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别走…”她哑着声线,像可怜的落难小猫。
罢见她那模样,正广只觉揪心。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自他脑后,狠狠地揪住他的长发一样。
“林…”
“我…我好怕,别走…”她声音颤抖,就连拉着他的手也是颤抖的“不要走开…”
他反手握住了她抖颤颤的手“我不会走…”
他重新坐下,而这次,他挨着她身边坐着。
陶琳紧紧地握住他温暖的大手,不知是冷,还是余悸犹存地咬着下嘴
。
“你冷?”他问着,
下了自己的雪衣披在她肩上。
她一下一下地颤动肩膀啜泣着,没有哭出声音。
“不要哭,已经没事了…”他有些迟疑地伸手去拍抚她的肩膀,而她没有闪躲或攀悸。
在他身边,感觉到他宽大的肩膀所传来的温度,她的情绪慢慢地缓和下来。
她将头靠在他肩上,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紧。
感觉到她指尖所传来的恐惧,他是内疚的。因为,他觉得都是自己让她遇上了这种事。
“对不起,我…”
“不是你…”她的声音软软地打断了他“是我太大意,我…我不该自己跑进山里,我…我觉得自己好蠢…”
“你不蠢,是我不好。”他安慰着她“我没有尽到责任,我…”
“陶川先生,你别…”她突然抬起头望着他“别那么说…”
上她悬着泪珠、惊悸犹有的眸子,他的心神一撼。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她又低下了头,幽幽地道:“我总是给你添麻烦…”
“谈不上是什么麻烦。”他淡然一笑“你住在我那儿,我就有责任。”
责任?听他说对她有责任这些活,她的心里涌现出一种奇怪的情绪。
长这么大,除了院长曾对她说过“对她有责任”这句话,再也没有任何人这么说过了。
她喜爱这句话,因为那让她觉得自己是有人关怀、有人怜爱的。
但…院长对她那么说,是因为她是育幼院里的一分子,而且她爱护她。那他呢?他对她的责任是哪一种?
是因为她住在他所经营的民宿里,基于对客人的保护,所以他对她有责任吧!
这样的责任让她感觉有点心酸、有点怅然…
但旋即,她又因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懊恼。
她希望他对她有什么责任呢?他是他,而她也只是她。
他是平治的爸爸,是某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的丈夫,要是他对她有什么特别的责任,那岂不是全
了?
噢,老天,她觉得自己真是蠢毙了!
想着,她猛地将头从他肩上移开,并与他保持了一个她自认为“适度”的距离。
“你对我没什么责任,”她恨透了自己有那种莫名其妙的想法,而她以不在乎的态度来掩饰自己波动的情绪“我只是恰好住在你家的民宿里罢了。”
听见她那么说,他有种受挫的感觉,但他又觉得她没说错什么。不过以她那刻意疏离撇清的态度看来,她或许对昨晚楼梯口的那一拥非常介意。
突然,他犹豫起自己是不是应该为昨晚的事向她道歉…
“昨晚的事…是不是让你的心里觉得很不舒服?”他突然问道。
“咦?”她一怔,惊愕地望着他。
“我看你有点怕我。”
“怕你?”她蹙着眉头“我为什么要怕你?”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那种找机会就揩油的
狼?”他望着她,神情相当严肃。
上他炯亮的眸子,她猛地一震。
“我…我没那么想…”他的严肃认真让她莫名紧张。
“你没有吗?”他炽热的目光锁住了她。
被他那毫不掩饰、率直而热切的目光一锁定,她竟丧失了该有的反应能力。
“你的反应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个手法拙劣的
狼。”他说。
“呃…”她愣住,不知所措的看着他。“我…我没有…”
“你真不够坦然。”他浓眉微纠,闷闷地说着。
“我…我不够坦然?”听见他的“批评”她不觉也激动起来“难道是我的错吗?”
他睨着她,闲闲地道:“我没那么说。”
原本平和又温情的气氛,竟因为他们提起了昨晚的事,而弄得两人都激动莫名。
她因为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且
扣她帽子而恼火,而他也因为她明明介意,却又装成若无其事的不坦然态度而感到微愠。
“你就是那种意思!”她瞪着他,忘了刚才是如何的惊险万分,而她又是如何地依偎着他。
“我…”
“说我不坦然,你呢?”她一阵抢白,不让他有机会开口“谁教你用那种怪怪的眼神盯着我?”
“怪…”他一愣“什么怪怪的眼神?”
“你…”真要她说吗?她…她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你说啊。”他眉心一揪,明显的不服气。
被他一
,她倒真的上火了。“要我说吗?”
“说啊。”他直视着她。
“你…你用那种好像喜爱上我,眼中只有我的眼神盯着我,不是吗?”受不住他的言语刺
,她冲口而出。
他一愕,两只眼睛瞪大着望住她,而她也因为自己的一时嘴坑邙呆愣住不动。
两人就这么对望了不知多久,直到他眨了眨眼睛
她猛地回神,故作淡漠地道:“怎样,你无话可说了吧?”
“是啊,”突然,他语气笃定地道“我那么看着你,就是因为我喜爱你,那又怎样?”
她陡地惊愕得瞪大了眼睛。“你…你说…”
“我说我是喜爱你,所以那么看着你,不行吗?”话一出口,他竟自然而然地向她吐
。
其实他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是非常冲动、不理智且躁急地,没有任何女孩子会对一个认识不到三天的男人说出这种话,而不感到震惊错愕。
“你…”她震惊得瞪着他“你说什么?”
他有儿子、有老婆…虽然是跑掉了,但只要还有婚姻关系,他就应该为那样的关系负责,这是她所认为一个男人该对家庭付出的责任。可他现在却说…他喜爱她?
她才来三天耶!他对一个刚认识三天的女孩说什么喜爱?他是不是常常对来住宿的女
住客,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啊!
“请你不要随便说喜爱!”她气愤地瞪视着他。
她对他的印象一直不差,也认为他是个温暖、温柔且温情的男人,但现在…她收回那些话!
“我没随便,我很认真。”他直视着她,眼神是炙热而直接地。
“你…”他的大胆直言让她觉得心慌,她感到愠恼、感到惊愕,同时也感到惊羞、心悸。
如果他不是结了婚、有孩子,她会很高兴他对她说这些话,但…他不是啊!
“你真差劲!”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得想一跃而起。
他伸出手拉住了她“我是唐突,但绝不是你说的差劲。”
“你…”她羞恼地瞠着他“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你不曾有过那种感觉吗?”忽地,他神情凝肃地望着她。
她一怔“什么?”
“那种见到对方,就觉得他像是早该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人的那种感觉。”他说。
她眨眨眼睛,愕然地、
惑地看着他。
他率直的眼神看进她眼底“我有。见到你的时候,我有那种感觉。”
他的这番话让她的心跳在瞬间加快,她感到自己的心窝很热、很热,就像是快要烧起来了一样。
“你…你在说什么?”她的思绪突然变得纷
,什么都无法思考。
她懂他所说的那种感觉,事实上,她一直在寻找那样的感觉,而见到他时,她有了那样的感觉。但是她不认为她可以凭着感觉行事,也不认为他能。
如果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就不该对她说这些话。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以不屑的、看轻的眼神望着他。
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硬要说他有错的话,只能说他太冲动、太冒失。
“虽然我住在深山里,但我还是个正常的男人,当我看见喜爱的人,仍然会有感觉。”
“你…”她气急败坏,但同时也心
如麻。
她对他确实有好感,但他在她心中那无怨无悔守着孩子、等待
子回头的好印象,却在他向她说出“喜爱”的同时,宜告破灭。
“差劲!”她气呼吁地撂下一句,霍地起身…
****
“林…”他起身拉着想冲出木屋的她。
“做什么!她没好气地回头瞪他一眼。
看见她不悦的、恼怒的眼神,他激动的情绪突然沉淀下来。
他激动个什么劲?他有喜爱她、向她表明心意的自由,但她也有拒绝他的决定权啊!他怎么可以因为她的拒绝而觉得懊恼、愠怒呢?
“抱歉,”他诚心地道“我太冲动…”
看见他脸上那诚恳道歉的表情,陶琳的神色也缓和许多。
“外面很冷,别出去…”他翻腕看表“我想警察很快就会来了。”
她望着他,一言不发。
“刚才是我不对,可以吗?”他睨着她,眼神温柔得像是一个大男人在哄着他的小女友。
见他低声下气,她也不好再坚持。
“能讲和了吗?”他低头凝视着她,语气委婉。
她沉
须臾,讷讷地点了点下巴。
他撇
一笑“那你坐这边,我到那边去坐。”说完,他转身便往另一个角落走去。
就在他转身的同时,她看见他背后近
部的地方
着血,而衣服也已经被利刃划破。
“陶川先生,你受伤了!”她惊叫起来,想也不想地冲上前去。
“咦?”浑然不觉的正广扭头检视着,这才发现自己被刺了一刀。
见他受伤,陶琳忧急得忘了刚才的不快。
她趋前掀起他的衣服,细细地检视着他的伤势。“你被刺伤了…”
她想这伤一定是方才跟那两名劫匪扭打时弄的,思及此,她心里有一种歉疚及隐隐的不舍。
“应该没什么大碍。”他若无其事地说。
“什么没大碍?”她又急又气地瞪着他“你也太没神经了,自己受了伤都不知道。”
他扭头睨着她“雪衣厚,伤得应该不深。”
她蹙着眉,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眶中有忧心的眼泪在打转。
看见她眼底的泪光,他心头一震。
“你这样,我…我会很内疚的…”突然,她哑着声线幽幽地说。
“啊?”他一愣“你不必觉得内疚,又不是你刺的。”
“可是你是为了救我受伤的啊!”她说着,眼泪不听使唤地
下。
“你别哭,我不会死。”虽然他觉得她
眼泪的样子实在美丽,但还是不忍见她掉泪。
听见他提到“死”字,她眉心一揪,泪水更是直直地落。
“老天…”他暗叫一声,回身安慰着她“你别这么哭,不然人家会以为欺负你的人是我。”
她抬手胡乱抹着眼泪,但泪水还是固执的涌出。
“这点伤不会要人命的,以前在摩洛哥,我受过比这还严重一百倍的伤,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他试着安抚她波动的情绪。
她
鼻子,抬起泪
的眼帘“摩洛哥?”
他点头“嗯,我早些年一直在世界各国
。”
“
?”她微愣。
见
这件事分散了她的江息力,他话锋一转。“是啊,我去过很多地方,直到两年前才安定下来。”
去过很多地方,两年前才安定下来?
她一震,忽地想起了熊先生。
他是熊先生?不,不可能,她的恩人熊先生现在应该在美国跨州之旅吧?
“平治的妈妈离开了他,为了照顾平治,我才决定安定下来。”他说。
她静静地听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脑子里转动着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他在世界各地
,直到两年前为了照顾平治才留了下来,那么…平治的妈妈是因为他不安定的天
而离开的吗?
“平治的妈妈为什么走?”她好奇的问,但同时也担心触碰到他不愿意提及的心事。
“大概是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吧!”他不加思索地道“你也看见了,在这种地方只有老年人,没有年轻人。”
“噢…”他说得简单扼要,而她也没敢多问。
沉默了一会儿,她扶着他的手臂“你快坐下,要是伤口裂了可不好。”
他一笑,顺着她的意思靠墙坐下。
陶琳在他身边坐着,低头不语。
转过头,他瞒着她秀气而恬静的美丽倒脸,心情不
又是浮动。
“林,我刚才说那些话,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那我…”
“别提了。”她打断了他“总之你不该喜爱我,而我也不能喜爱你,就是这样了。”
他有
有子,就算再有什么悸动,也不该说出口。
而她也一样,即使心里对他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及心动,也不能若无其事地接受已婚有子的他。
“唔…”听到她如此坚定的拒绝,他只能闷不吭声。
他不该喜爱她,而她也不能喜爱他…他想,她的意思是…他们之间什么都不可能发生。
喜爱跟不喜爱一个人都是可以
直接的反应,她说“不能喜爱”他,却没说“不喜爱”他“不能”跟“不”之间的差别很耐人寻味。
如果他没猜错,她心里应该早巳有一个人了吧!因为她心里有那个人,所以她“不能”再喜爱任何人,包括他。
真是尴尬,这是他第一次向女人告白,而这个第一次让他碰了钉子。
接下来的时间,他没再说什么,而她也保持沉默。
不多久,远远地传来了一阵騒动…
“警察来了。”他说。
“嗯,是啊。”她淡淡地回应着他。
警察抵达化解了这一段漫长的沉默尴尬,她应当觉得松了一口气,但不知怎地却感到怅然。
她说自己“不能”喜爱他,可其实…她是喜爱他的吧?
她以为在短短的几天内,就爱上一个人的剧情,只有在什么罗马假期、东京七
情里才看得见,却没想到那种不可能的情节,竟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无意识地睇了他一记,而他也正望着她。
她收回视线,故作镇定。那激动的、疯狂的、急遽的心跳,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
山本先生及暮木警员带队依着正广所给的标位找到了木屋,也顺利地逮捕了两名劫匪。
当大家看见两名劫匪居然被他给空手制伏时,所有人都发出惊叹。
“那位小姐没事吧?”山本先生看着正广身后的陶琳,一脸关心地道。
“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他说。
山本先生望着她,笑得既和善又温暖“小姐,你真是太幸运了,要不是碰上陶川,你这回可惨了。”
“你别把我说得很神勇。”正广撇撇
,朗朗地一笑。”你本来就神勇,别那么谦虚。”一旁的暮木警员笑道。
对于自己顺利的解救了陶琳,也成功地将两名劫匪逮住之事,正广维持他一贯不卑不亢的态度。
“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此时,一名新进员警走了过来,一脸崇拜地望着正广“陶川先生,想不到你这么厉害,那两个人身上有武器耶!”
苞正广是高中同学的暮木警员哈哈一笑“你开什么玩笑?陶川可是很狠的。”
“咦?”那新进员警一怔。
“陶川可是东北五县高中联运的跆拳冠军。”暮木说。
那员警、脸震惊“真的?”这下子,他更是敬佩了。
“拜托,那是八百年前的事了。”正广觉得那不值得夸口,反倒显得很尴尬。
“这证明你宝刀未老,还很能打呢。”暮木玩笑似的说。
“陶川先生这么厉害,早该加入警界才是。”新进员警兴匆匆地说。
“他呀…”暮本
路地拍拍正广的肩“他
了好多年,哪有时间做人民公仆?”
“还有啊…”暮木意犹未尽地道“你可别看他像个深山怪人,这家伙可是帝大高材生,大学时就在赚大钱了。”
“暮木…”眼看他就要把自己的底全掀出来,正广忍不住制止他。
暮木不理他,径自又说:“这小于投资什么赚什么,运气好得教人妒嫉。”
“好了,可以不要再提我了吗?”正广蹙起眉头,无奈地睨着不断提他“当年勇”的暮木。
暮木
朗大笑“你都几岁了?还害什么脸?”说着,他望着一语不发的陶琳“小姐,你可要感谢他,他为了你可以说是不惜豁出性命呢!”厂
陶琳一愣,不知说什么好。不过听见暮木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她是震惊的。
陶川是帝大高材生,而且是个投资高手?暮木不是开玩笑的吧?
如果陶川真是那样的人才,那么他现在应该是什么青年企业家,或是菁英分子才对,怎么会窝在深山里经营民宿,没事还要帮客人准备吃的?
“暮木,别胡说了…”正广推了暮木一把“你快带着那两个劫匪
差去吧!”
暮木笑笑“好好好,别赶我嘛!”
话罢,暮木一行人押着两名劫匪往回程移动。
正广与陶琳尾随着,但两人各有心事,一直未再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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