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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叶家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医葯世家。

 自大明洪武开创至今百余年,从叶家一脉出身的太医,已不下十数人之多;而叶家的医学脉络之渊源可见一斑。

 但发展至叶守一脉,习医子弟渐少。虽暂不影响叶氏医葯龙头的地位,但后的衰微隐忧却令叶家人忧心忡忡。

 泵且不谈这些,至少目前叶家仍是直隶一带最具有代表,号召力与公信力最强的一门。

 叶家要办义诊,兹事体大,前阵子才遭到杀手的威胁。叶守考虑了许久,决定依照易盼月的建议,与朝中人氏合作,取得官方的支持和保护。

 淮王朱见浔是当今朝中颇得天子宠信的贵族,有了他的支持,叶守的一颗心才放宽下来。

 连年税赋异重,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造成官民反的严重后果。如今能与叶家兴办义诊,也算是拢络人心的一种方式。朝廷既轻松、又能安抚人心,何乐而不为?况且,这还是叶家自己先提出的。

 朱见浔与叶家的目的虽不尽相同,但两方的合作实是各取所需。

 议事厅内,一名身着锦衣,气宇非凡,年约二十六、七岁的男子坐在客座,态度不卑不亢,从容地陈述着自己的意见──

 “义诊的本意虽好,但若要推行于全国,花费必定不少。你们叶家或许有此财力,但是各地义诊堂所必须动用的大夫却不容易找啊。这大夫可不能随便找些人充数,毕竟人命关天,不是说说就可以的。叶老爷,我并非反对义诊的施行,但是在近期内有没有办法做好,却是个不得不多加考虑的问题。”

 他即是淮王朱见浔──一个在十七岁便继承爵位,年纪轻轻就获得当今皇帝信任倚仗的幸运儿。

 自决定以王府的名义帮助叶家实行义诊以来,这还是他第一回亲自到叶家共商要事。

 对于淮王不仅不是个草包—还是个颇有见地之人,叶守不暗生敬佩之意。—

 虽然年长朱建浔十余岁,但他毕竟是一个王爷,也因此叶守在交谈上不免多了些顾忌。

 “不瞒王爷,在下一个朋友也曾经向在下提过这个问题,不知王爷有何方法、高见?”

 朱见浔听叶守这样说,不免起了好奇之心,便道:“想必叶老爷这位友人亦有看法,叶老爷但说无妨。”

 “在下这位朋友是有提过,他曾建议在下先从一些较急迫需要医葯资源的地区办起,等推行上了轨道,再渐渐扩展施行到各地。”

 朱见浔一听,不喜道:“不知此人是何人?本王也有这种想法。”

 这…叶守面有难地考虑着该如何回答?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无名大夫是什么人。他也仅知这无名大夫医术神绝,至于他年岁多少?家居何方?甚至姓啥名啥?他根本一无所知。

 他仅知道的就是两年前出现在叶家的雅安似乎是无名郎中的亲人;而雅安这姑娘,也是个来历成谜之人。在叶家两年了,不曾听她开口说过一句话—原本大家还以为她是个哑巴呢。

 朱见浔见叶守一直不说话,觉得困惑。

 “叶老爷?”

 叶守十分为难。“不瞒王爷,在下这位友人…老实说,在下也不太清楚他的来历,纯粹是仰慕他的医术和人品。在下因小女‮腿双‬不能行走,是以延请他到府中为小女医治。”

 “是个大夫?”朱见浔追问道。

 “是的。”叶守恭敬地回答。

 听叶守这么一说,朱见浔对此人的兴趣更加浓厚了起来。

 “这位大夫目前可在叶家?”得到了叶守肯定的答覆,朱见浔连忙道:“不知叶老爷可否为我引见此人?小王颇有意想见他一面。”

 “这…”叶守闻言,为难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看得出淮无名大夫的意愿,而他又贵为王爷,他的请求实在很难违背;但问题是,无名大夫肯吗?

 既然声名“无名”便表示无意让人得知他的真实身份。那他刚刚无心提到他,只怕是个严重的错误了。

 唉,这该如何是好?

 “如何?”朱见浔又问。其实光看叶守的神情,他也猜出了七、八分;但是因为他太想认识这个大夫,所以他仍是问。

 叶守不愿得罪朱见浔,也不知无名大夫的意愿,于是他很委婉地说:“可否容在下先向大夫探问一声?”

 “当然。”朱见浔笑道。虽然他很想会会叶守口中这位神秘的大夫,但是叶守说的也是,是该先问问那位大夫的意见。他相信他会与此人见面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听朱见浔爽快地答应下来,叶守顿觉心上的一块大石卸下—接下来只要去问问无名大夫就行了。

 他不觉吁了口气。

 这个淮王果然不同于朝中的一般官吏。

 “那么就暂定如此,义诊一事由你们全权处理。原则上王府会提供必须的帮助,但是不采干预。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朱见浔起身道。

 “是,送王爷。”叶守一群人忙恭送道。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叶守不放松了连来紧张不安的心情。真是太好了,他安慰地想。

 “不必送了,我认得路。”朱见浔挥手拒绝叶守等人的送,与两个随身护卫走出了叶家的议事厅。

 由于淮王府出面支持叶家义诊一事尚未公开,所以朱见浔出门并未带太多随从,只让两个贴身护卫跟着。

 朱见浔绕过花园正要走出大门,不料却面飞来一张白纸。他顺手一接,才发现上头写了一些字连墨迹都还没干呢。

 白纸上写的是一首诗,娟秀中略带飞扬的字迹──

 西风动我愁,怨曲几时休?

 谁解诗家泪,辛酸百代秋!

 好诗句,朱见浔心中不赞赏着。此诗虽略见闺阁之气,但是清新自有韵味,说尽知己难遇之叹。

 不知为何人所作?他连忙在雪白的纸页上寻找着,喜出望外地在诗句一旁找到了两个字──

 叶芙。

 是叶家的女儿?

 朱见浔不自觉地望着纸上娟秀干净的签名,试图想自那墨黑的字迹中勾勒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轮廓。

 叶芙──真是一个好名字。

 他痴望着白纸,恍入无人之境…直到听到一旁护卫的声音,他才回神过来,敛去适才的失态。

 “什么人?”朱见浔的护卫手持金戈玉剑对来者问道。

 是一名女子。她并不说话,也无惧颈上亮晃晃的刀剑,只是伸手向朱见浔索讨宣纸。

 “不得无礼。”朱见浔命两名护卫放下架在女子颈上的刀剑。

 待护卫依令放下了兵器,他这才仔细地打量这名女子。

 冷动人──这是朱见浔对这名女子的第一印象。

 她向他索讨这纸张…莫非她便是题诗之人?

 朱见浔并不急着将纸还她,只问:“你是叶家的小姐?”

 他更仔细地观看眼前这名冷的女子…她并无一般女子的过分羞怯,只是,她为什么都不说话呢?

 女子再度伸手向朱见浔讨纸,脸上并无明显的喜怒哀乐,但已略有不耐之

 朱见浔将纸还给她,又问了一次:“你是叶家小姐吗?”

 但是女子一拿到纸,只向他微微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开,只留下朱见浔楞楞地杲在原地。

 她这是…

 朱见浔微扬起角,边走边想,也许这叶家当真与他王府有缘吧…

 叶家后苑

 叶芙坐在花亭下的石椅上、靠着白石桌,张大著眼睛四处张望。

 石桌上摆了简单的几样文房四宝,一盆清水,盆底有沉淀的墨。一本书摊开在桌上,书中夹了一张精美的纸笺,一阵风吹来,便将书页轻轻合上。

 叶芙突然大叫:“雅安,你可回来了。”

 冷傲霜从拱门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张宣纸。她沉默地将宣纸交给叶芙,便坐在一旁的石椅上重新翻开书页。

 “刚刚风好大呢。”叶芙开心地接过宣纸道。

 冷傲霜轻轻地点头,表示她听到了。

 叶芙用纸镇好宣纸,又说:“雅安,你是在哪儿捡回这张纸啊?让我猜猜,刚才看它飞得那么高,你是在…前院找着的是不是?”

 冷傲霜又点点头,表示她猜得没错。

 叶芙的睑突然垮了下来。“前院来来去去的人那么多,应该没有被人看到吧?女子弄文诚可罪呢。”

 不仅被人看到了,而且她还是从别人手中索讨回来的;不过这些冷傲霜并不打算告诉叶芙。在她看来,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又何必在意呢。于是,她不理会叶芙的愁眉苦睑,迳自沉浸在自己的阅读中…

 叶芙又说了一些话,但都得不到冷傲霜的回应。

 “雅安,你都不理人家。”

 冷傲霜只是轻笑。

 叶芙闲着没事,又出一张雪白的宣纸,重新拾起河诠笔,自得其乐地画起图来;而她画的,就是眼前自顾着看书的雅安。

 叶芙是静不下来的,她边画边说:“你什么都不说,当初我还以为你不认得字;没想到你不但认得字,而且还是个学富五车的女文士呢。”

 她嘀嘀咕咕地画着图,冷傲霜却恍若未闻。

 “比起我来,我还觉得你更适合当我爹的女儿呢。我不爱习医,偏偏出生在一个医葯世家,我想我爹一定很头痛。前几天我看你身边带了一本医书,我就猜你一定懂得葯草知识,也难怪你跟无名大夫是很适合的一对──”

 冷傲霜手上的书突然掉落在地上,吓得叶芙握笔的手抖了一下。

 “雅安?”叶芙不确定地喊了声。

 冷傲霜垂下眼睑,拾起落地的书开口道:“你们都误会了,我们不是夫,我是他长姐。”

 她素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看法,却不明白此番自己为何要多加解释。

 叶芙被冷傲霜的话吓了一跳,但仍是不怎么相信。

 如此契合的两个人,怎么会是姐弟?而且还说她是长姐?怎么可能?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最多绝不超过二十,而无名大夫似乎已二十余岁了。

 她心想他们之间大概是存在着什么误会吧,就像现今流行的一些话本小说一般,相爱的两个人总因误会而分离。

 莫怪无名大夫说他寻她已寻了两年,真是令人感动啊。

 想她正值青春年华,两年前却因不慎落马,双脚残废,不知又错过了多少有趣且值得一看的事物。这回若真能医好脚伤,那将是多大的幸福啊。

 无名大夫昨天看过了她的脚,认为还有复元的可能,所以今天一大早便出门去搜集所有必须用到的葯材。

 叶家葯誧葯材资源丰富,竟还无法完全提供这味葯引。不知大夫是否能尽早找全所有的葯?

 希望老天不会让她叶芙再一次尝到失望的滋味。

 她望着冷傲霜姣好的侧睑,失神地想着…

 “对于医治叶小姐的脚,老实说,我并不是很有把握。”走向叶芙房间的易盼月如是说。

 冷傲霜难掩心中的诧异;易盼月会说出这么没自信的话,真是难得。她抬头想看清楚他的表情,但因为他太高,挡住了月光,只瞧见他俊逸的下巴。

 “你说什么?”冷傲霜不太确定地问。

 “我说我没有把握能治好叶小姐的脚。”易盼月的口气显得有些急躁,这又令冷傲霜讶异不已。

 “可是之前你不是告诉叶芙说她的腿仍有复元的可能?”冷傲霜不信地问。

 易盼月缓缓地转过脸来,让冷傲霜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那是一抹苦笑。

 “我能不这样说吗?”易盼月又偏过头去,声音略带苦涩地道:“叶家父女都那么期盼、相信我能医好叶小姐妁脚,我能对他们说我没有把握吗?”

 “你──”冷傲霜还想再说话时,叶芙的房间却近在眼前了。

 易盼月回了她一个不怎么有自信的笑,便率先开门走了进去。

 而冷傲霜此时心中开始七上八下…

 这是怎么搞的,她居然担心起易盼月方才的话来!他当真没有把握吗?那叶芙…叶芙又该怎么办?

 “大夫,你来了。”看见易盼月来,叶芙连忙喊了声。

 “大夫。”叶守也起身致意。

 看得出来这对父女已经等了一阵子了。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麻烦──”易盼月示意叶守将不相干的人挥退。

 “你们全都下去吧。”叶守将原本在一旁伺候的佣仆们挥退。

 这时冷傲霜也打算出去,却被易盼月以更快的速度一把拉住。

 易盼月低下头,以极轻、只有她一人听得见的音量在她耳边说:“你留下来陪我好不?我担心…”

 冷傲霜抬头便看见他眼中的渴求,又看到叶家父女好奇探索的目光。她点点头,不着痕迹地退到一旁。

 “雅安,你来这里陪我好不好?我有点儿害怕呢。”叶芙央求道。

 冷傲霜点点头,将一张椅子搬到侧,坐在叶守的右手边。

 叶守对女儿打趣道:“有爹陪你还不够啊?”

 “我习惯有雅安在身边嘛。”叶芙灿然一笑。

 易盼月让叶芙入一种不知名的香气,叶芙便沉沉地睡去。

 叶守不问道:“大夫,这是?”

 一旁的冷傲霜直觉地开口:“是‘霜满天’,有麻醉和安睡的效果。”

 易盼月微微一愣,随之释怀地投给冷傲霜一个笑容。

 叶守不诧异,世上竟有这种葯。他见闻过的葯物不下千余种,却从来不曾听说世上有这种葯。

 易盼月似能看透人心,他笑着解释:“叶兄不必多虑,‘霜满天’并非葯草名,而是由多种香和具有麻醉作用的葯物所混制而成的麻酔藥。”

 另外“霜满天”也是葯奴所研创出来的,不过这点易盼月并不打算说。

 等待总令人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叶守是心急如焚,却又不敢打搅易盼月。

 冷傲霜将易盼月的每个举动看在眼里,却在每每放心之时看见他额角的冷汗──他真的没把握吗?思及此,她不觉也有些忧心忡忡了起来。

 虽然已入了安睡及麻醉的葯物,叶芙仍不时皱紧了眉头。

 冷傲霜愈想愈觉得不对。当她看见易盼月将要做出一个错误的步骤,她不出声阻止──

 “让开,我来。”她伸手想要推开易盼月。

 “你来?”在一旁紧张不安的叶守在听见冷傲霜的话后,不高声叫道。

 雅安在说什么?她也懂医术吗?

 易盼月和冷傲霜几乎是一同偏过头看向叶守的。

 冷傲霜先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过随即便回过睑。

 易盼月只是笑笑地看了他一眼,同样什么也不说。

 而叶守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方才的无礼。

 正想说些道歉的话,却发现似乎已无这个必要;因为,两人此刻已忙得无心听他说了。

 “我知道你行,不过,还是我自己来吧。”易盼月抹去额上为了加强演出而出现的汗水。目的既已达成,那么这点效果便不需要了。

 “可是你──”冷傲霜扯了下易盼月的衣袖。在瞧见他自信满满的眼神后,她才知道易盼月根本就是在作戏。

 哼,欺骗她当真这么有趣吗?

 她冷着睑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离开叶芙的房间。

 然而这却是易盼月始料未及的。他本只想让冷傲霜认清她并非如自己所想像的不近人情,他想让她明白救人或替人医治本是无罪的;他想帮助她化解心结,他的所作所为没有其它的目的。

 就不知她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很想追出去,但是他现在不能。

 “雅安──”看着冷傲霜一言不发走了出去,叶守直觉地喊了声。

 “大夫?”奇怪,这两个人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叶守看不出易盼月与冷傲霜之间的波涛汹涌。

 “不打紧,她只是去拿个东西。”易盼月随口掩盖了叶守满面的疑问。

 现在最重要的是接好叶芙的腿骨再说。

 房里又陷入了寂静…

 接好了叶家小姐的断骨,再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一个夜便过去了大半,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易盼月一走出叶芙的房间,便赶回冷傲霜暂住的客房──

 咦?门是开着的?

 他心惊地冲进房里四处找寻,发现她的东西都在,那表示她没有离开叶家。但为何独独不见冷傲霜的踪影?她会在哪里呢?

 易盼月步出房门,盲目地到处寻找冷傲霜的身影。

 老天并没有太刁难他,让他很快地在客舍屋顶发现了俪影。

 冷傲霜或许看到了他,或许没有。

 易盼月在屋檐下看着她,决定要打破这分宁静。

 “冷姑娘这么有闲情逸致,夜深霜重,不在房中休息,却在屋外赏月啊。”

 冷傲霜像在屋檐上头睡着了一样,并不理睬易盼月。

 易盼月不死心,又喊道:“上面的风会大吗?你要不要下来加件衣物?”

 冷傲霜仍无半点反应,甚至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易盼月得不到冷傲霜的任何回应,知道她是故意不理会他半带挑衅的言语。

 “上面似乎真的很舒适,你等会儿,我也上去瞧瞧。”

 冷傲霜倒不担心,因为易盼月不会武功,应该上不来这么高的屋顶。

 她固执地不回过头,连瞧他一眼也不愿。易盼月是天生的戏子,她太傻才会把戏子说的话当真。

 她睁着眼,睡意全无地瞧着比在平地上看似乎更近了点儿的明月。

 易盼月手中不晓得从哪儿弄来了一个梯子,很快地将梯子架在墙上,并且迫不及待地顺着竹梯攀爬。

 冷傲霜听见奇怪的声响,纳闷地回头,正巧看见利用梯子正要攀上来的易盼月。她没想到他真爬上来了,是以在看见易盼月的刹那大为吃惊。

 “你──小──”他摔死也不干她的事。

 可是偏偏她的手不合作,在瞧见易盼月不慎将跌下屋顶时,她仍是出手捉住了他。

 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易盼月拉上屋顶,而那把梯子则因未架稳而摔到地面上.幸好易盼月比想像中要轻得多,不然她铁定会和他一起摔下去。

 她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易盼月,怀疑他“看似”瘦弱的体格不像一个男人该有的重量。

 易盼月不是真的面黄肌瘦,只是不似北方男子那般犷;说他瘦,好像有那么一点,可是他全身上下倒是硬朗得很。

 “好险,要真跌下去,那还得了。”

 他知道冷傲霜在打量他,不过他不打算告诉她他是故意让她拉他上来的。

 “上面的空气果然比较通风,月也好像比在下面看更皎洁呢。”易盼月嘴角噙着笑容,状似轻松地躺在屋顶上,大掌牢牢地握住冷傲霜雪白的小手,并将之按在自己的口上。

 冷傲霜一时气恼得说不出话来,硬是将脸转向一旁。

 易盼月见她生硬地别过头去,遂收敛起嘻嘻哈哈的模样,坐直身体,将脸凑近冷傲霜──

 “你在生我的气?”

 冷傲霜被耳后突来的温润气息给吓了一跳。

 “我何必气恼一个与我半点不相干的人。”她冷冷地说。

 “不相干啊…”易盼月笑道。

 “这有什么好笑的?”冷傲霜听出易盼月的不以为然。

 “我在笑你啊。傲霜,盖弥彰也用不着如此。”

 “你又是哪筋知道了?”冷傲霜不屑地说。

 “天知道我们八竿子起码也打着了六竿。”这是他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便结下的不解之缘啊。

 “你不要老是这么一厢情愿。”

 “所以我一直在努力改变这种一厢情愿的情况。”而且是非常非常努力,易盼月偷偷在心中加上这一句。

 “你改变个什么劲儿,说得倒冠冕堂皇的。”冷傲霜的话中夹带着强烈、伤人的讥诮。

 “冷笑不适合你,以后别这样说了。”易盼月对她早练就了一张比牛皮还厚的脸皮。

 “你太自以为是了。放手,我要下去。”他干嘛紧捉着她的手不放?

 “你若先走,那我怎么下去?瞧瞧今晚的明月真的很美…而且我才刚上来,再陪我一会儿嘛。”易盼月不肯放手,直巴着冷傲霜不放。

 “你欺骗我。”冷傲霜淡漠地看着易盼月。

 无喜无怒的冷傲霜,是易盼月最不愿见到的。

 “我并无恶意。”他只能这样说,因为他的确是欺骗了她。

 易盼月的回答令冷傲霜着实怔愣了会儿,不知为何,心中的气愤倒不似之前那般无法释怀了。

 “还生气吗?”易盼月像个认错的孩子,将脸凑近冷傲霜,略带祈求地看着她。

 冷傲霜推开他贴近的脸,一言不发地跃下屋檐。

 “傲霜,我还在上面耶!”易盼月大惊小敝地叫道。

 冷傲霜抬头冷冷地看他一眼,心思一转,突然起了个念头──

 她扶起歪躺在地上的梯子,将之架在墙上,笑着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易盼月笑看着走进房的冷傲霜,摇了摇头,直到望不见冷傲霜的身影才将眼光移往远方的明月。

 唉!本将我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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