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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阿尔萨兰守在沉睡的虹恩身边,仿佛失去灵魂的空壳。

 “我听不太懂,你的意思是,虹恩没受伤?”

 “完全没有。”月嬷嬷冷然回应安神父。

 “可是她了一地的血…”

 “那是她天癸来了的关系。”她不耐烦地解释。“就是女人的生理期。”

 “但虹恩说她没有生理期,怎会一下子出像产似的大量血迹?”

 “因为她的道被人打通了。”阿尔萨兰将脸沉在双掌中叹息。安神父不明所以,但感觉得出阿尔萨兰面对的重大打击。

 “有人…可能在虹恩小时候就替她封死了道,让她的生理期无法来临。而教堂那名陌生男子的一击,正是准准地打通了她后

 上被封死的道。”

 “怎么打通的?”安神父不解。

 “只要一颗小石子就可以办到。”月嬷嬷阴沉地凝视虹恩。“兰福晋醒了。”

 “虹恩!”阿尔萨兰心疼地坐在边轻抚她的脸。

 “我…怎么在家里?”她迷糊糊地环视四周。

 “你的天癸来了。”

 她在阿尔萨兰扶她坐起的势子下一楞。“我…我的天癸来了?”

 感觉到她在坐起动作中下体的不适与怪异感,她整个人惊呆了。她的生理期来了,她成为一个完整的女人、成的女人了?

 “萨兰,我…”她突然惊喜得不知该说什么,无法控制几乎喜极而位的神情。她现在是个真正的女人,她可以怀孕,可以拥

 有萨兰的孩子,可以建立一个完全属于他们俩的家庭。

 她再也忍不住笑着让泪水奔而出。

 “萨兰,我的祈祷应验了,我可以拥有我们的孩子!”

 她激动地在他怀里又哭又笑。“拜托,千万别让这是一场梦,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让它变成真的!”

 “你的确得用你的性命换。”

 虹恩在他这句冰冷的回应下停住欢笑。他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萨兰,你…不高兴我可以拥有我们的孩子吗?”他不回话,只是颓废地望着她,宛如失去一切希望。

 萨兰看她开始被凝重的不安感染。望至一旁的月嬷嬷和安神父时,惶恐的压力逐渐袭来。“你们是怎么了?不祝福我的天癸终于来了吗?”

 “它不是自然来,而是被人破解。”她紧张地望着萨兰怪异的肃杀语气。

 “你小时候可能被人封住道,使天癸不到,早上教堂里那名陌生男子的突袭,正好打开了你被封死的。”

 “所以我的经期就来了?”她认真地凝视他。“这不是很好吗?说不定我还得谢谢那个人。不过为什么要封我的,是谁封的呢?”这样整人,未免无聊。

 “虹恩,你确定你没受伤吗?”安神父仍放心不下。

 “你昏倒之前明明说你很痛,是不是背后被人袭击的部位受伤了?”

 “不是。不是。”她连忙笑着解释,原来他们在担心这个。“我不是被打中的地方痛,是头很痛。那时候突然头前痛得像被千

 针札到似的,差点痛裂了脑袋。”

 她原以为大伙也会轻松一笑,可是没有,他们的表情反而使室内气氛变得更寒冷。

 “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萨兰落寞地凝望她许久,递上一面小镜。“看看你头上疼痛的部位吧。”

 她迟疑着,张望他们好一会儿才怯怯接过镜子。今天大家是怎么了,喜从天降的一刻,竟然个个像要办丧事似的。难不成天癸一

 来,她就丑成了大妖怪?

 这么一想,她在翻过镜面之前倒真有些害怕。光洁镜面翻转的刹那,她倏地闭起双眸,而后才敢慢慢打开。

 没有变成丑八怪,也没有变成大妖怪,没有一下子变得特别成妩媚,也没有失去以往的娇美风采。只是眉心多了一颗痣,一颗

 殷红如血的痣。

 “这是什么。谁替我弄上去的?”擦不掉?那这就不是被人涂的了。

 “这是印记。”月搅嬷接口。

 “什么印记?”

 “好比有的人小时候有跆记,长大后就会自然消失。而你的印记则是在长大成人之后,自然浮现。”

 “是吗?”她好奇的盯着那颗鲜丽红痣,愈看愈有趣。

 “可爱的。”

 “虹恩,还记得元卿的少女阵吗?”

 萨兰为什么突然提这个?“啊,这次应该是我上第十位少女子吧。可是现在离朔不是还有好一段日子吗?”他只在每月朔

 替少女阵出任务。

 “还记得我斩杀的都是什么对象?”

 “不就是什么年方十六、痣在眉心的…”一阵顿悟赫然穿透她身体。年方十六、痣在眉心的少女?

 她下意识地颤抖抚向自个儿眉心。

 她是年方十六,可是之前她并没有痣在眉心。“这…是有人恶作剧的吧。”她僵硬地笑着,像要袜掉一粒污点似的擦着眉心。

 “不是恶作剧,是有人以周严的计划暗暗封住你的印记,不让人识破你的秘密。”“我…我的秘密?”

 “你将是统御'四灵'那群臣贼子的中心人物。”

 “怎么可能,我根本…我甚至完全不明了'四灵'究竞是什么,怎会统御他们。”“这到目前为止,也仍是个谜。”月嬷嬷说道。“但依据元卿的盘算,你终究与他们不了关系,迟早会影响大局。”

 “所以要杀掉我?”虹恩艰困地强颜欢笑。“我…不可能的,你们想也知道我没那个能耐。”

 “或许吧,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少女阵为的就是要取下你的脑袋。”阿尔萨兰的话比刀锋更加犀冷,划过她心口。

 “不一定是我啊,天底下多得是痣在眉心的少女…”

 “可是有几个会像你一样,被妙的巧计层层守护着?”

 虹恩浑身发冷。“这…只是巧合而己。如果这真是种守护,为什么现在会突然破解,不再守护我了?”

 “也许的确是巧合,也许是你的守护者改变心意,有很多种可能的也许,但都改变不了事实。”

 她就是萨兰要斩杀的少女!

 虹恩无法接受事实地楞着,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萨兰、安神父、月嬷嬷,看来如此熟悉的人,一下子全变陌生。为何一觉醒来,物是人非,整个世界彻底翻复?

 “你是说,你要砍我的头了?”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有说出这句话,因为她并没有从自己颤抖的上听见任何声音,萨兰也没有任何反应。

 “萨兰。”安神父实在不忍看虹恩被吓坏的模样。“你不会斩杀虹恩,对吧。”

 他不回话,始终盯着她,仿佛面临与她诀别的刹那。“你不会的!”安神父甚至带有谴责的意味。“你不是说你其实并没有残杀

 那些无辜少女吗?你当然也就不会杀虹恩。”

 “我会,她就是我真正要砍的唯一脑袋。”虹恩眨着无法回应的大眼,感觉自己在逐渐冻结。她的血冻结,浑身动弹不得;她

 的肺冻结,无法呼吸;她的心冻结,无法感应。

 她完全沦陷在扭曲的异境里。

 “你唯一要砍的脑袋?那你之前砍的算什么?那些无头女尸的脑袋在哪里?”安神父忍无可忍。

 “在我身上。”

 一时间,安神父还以为这是汉文的某种成语。他听得懂,却无法理解。

 “她们的头,一直放在我身上。”

 萨兰空茫地凝视着虹思,由衣襟里出一张如信函般的符纸,朝下一倒,掉下八、九个白纸剪成的小小人头,颈口边都是俐落的

 刀削痕迹。

 “这…这些是…”安神父和月嬷嬷都呆住。

 “这就是元卿布的阵。”

 阿尔萨兰砍的全是纸人?

 “衙门仵作那里的九具无头女尸又是怎么回事?那些可是货真价实,由多名仵作亲手检尸的血之躯啊!”月嬷嬷惊叫。

 “元卿布阵的关键很简单,就是不要相信你的眼睛。”萨兰冷道。

 “那…,你也可以用这个方法保虹恩一命。”安神父虽不赞同这些奇招异数,但眼前救人要紧。

 “我能怎么保?现在连我们都确知虹恩就是该斩杀的目标,元卿岂会不知道?”阿尔萨兰终于火气爆发。“如果我有办法,我会不救她吗?你们谁有更好的主意,你们来教我吧!”

 他愤恨的击掌打得桌面杯碗叮当响,恼怒的身影背着大家,气焰人。

 虹恩的心被他的怒火消融,化为一股暖暖热

 萨兰不愿杀她,舍不得杀,却不得不杀。如果他对她没有感情,就不会如此痛苦;如果他够狠,就不会有这些挣扎。

 “若我真的注定得被斩首,我会庆幸你就是那名刽子手。”

 萨兰不确定自己听到什么似地回头,攒眉瞪视。她与他对望,望人彼此的灵魂,如同面对着镜子。她的心底映着他的孤单,他的灵魂映着她的脆弱。

 “我觉得我已经很幸福了。成为你的子后,我所有的愿望都实现了。我…有自己的家、有亲人、有朋友,还有了可以生孩子的梦想。”她硬生生地扬起坚强笑容。

 “就算现在就离开人世,我也没有遗憾。我想要的,全都得到了。”

 “虹恩。”安神父无法忍受。“别说这种丧气话,事情还没有走到尽头,多得是转目余地,不要就此放弃希望!”

 “事情哪还有转圜余地!都已经摆明了王爷除了杀她一途,无路可走。”月嬷嬷低喃。

 “你可以不杀,你可以带着虹恩逃!就趁现在事情尚未闹大,赶紧带她逃吧。”

 “没用的,安神父。虹恩无论怎么逃,都逃不出笼罩着整座京城的阵法结界。”萨兰痴望着榻上脆弱的小身影“我若不杀你,

 死的就将是元卿。”

 “兰福晋是你的子,你当然舍不得,可元卿那只狐狸又不是你什么人,还顾忌什么!”月嬷嬷巴不得砍了那家伙。

 “他救过我一命。”萨兰坚定地向虹恩声明。

 虹恩深深地望着他,缓缓放下了所有怯、扰虑,绽放令他为之目弦的笑颜。

 他几乎不敢相信他在她眼中看见崇敬的光芒,仿佛他是高贵圣洁的英雄。她的引以为傲,她的痴心仰慕,全都毫不保留地展现在

 那双晶灿大眼中。

 他的意识差点被中一波波热澜溺毙。从没有人给过他如此珍贵的无形冠冕,也没想过这徽不足道的眼神会带给他这般强烈的冲

 击。

 虹恩,虹恩!

 他亟搜寻适当的字眼,告诉她他此刻的感觉,可是他该怎么说?他要说什么?那份意念隐隐约约,无从捕捉。

 “难道虹恩真的非死不可吗?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安神父的感叹打醒他的心。

 “最能保护她的就是兰王爷,偏偏非杀她不可的也是兰王爷。”月嬷嬷无奈哼笑。

 “还有人可以保护她。”萨兰一句话楞住所有人。虹恩痴痴等着他的下文,那份全然的信任、全然的依赖,让他紧握铁拳痛下决

 心。

 “你回克勤郡王府去吧。”

 她有如当场被他一斧劈为两半。“你…要我回去?”

 这就是他的答案?

 “她娘家有能力保护她吗?”安神父怀疑有人能与萨兰的身手相抗衡。

 “她娘家那窝鼠辈或许没本事,但她大哥的能耐,绰绰有余。”

 “我不去!”虹恩坚决声明。

 “虹恩…”安神父婉转相劝。

 “我嫁进来之后,就是兰王府的人。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没别的地方可回。”

 “别在这时跟我耍脾气。”萨兰渐渐沉下脸色。

 “我不要靠别人保护,我要跟你在一起。万一…我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最后一刻只想要你陪着我!”

 “你除了顾虑自己的感觉,也想想我的立场好吗?”他咄咄进。“你要我如何天天面对一个会死在我手里的人?你要我如何杀自己手无寸铁的子?”

 “可是…我不要离开你。”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任。”他的暴喝震得她整个人一跳。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她抖着小手强作镇定。

 “可是患难夫,就是要在一起,才能共渡难关。我不能丢下你一人去面对…”

 “你如果真为我着想,就该尽快赶往克勤郡王府,别扰我的立场。”

 “我没有扰…”

 “你既是我子,又是我任务上的眼中钉,是我必须斩杀的对象,又是我非得保护的人。你说,我到底该如何自处。”

 “我知道你的境况很为难,可是…”

 “我从你醒来的对候就想问你,你的出现到底是不是某种刻意的巧妙安排?”

 “萨兰?”

 “这如果全是巧合,未免巧得太离谱。如果是预先筹划好的计谋,则真的十分高明。能把我到今天这种两难地步的人,我实在

 佩服。”

 “你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为什么我要娶的人会临时更替,为什么我会娶到一个被人暗中掩饰身份的奇怪少女,为什么我会这么凑巧地娶到我最该杀的

 人,你不觉得巧合太多了吗?”

 “萨兰…”

 “你的出现让我想到一句话:愈是危险的地方,愈是安全。我觉得隐隐之中似乎有某种计谋,正是跟着这个方向走。所以你会被

 嫁到这最危险的刽子手之家来,因为这里最安全。”

 “我知道你只是想我回去,但…”

 “是不是有人料准了我绝对对你下不了毒手,恩!你是不是也为了这个目的而拼命引我,制造我的不忍心?”

 “我没…”

 “虹恩,巧合是当然的,但过多的巧合,就象征着某种阴谋。”

 “别这么说!事情…”

 “你最好暂时离我远点,让我重新思考这整个骗局。你在这里,对我只是干扰。或者这正是你执意留在这儿的目的?”

 “我不要回去,你骗不了我的,我就是不回去。”她强硬地哽着喉头瞪视他。“你是故意用话欺负我,我不会上当,我绝对不

 走。”

 纵使她眼眶满是被他刺伤的水光,依然死守立场,坚持不退让。

 “你留在这里除了带给我庥烦,还有什么作用?”

 “就算我没用,你不想看到我,我还是不走。”

 “你为什么这么惹人厌,一定要黏人黏到这种地步?你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冷静冷静?”

 “我发誓我绝不会打搅你…”“我突然可以理解你为什么一再被人转送。说是逃避官差查缉也许只是个借口,受不了你的任和无理取闹才是事实吧。我甚至

 现在就有这种感受。”她完全怔住,被他击中最脆弱的部分。

 “虹恩,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每次被送走之前,都这样死着人家不放?”他眯起残酷的质疑双眸。

 她失去意识地呆呆瞪着他,耳边逗着童年的哭闹不要把我送走,我会乖乖做你们家的女儿!我发誓我会乖!我不要走!

 几乎每次被寄养人转手,她每次都会如此拼命恳求。每个对她温柔的家庭,最后都以残酷收场。

 让我留下来,我不要再被送走了!我会乖乖的,让我留下来!

 凄厉的孩童哭喊冲破回忆的屏障,捣毁她小心翼冀的刻意遗忘。萨兰为什么要把这些挖出来?为什么要重新在她的伤疤上补一

 刀?

 “你是不是每次都在收养期间热心地装乖假巧,好在人家家里窝下来?”

 “你是不是总把人家搞得很受不了?”

 “你是不是被送走时都会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

 “你是不是每回都不择手段地拼命委曲求全,让自己被留下来?”

 “你是不是老拿这套死烂打的功夫和一厢情愿的想法,得别人烦不胜烦?”

 “虹恩?”“住口!”她疯狂地哭喊着,冲到萨兰身前狠捶猛打。

 “你是故意这样说的,你只是想我走!你住口!”

 “你干什么?”他厌恶地一把推开,她却又打回来。

 “你又不知道我过去的事,凭什么随口说!你根本是在胡说八道,我才不听你的!”

 “虹恩!”他恶狠狠地抓住她的狂小拳,凉凉一笑。

 “何必这么反应过度?难不成我全说中了,嗯?”

 “住口!我不要听你说,我不要听。”

 “看来我说对了。”

 “不管你怎么讲,我都要留下来!我不走!”

 “真是丑态毕,也难怪你会一再被人送走。”

 “住口!”她狂喊着,泪水糊整张脸。她无力地垂头滑坐在地上痛哭,两手却仍高高地被他箝着。

 是的,丑态毕,她活像一条邋遢的狗,什么招数都使尽了,仍得不到任何一家收留。一家接着一家地转手,她一家接着一家地

 哀求。她以为这一次不会再被送走,永远都不会了。

 她恨萨兰,为什么要这样践踏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狠狈地哭着。这是她的家,她不应该会被送走!

 “虹恩,别这样。”萨兰蹲跪下来,捧起她的小脸吻啄安抚“你总得面对现实,这没什么好哭的。”

 “我不走,我不走。”她凄楚地哽咽大喊。

 “我知道,就像你以前说的,你每到一个新家庭,就好像有份使命,得为他们做点什么。你在我这儿也是,你为我做了许多许

 多。”他轻声呢喃着,环抱她的小身子摇着拍哄。

 “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离开我们的家。”

 “我知道。”他以脸颇摩掌她泪的容颜。“你的确是个可爱的天使,用小小的使命改变这个家。可是,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这里暂时不需要你。”

 她猛然自他的温柔中挣脱,愕然瞪视。

 “别激动,我说的是暂时,所以你还是有机会回来的。”他善良地勾起嘴角。

 “我不要。”

 “虹恩。”

 “不管你说什么,我的答案都是一样。”

 “是吗?这可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还记得你在新婚之夜欠我一份人情吗?”

 神警戒地带泪看他卸掉伪装的硬面孔。

 “现在是你还我这份人情的时候了。”他暴地箝住她的双臂近他的切齿。“你当初已经答应会信守承诺,现在就做给我

 看。”

 “萨兰?”

 “给我滚出去,永远都别再踏进我兰王府一步!”

 事实证明,阿尔萨兰的顾虑是对的。

 虹恩被确认是少女阵斩杀的目标后,兰王府立即被御猫的人马接收,监控每一个管道,搜查相关人等。江湖上甚至私下传,活捉虹恩者,重赏五千两。

 “虹恩,有个叫月嬷姨的人偷偷来探望你。”禧恩带者老妇一块下到密室里。

 月嬷嬷简直不敢相信虹恩会被她娘家藏在这种地方。

 “你住这里?回娘家这些日子以来,都住这里?”

 “月嬷嬷…”虹恩尴尬地请她坐下喝茶。

 禧恩房里的地下密室,原为储物之用,四面是墙,阴冷黑暗?锿方鲇幸徽偶蚵拇病⒃莸毙∽烙玫拇笠孪洌首恿秸牛偷埔?br>
 盏,别无长物。

 “外头风声再紧,也犯不者把你像关犯人似地藏着吧!”月嬷嬷恼火怪叫。

 虹恩马上比个赎声手势。

 “月嬷嬷,我额娘这么做不是为了防外面追捕我的人,而是肪我大哥。”

 “你大哥?不正该是他来守护你吗?”

 虹恩苦笑。“正好相反,我甚至不能让他知道我就在府里,省得他拿我去威胁萨兰。”

 “他不是你大哥吗?”

 “他已经不认我这个妹妹了。”虹恩茫然凝视烛火。

 “萨兰说对了,我错嫁到兰王府的事,的确是件阴谋,只是我自己不知情。”

 “什么?”

 在一旁沉默的禧恩不自在地咽咽口水。

 “是我回来之后,额娘和禧恩姐勉强告诉我的。”否则她们不知该如何解释不能让大哥发现她存在的理由。

 “她们怕大哥拿我当对付萨兰的工具,所以干脆设计让我嫁过去。正如萨兰所说,她们的确是抱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念

 头,才这么做。”

 “嗯。”月嬷沉。“我看她们不只怕你大哥拿你当对付兰王爷的工具,也怕你沦为'四灵'攻击'四府'的武器。”

 “什么?”

 “没什么。”反正太复杂的事这娃儿也听不懂。“说回代嫁的事,虽然她们设计你成为新娘,你大可抵死不嫁啊,干嘛任人摆布?”

 “这…”“因为我们早看透了虹恩的子,料准了她一定会身而出。”禧恩嘴。

 “是啊,这就是家人,利用得还真彻底。”哼!

 “月婶嬷,别这么说,她们这么做完全是为我好,我很感谢她们。如果不是这项安排,我可能永远都不认识萨兰,永远都…”

 虹恩突然说不下去,小手抵在嘴前。不断眨巴的大眼,似在阻止什么决堤而出。

 月嬷嬷斜看她许久,受不了地一叹。

 “问吧,何必再闪闪躲躲呢?”

 虹恩深呼吸了好几回,才怯怯开口“萨兰…好吗?”

 “糟透了,不然我干嘛冒险跑来。”不等虹恩追问,她直接招供。“现在兰王府简直可以改叫御猫别馆了,到处都是御猫的人

 马。二总首和府里那帮死忠于王爷的人,甩都不甩他们,就被遣散出府。”

 “萨兰呢?他怎么样了?”

 瞧她急的!“已经不拄兰王府了,现在成天潦倒在西郊一间破庙里。”

 “为什么?”虹恩的心儿乎拧碎。

 “'四府'不信任他,不指派任何任务给他,这么明显的排挤,他哪还忍得下去!”

 虹恩呆楞地僵坐椅上。分别的这段时,她在这儿备受保护,他却得面对外头的狂风暴雨,无处可躲。

 “其实王爷也用不着自暴自弃,江湖上有多少人重金等着他接下委托,二总管他们也在等他重新登高一喝,让他们继续追随。可

 王爷不知怎么着,一直颓废,万念俱灰了似的。”

 一道热泪倏地划下虹恩脸庞。为了苟活,两人不得不分离,结果竟成了一种折磨。

 “我一直觉得是我害了王爷。”月嬷嬷沉重说道“他是因为收留我,才连带受到朋友的怀疑。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的,尽管说,我舍命奉陪。”

 虹恩破涕为笑。“不用舍命。”

 “兰福晋?”

 “只要带我去见萨兰就好。”

 当阿尔萨兰在暴风雪席卷京城的夜里,看见虹恩出现在残破的小庙,不猛然再灌一大口酒。

 他经常可以看见虹恩的幻影,只是今的幻影有着温暖的手心,轻抚着他满是胡碴的脸颊不断轻笑着,脸上却挂着泪。

 “你不要命了,来这里做什么?”他颓然瘫在角落,被烈酒泡哑的嗓子满是疲惫。

 虹恩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小小的力量将他紧抱在怀。娇弱的馨香环绕着他,令他不自主地痛苦回搂着。言语已是多余,萧条的蔽

 庙只闻凄厉风声,将两个孤单的灵魂围困在雪夜里。

 突然间,阿尔萨兰狠手推开她。

 “回去!谁让你跑来这里!”他怒斥,仿佛忽而由醉中清醒。

 “萨兰…”

 “不要跟我罗唆,滚回你家去!”他暴地拖着她起身。

 “我已经回家了,我的家就在这里。”

 “别跟我胡说八道,滚!”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滚!”他一个使力不当,虹恩当场摔倒,擦破脸皮。他既懊恼,又心疼。想出手,又觉得不该软下态度。想挽留,又不得不考

 量她的安危。千头万绪,全由一个愤恨的低吼结尾。

 她自己爬起来,望着他落寞的背影良久。

 “萨兰,我已经由安神父施洗,成了女教徒。”

 “关我事!”

 “萨兰,你知道吗?”她不为所动地甜甜笑道。“如果我们照洋人的方式在教堂成亲,我们就必须宣誓。”

 他蹙紧极度不悦的眉头,怒视跑到他前头的小人儿,任她将他厚实的巨掌分握在手中。

 她在干嘛?

 “你假装这里是教堂…”

 “我没兴趣跟你玩游戏!”他猛然甩开双手,震退虹恩。

 她不死心地笑着走向他,再次牵起他的手。“你假装这里是教堂,安神父就站在我们前面,我们在圣坛前…”

 “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是谁把你带到这儿来的?”他像受不了她碰触似地厌恶回手。“事实证明,你确实是有预谋地嫁给

 我。你的任务若是分化‘四府’,恭喜你,你彻底成功了,‘四府’之中已经没了兰王府!”

 她坚强地撑著笑容,却不知该如何掩饰嘴角的颤抖。

 “你还想要什么?要我做你的侍卫,保护你的项上人头,还是想从我这儿探查'四府'内幕,或是专门来看我有多落魄!?”

 她突然忍不住掉出眼泪,却咬紧牙不让情绪涌出来,努力挤出微笑。

 看她哭笑融的可怜神态,他的心揪成一团。他为何要对她残忍?她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何一面对她,总会情绪失控?

 他闭眼深叹,语气中满是无奈。“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萨兰,你假装这里是教堂的圣坛前,安神父就站在我们旁边…”当她再次牵起他的双手时,笑容完全崩溃,泣不成声。

 他鞋静地看她强自从噎中恢复平静,看她竭尽全力地扬起笑容。

 “假装我们…正要结婚。”她成功地克服了一个哽咽,轻柔一笑。“然后我们就要宣誓,回答神父的问题。”她沉寂好一阵

 子,仿佛在默祷,祈求勇气。

 “安神父会问我:虹恩,你愿意嫁给阿尔萨兰,依从神的旨意,终生陪伴他吗?我会回答:我愿意。他又会问我,虹恩,你愿意

 无论健康或疾病、痛苦或快乐、贫穷或富足,都一样爱他、伴他、安慰他,一辈子相互扶持吗?”

 他愕然看着她坚定不移的凝眸。

 “我会回答:我愿意。所以,我来找你;所以,我在这里。”

 他不敢相信地痛苦闭上眼眸,几乎捏碎握在他掌中的小手。她冒着大风雪来,冒着生命危险来,就只为了告诉他这些话,就只为

 了传达这份小小的力量。

 “然后安神父也会以同样的问题同你,你会回答什么?”

 他无法睁开眼,只能不断地咽着喉头。

 “萨兰?”

 他几乎承受不住内心的汹涌狂。“我愿意。”

 “好,然后新郎就可以吻新娘了。”

 他没有吻她,而是猛然将她紧紧押入怀中,用力得几乎要将她融为自己的一部分。他不要虹恩看到此时的他,不要她听到此刻的

 他,他身上无法自制的颤抖,却说明了一切。

 她任他搂着,与他孤立于滚滚红尘中。屋外溢漫白雪,冉冉物华休。

 相拥许久,方闻她细语悠悠…

 “萨兰,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砍下我的头吧!”

 朔日子夜,兰王府内灯火通明,阿尔萨兰横抱著睡中的虹恩仁立大厅。

 当他和虹恩在破庙中被捕时,即被囚于府里,直至行刑这。御猫照阿尔萨兰所要求,给虹恩最尊贵华的衣裳,将她扮成最

 隆重的盛装模样。她安然沉睡在萨兰臂弯里,娇美的睡颜惹人爱怜。

 “为何要对她下葯?”御猫冷睬。

 “别让她在惊恐中离开人世。”

 御猫低笑。“是别让她看到被你亲手斩杀的景象吧。”

 如今的阿尔萨兰仅是一头无路可退的困兽。一切的希望全成绝望,除了被上他们替他铺好的路,别无他途。

 “萨兰,如果你无法下手,不必勉强。”元卿低喃。

 “我不会让任何人碰虹恩。我宁可亲手斩,也不用你们多事!”

 元卿只是挑挑眉,不多做表示。

 他苍茫环视四方,四、五十名侍卫团团守在大厅外。他可以带着虹恩杀出重围,逃到天涯海角,但能逃多久?又岂能丢下自己救

 命恩人的生死于不顾?

 “我明白你在我和虹恩之间不得不痛下抉择,我为此也深感抱歉。”

 “我不需要这些无意义的言词。”萨兰悍然截断元卿。

 “真要表示歉意,拿出实际行动来!”

 “除了放过虹恩这一项,我定会尽力做到。”

 萨兰愤恼地磨着牙。望向虹恩的睡颜时,好不容易痛下的决心差点瓦解。

 “我要自由。”

 元卿微怔,御猫则傲然不屑一顾,不耐烦地盘算着时辰。

 “不管‘四灵’或是‘四府’,我两边都不想再有任何接触。我只想过我的日子、做我的事,过往恩怨就此一笔勾消,从此你我

 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元卿沉寂许久,才轻着额角开口“你是打算与我们彻底了断了?”

 “这已经是我最大的慈悲。”萨兰眯起寒冽狠眸。“否则杀之恨,教我怎么忍!?”

 “其实你不必亲自动手…”

 “不是杀了自己的子,就是毁了自己的朋友。你给我这样的绝路,还想施舍什么顺水人情!”

 元卿隐然动怒。“听来你的不幸,似乎全是我造成的。”

 “至少你是最大功臣。”

 “那可真是抱歉了。”他森然一笑。

 “他要走就让他走,天下好手不独他一个。”御猫轻哼。

 “除了还我自由,我要你就此终结少女阵,停止这个荒谬的门歪道。”

 “等你砍下虹恩的脑袋,阵法任务自然就终结。”

 “我不要它自然终结,我要你亲手将它终结,以示诚意!”

 元卿阴沉地搭起十指。“很有趣的条件,似乎其中可以玩不少把戏。”

 “你自己决定。因为我不相信你,正如你不相信我。”萨兰强势主导。“你答应,我们就照原计划斩了虹恩,同时还我自由,终

 结少女阵。你不答应,我现在就带虹恩走,你的死活,恕我无法干涉!”

 “元卿,子时已近三刻,时辰所剩不多,该动手了。”御猫提醒。

 “或者还有第三种办法。”萨兰说道。“你现在就收了少女阵,如此你不会有生命危险,虹恩不必被斩首,我不用在两难中做抉

 择。三方全胜,何乐不为?”

 “不可能!”元卿的重喝连御猫也为之一楞。追了近一年的重要关键,如今近在眼前,怎能放手。

 “你为何要做此无谓坚持,元卿?”

 “我有我的理由。”他不再跟萨兰牵扯。“你的条件,我接受。只要你怀里的人头落地,我马上终结少女阵!”

 “只要我怀里的人头落地…”

 爱邸后方隐然传来的嘈杂声分散了大厅的凝重气氛。

 “出了什么事?”御猫马上质问侍卫。

 “似乎是后方失火。”有浓浓黑烟燃起。

 “萨兰。”元卿低斥。

 萨兰痛苦的闭上双眸祈求。如果有奇迹,请就此发生,如果世上真有公理,请伸出援手。他原本不信佛,此刻却衷心恳求。

 “你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吗?”御猫残酷近。

 阿尔萨兰不得不将虹恩置于椅上,仰着纯美无的娇颜,看不见一切丑恶,听不见一切污秽。

 “贝勒爷,后厅被人纵火,火势愈来愈大,恐会蔓延至此,请尽快离去。”

 “你们就不会派几个人去灭火吗?”御猫痛斥。

 “没方法,因为大部分的人手都集中在前门阻挡宫府的人马侵入。”

 “宫府?”所有人皆调过视线一怔。

 “克勤郡王府的大贝勒率众多官兵,打算强行攻入,说是有确定证据证明今晚在此将有少女断头。”

 “该死!”御猫突然明了这些子是谁惹的。“我早该先宰了月嬷嬷那老婆子。”

 “阿尔萨兰!”元卿冷然一喝。“别忘了你的任务!”

 一把沉重大刀霍然出鞘,散放冰雪寒光。刚猛的刀身嚣张宣示杀人无数的气势,噬血的气浓烈地弥漫大厅。

 饼去他用这把刀斩好除恶,今却要用它手刃虹恩。

 “贝勒爷,浓烟已经漫过来了,请速速躲避。”

 “你还不快砍了她的脑袋!咱们砍了就走,照你说的,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御猫怒骂。

 元卿同时在地上四方定阵,以花瓶内的水画上咒文。

 “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准备好了吗?”

 元卿一句刺中萨兰要害,他盯着虹恩,手心一片冷。怎会如此?他见识过多少大风大,怎会在此刻犹豫不决?

 “我会的,我会亲手砍了虹恩。”

 元卿却听出其中的不舍,一比手势,御猫马上拔刀备战。

 “子时就快过了,你还要拖到何时?”

 萨兰,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砍下我的头吧!

 可是面对这张挚爱的容颜,他该如何下手?

 “阿尔萨兰,你死期到了!”大贝勒霍然突围冲入,双方侍卫立即拉开混战,御猫登时飞刀攻向阻挠者。

 “坑诏手,你这白痴!”御猫凶狠地边战边骂。

 “你敢动手伤了虹恩,我马上挖了你的心肺!”大贝勒已然弃王法于不顾。

 “阿尔萨兰。”元卿再一次警告。

 他愤然扛起大刀,咬紧牙关挥扫向虹恩颈际。

 萨兰,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不…”

 剧烈的怒吼震动整座大厅,萨兰猛然收劲,将刀势转扫至地,重重切入地砖里。

 “我不能杀虹恩,我不能!”

 一道闪电般的冷光猝地由后方切入,俐落狠猛地将椅上沉睡的容颜扫落。头颅飞旋之际,于空中洒下一弧红雨。

 “虹恩…”

 大贝勒疯狂嘶吼,冲向身首分离的小人儿。

 浓烟雾时由后厅扑往前方,凶猛冲入混乱的厅堂。御猫优雅冷冽挥甩刀上血迹,重声下令:“撤!”任务终结。

 整场血腥混战,三之内即干净收尾。原本足以将元卿与御猫两贝勒逮捕治罪的少女断头事件,却因九具无头女尸竟化为一堆白纸,无法定案,九名少女也已莫名其妙回归各自家中,带来不小騒动。

 一件离奇血案,乌龙收场。

 唯独在兰王府斩杀的,是货真价实的少女。经仵作检尸,竟也无法将御猫治罪。因为尸身在被斩杀之前,己身亡近三个时辰,却

 状若沉睡。御猫斩的是死人,而非活人,如何定杀人之罪?

 最切身的当事者阿尔萨兰,早在那的混战消失无踪,下落不明。重重疑点,无法勘破。直到元卿蒲地顿悟其中巧妙,发觉被人

 摆了一道,不大笑,因为他终于想起一项重大疏漏…

 月嬷嬷的众多江湖把戏中,尤其擅长易容术。

 果然,御猫在那颗虹恩脑装底下,剥出了张陌生的脸皮。也许是被买来的尸体,也许是被盗来的尸体,结论都一样:她不是虹

 恩。

 不论“四灵”或“四府”双方战的人马全栽在一个小女娃手上。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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