跟我是同样的人。”
“希望你找到!”
“自然能找到,”她望着他甜甜地笑“你知道吗?我做空姐还有另一个理由。”
“什幺?”
“可以免费来香港看你啊!”她开心地说。
看他?他呆呆的望住她。看他?
忽然间,心中升上异样情绪。
隽之翻来覆去地想,晓芙…是不是喜爱他,他非常地担心这点。
在他心里,她是小小的孩子,比妹子更小的,他没有感觉到她的成长,没有接受她的心理准备;她喜爱他…这很尴尬。
但晓芙的行动,她的话都一再强烈暗示…不,也许不是暗示,他们太
,有什幺话都直讲。她在直接的表示喜爱他,对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他永远不可能跟晓芙谈恋爱吧?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汗
都站起来了。是啊,怎能跟晓芙谈恋爱?
他记得她梳四条小辫子的模样,他记得曾开车接她放学,穿小小短短的裙子,这仿佛都还是昨
之事。
但是晓芙…他啼笑皆非。
电话铃响,女秘书周宁伸进头来说:“唐晓芙小姐。”
又是晓芙!哎!
“公司通知我明天有班次,我得回去了。”晓芙愉快地说:“刚才出去替妈妈买了些冬菇、江珧柱,也顺便替你买了些,正为你炖汤。”
“不必这幺麻烦…”
“举手之劳,怎幺算麻烦?何况我也要吃。”她笑“你几点钟可以回来?”
“平时下班的时候。”他非常不自在。
“我在等你,还有,晚上我安排了节目。”
“什幺节目?”他觉得这幺问不好,马上改口“你一来,我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了。”
“年青人的生活原该如此。”她笑“不讲了,我要到厨房看汤。”
分明一个小
子的口吻,他摇头。
周宁走进走出,又是那副神秘暧昧的笑容,什幺时候她又变成管家婆的?
女人真难了解。
他埋头工作,想忘掉这些麻烦的事。
“汤恩慈小姐电话。”周宁又伸进头。
他马上精神大振,感情的事是永不可能公平的。
“李隽之。”他拿起电话,开心得心都在颤抖。
“对不起,李先生,在上班的时间打搅你。”恩慈永远那幺客气谈话“今晚我烧了一点点菜,想请你来家里吃便饭,有空吗?”
“有,有,当然有,”他大喜,把一切都拋到脑后“我一定来,几点钟?”
“放工之后就可以来。”她说。
“是,是,我会准时。”他唯唯诺诺。
放下电话,忍不住眉飞
舞,恩慈请他吃晚饭哦!
他早把晓芙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整天工作心情愉快,皆因恩慈那个电话,一个人心中有希望得确是好事。
他预备去买束花送给恩慈…不,还太早,送花表示爱情,他们还没到这…地步,送香水吧!
但香水…恩慈不是那种搽香水的女人,她是典型纯朴的社工。
考虑—阵,决心到百货公司去买一个名牌皮夹,大方也气派,男女都可以用。
离开办公室时周宁叫住他。
“去汤小姐家吗?”
他呆怔…下,这秘书是否有点过分?
“我只是想提醒,汤小姐之前有唐小姐电话,她等你回去。”
隽之的脸都变红了;他是愤怒,他发现,周宁在偷听他电话。
“你怎幺知道唐晓芙等我回去?”他沉声问。
周宁的脸也变了
,这回真是祸从口出了,
隽之没再出声,转头离开办公室。
让周宁独自留下反省吧!
然而,晓芙在等他…他咬咬牙,由她等吧,反正她总是在家的,是不是?恩慈重要些。
捧着礼物,小心翼翼的,按恩慈的门,开门的是王森…啊!王森也在?他几乎忘了还有王森这个人。
“隽之来了,”王森在这儿越来越
了“恩慈,他还带了礼物来。”
恩慈从厨房出来,望隽之一眼,淡淡地笑。
“怎幺还要客气起来?”她说。
“一点点心意。”在王森的注视下,他很不自在。
“坐,坐,就快可以吃了。”王森招呼他。
看王森一头汗的样子,他大概也在帮忙弄菜,像自己人一样。
突然间,隽之强烈地妒忌起来。
餐桌摆好,王森又进去把汤伯伯扶上轮椅,小心的推出来,真像女婿呢!
隽之细看汤伯伯,他像个在深思的老人,没有痴呆的样子,依然保持着书生风范。
他忍不住叹一口气。
“为什幺叹息?”恩慈非常
感。
“汤伯伯弄成这样,我真内疚,虽然你们不怪我。”
“事情已经过了,内疚无补于事,不如积极些,看看前面。”王森安慰。
“王森说得对。”恩慈微微一笑。
“做人就必须积极盼望前头。”
然后,她很小心,很仔细的拿着饭碗,慢慢喂父亲吃,非常有耐心的。
汤恩慈不是没感情的人,她只是把一切深藏。
吃饭的时候,隽之表现得很拘谨,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面对汤伯伯?或是王森在一边。
饭后,休息一阵他提出要走。
和他想象中和恩慈独对的情形不同,他很失望。
“请等一阵,等一阵,”王森热心地“今天是汤伯伯的生日,总要吃块蛋糕才是。”
“哦…”隽之愕然,若不是父亲生日,恩慈大概也不会请他来,是不是?
“我一点也不知道。”
“小生日,庆祝一下…也只不过是小迷信,替爸爸冲冲喜,”恩慈说。
隽之默然,所有事皆因他而起。
吃完蛋糕他的内疚越来越深了。快十点,晓芙还在家里等他晚餐,这实在是说不过的。
晓芙不能是女朋友,不可以谈恋爱;但她是妹妹,至少该尊重她。
于是,他坚持离去。
回到家门他益发不安,怎幺向晓芙解释呢?
上楼的时候,他简直胆战心惊,有强烈想逃的感觉。他当然不能逃,他已推门进去。
屋子里有很柔和的音乐,很柔和的灯光,一阵温馨的感觉扑面而来,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晓芙,晓芙…”他忍不住内疚的叫。
晓芙从卧室里出来,有点睡眼惺忪的恍惚。
“你回来幺?”她天真的看看表“十点二十分?我竟睡着了,老天,我们的晚餐变成夜宵。”
“没有关系。”他不敢说真话。
这个教徒,他的心更加不安:“公司有急事,所以没办法按时回来。”
“你打过电话回来吗?我睡着就什幺也听不见。”她孩子气得很“晚餐还在,只是我们的节目泡汤了。”
节目泡“汤”?她可是故意有所指?看她一脸孔的真纯,他知道自己作贼心虚。
“我们可以去夜总会坐一坐。”他提议说。
“不行,就算你很
,也要喝我炖的汤。”她说“原定的节目,也不是去夜总会。”
“去哪里?”
“山顶看月亮、星星和山下的万家灯火。”她眨眨眼。她这眨眼,不正像星星在闪吗?
“喝完汤我们去。”他歉疚的。
“不怕太晚吗?不怕危险吗?”
“晚倒不会,很多人还在乘凉。”他笑“而且我们可以去人多和比较光亮的地方。”
“好,”她马上开心起来,完全不计较他迟归的事,也完全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马上替你盛汤,我自己得吃一点东西,否则会饿死。”
隽之到屋子里换衣服出去,汤已放在桌上。什幺时候开始,他已把她的服侍当成理所当然呢?
他开始警惕,以后要小心些才好。
山顶上的人不太多也不少,主要的是游客,这些洋人这幺晚还有兴致
连此地。
“有一次我们夜晚出海,回来时见港九两地银光闪闪,的确像别人说的像钻石一样。”他说,并发觉晓芙己倚在他身上,想推开她,又觉没有礼貌,很窘。
“下次带我夜晚出海?”她望着他。
不忍让她失望,只好点头。
“游艇是我们公司的,相当大,如果只是我们俩去会太寂寞…”
“可以请些朋友啊,我喜爱热闹。”她笑“请上次在路上碰到那个王…王森和他女朋友,好不好?”
他
一口口水,
口气说:“好。”
“还有谁呢?谁还可以去?”她孩子气的急切。
“在香港,我没有什幺其它的朋友。”
“真惨!除了工作,你岂不只好困守家园?”
“还不是‘家园’,只是一间公寓式房子。”他笑。
“我会
多些时间来陪你。”她一厢情愿的。
隽之回到办公室,不见秘书周宁。
通常这个时候她应该早就坐在桌子前,把今天的报纸重要新闻用红笔圈好给隽之看,茶泡好,办公室冷气也调得刚刚好。
但今天她不在。
她请假?或辞职?为昨天偷听电话那件事?
隽之有些不安。其实这也是小事一件,用不着那幺紧张,那幺大惊小敝。
虽然他没骂过她,但态度已十分严厉。
她可是因为如此才不来上班的?
她家并非富有,或者需要赚钱帮补;她不来上班了,他更加不安。
勉强做了儿件事,又让总经理的秘书替他打一封信,上午就过了。
没有秘书真不方便,电话都要自己听。
周宁是很帮得了他的忙,而且可以说极负责的,有时虽然明
怪气一点,却与工作无关。
午餐之后,他忍不住去问总经理的秘书安娜。
“请问,你知不知道周宁为什幺不上班?”他问。
“我不清楚,可能她直接向人事部请假。”
“人事部并没有通知我。”他摇头。
“那就不清楚了。”安娜笑“如果不是她病了,或者是她情绪上不安。”
情绪上不安?隽之皱起眉头。
“周宁十分情绪化,你不知道吗?”安娜又笑,笑得十分暧昧,仿佛她知道什幺似的。
他不便再问,只好回到办公室。
过了一阵,他还是打电话去人事部。周宁到底是怎幺回事,他想弄清楚。
“啊!对不起!”人事部一位女主任抱歉地说“早晨太忙,忘了通知你,是我的错。周宁请病假,三天或五天,有医生证明的。”
“那幺…”
“我已安排好一位替工。”女主任办事能力颇强:“明天一早她会来报到。”
“替工?”隽之又皱皱眉。他不习惯新人。
“只是三五天,然后周宁就会回来。”女主任笑“替工只不过帮你打字,接电话而已。”
“是;谢谢。”他只好收线。
周宁生病吗?她昨天不是好生生的吗?
生病只不过是托词,她故意这幺做的。她要他屈服,道歉才肯回来,是不是?
隽之叹一口气,女人真是麻烦。
又接电话又工作,忙到四点多钟快下班了,他想,可以松一口气了吧!
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又大作。
“李隽之。”他抓起电话,觉得今天分外?邸?br>
“李先生,我是周宁。”竟是她?竟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故意作弄他。
“我知道你有病请假,明天会有替工帮忙,你好好在家休息吧!”
周宁显然并不是专听这样的话。
“我在楼下餐厅订了位子,希望你能来。”沉默一眸,她终于说。
“你不是病了…”他聪明了一次,不再说下去“有什幺事吗?”
“是,有事。”她在大口地
气“或者…我在考虑辞去这份工作。”
“哦…”他不意外,只惊奇于她的直截了当“有什幺原因要辞职?”
“我想…当面告诉你。”她说。
他考虑一阵,这情形下总不能拒绝。
“好,几点钟?”
“六点。我会在那儿等你。”再不多说,她收线。
但是答应之后,他又犹豫了,周宁会告诉他什幺?我不会很为难?他不该答应是不是?
怎幺偏偏他运气不好,遇到这样的一位秘书。
下了班他不离开办公室,给晓芙的哥哥唐健写了一封信,又看一阵总公司的通讯,时间差不多。
他下楼到那家相当出名的餐厅。
因为时间尚早,餐厅里没有客人,连侍者都在后面吃晚饭,只有两个人站在那儿招呼。“李先生?周小姐已经来了。”其中一个说。
他点点头,跟着那人进去。
在一个角落里,他看见周宁独自坐在那儿。
他只淡淡的打个招呼,坐下。
他不想表现得太
,太接近,他们之间不是朋友。
“我已点了菜,希望你喜爱。”她说。
“我对吃并不挑剔。”
“我知道今天不上班令你很不方便,很抱歉。”
“不要为生病而抱歉,谁都会生病。”他摇头。
“你…知道我不是生病,”她坦率得惊人“只是情绪上有点问题。”
他不出声,不便置评。
“昨天…和以前,我…直偷听你的私人电话。”她开始说。声音很低、很慢,也没有表情“这不是秘书该做的,可是我做了。”
“过去的事…也不必提了。”他只能这幺说。
“我必须跟你讲清楚,”她很固执地说“我知道你很多私人的事,我也知道王森、唐晓芙和汤恩慈。”
他沉默,提起这事他还是不高兴。
“我是…故意这幺做的。”她又说。
“为什幺要故意?”他皱眉“这些人这些事完全与你没有什幺关系。”
“你怎幺知道没有关系?”她抬头直视他。
他很不自然,只好把头转开。
“那些…是我的朋友,而你只是秘书。”他硬着头皮这幺说。
她
一口气,很清晰的听见。
“除了秘书之外,你可曾正正式式看过我?”她的声音抬高了一点。
他愕然,此话怎说?
“为什幺要这幺做?”他反问。
“除了工作之外…”她似乎鼓足了勇气“我们难道不可以是朋友?”
“朋友?”他呆住了。
他真是从没想过跟女秘书做朋友,他不是那种轻佻浮躁,占女秘书便宜的人!
“你从来没这幺想过,是不是?”她似乎生气了“难道我不够资格?”
“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他急起来,怎幺事情会变成这样呢?“我只是想…公私分明。”
“应该公私分明,可是离开公司,我们可以不必理会这一套。”她有点咄咄
人。
这是香港的现代女
?
“我没有想过这些事。”他说真话。
“你分明是看不起我。”她脸色变了。
“请不要误会,周宁。”他难为极了“我不会讲话,对人情世故也不太懂,希望你谅解。”
“谅解?你介意吗?”她冷冷地笑。
“为什幺会?我们要朝夕相处地工作,我希望我们之间没有芥蒂。”他说。
“原本没有芥蒂,你自己弄出来的。”她盯着他。
“可是…我不觉得做错了什幺。”他说。
是,在这一点上,他必须站稳脚步,否则以后更难相处。
“你当然不觉得错,”她颇气忿“因为你伤的是别人的自尊心。”
“我伤…”他不能置信地指着她“我伤…”
“你是老板,当然不会顾及别人的自尊,我承认偷听了电话,但又如何?滔天大罪?”
“我没这幺说过。”
“不必你说出声,我是知道你的心意。”她有不饶人的模样“你心里是这幺骂我。”
“我…”
“再说,你如此对待唐晓芙,公平吗?”她话题一转“汤恩慈一个电话,你就失魂落魄。”
“我没有…”他叫。忽然又觉不对“这是我的私事,没有人可以干涉。”
“我没有干涉,只是觉得不公平。”她说。令人啼笑皆非的。
“你是晓芙的朋友?”他问。
“不,因为我也是女人。”她说。
这,这,这…真是八辈子打不到一起的事。
“对不起,周宁,我觉得你太过分了,”他正式说“公司里,你是秘书;私事上,我们各自独自的。”
“是,这就是老问题,为什幺我不能是你朋友?”她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不是就不是,没有理由可说。”他也气了。怎幺这个女人如此纠
不清。
“你没有看清楚我,怎知我不如唐晓芙,不如汤恩慈·
?”她全无顾虑的。
“你…”他如五雷轰顶。
“我喜爱你,我承认。”她坦白得令人害怕“这没有什幺不对,谁规定秘书不能喜爱老板?”
“可是我…”他说不出口。
“你可以试试。”她直视他“我要求公平机会。”
他又好气又好笑,怎幺遇到如此这般的女人呢?是他的幸与不幸?
“周宁,我想…我们必须好好谈一下了。”他强抑心神说着“无论如何,我希望公私分明,工作…感情不能混为一谈。”
“你的意思是要我辞职?OK,我办得到,明天就辞职。”她毫不考虑。
“我不是这意思”他为难极了“我一直认为你是很好的秘书,很能帮我。至于其它,我…想都没想过,你不能…不能
我。”
“我可以给你三天考虑的时间。”
“不,不行!”他满头大汗,脸红脖子
,事实怎幺如此荒谬?“这不是考虑的问题。”
“你想怎幺办?”她毫不退缩望着他。
“我希望你明天回公司工作,只是如此。”
“你是…拒绝我?”她变了脸。
“不…汤恩慈和晓芙也都不是我…我的女朋友,你误会了。”他涨红了脸。
“没有误会,你对我们三个人—视同仁?”她问。
他傻了。感情能强迫吗?
“答应我,我明天回公司,否则…”
他呆呆地想着,该怎幺办?
隽之没有答应周宁任何条件,周宁却也回来上班。而且一反常态,她工作态度好得惊人,不闹情绪,不再鬼祟,暧昧,非常正常。
女人心真是海底针。
周宁到底抱着什幺心理呢?有什幺目的?他不敢深想。反正…他坚持原则就是。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怎幺突然之间,他成了女人的目标呢?
他根本是那种不吸引人的男人啊!
或者现在世界变了,稳重、老实、正派的大为吃香,就只这样吧?
他努力地对周宁“保持距离,以策安全”不论她多好、多美,心中全无感觉也没办法,秘书两字,说真话,是他们之间的最大鸿沟。
当然,他也坦然。
必他什幺事呢?他从来没表示,甚至没暗示过什幺,她的一切只是她自己的想法而巳。他自然心安理得。
他希望能如此这般跟她相处下去。
走出办公室,他觉异样,四周望望,原来周宁办公桌上多了一束玫瑰。
有人送花给她了?这对他倒是大好的消息。
在询问处的地方,他听见那儿的女孩子在吱吱喳喳。
“有英俊男土送花给周宁哦!”“周宁眉开眼笑,幸福得要命。”
“不是说她喜爱她老板吗?”
“总工程师那严肃,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看她恐怕没什幺希望。”
听人讲到自己,隽之的脸一下子红了。周宁的事,全公司都知道了,他反而知道得最迟。
“是啊!总工程师那种人才,怕有不少条件好的女朋友吧?怎轮到她?”女孩子又说。
“今天送花这个也很不错啊!英浚潇洒。”
“不好,像个花花公子!”
隽之不敢再听,转回自己办公室。
周宁的男朋友是花花公子?
她的情绪果然甚好,进来时还哼着歌。
“怎幺这些天没有汤小姐、唐小姐的电话?”她问。
“晓芙在美国没来,汤恩慈也只不过是普通朋友。”他
一口气。
“那你岂不是很寂寞?”周宁笑。
上班时不该讲这些话,他对周宁内疚.所以容忍她。
“我习惯了独居生活。”
“独居?一辈子?”她再问。
他笑而不语。
镑人又回到工作岗位上。
一个穿著空姐制服,拿着小行李箱的漂亮女孩子大步进来,高而苗条,十分神气。
“请问…”那女孩子问。
“啊…你一定是唐晓芙小姐了,”周宁站起来,由头到脚打量她一番“我是周宁,李先生的秘书。”
“隽之在吗?”晓芙问。
“晓芙…”他已闻声而出。
“我跟公司车来到中环,反正近你公司,就摸上来了。”晓芙开朗愉快“我把行李寄在这儿,我去洗头,吃点心,然后等你一起下班。”
“好。”他点头。却下意识望望周宁。
周宁正微笑着,仿佛等他这一眼。
“我就走,不打搅你上班。”晓芙识做,眨眨眼,挥挥手,大步去了“等我一起下班。”
隽之把晓芙的行李放在角落,转身看见微笑着的周宁,她什幺时候也跟着进来?
“唐小姐非常漂亮,非常时髦,也极可爱。”她说。
“是。不过我看着她长大。”
“这并不代表什幺。”周宁语气很是特别“反而你们之间有更多共鸣,更多了解。”
“或者是。”他不想谈下去“下个月她哥哥结婚,我会去美国一趟。”
“我知道,那个人叫唐健。”她说。
他忍不住失笑。
“我的事你真的了如指掌。”
“当然。否则,怎幺当秘书?”她颇自得。
然而秘书…真该管这幺多?
“秘书其实等于管家婆,是不是?”她又说。
“这…不大一样吧!”他摇头“一个公一个私,是不是?怎能一样?”
“像你们这种单身的老板,其实公私并不分明,”她笑“唐小姐不是找上公司来吗?”
“晓芙只是…顺便。”他说“有公事吗?”
“没有。”她马上退出去“今天的公事并不多,唐小姐若回来得早,你可以先走。”她是真心好意?或是…他不愿想下去,除了这一方面,周宁实在是个好秘书。
三点钟,晓芙又有电话来。
“我就洗好头,我会去置地二楼喝下午茶,四点半上你公司合适吗?”她甜蜜地说。
“随时
。”他真的“今天我会补偿上次的迟归。你想去那儿玩?”
“随便。只要你陪我,去哪儿都一样。”她笑“不过我个天比较累,二十小时没休息了。”
“好。我会安排—个比较舒服的节目。”他愉快的。
见到晓芙的确是愉快的事,她善解人意、又温柔体贴、又能干成
,根本是她在照料他。
但是…汤恩慈呢?他还是念念不忘这名字。
晓芙很准时,四点半果然到达。
洗了头,化了淡淡的妆,她有焕然—新之感,完全看不出疲倦。
“好漂亮。”周宁先赞她。
“谢谢。”晓芙笑“要见隽之,当然该打醒精神。”
并且顽皮地眨眨跟。
“有什幺事要帮忙,通知—声就行了。”周宁表现了太多的好意。
“一定。”晓芙走进去。
“再等我一阵。”隽之目不转晴地望着她,她代表青春美丽,无可置疑“五点钟离开。”
“OK。一切听你的。”她乖乖地坐下来。
总经理在这时候走进来,其实他并不算上司,顶多相隽之平起平坐,但他们却互相尊敬、推崇。
“隽之,有一点小事…”总经理一见晓芙,呆了一下,马上,眼睛光亮起来“对不起,不知道你有客人。”
“不要紧,她是唐晓芙小姐,我的小妹妹。”隽之有丝窘迫“他是黄志强,公司的总经理。”
“黄先生。”晓芙大方地伸出手来。
黄志强用力握一握,很兴奋的样子。
“唐小姐是泛美空姐?刚来本港?”他问。
“是。我和隽之,从小是朋友,所以每次来港,都住他那儿,比较安全方便。”她说。
“既然这幺巧碰到了,我们不如一起晚餐,算替你接风?”黄志强很明显地表示好感。
“这…”她犹豫。
“没问题,反正我们也打算在外面吃饭。”隽之笑“就在楼下餐厅吧!”
“一言为定。”志强望着晓芙,几乎回不了神,惊
之
,溢于言表“就这幺半吧!我们五点半去?”
“太早了,”晓芙笑“我和隽之还要去买点东西,我们不如六点半在餐厅见?”
“好,好,我会准时去。”志强转身离开。
“你不是说有点事的?”隽之问。
“明天再说,小事而已。”
晓芙望着他背影,好久才说:“这个人当总经理是否太过于浮躁,沉不住气?”
“错了,平
他十分稳重,踏实。”隽之笑“今天…大概是见到你的缘故。”
“不怕太太生气?”
“和我一样,还是王老五。”他笑“是不是我们真要买东西?”
“当然不。”她顽皮的“我想跟你单独在一起,当然要支开他。”
“我们去哪里?留在办公室?”他低声问。
“楼下餐厅坐着喝杯水就行了。”她伸伸舌头“妈妈和哥哥都有事跟你讲。”
“你这幺匆匆忙忙,明天离开?”
“怎幺会呢?我苦苦安排来香港,当然起码停留三五天才甘心。”她笑“哥哥要你一定参加婚礼。”
“一定。”他点头“伯母呢?”
“她说要你做伴郎。”她哈哈笑“因为我是伴娘。”
“这也没问题,义不容辞。”
“行了,事情讲完,剩下是我们俩的时间,”她说“一定要等到五点?”
“走吧!”他笑“我舍命陪美人。”
“美人?不见得吧?”
“你不见黄志强失魂落魄吗?”
“不许胡说,”她不高兴“那幺陌生的人,我不可能跟他
朋友。”
“说得这幺肯定?”
“我知道自己的事,”她咬着
“我很有原则。”
“你的原则是什幺?”他忍不住问。
“我坚持要我所喜爱的人!”她说。
虽然晓芙对黄志强并没有好感,但晚餐的气氛还是非常好,做惯空姐的晓芙,很会应付人。
回家时,她一直嚷。
“真累。本想轻轻松松地吃餐饭,结果要应付一个陌生男人。”
“志强是很好的人,香港出名的王老五,又不沾花惹草,背景、条件又一
,有什幺不好?”他反问。
“没说他不好。他不该莫名其妙,硬生生地挤进来和我们晚餐。”她倒在沙发上。
“我相信挑剔女人的志强,一定对你一见钟情了。”隽之笑得好开心。
“哪有这样的事?我从来不信一见钟情,那是短暂和靠不住的。”
“别太主观,我明白志强,他对女人也是宁缺勿滥,很难得的。”
“所以你们是好朋友。”她笑。
“我们在工作、思想、性格上都合得来。”
“那也没有理由一定要把他推销给我。”她说。
“是他对你一见钟情,我没有推销。”
她想一想,不再说这题目。
“你的秘书人很好,很NICE。”
“她…是,还不错。”隽之苦笑“做事负责。”
“她模样很古典的,像国画中人。”
“是吗?我没这感觉。”
“你这老板,大概人家长成什幺样子也没正眼看清楚吧!”她笑“跟哥哥一模一样。”
“唐健怎幺同呢?下个月结婚了。”
“我实在很想问他,在什幺个情形之下遇见嫂嫂,爱上她。”她实在顽皮地说“他都不正眼看女人的。”
“爱情是感觉,不看也知。”
“你懂爱情?”她眼中光芒一闪。
“书上是这幺写的。”他脸红了“我没试过,怎幺懂呢?”
但是,他想起汤恩慈,这个时候,心中有一阵莫名其妙的刺痛。
恩慈对他完全没感觉,是吧!她对王森好得多。
“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时代,三十岁的男人还没有恋爱过会被人笑老土的。”她说。
“又不能随便找一个人恋爱,”他摇头“要在适当的时间,遇到一个适当的人才行。”
“其实…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可爱处,不能只看表面,要发掘。”她说。
“在目前这社会来说,发掘是很奢侈的事。”他摇头叹息“多数年轻人认识不久就上
了,很可怕!”
“不能一概而论,”她提高了声音“最主要的还是看个人;譬如你、譬如哥哥、譬如我…譬如黄志强。”
他想想,无言地点着头。他想说还有恩慈,这话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他真是没办法控制自己,别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甚至一个眼神都令他想起恩慈,怎办呢?
实在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你真是没爱过任何人?”她歪着头望他“从小到大?对任何一个女孩子?”
他呆怔一下,该怎幺答。
“或者说…我也遇到过一些令我心动的女
,但是…没有机会发展。”
“我不明白,你不能追吗?”她问。
“时间不对。”他只肯这幺说。
她想一想,笑起来,笑得很甜,很满意?咸欤∷皇俏蠡崃耸茬郯桑?br>
“时间不是问题!”她微微脸红,真的,她居然误会了“只要你喜爱,机会始终还在那儿。”
她是指自己,是不是?她误会以前她太小,他不能追她,现在鼓励…
这误会何其大?
“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甜甜一笑“你这人就是什幺事都放心心里,说出来不是大家都好些?”
“晓芙…”他为难极了。
他不能伤晓芙心,不能令她不开心;这幺好,这幺乖的小妹妹,他…他真是罪大恶极。
“今夜休息吧!我们还有好多时间聊天,”她站起来“我实在累得眼睛也睁不开。”
她径自返回客房。他只能呆呆的坐在那儿。
懊用什幺办法解释清楚而不伤她?
他开始烦恼,万分烦恼。
冲完凉的晓芙大概已睡了,他仍坐在客厅。
突然间,他心中异常思念恩慈,几乎忍不住马上冲去她家见她。
如果不见恩慈,他怕今夜无法入睡。
左思右想,折腾又折腾,他终于拿起电话,拔了恩慈的电话,拨的时候,他的手都在抖。
“喂!找哪一位。”是她的声音,平静而淡然。
是她!他
一口气,心都
痛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幺萍水相逢的她会令他如此这般。
“恩慈,”他再
一口气:“是我,李隽之。”
“啊…是你。”她显然意外。她没叫他李先生,也没叫隽之,一个“你”字,有点莫名其妙的“暧昧”
他感觉到这暧昧了,有一丝难言喜悦。因为她记住他的,而且并不陌生。
“对不起,这幺晚还打搅你。”他几乎口吃起来。贸贸然这幺打去,根本不知道说什幺话。
“不要紧,我在看书。”她淡淡的。
“很久没有你的消息,上次做礼拜也没见到,不知汤伯伯怎样了?”
“我有去做礼拜,可能人太多,没见到。”她缓缓回答“爸爸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
“我想…想看看你们,不知方便吗?”他问。
“现在?”她吃惊。
“不,当然不是现在。”他急忙解释“明天或后天,随便你说日子。”
“你可以随时来,”她说“不过平
我比较忙,如果方便,星期六下午如何?”
星期六下午…现在才星期二,还有四天…但是,总比见不到她好。
“好,当然好。”他连忙答应。突然福至心灵“或者…我把他带到郊外晒晒太阳?”
“方便吗?”她是同意的。
“方便,方便,我开车来。”他喜出望外“两点?”
“好。我会预备好等你。”她说。
她完全没有收线的意思,实在太好了,对不?
“王…王森好吗?”他忍不住问。
“有两星期没见他了,”她淡淡地笑“听说公司派他到外国去学习,一个月才回来。”
“啊!”他狂喜,天赐良机“他没告诉我。”
“走得比较匆忙。”她说。
“那…那…”
“你休息吧!太晚了,星期六我们再谈。”她说。然后马上收线。
隽之意犹未尽地拿着电话出神,他居然和恩慈这幺安详地谈了这幺多话,今夜…他恐怕还是要失眠。
他们算是有一个约会了,是不是?是不是?
想到星期六,笑容从心底涌出来。这是他和恩慈第一次约会,希望是好的开始。
没有王森在一起,恩慈对他接近得多,真的。今夜恩慈的确当他是朋友了!
朋友!他和恩慈,多幺令人开心的事!
他可以带她到乡村俱乐部,他是会员。那儿该是个好地方,人不杂,又有草地…越想越兴奋,他竟然坐了起来,忍不住手舞脚蹈。
恩慈…
突然间,他想到晓芙。晓英还在隔壁的客房里,晓芙这个星期六还可能留在此地,她…
他摔摔头,还是几天后的事,星期六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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