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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雨声,在雷鸣之际显得缥缈而细微。

 霍虓的嗓音,也是。

 啸儿无法分辨这场雨究竟是来自于茫茫天际,抑或是那柄电紫剑的嘶吼涕零…还是霍虓?

 他的发在飞、他的在笑,但倾注在电紫剑上的力道却像是发怒气般的强劲,那剑身承试凄霍虓的所有情绪,任其挥挑砍刺…

 矛盾的笑靥中,承载了好多好多她看不透的情愫。

 虎虎生风的剑速劈开雨势,甩离剑锋的水珠儿落在她脸颊上,其中包含着不容忽视的劲道。

 那把剑,在哭号…

 是因为霍虓!

 “霍虓!剑身受不住的!”啸儿扑进风雨中,紧钳住他使劲的臂膀“就算它真有灵能蚀尽你的心烦意又如何!可你不能永远凭藉这柄?闫礁茨茄陈业那樾鳎懿蛔 崴榈摹?br>
 会连同霍虓的心,一块破得粉碎。

 雨中,两人的面容都是模糊的,两人的肌肤都是冷的。

 啸儿小心翼翼地捧着霍虓的脸,察觉他似乎产生了逃开她的念头,穿在他浓密发间的纤纤十指不容他退缩,清冷而红的瓣强硬地覆贴在他的上。

 她使力地他两片薄,打定主意要将那股停驻在他畔的冷意给噬入肚。喉问咽下雨水的同时,啸儿也尝到霍虓逸出喉间的低

 耳畔的雨声再也听闻不到,只有彼此沉沉的鼻息及她着他时的细啄声在雨中回

 直到霍虓的得温热润红,啸儿才放下踮起良久的脚跟。

 孰料,脚跟尚来不及着地,问一道突来的手劲又将她给提了半天高,分离不过眨眼间的四又罕牢贴覆,不同的是,这回主动的人换成了霍虓。

 他的眸,比平常更深邃,而其中的光彩是她曾见过的…每头虎儿在见着猎物时,都是这副虎视眈眈的模样。

 他的舌撬开她的牙关,登堂入室地攻占,品尝她的每分甜美、每寸软,他的吻来得狂烈如焰,不似她只单纯想温暖他。

 他,似乎想将两人焚成灰烬,不分彼此。

 电紫剑银铛落地,谁也不曾在意。霍虓闲置的右手更方便地撑住她的后脑,向他的舌攻势,让她的怯懦挣扎化为乌有。

 啸儿被他狂野的举动所震慑,猛然倒了口气,然而漫天坠的雨势淌满了她的脸蛋、鼻尖,她的用力气只是让微薄的空气混同雨水,呛入她的鼻问。

 冰凉的雨水哽在鼻腔,带来热呛的刺痛,得她贴在他间猛咳。

 再狂热的焰也被这杀风景的咳嗽给浇灭得一干二净。

 霍虓不假思索,健臂紧钳着她的身,虎步一迈,将她带回避雨。

 “咳咳咳…”大掌急忙为她拍背顺气。

 “还好吧?”霍虓见她咳得满脸通红,不知是剧烈的猛咳导致,抑或是方才肆无忌惮的长吻令她羞赧。

 “咳咳…还…咳,还好…”半晌,啸儿终于止了咳,仍有些呛意的可怜俏鼻“你呢?”

 “我没事。”他的烦躁不安已让电紫剑给得不见踪迹。或许该说,是她为他去了焦躁吧。霍虓摸着她的长发,笑道:“你好像一头落水虎,漉漉的好可怜。”

 “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去。”啸儿甩甩头,想将满头满脸的雨珠给甩干净。

 “过来烤烤火,受凉可不好玩了。”霍虓朝她招招手。

 “你的剑还在外。”啸儿提醒他。

 霍虓拿起系剑的苏绳猛力一甩,绳索如蛇般绕住剑柄,手腕一收,电紫剑稳稳当当地奔回他掌间。

 “你的故友为什么会送你一把…蚀心之剑?”

 在啸儿及霍虓为了甩干浑身水而恢愎虎形的同时,啸儿的疑问也顺势口而出。

 黑亮的巨虎抖甩着全身,沾附在虎上的晶莹雨珠向四面八方进散,为内带来另一阵小雨,重复了好些回,霍虓才缓缓走到火堆边,趴下。

 “他说,这把剑能蚀消一些虎的凶残劣。”他盯着火堆好半晌,仿佛透过火光,遥远地落在陈年回忆间。

 “一把剑真有蚀心的灵?”她也甩干虎,一并窝在他身边。

 “我相信它有,否则我不会每每握着它时,所有杂乱的思绪皆化为乌有。握着它时,我的心…很平静。”

 啸儿有些怀疑,恢复了人身,伸手取饼电紫剑。

 这柄钊,好似比她上回提举时还要沉重…是否因它负载了霍虓太多的情绪而使剑身变重?

 “可我拿着时,却没有任何感觉。”她左右打量着剑,瞧不出任何异常,闭上双眼,也感觉不到任何因剑而生的灵动。

 霍虓笑了笑“兴许电紫剑会认人。”

 “胡扯。”她呿声,脑袋瓜枕回霍虓浓密的墨黑虎上。

 “我身上还着。”水的纠,为两人带来不甚舒适的黏腻感。

 “我身上也没干透呀。”她硬是赖在他身上不肯走,耳畔紧紧贴在他心窝处,聆听一声声强而有力的生命鼓动。“霍虓,你刚刚是为了何事,心浮气躁到得靠蚀心?雌礁矗俊?br>
 脸颊枕贴下的虎躯有片刻的僵怔,久久,霍虓的虎嗓才回道:“只是想起了故友和他曾说过的话。”

 “光想起他就会害你失控?这名故友在你心中的地位也过重了点。”她的语气有些酸醋味。

 霍虓知道她产生误解,却不多费工夫解释,因为他现在有更紧要的事情等待厘清。

 “啸儿,你可曾在山林里遇过一名文质彬彬、容貌清秀的男人?”

 “你呀。”她直觉回道。

 “我是‘虎’。”他的虎掌那颗枕得好舒服的螓首,提醒道。

 “喔,那没有。”

 “真的?抑或你曾遇过,而你…忘了?”霍虓顿了顿,又补充道:“是在三百多年前。”

 啸儿撑开一只黄眸,又慵懒闭上。

 “三百多年前,我还只是只幼虎,见着了人类不就被猎捕下山兼剥皮生,哪还能在这和你闲磕牙?”有丝浓浓的睡意席卷而来,她随口嘟喽着“况且我讨厌人类你也知道,遇上了他们还得瞧瞧我当时饿不饿,若饿,我便扑食;若不饿,我决计不会与他们有任何牵扯,连打照面都嫌碍眼。”

 霍虓沉思了一会儿。

 是了,依啸儿的虎龄算来,三百多年前的她尚稚,能否幻化为人形,甚至是否出了娘胎都很难说,更遑论她那痛恨人类的拗子…

 “你娘呢?”

 “我娘?”啸儿轻愕抬头。

 “嗯,她可曾向你提及,她遇过人类之事?”

 等待许久,始终等不到她的回应,霍虓转首看向她。

 “啸儿?”睡着了吗?

 只见她睁着澄黄的眸,有丝轻惶落寞地盯着跳跃焰火。

 他又唤了她一声“啸儿?”

 啸儿将脸蛋更深埋在他虎间,嗓音有些轻颤。

 “我娘娘很少同我说话,她总是哭着的。天初亮时便抱着我穿梭在山林村落间寻找,夜里独自低声饮泣,直至天明…然后又是寻找,再度哭泣,寻找、哭泣…不断重复着同样的举止…”

 “你娘亲,在寻找什么?”霍虓没发觉自己是屏着呼吸,等待她的答案。

 “她在找…我爹。”啸儿垂着眸,教霍虓无法瞧见酝酿其间的悲“一个负了她的男人。”

 “男‘人’?”他加重最后一字。

 她颔首,粉薄的抿了抿,似乎不怎么愿意多提,但触及他的目光,她仍继续下去。

 “我不清楚那个男人的一切,只知道我娘娘为他干了泪,为他寻遍了众多村庄,也为他受尽了折磨…外貌皮相与寻常人迥异的我们每到一处村庄,便被村人用石块驱赶,娘娘在一张张村人脸孔间寻找着她心心念念的爱人,即使她的睑上已淌满鲜血、身躯尽是被石块投掷的满满伤痕,她总是不肯放弃…然后,她又在伤心绝望中离开,继续往下一个村落寻去…”复一,年复一年。

 “她在寻找你爹…”霍虓感到心头一阵震颤。难道他的猜测…

 “直至合眼前,她仍在寻着他。即使明白人的寿命难以超过百岁,她仍不死心,寻了数百年,就为了守住她与他的承诺,真傻呵!”她轻嘲一笑。

 霍虓几乎要停窒了呼吸,每一道灌入肺叶的空气都起阵阵刺痛,宛如心头硬是给刨了一个

 他没料到…不,应该说,连他的故友都不曾预料到这一点…那名被辜负的女人当时是否已有妊在身!

 若有妊,而那女人是道地的人类,百年光流逝,无论是那女人或肚中胎儿皆已作古;但若那女人是山林间任何一类的怪,肚中胎儿的年岁应该也有啸儿这般大了吧?

 “你娘可否留下任何物品给你,或曾向你提及你爹的姓名?”他的口气有丝急躁。

 啸儿摇头,口气有些冷淡“即使有,我也早将娘娘的遗物与她一并人土。至于我爹的姓名,我不知道。”

 霍虓沉默许久。

 霍文初,难道是你冥冥之中将我牵引到啸儿面前,要我将对你的歉疚源源本本还给她…你的女儿身上?

 当真是如此吗?

 “原来…你是人与虎结合所生。”他幽幽说道。

 但现下仍无法绝对地肯定啸儿与霍文初有关系,毕竟他们只是“凑巧”有着极为相似的际遇。

 啸儿听出他语调中的异样,十指不自觉揪紧成结。“我是。”

 霍虓猛然恢复成人形,一把钳制住正准备由他怀中再度逃离的娇躯“为什么要退开?”

 她的黄眸染上害怕,害怕他因她的半人半虎而厌恶她!就像以往她所遇见的虎群及人群!

 他将她扯回怀中,重新镶嵌回缺了空似的心窝处。“你在怕什么?”

 “我…”她的视线逃避着他“我知道,无论是人或虎,向来都极度厌恶像我这种人非人、虎非虎的杂种…”

 而她,更害怕看到那双向来温柔的黑瞳间染上她熟悉的厌恶鄙夷!

 她总是孤独的…因为虎群容不下她,她更不曾认为自己属于人类,即使她的身体里着各半的血缘,但她,总是好孤独…

 “我不会。”他的拇指轻在她贝齿陷咬的红问,要她别再凌无辜瓣“真正人非人、虎非虎的,是我。”

 “你跟我不一样…至少你清楚自己是虎,也很清楚自己想成为人类…可我呢?我什么都不是、什么也没有,嘴里说着自己是虎,可我却总是幻化为人形,但化为人形的我又拥有寻常人所没有的黄瞳淡发…”连她自身都惑不已,不知究竟该将自己定位在哪里?

 无论是人是虎,她都不知道该如何界定其中分别。

 “你是虎,记得吗?头一回见面时,你不曾犹豫、不曾迟疑,更不曾惑,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你是虎。”霍虓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坚定说着。

 相处短短数,他已能了解她的心思。她太透明了,将她的情绪完整表达在脸上,无论是害怕孤独的恐惧或是排斥人类的疏离皆然。这样的她独存在深山林问,隔绝了虎群及人类的接触,然而,她本质还是偏似于虎,既然如此,他就要助她不惑、不存疑,别像他,变成一个“人面兽心”的…

 可笑!他甚至不知道该接的字汇是人,还是虎

 “我是虎…”她喃喃重复着他的话。

 “对,而且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虎。”他替她补上好些修饰的字眼,指滑过她白玉颊颐“清澄的眼、细致的发、无瑕的脸蛋,哪里再找一只胜过你的虎呢?”

 啸儿低垂的颊边涌上两朵粉红云,子邬在笑。“你这安慰人的词真不害臊。”

 她心窝儿暖暖热热的,从没有人称赞过她异于常人的双眸、青丝及烙着陈年淤伤的脸孔,而在霍虓眼中的她竟是“漂亮的!”这让啸儿有丝小小的骄傲及大大的足。

 “我这不叫安慰,叫…”

 霍虓畔的轻笑凝结僵硬,脑中蓦然闪过的七字成语令他愕然。

 情人眼底出西施。

 “叫什么?”她疑惑地觑着霍虓难得呆愣的表情,问道。

 “叫实话实说呀。”霍虓干笑两声,随即又恢复以往自然的浅笑模样“对了,明儿个我得上你娘亲的坟前膜拜兼感谢。”

 “膜拜兼感谢?感谢什么?”她一头雾水。

 “感谢她生了只好可爱好可爱的虎娃娃呀。”霍虓的口气是十足哄小孩的调调,不过光瞧见她花颜上漾开的稚气笑靥,他知道…哄小虎和哄小孩的招式是可以互通的。

 “明早我就带你去给我娘娘看。”啸儿喜孜孜地道。若是娘娘见着了霍虓,一定也会很喜爱他的!

 薄丝细雨如同轻鸿柳絮,和着温暖的光,缓缓飘洒大地。

 清雾朝了一前一后跳跃在石块的虎影,点点剔透小水珠镶悬在虎之上,像层薄薄的衣,反照出暖的七彩光芒。

 雨水润滑的青苔石块,不利于行,却无损于林间两虎矫健的步伐。

 穿梭白雾笼罩的参天巨木、嶙峋奇岩,山林里静谧得只闻虎步飞驰声,愈往深山幽林,耳畔的寂静愈是嚣狂进占。

 奔驰了数刻,在前方领路的啸儿才在两棵开满黄澄澄小绒花球的树下停了脚步。

 “就是这里。”

 霍虓环顾四周,并末发觉任何坟墓“这里?”

 “这两棵树下。”

 霍虓暗笑自己的蠢傻,难道他还以为虎会立坟建碑、拈香烧纸钱吗?他当人类当久了,竟忽略了兽与人的差别。

 “你将你娘葬在树底下?”

 “不,这两棵树是我葬了娘娘后才萌芽,现在也已经长得这么高了。”恢复人身的啸儿轻轻攀附在树干上,好似倚靠着树,便倚靠着娘亲。

 霍虓拈了一枝树桠细瞧“这是相思树…”

 “相思树?”

 “寻?此担谡庥指哂趾牡卮挥Ω没嵊邢嗨甲硬ブ郑牵隳锴紫略崾痹畔嗨贾肿樱ザ俊?br>
 “我不知道…”啸儿摇头,顿了顿又道:“我只约略记得,娘娘有一个很珍惜很珍惜的小绣囊,一直挂在脖子上,我将那个绣囊与娘娘葬在一块。”

 “绣囊里头有什么?”

 “娘娘从不让我瞧,我只有不小心瞄见一回,里头放了好多东西…”

 霍虓由怀中取出一个绣囊,将里头半块玉佩摊在掌心“里头放着的,有没有一项是与这相仿的玉佩?”

 “是有一块类似这种翠绿的东西,可我…”啸儿的回答,仍只有摇头。

 她从没机会仔细瞧见娘娘每个夜里,轻捧在掌间啜泣的青翠冷玉是怎生的模样。

 “你毋需出这么抱歉的眼神,是我反应过急了。”霍虓习惯性地‮摩抚‬她的螓首,将玉佩放回绣囊,收入怀中,不再追问。

 已盖棺论定,总不能再挖坟观尸吧。况且盘据在两棵茂盛相思树下的茎恐怕层层纠,以尸身为泥,要想挖坟必得砍了两棵相思树,如此一来,他岂不是辜负了一对有情人在前,又扰安详的相思魂魄在后?

 “啸儿。”霍虓朝她出招牌笑容“你知道吗?人呢,通常会在过世的亲人坟前立上墓碑,还会祭拜些素果鲜花以悼亡灵。”

 她眨眨眼,对于霍虓话题转变之神速,有些追赶不上。

 “拜素果鲜花?”

 “人不只生前要吃东西,死后也要吃呢。”

 “真的?”瞳铃圆眸瞪大。

 “你没听过饿死鬼?就是死后没东西吃的可怜亡魂。”

 “那我娘娘…”她惊怔的小脸添上一抹忧惧。数百年来从没人教过她这项观念,那她娘岂不是饿了数百年!

 “所以,你现在要不要去采些果子,我与你一块替你娘娘立坟祭拜?”

 “好,我马上去!再打些动物回来…”

 “不要,啸儿,别染上血腥。”霍虓打断她“让你娘娘维持这般平静安详可好?”

 啸儿点点螓首,咻然褪去人形,虎儿身影消失在繁茂林间。

 霍虓支开了啸儿,屈膝半跪在两株树下,右手摊贴在泥地上。

 “支开你的女儿,我才能与你单独谈谈。”带着轻叹,他低喃地问:“是你吗?等了文初一辈子的人,是你吗?”

 自然不可能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文初没有负了你,他知道你在等他,他知道的…只是他没办法回来与你团聚…”

 雨势骤然变大,颗颗豆儿大的雨珠穿透重重繁枝绿叶,坠落。如同沉积数百年的无声泪水,在此刻全数倾尽。

 “因为他遇上了我…一只食人的虎。”

 嗓音逐渐渺然,但记忆却反其道而行地愈发清晰。

 “当年,我与文初在深山间相遇,饥饿的我只顾及填满食欲,他的哀求,我恍若未闻,只一心一意想扯裂他的皮来食噬,而我,也真的这么做了。”霍虓低垂的发际淌着雨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语气都是淡然的陈述。

 他是虎,不懂霍文初那时哀求声中的痴情,更不懂霍文初绝望的哀号,他只知道喂自己是他的生存目标。

 一只兽,所在意的,也只有这点。

 他噬尽了霍文初的‮腿双‬,足了食欲。

 “失去‮腿双‬的文初奄奄一息,我原准备咬断他的咽喉,然而那瞬间,我听到了他呜咽痛苦中仍念着与你的定情之诗,我虽不懂诗意,但仍对其间辞汇祈包含的意义好奇,所以留下他一条命…”

 这是他头一回与自己的“食物”共处,甚至从山林里嚼来草葯为霍文初敷伤。

 “我原只打算向文初问清楚那首诗的涵义,然后继续餐一顿…后来学了一首诗,我便要求第二首、第三首…文初就像是一本永远翻览不尽的书册,他教我识字、教我诗、教我一切一切人类的学问,连我的名字都是文初所取。我像个贪得无厌的人,不断索求更多学识,无论是学问或是为人处事的方法,这一索求,整整索求了数十年,直到文初老死…”

 他是虎,习了人类的宇、诗词、道理之后,他仍是虎,仍不懂文初当年失去至亲至爱的椎心之痛,现在的他,懂了,却也太晚。

 “文初没有负你,是我害得你与他落到生死相离的下场,是我害他辜负了你…”不仅如此,他还害得啸儿孤单数百年之久…

 “就是你在等著文初吧?”霍虓又问了一回,贴紧泥地的右手使劲一揪,五指陷入黄泥问,刨出深刻的指痕。

 小小水洼积满了由天而降的水泪,顺着霍虓的发,不断滴落。

 霍虓怀中的绣囊竟正巧滚出,落在他无意刨出的泥洼。

 如此巧合得令人咋舌。

 “原来…也罢,该是你的,就归还予你吧。”五指挖掘黄泥覆盖住绣囊,一层一层,直到绣囊完完全全埋入泥间。

 霍虓牵起笑,仰首朝天际喃语:“文初,若我为你寻错了人,你就入梦里来痛骂我,否则我就当你是心愿已了。”

 黑眸有丝凄然,他心里亦知,数百年的岁月,恐怕文初早已饮下孟婆汤,以全新的、不带怨怼的生命重回到俗世,不可能入他的梦境之中。

 是不可能,也或许,是不愿。

 他永永远远都无法知道,他是否补偿了自己犯下的错…

 “至于啸儿…我该不该同她说清这一切?说清我就是在她生命中投下变数的罪魁祸首?文初,我该怎么做?以前的你总会给我最适合的答案,现在,请你助我这最后一道难题吧!”

 记得以前文初曾说过,当面临难以抉择的问题时,可以采用最简单明了的人类方式…掷铜钱。

 很简单、很明了,却也最直接给予两者相反的答案。

 一枚铜钱握在指间,朝天际一弹,铜钱翻转的速度奇快,在落回掌心时所承现出的那一面…

 霍虓的黑眸看着铜钱好半晌,薄扬着了然的笑弧。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半刻后,啸儿捧着惊人数量的果儿,嘴里咬着一把粉鲜黄的花束回到相思树下,而霍虓已在两树之间立上石碑。

 “偶毁来了…”衔着花束的嘴,咕哝着模糊不清的句子。

 霍虓帮她拿着各式果类,取笑道:“你怎么采这么多?”之前的怅然,完完全全隐藏在清冷的笑靥中,不痕迹。

 “我要把以前的份全给补回来。”她拿下嘴里的香花,表情好认真。

 他但笑不语,攫握过她的手“来,我正准备在石碑上题诗,你也一块过来。”

 他将尖锐的石块入她掌心,大手轻握在她柔荑上,一笔一画开始转。

 “豆一双,人一双,相思双双贮锦囊,故人天一方。似心房,当心房,偎着心房密密藏,莫教离恨长。”

 霍虓边边写,连带牵引着她的小手一块移动。

 啸儿虽不识字,却觉得这诗念来真好听,尤其是透过他低浅的嗓音。

 “啸儿。”他陡然柔声唤。

 “嗯?”她正双手合十,学习霍虓教她的方式祭拜娘亲。

 霍虓含笑的黑眸有着询问,更有着不容反抗的坚持。

 “你愿不愿意随我一块下山,一同生活?”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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