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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扬威”镖局在杭州已有三十年历史,虽称不上百年字号,但却名震中原,因为自从第二代继承人魏桀接管以来,十年间没有出过任何差错,即使在安史之时也一样,所以名气自然愈来愈大。

 一个半月前,魏桀亲自替好友陆震宇运送一匹货至北方,而后再返回杭州,目的是为了引出陆震宇急追杀的人,事情一切如他们所策划的奏效,他不在杭州的一个月,局里的大小事情他全由助手处理,而就在他回杭州的前几天,镖局护送的一批珍宝,竟被劫走,这是十年来第一次,所有人都无法相信。

 魏桀第一个念头是出了内贼,因为保镖路线只有镖局的人才晓得,如今被“劫镖”肯定是有人了密,为此,他特意到北方一趟向失主说明情形,并承诺在一个月内找回失物,但就在他返回杭州的途中,他连续遭到百龙堂的追杀,更让他确定这次“失镖”事件不单纯。

 当他回到杭州后,第一件事便是找来他最得力的助手…顾骞怀商议。

 “受伤的兄弟怎样了?”魏桀背靠着椅背,右手着眉心。

 “都不碍事。”顾骞怀坐在魏桀对面,他今年二十五岁,和魏桀同龄,身形彪悍,留着落腮胡,体型壮硕,远远一看像头大熊。“对方怎么说?”

 “一个月若找不回,我们要赔双倍的钱。”他淡淡地回答。“有发现什么吗?”

 “没有。”顾骞怀喝口茶。“叫我怀疑自个儿兄弟实在是很为难。”他搔搔大胡子,有些兄弟都是出生入死过的,他真的不相信会有人出卖镖局,可是当天的情形又让他不得不信。

 谤据在场兄弟的说法,出发没多久,兄弟们就觉得身体不舒服,而后蒙着头巾的劫匪就出现了,他们已经尽可能的保护箱子,但仍被抢了两箱,而且是最贵重的两箱,弟兄们也都受了伤;如果不是被下了葯,那些劫匪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他们最后也不知敌人逃向何方,因为他们临走前丢了大量的烟雾弹,当烟雾散去,已不见对方踪影。

 “我把当天护镖的十名兄弟的名字全写下来。”顾骞怀将纸递到魏桀面前。

 魏桀瞄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后便烧了纸。“除了你和董直外,还有谁知道护送的路径?”董直是上次护卫的镖师。

 彼骞怀皱下又又浓的眉毛。“怪就怪在这儿,我没和其他人提过,董直也没印象有和谁说过,为什么对方会知道?”

 魏桀若有所思的点头,顾骞怀又道:“至于下葯一事,任何人都有机会到厨房动手,没有弟兄承认曾到过厨房,咱们镖局少说也有百人,根本无从查起,这件事还真棘手,你有什么想法吗?”

 他摇头。“我回来的途中遭到百龙堂的狙击…”

 “什么?”顾骞怀大喝一声。“怎么会?”

 “有人出钱要百龙堂割下我的脑袋。”魏桀轻描淡写的带过。

 “你怀疑这两件事有关?”

 魏桀颔首。“事情太凑巧了。”

 “要不要请陆震宇查一下是谁花钱雇用百龙堂的人?”顾骞怀建议,如此一来事情就容易多了。

 “震宇已经退出百龙堂,他无权再过问堂内的事。”

 彼骞怀搔搔胡子。“我倒忘了这件事,现在咱们又绕回原点了。”他叹口气。

 “我会先知会震宇一声,如果可以的话,或许能运用人脉查出些什么。”魏桀喝口茶。“你去叫董直进来,我要单独和他谈谈。”

 彼赛怀马上起身,当他要走出书房时,魏桀唤住他。“我娘呢?”每次他一回来,母亲就会在他耳边念个不停,怎么今天他回来这么久了,还不见她的踪影?

 “她出去替你鉴定媳妇去了。”顾骞怀咧嘴一笑。

 “什么意思?”

 “你北上之前,官府替你配了门婚事,你应该还记得吧?”

 魏桀颔首,两年前安史之刚结束,但朝野经济严重遭受破坏,户籍紊乱,人口锐减,而且男女婚期普遍延迟,所以政府督促结婚,凡过婚龄者,一律尽快成亲,否则将由地方长官配婚。

 而他也在不久前由官府配了一门婚事,母亲高兴的成天眉开眼笑,还说要择去下聘,而他的漠不关心还让母亲责备了半天,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不结婚。

 “你北上之后,我们以为她会到徐府下聘,可是她说你没亲自登门拜访徐府恐会认为咱们诚意不够,所以要等你回杭州后再说,但是大娘又捺不住子,所以她就想了个主意,决定自己去探听徐府千金的为人。”顾骞怀的笑容咧得更大。

 魏桀在心里叹口气。“然后?”

 “她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她打算再给徐府千金最后一次机会,她今天一早就出门了,她说中午会回来。”

 “我知道了。”魏桀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对于母亲的“热心”他不知还能说什么。

 他又叹口气,随即拉回思绪,等会儿和董直谈过话后,他得去找陆震宇要样东西,顺便告诉他烈焰的事,或许他还不晓得烈焰又重回百龙堂,既然烈焰是陆震宇的部下,他有必要通知一声,说实在的,他很欣赏烈焰,并不想动手伤他,但刀剑无眼,有时伤人与否并不是他所脑控制的。

 事情是愈来愈复杂了。

 “采君,醒醒!”云芷摇着因受了风寒而昏睡的采君。

 采君勉强睁开双眼,注视着云芷。“什么事?”她的声音沙哑,喉咙疼痛。

 “咱们进城了,王叔说要找个地方用午膳。”

 “我不饿,你们吃就好。”她全身酸痛,整个人好难受,只想睡觉。

 “你不吃怎么会有体力,而且你的脸色好难看,要不要请个大夫给你瞧瞧?”云芷摸上她的额头,有点烫人。

 “不用了,我们已经没什么银子了,更何况,我们自己就有一大堆葯。”她拿出葯瓶倒了些葯丸到口中。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只听见王邗道:“吃饭了。”

 “哇!”

 采君听到前头传来小比高兴的拍手声,因为他在马车里头待不住,所以在半路上便到前面和他爹一起驾车。

 “你还是吃些东西的好。”云芷扶着采君。“你从昨晚到现在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了?”

 “我自己下车就行了。”采君说道,她不想王叔以为她很虚弱。

 当她跨下马车后,只觉头昏眼花,差点站不住脚。

 “我们今天可得好好吃一顿,等会才有力气干活。”王邗高兴的说,只要想到又有酒喝,他就精神百倍。

 “王叔,我们已经没什么盘了。”采君说道,想想扣除昨晚的食宿费,银子已所剩无几。“还是买些馒头充充饥就好。”

 “我不要吃馒头。”小比嚷道。

 “爹明白,别吵。”王邗说道:“那咱们先叫卖,赚了钱吃顿好的,更何况你身子受了凉,当然要吃些营养的东西。”

 “我不碍事。”采君摇摇头。她一直希望能存点钱,以后开个小店铺,但是王叔却喜爱赚一笔吃一顿,他们这样怎么可能会有积蓄。

 “好了,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王邗从马车内拿出要叫卖的家伙。

 采君叹口气,觉得身心更疲惫了。

 云芷低声问:“你要不要紧?”采君好像随时会倒下的样子。

 “我没事。”采君拍拍她的手。“动工吧!否则哪来银两吃饭?”

 片刻后,他们四人已准备妥当,选了条大街敲起铜锣叫卖:“各位父老兄弟姐妹们,咱们初到贵宝地。”

 “贵宝地。”小比敲着锣,随着父亲朗诵。

 采君站在长板凳上深口气,静待王叔的话告一段落,就要开始表演,等会儿她必须站在直立起的长板上,那需要她全部的精神和注意力,否则会自上头掉下来,等她在不稳的长凳上站好后,小比会将板凳顶在他的头上,而后王叔会再丢第二个板凳给她,让她在上面做倒立的动作;虽说他们是卖膏葯的,但若不耍些噱头,路人根本不会被吸引,所以难免得做些杂耍表演,除了这之外,她还会闭眼躲飞镖,这些都是王婶在世时传授给她的。

 “采君,你的身体能表演吗?”云芷小声问道。

 她绽开笑靥,示意她放心。“没事,我觉得好多了。”如果她不表演,他们根本无法赚得银两,云芷胆子小,所以不敢练特技,因此只有她一个人能表演。

 当采君听见围观的路人向她鼓掌叫好后,她站到长板椅的右边,以重量让其一边翘起,她迅速抬腿踏上椅脚,张开双手试着平衡,可她今天做起来有些吃力,老觉得头昏眼花。

 小比走向前,手臂一抬,将立起的板凳举高,采君试着稳定自己,她闭上双眼,不去注视地面,因为她觉得视线有些模糊,深口气后,她才缓缓睁开眼。

 这时鼓掌声自底下传来,当小比将长凳举至头顶时,喝采声更是不断;小比慢慢放开双手,前后走了几步,试着平衡,叫好声愈来愈大,小比出一抹稚气的笑容。

 王邗又拿了一只板凳丢上去给采君,她颤抖着接住,小心翼翼地将板凳横放,与最先直立的长凳成垂直,她摇晃着站上去,试着保持平衡;由高处望向大街,她瞧见街角处走来四个獐头鼠目的混混,不用细想,她也知道是地方上的恶霸,一定是来向他们收表演费的,这种事情他们见多了,所以,她得快点结束才行。

 她慢慢弯身,在板凳上倒立,顿时她觉得一阵头重脚轻,血全往脑门冲了去,她眨眨眼试着稳住自己,小比在下头也急急伸手保持平衡。

 “采君…”云芷惊叫,她好像快掉下来了。

 人群也开始騒动起来,显得议论纷纷。

 “这摇摇晃晃地,会不会掉下来?”

 “我想不会,恐怕是要让咱们紧张一下。”

 “有道理。”

 路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大伙儿的焦点全集中在采君身上。

 “让开,让开。”四名混混推开人群挤进场内。

 小比一见这等恶人就慌了手脚,板凳摇晃得更厉害,上头的采君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手松了板凳…

 “啊…”人群见状惊得大喊出声。

 云芷也尖叫出声,瞧见采君直直掉下,她受不住惊吓两眼一翻,‮腿双‬一软,昏了过去。

 所有人全愣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就要撞上地面的采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抹人影窜出,正好接住她,采君掉入他怀中,人已陷入昏状态。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皆张大嘴望着这一幕,连那四名混混也忘了来此的目的。

 魏桀注视着采君瘀血的脖子,眉头轻蹙,他没想到会再见到她;他和董直谈完话后,正打算去找陆震宇,才出门过条街,就瞧见前头闹烘烘,本来他是不会对这种事留神的,但是她站得实在太高了,想让人不注意都难,原本他没有上前的打算,谁晓得他才一转头,就听见叫喊声,当他回身时,她已从上面堕下,如果不是他速度够快,搞不好她现在已经摔在地上了。

 突然,有人对着魏桀鼓起掌来,还夹杂着赞许声:“真是太厉害了。”

 “是啊!”其他人也附和。

 王邗立即上前对魏桀道:“多谢壮士相救。”如果不是他,后果不堪设想,采君的小命可能就去了半条了。

 魏桀淡然道:“不用谢我。”他救她也不过是补偿的心态,现在他们两人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爹,云芷晕倒了。”小比放下长板凳,慌张的指着瘫在地上的云芷。

 王邗立即从袖口中拿出鼻烟壶放在云芷鼻下,她呛了几声,缓缓苏醒过来。

 “采君呢?”她马上着急的左右张望,眼泪已夺眶而出。她不会摔死了吧?

 “她没事,多亏这位壮士救了她。”王邗指着魏桀,但一触及他冰冷的眼神,忍不住尴尬的一笑,这人好像救的心不甘情不愿似的。

 云芷一抬头,便讶异地张大眼,是他!昨晚那个男的,他也在杭州城?

 “喂!”这时一名混混上前,吊儿郎当的说:“你们没经过允许,就擅自在这儿做起生意,是不是太不上道了?”

 王邗马上道:“我们初到贵宝地,不晓得这儿的规矩,还请各位大爷多包涵。”他拱手作揖。

 “说什么包涵,大爷我今天心情好,”生得獐头鼠目的地痞出一抹笑。“这样吧!就拿三两银子让我们兄弟。”

 “三两?”王邗惊叫。“大爷,我们连一两都没有。”

 “没有?”他立即出狰狞的面孔。“少给我打哈哈。”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另一个矮胖的氓也趋上前。“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还想做生意。”他推着王邗。

 “喂!你干嘛推我爹。”小比上前,虽然他胆小,可也不允许有人欺负他爹。

 路人见状,纷纷散去,深怕遭受池鱼之殃。

 魏桀则显得不耐烦,他还有事情要处理,可是他仍抱着个女人,哪儿都去不得。

 “我推你爹又怎样?”矮胖男子说道,他上下打量眼前一脸稚气的男子。

 王邗上前打圆场。“他年轻不懂事,您别见怪。”

 “少和他废话,如果没钱,就砸场子。”另一名混混说道。

 “别这样。”云芷颤声道,以前碰到这种事都是采君处理,如今可怎么办?

 “这娘儿们长得还标致的。”一人贼笑道,伸手就要抓她。

 “大爷,您高抬贵手。”王邗上前挡住。

 “让开。”他火大的一拳击向王邗。

 突然“卡!”一声,混混哀嚎出声,他的手肘臼了,另外三名氓大惊失,惊恐地注视一直站在角落没搭腔的魏桀,他们甚至没注意到他是怎么移动的,只瞧见他一抬腿,阿富的手就骨折了。

 “还不滚。”魏桀冷声道。原本他是不想手的,但依照这种情形看来,如果他再不干涉,恐怕得耗在这里一下午了。

 这时,采君被混混的惨叫声唤醒。她昏沉的张开双眼,瞧见魏桀严厉的脸孔,不呢喃一声:“老天!”

 魏桀听见声音,低头看她一眼,瞧见她的脸孔愈来愈红,这才发现她似乎在发烧。

 我作噩梦了。”采君咕哝,为了求证,她缓缓举起手,想碰触他的脸。

 “你竟敢伤我们的兄弟。”矮胖的混混鼓足勇气对魏桀叫喊,但他颤抖的声音却出他的害怕。

 魏桀冷哼一声。“想死的话就过来。”

 这句话让四名混混胆战心惊,但基于面子,仍是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记住。”

 话毕,三人马上扶着另一名受伤的混混仓皇而逃。

 王邗松口气,再次向魏桀致谢。“多谢壮士。”

 魏桀没有应声,正想把采君抱给他时,她的手却碰触到他的脸,两人同时讶异地注视着对方。

 “真的?”采君沙哑的喃喃自语,他是真的,不是她在作梦。“你又想掐我的脖子了吗?”

 令她诧异的是他竟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她只觉得头脑更昏沉了,但他的笑容让她觉得安心,微笑的再次闭上双眼,她好累…

 魏桀注视着她的睡容,深沉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一旁的王邗立即将掉在地上的板凳扶正。

 “壮士,麻烦将采君放在这儿就行了。”王邗拍拍板凳。

 魏桀让采君坐着,一手则按着她的肩,以防她向前倾,只见王邗自袖袋中拿出葯瓶,倒了几颗葯丸在手心。

 “采君。”他蹲在她身前,轻拍她的脸。

 魏桀松手,转身准备离去,却听见站在一旁的女子说道:“王叔,我们还是请大夫的好,采君昨晚淋雨受了寒,现在又发烧,会有危险的。”云芷担忧的绞紧双手。

 淋雨?魏桀皱一下眉头,是昨晚的关系吗?

 “不用了,她吃吃葯就好,咱们没闲钱请大夫。”王邗仍在拍打昏睡的采君。

 “可是…如果她继续高烧下去,或许会和小比一样…”云芷的眼眶蓄满泪水。

 王邗一听,手中的葯瓶顿时滑落地,在地上碎成片片,当初如果不是没钱请大夫,小比也不会…

 “什么跟我一样?”小比纳闷地问。

 魏桀这才注意到小比稚气的眼神,和他的外表非常不配,魏桀的眉头皱得更深,看来他原以为扯平的事,没他想像中的简单,他没想到她会受寒。

 他自带中掏出一块翠绿的玉佩。“把这拿到‘扬威’镖局,告诉他们支五十两给你。”

 “啊?”王邗和云芷同时震惊地张大嘴。

 “这五十两够请大夫了。”他淡淡的说。

 “啊?”王邗仍是张大了嘴,五十两…他恐怕存一辈子都没这么多钱。

 魏桀对他错愕的反应则是显得不耐烦,他和昨儿个那个只会张嘴的掌柜如出一辙。

 他将玉佩放在椅凳上后便转身离去。他可没时间耗在这儿,他还有要事要办,给他们五十两算是对她的补偿,这下,他们谁也不欠谁了。

 “到了,到了。”王邗拉紧缰绳,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等会儿就有五十两可拿了。

 他对着马车里的云芷说道:“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他将马车停在写着“扬威镖局”四个大字的匾额下。

 他上前敲了敲大门,这里看起来还满气派的。不久,便有人来应门。

 “有什么事吗?”一个穿着蓝衣,约莫二十岁,生得白净体面的家丁问道。

 “是这样的,有位公子叫我拿着这个…”他从巾掏出玉佩。“就是这个,来领五十两。”

 家丁一见到玉佩马上张大嘴,随即恢复镇定。“请进,请进。”

 王邗笑逐颜开,高高兴兴的进了大屋。

 而在车内的云芷则担忧地抚着采君的额头,她的热度愈来愈烫人了。

 “采君生病了吗?”小比坐在一旁问道。

 “她发烧了。”云芷忧心忡忡地回答。

 “发烧?那我去请大夫。”小比说着就往外冲。

 “等一下,小比。”云芷着急的喊,也跨出马车,却撞上小比的背。

 她惊叫一声,小比连忙转身扶住她。“我不知道大夫在哪?”他苦恼的说。

 “没关系。”她拍拍他的手。“等会儿你爹拿了银子,我们就去找大夫。”她自小比的肩上望去,瞥见有人朝这儿走来。

 “先进马车里,小比。”她踏着车轸上去。

 小比一入内便道:“采君会不会像娘一样丢下我们?”他一提起母亲便泪眼朦胧。

 “当然不会。”云芷抱了小比一下,但忧心的泪水涌上眼眶。王婶就是因为生病而去世的,她也担心采君会步上后尘,昨晚她应该坚持让采君睡马车的,或许这样一来,采君就不会受寒了。

 “如果不会,你为什么哭?”小比一她掉泪,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不要采君死。”

 “小比,别哭。”云芷擦去他的泪,他一哭她也想哭。

 “我不要采君死。”他哭得更大声。

 两人的哭泣声传到了马车外,这时,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妇女和一名十六岁的婢女闻声停下脚步。

 “怎么回事?”妇女头挽半翻髻,身穿翠绿的袒领半臂襦裙,脸上涂着胭脂花粉,画着细长娥眉,两眉间还画着花钿,身材丰腴,容貌美,虽近四十,但风韵犹存。

 “奴婢过去瞧瞧。”一旁的丫环灵巧可人,穿着一袭藏青色的衣衫。

 熬人拿出手绢轻拭额上微冒的汗,一早就去玩了场马球,有些倦,怎晓得回来就瞧见这辆破马车停在这儿,不知是不是家里的客人?

 “喂!”丫环掀开车幔“一大早的就在这儿啼哭,岂不触人霉头。”

 云芷立即抹去泪水。“对不住,失礼了。”

 “还不快些离去。”

 云芷说道:“我们等人,一会儿就走。”

 “等什么人?”丫环又问。

 “他进了镖局,等会就出来了。”

 熬人一听,走了过来。“你们是镖局的客人?”她望着马车里的人,一共三个,怎么以前都没见过?

 “不是的,是有位公子叫我们来的。”云芷见这位妇人和蔼可亲,说话也平顺了些。

 “什么公子?”妇人又问。

 “一位高高、冷冷的公子,他拿了块玉佩要我们来这儿领五十两。”

 熬人一听立即领悟,身旁的丫环则道:“这怎么可能?我们家公子怎么可能随便给人玉佩,你是不是在说谎?”丫环显得有些盛气凌人。

 “不是的,是真的。”云芷急忙道。

 熬人的目光飘向躺在马车里,满脸通红的少年,他好像病得不轻,而且脖子还满是瘀青,像是被人掐的,但令她惊讶的是他和泰霏…但这不可能,泰霏已死,而且她没有弟弟,可是怎么两人会如此像呢?

 “他怎么了?”妇人指着采君。

 “泰霏?”丫环惊呼。云芷睁大眼,泰霏?谁是泰霏?“她不叫泰霏,她叫采君。”她们好像很吃惊,这到底怎么回事?

 采君?他…是女的!熬人睁大眼,因为这年头女子穿男服很普遍,所以她才没看出来,老天!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

 “她怎么了?”妇人又问一次。

 “她生病发烧了。”云芷回答。

 “这我知道,我是说她的脖子怎么回事?谁掐的?”妇人皱眉。

 云芷显得有些迟疑,妇人瞄她一眼。“该不会是你吧?”

 “不是,不是。”云芷慌张的摇头。“是…是那位公子掐的。”

 “哪位公子?”妇人追问。

 “就是…就是…给玉佩的公子。”云芷嗫嗫的说完话。

 “你胡说。”丫环喝斥。“我们家公子才不会随意伤人。”

 “是真的,是采君亲口告诉我的。”云芷急急点头。

 熬人闻言皱一下眉头,那个不肖子,竟然掐姑娘的脖子,恨女人也该有个分寸吧!

 “就知道你说谎。”丫环指着云芷的鼻子。“我们家公子向来不跟女人打交道,怎么可能伤她?”

 “凶女人,凶女人。”小比朝她喊。

 “你说什么?”丫环闻言气红了脸。

 “小翠,别在那儿喳喳呼呼的。”妇人皱眉道。

 “是。”小翠这才不甘愿的收口。

 “我说的是真的。”云芷对妇人点头。

 这时,在高烧中的采君,不安地呓语着,脑袋左右晃动。

 “她病得还真不轻。”妇人呢喃道,随即下了个决定。“把她抬到我家。”她对云芷和小比说道。

 “夫人,这不妥吧!”小翠说道。

 “我说行就行。”那妇人坚持的说。

 “多谢夫人好意。公子已好心的要给我们银两…”

 “好了,别跟我争辩。”她转向小比。“大个儿,还杵在那儿干嘛!还不抱她下车?再不请大夫,她的小命就完了。”

 小比一听,立即抱起采君。“我不要采君死。”

 “那就快点,傻大个儿。”妇人说完便径自上前走去。

 云芷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跟着小比下车。小翠则不安的说:“夫人,这样不好吧!咱们又不晓得他们的来历,只听片面之词就带他们进屋里,俗话不是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吗?如果…”

 “你别喳喳呼呼的行不行?”妇人瞪她一眼。“难不成我决定的事还得经过你同意?”这小翠近来干涉的事愈来愈多了。

 “小的不敢。”见夫人生气,小翠惶恐的说。

 “那就别在我耳边唠叨个不停”妇人说道。

 “是。”小翠应声。

 他们五人进入门庭后,就见王邗自大厅中走出来,一脸笑意,没想到真的拿到五十两,看来财神爷遗忘他这么多年后,终于良心发现了。

 他一瞧见云芷和小比,诧异道:“你们进来干嘛!不是叫你们在外面等吗?还有,怎么把采君抱出来了?”

 “是我的意思。”妇人说道。

 “你是…”

 “我就是给你玉佩的那个人的娘。”妇人一字一字的说。

 王邗张大嘴,随即叫道:“原来是夫人,失敬,失敬。”他拱手作揖。

 魏夫人没理他,示意小比将人抱进大厅,王邗则拉住云芷,问明缘由。

 一进屋,原本坐在客厅和人说话的顾骞怀马上起身。“大娘。”

 “桀儿呢?”她在铺着酒红色椅垫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出去办事了,等会儿就回来。”顾骞怀回答。

 “我都还没见他一面,他又出去了。”魏夫人不悦的皱一下眉头。“算了,你先安排四间客房让客人住下,还有,请个大夫给这位姑娘看病。”她指着采君,毫不意外地瞧见顾骞怀和站在一旁的部下讶异的张大眼。

 “秦霏?”他摇头呢喃。

 “她叫采君。好了,别杵在这儿。”魏夫人摆手示意他快去准备客房。

 彼骞怀马上领着小比往前走,远远的还可听见他咕哝着:怎么这么像?

 魏夫人出一抹笑容,见过的人都说像,那么桀儿当初见到采君一定也大吃一惊…等等,他该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掐人家的脖子吧!

 真是太不像话了,还想用钱打发人家,她的儿子怎么会变得这么冷酷?

 她叹口气,都是那个秦霏害的,不过没关系,常言有道:在那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来;她相信那们采君姑娘的出现,一定是上天巧妙的安排,而她当然是顺应天意罗!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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