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辆豪华大轿车被喧闹的人
与车阵团团包围住,不得不缓缓地在教堂前停了下来。
坐在这辆光鲜的黑色轿车里的人,不是有头有脸的大官级人物,便定是亿万富豪级的超级阔佬。该不会是在教堂里才刚接受祝福的新人礼车吧!往来行人如是想。
然而,对处身于十面埋伏、马路虎口上的大轿车中的牟为盼来说,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感觉。
从没目睹过这么一对称头的金童玉女!啊,那缀著闪闪发亮金线的雪白绮罗丝绸,长长地拖曳在如钻石珍珠的石砾花坛上,只见那位双手捧著新鲜洋兰花束、娇
动人的新娘跨出了如三寸金莲般的小脚,娇弱无力地往旁边俊
、勇敢的新郎倌倚靠过去;而距新娘不到一厘之遥,眼明手快又身手矫健的勇士,霍然倾全力地适时伸出强壮的臂膀,温柔地将他未来的娘子顺势揽进了自己的宽肩内…
靶动!如此可歌可泣的旷世慢动作教目睹其境的牟为盼,恨不得能将画面定格、倒带、从头来过,眼里还不由自主地掬一把同情泪,嘴里顺便咽下一肚子嫉妒的口水。
五分钟的实况转播画面虽短,但已教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牟为盼心理失调。她双手扶在门缘,小脸蛋儿直贴近右侧窗口,接著重喟一口气。
“真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说著眼泪又扑籁籁地掉了下来。
在后座的邹怀鲁心疼无奈的撇过头去,不忍见为盼伤心难过的表情,尴尬的眼神与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的张雷在狭长的后照镜中相会,两人面面相觑良久。
这两个男人的心大概都在想着同一件事:真是为难她了!
在邹家法国别墅服务长达二十五年之久、甫回台湾一周的司机兼保镖张雷,强忍下心中的愤恨不平。
对高大魁梧的张雷而言,花钱聘他的邹隽易,只是一台定期付他粮票的收银机,只要草草应付、了事就算仁至义尽了。然而,真正能教他不顾一切、
身相救的主子,却是收银机的儿子…邹怀鲁。
在张雷一臣不事二主的独门死忠观念里,尽管英俊潇洒、才德兼备、允文允武的鲁少爷是
恶豪门的产物,然却是基因突变的意外优良品种,完全
绝了他父亲的劣
,也少了传自于
与母亲的
诡演技。当然,这得特别解释说明一下,聪明、万能的少爷不是装不出来,而是他不屑为之。
因此,在百分之百愚忠的张雷心中,邹怀鲁的话才是至理名言,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至于苏格拉底的牛蝇驱老马理论、孔孟的中庸学说、老庄的清虚无为、牛顿的万有引力,甚至于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等所谓的创世见地,即使全搅在一起用果汁机打烂,再用灌肠器勉强从他的耳朵
进他的豆腐脑袋,还是一堆狗
不通的谬论,除非…他的鲁少爷也点头称是,那才算数!
张雷推了推帽檐,颔首朝挡风玻璃外看了一眼,又开始想着:这
与薰风和鸣的十月天,本应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季节,而他崇敬、爱护有加的少主竟在这种乌烟瘴气的搬家
,被倒楣地困在车阵中动弹不得,连伸个长腿、懒
都还嫌多此一举。更教他骇然的是,少主的妇情竟然会欣羡地赞赏车外相貌特级平庸,
壮如水桶的新娘、骨瘦如竹竿的新郎为郎才女貌的璧人!虽然在人家喜庆
时褒奖新娘也算是
行一善,但也离了谱。
可见,这位姓牟的小姐分析事情的方法,应该也是有独到的见解才是,不然不会让他那一向纯情、正直的主人也跟著一反常态,堕落到得花钱豢养女人以解决生理的需要。
不过,不要以为做这种事就是龌龊的行径,相反地,此乃天经地义的行为。
举个最简单又浅显易懂的例子。大家都该知道中国第一任移民局局长苏武“北海牧公羊”这个故事,史传被匈奴扣下多年的汉使节苏武,成功地拒绝来自单于所供给的一切精神、物质等享受,最后因为死不听话,被
放到西伯利亚的贝加尔湖看管清一
的公羊,最后宁死不肯变节的高洁德行,终于获得千秋万世的美名。
尽管他这义薄云天的爱国情
是如此高亢、振奋人心,苏先生可也没有坚持己见,不对他的生育能力低头啊!照样在冰天雪地上打滚,苦中作乐地和胡女生了个小
头。
可见“
”这种可讳不可免的东西,历代自古以来,在中国人论英雄成败之时,都是一笔带过,不是全部抹黑,就是全部抹白,要不然,能不提就尽量不提。当然,也有特殊大好或大坏的例外。那就是,当英雄堕落自毁时,女人就成了英雄变狗雄的替罪羔羊,得背一辈子的黑锅;再不然,就得变成危害朝廷、祸国殃民的狐狸
。
怎样?没想到他这个头壳空空的张雷也会有这种正反两面的观念吧!嘻,不好意思,这都是他鲁少主子有空没事聊他父亲时,常常挂在嘴边的
边故事。
思及此,端正容颜的张雷将视线拉回,专注地看着少主人妇情的侧脸,为她泪
满襟的模样而动容。也许这位小姐并非像老夫人形容的那么怪异、冥顽不灵,毕竟以少主人优秀、高人一等的头脑与以往观人有术的慧眼来判断,不管是挑少
或是发
望的妇情,凡是被他看上的人,不是身怀绝技,就一定是有过人之处,不容小觑。
好不容易,人
随著几辆小轿车的远去跟著做鸟兽散后,张雷才继续往前路驶去。
穿著白棉衫与牛仔
的邹怀鲁腾出了手臂,将轻颤不止的瘦弱肩膀揽入怀里,低沉地安慰道:“为盼,别伤心了。”
“我才不伤心!人家快乐的结婚又不关我的事。”她抓著他
前的白棉衫拭去眼角的泪,呜咽地说:“只是一想到爸爸不理我、不看我,连一句再见都不肯跟我说,好像不认我这个女儿了,我就…”随即一想,又大声哭号出来,往前一扑,倒进他结实的
膛里。
他也是同病相怜,一早起来,
就躲在自己的房间不肯出来。
他很自然地抬手抚著她的头发,建议道:“如果想回去的话,我们现在绕回去还来得及。”
他这话一出,教牟为盼停止哭泣,眼角上挂著几滴水珠子仰视他的眼睛不语,正要心动时,脑中又浮起那六十封下落不明、惨遭拦截的信,心一硬,忿然摇头,坚定的否决了这个主意。“不!我绝不回去!我已经打定主意要跟你在一起生活,除非是你改变了心意。如果你反悔的话,没关系,反正我一个人独立,找工作养活自己也可以。”
找工作!你不把老板
得关门大吉就算阿弥陀佛了!邹怀鲁低头望着自己被她紧揪住的衣服一眼,再挪至为盼抿嘴强抑下泪珠的笃定模样,对她绽出一个薰和、安抚人心的笑容,双手轻捧起她的脸颊,道:“傻瓜!我不会放你一个人逍遥的。把泪擦乾吧!顺便柠乾我
前的这块衣角。”
牟为盼闻言,窘迫地红著脸,松开小手,小心翼翼地抚平他的棉衫,低声下气地道歉:“对不起,邹怀鲁。我会帮你洗乾净的。”
“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有她的泪,他怎么舍得洗,这件因祸得福的衣服这辈子是不下水了。
“衣服是我弄脏的,我会负责到底。”
“为盼,真的没关系,还
乾净的。”
结果,她眉一皱,抬手一揪,抓住了他的衣服,把他的颈子拽下,仰头忿然地对他咆哮道:“烦!邹怀鲁,我说我要洗,你就得
下来给我洗!”
他双手抵在皮椅上瞠目结舌良久,庆幸自己
前没长一堆
,否则不给她抓得遍体鳞伤才怪。接著透过后照镜微瞄了张雷一眼,注意到他脸色微转黑青,带著杀机的眼直盯著为盼的背后,才急忙点头应道:“好,好,给你洗!为盼,小声一点,还有别人在呢!”
“有别人在又怎样?不能讨论家务事吗?”牟为盼蹙眉反问道。
他被问傻了!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适不适合的问题。看来他们的思想逻辑运作方式是两个以不同速度、往反方向转的齿轮,很难不咬齿、
轨。
“不能吗?”又是一句威胁声。
“能!当然能!”再说不能的话,张雷可能就会当场煞车,扭头对她大吼大叫了。
牟为盼得到答案后,手一松,将身子半转回去,又是低头发呆良久。尽管她嘴上坚持否认自己的伤感,脸上却还是郁闷不乐,心里亦是极度在意牟冠宇的感受。
邹怀鲁眼见如此,下定决心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要使她快乐。他才刚拿定主意要给她一个安慰的拥抱时,她又做出了惊世骇俗之举,教他倏地一手掩住她的嘴,一手拉下了隔音玻璃。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牟为盼用力地扯下了他的大手,斥责地嚷道:“我问你做了几个女孩,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为盼,我没有紧张,只是担心我们把话说得太大声,会让张叔叔分神罢了。”要是他是司机的话,恐怕这辆车早已撞上安全岛,搁浅路中央了。
牟为盼领会他的意思,便将嘴附在他的耳朵旁,小声地重复问题。“你到底做了几个女孩?”
“没半个。”他也微转头,老实地回答她。
“我不是说那个‘作’,而是另一个‘做’!”
他跟著
出不解的神情,低头看着她。“我也是啊!应该没有曲解你的问题才是!”“但你曾跟我
漏你已吃过蹄膀
了,这总赖不掉吧!”
不提蹄膀还好,一提到这道菜,他是满脑子的双问号,但仍是风度翩翩地建议著:“为盼,你真这么爱吃的话,我们乾脆先上馆子吃顿饭好了。我从不知道你是这么爱吃猪蹄膀,看来你挑食的习惯改了不少。”
“谁爱吃猪蹄膀来著?”牟为盼没好气地反驳著,不容置喙地接著说:“只有你们男人才爱吃。”
不到一秒她又收敛怒意,强颜欢笑地抓著他的手臂,右眼珠子闪著怀柔的青光辉,左眼珠子却
出罪不可赦的红火焰,接著拉长面如白垩般的小脸,认真地求著:“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老实跟我说,我不会怪你的。你吃过几次了?”
他哪会记得?记忆力再好的神童,也不会把时间花在这种
蒜皮的小事吧!他一手支著下颚,努著嘴,绞尽脑汁还是无法想出来。
“我记不得了。”
“不记得,那一定是太多次了!”牟为盼喃喃自语,接著又问:“没关系,从上次你跟我求婚以来,这三年之中有过多少次?”
范围缩小后,自然就容易多了!
“我想想看…大概有五次吧!或者是六次也有可能。”
“六次?太少了吧!会不会是十六次?或六十次?你是怎么算的?”牟为盼杏眼微眯,语带质疑地盯著他。
她摆出一副猫儿被踩到尾巴,
发竖立的样子,教邹怀鲁直喊莫名其妙。
“是真的只有六次而已!另外三次我因为人不舒服,连一口都没碰,当然不算。”
然而她那副不屑的表情与将信将疑的态度教他懊恼。
“真的只有六次而已!有三次是因为我生日,饭店叫来的;另外三次是和公司同仁出去应酬时吃的,够清楚了吗?别再提这道菜好吗?”事实上,他讨厌得不得了。只是每次聚餐时,一些马
死命要夹给他,就好像多夹几斤,年终奖金就会多几袋似的;然而,不吃的话,又似乎无礼,不给人留面子。
“够清楚了。”牟为盼颓丧地闷声道:“最后一个问题。叫来的好吃,还是出去找的好吃?”
他好想跳车!按捺下冲动,他慢条斯理地斟酌字句。“各有千秋、因人而异,端看
香味是否俱全与个人手艺而定。不过我不爱太肥的,太瘦又缺乏口感、不对味。总之,肥瘦适中、皮
的最好…”“别说了!我不要听了!”牟为盼突然大吼出声打断他的话,接著她抬起耳朵、低垂头、趴在膝上,做出想吐的动作。
“为盼,你怎么了?”他可紧张了,连忙将她的身子扶正,要检查她的脸,直到他以指抬起她的下颔,才怔然地发现她已是泪
满面。“你哭了!对不起,为盼。我说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牟为盼缓缓抬起沾了几滴泪的眼睑,十分认真地搜寻他的面部表情,谨慎其事地问:“邹怀鲁,你是真的喜爱我吗?”
他闻言莞尔一笑,温柔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然后扳开她捂著耳朵的双手,将它们紧紧包在自己的双掌中摩挲。
“我想喜爱这两个字不足以形容我的感觉,事实上,我…”
岂料关键话还来不及说出口,牟为盼便破涕为笑地打断他的话,急促道:“那你答应我不再吃蹄膀
好吗?不管是外面叫来的,或出去吃的,都别沾好吗?”
“我并不真的爱吃。”
“一句话!好,还是不好?”才说完,她的泪又涌出来了。
“好!我答应你今后不再吃蹄膀
,你就别哭了。”说著掀起衣衫一角,将她的脸抹净,还不忘嘟嚷著:“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以前不是都拿扫帚打得
滚
、负伤累累地告饶吗?怎么才转个眼,竟变得动不动就掉泪了?”
“人会长大的,我不可能永远都跟十岁时一样。连你自己也变了啊?还敢嫌我!”
“有吗?”
邹怀鲁随即伸出头,往前座倾,左右来回地仔细检视后照镜里反映出的影绰脸庞,还不经心地用大手摩抚有棱有角的下颚,微微搔了一下刚冒出的青胡。这个深具魔鬼魅力的优闲动作,简直是帅到阎罗王殿的第十八层地狱去…酷毙了!
一个既标准又正点的开麦拉费司与角度,教牟为盼看得傻了眼,心下亦是
不住地怦然跳跃,两粒黑滚滚的发直珠目盯著他侧面的
角发愣不语,她的记忆又飘回上次他在草坪上偷吻她的那一幕…她突然觉得口好渴,肚子好饿。
“有吗?”
他再问了一次,突然撇过头来与她大眼瞪小眼;两人间距不到一公分,再靠近一点的话,他的睫
恐怕就要和她的
在一起了。
牟为盼被他凑近的嘴脸吓了一跳,心一慌,早忘了自己所问的话了。“啊!有什么?”
“你说我变了。变在哪里?你一直盯著我的嘴看,难道是我的嘴变大了?”
羞死人了,竟教他瞎猫撞上死老鼠!虽然心虚,但依然得死皮赖脸地硬著头皮否认。
“不是,是…我发现你竟会长胡子,而我不会,这很奇怪吧!”哪怕这理由荒谬得可笑,反正她是打算赖皮赖到底了。
“我长胡子奇怪?”他重复地念道,疑信参半地瞄了她一眼,怀疑地揣测。莫非她是嫌他胡子长得太快?但男人刮胡子可不像仇家斩草除
一样,即使春风不吹,时间一到,照长不误,这可怨不得他!
“这很正常啊!我是男的,属雄
,如果我长不出胡子的话,你就得开始紧张了。别改变话题,我到底哪里变了?说来听听!”说著还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牟为盼抗议他老是爱点她的鼻子,张嘴就要咬他的食指,还嗔道:“不告诉你!谁教你老爱点我的鼻子,会愈
愈扁的,到时成了两孔钮扣鼻,找你负责任。”
“扁的才好,扁鼻不
孔,不
孔就不
财。”
他是打算让她窒息休克了,若鼻不
孔,她用什么来呼吸?
“更何况,我打现在起就已经在负责任了。”他提醒她,刻意地强调“啊!这将是个甜美的负荷,我真是又期待又怕受伤害。”想起以后几个月得客串“驯兽师”不由得紧张起来。
但思
少女可完全不是这样想的,事实上,牟为盼想得更歪、更
恶。
“伤害?你会有什么伤害?会受伤的是我!你说无敌铁金刚将纸娃娃
在地上打滚时,谁会赢?”他还真会先声夺人!
邹怀鲁被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弄得啼笑皆非,只得有话照实说:“这样干起架来不过瘾,不论输赢,两者没得比。纸娃娃是平的,无敌铁金刚趴在平面上,搞不好还会弄得一鼻子灰、自讨没趣,倒不如挑木兰号来得有趣些。”他指的是打架那回事。
但牟为盼的想像力已被自己的歪念头牵制住了,根本没听到“架”那个字,加上听他没事冒出“纸娃娃是平的”这个弦外之音,随之反
地联想到自己也是“前
贴后背”的洗衣板,再来锦上添花的木兰飞弹教她赫然想起张昭钏的大波霸、小蛮
与双峰
,这一椿椿旧恨新愁全加在一起,节节驱策她心底囤积多时的火葯库爆发,随即大声骂了起来。
“邹怀鲁,你这白痴!你变丑了、胖了,鼻子也长得可以拿来当秤竿秤东西了!”
他斜睨了为盼一眼,对她易怒的个性习以为常,便刻意欺近,审视她一番,还慢条斯理地说:“这好啊,如此的长短鼻配,要亲热时才不会撞在一堆。”
牟为盼的头颅在他温柔的
视下,不得不缩进车角的靠背上。他那双彷佛蕴含无穷魔力的眼,紧瞅得她不想挪身、动弹一寸。
“可…是很容易练出斗
眼。”
“傻瓜,没有人是睁眼接吻的。”他保持原姿势不再前进,眼光忽然挪至她
满、殷厚的
瓣上。
“不睁眼,又怎么知道吻对地方了没?”好奇心又在她心中萌芽了。他凝视自己的样子,就好像在默默地弄抚她的
。这份幻想及渴望教她的双颊顿时染上了红霞。
“那就把接吻当成一首诗篇吧!双方以
倾诉后,以心领会,以耳传递,自然不须烦劳眼睛看了。”
“我体会不出来,可不可以当场示范一次?”堂而皇之的藉口!事实上,是她自己想要回味一吻情深的滋味。
“我私下再示范。”他礼貌地回绝她的邀请,扭头坐稳。
“现在不行吗?”牟为盼双膝跪在皮椅上,十指
互拱在一起,语气可怜地问著。
“不行!”
“为什么?”
“因为张叔在开车,会分神的。”
“那你请他闭上眼睛,别偷窥。”
“你教他闭起眼来开车?你要我们都送死吗,为盼?”
“那请他停下车嘛!”说著她挪动盈巧的身子,爬了过来,直跃上他的大腿,跨坐在他
际。
“你干嘛?”
“我要你亲我。”
邹怀鲁吃了一惊,看着她睁亮媚人、水汪汪的大眼,感觉她纤细别有韵致、尚谈不上丰
的温暖娇躯紧抵著自己,右边雪白的小腿无意识地来回摩挲紧裹着他大腿外侧的牛仔
布料,这令他猛地倒
一口气,不住地在心里抱怨:天诛地灭!这不知道是哪一家偷工减料的牛仔
,薄得太不像话了!
任何一个有血有
的男人若不为她这个煽情、
惑的举动大
鼻血的话,那简直不是正常人了,更何况是对明恋、觊觎为盼多时的邹怀鲁而言!
他在心里诅咒所有的牛仔
厂牌下地狱再重修生活伦理与道德教育,还一边强力地调息自己的呼吸,理智地告诉自己:她不是真的想要你吻她,也不是赫然领悟出她对你的爱乃是地久天长、物质不灭论。她现在会如此做,是因为她可笑的好奇心作祟与不明就里的
望驱策所致,如果你现在吻她,以后倒大楣的会是自己。你不会真要一个搞不清是“爱你”还是“习惯你、才要你,而且弄不清男女有别”的单纯女孩吧!
下定决心后,他伸出大手环住为盼的纤
,轻松将她抱离自己的腿,往旁一放。
“急什么?我们私底下再研究。”话甫完,赶紧撇开头,以免眼光一落在她的嘴上,滥情决堤,一发不可收抬。
被他拒绝的牟为盼当然是恼火得不得了,但并不因此觉得女
尊颜受损,反而认为是邹怀鲁太小家子气了,区区一个不值钱的吻而已,干嘛这么“守口如瓶?”又不是真会结束他的命!
“邹怀鲁,你好没胆!缺乏科学研究的尝试精神!”
他一点都不恼怒,反而笑嘻嘻地点头附和道:“完全正确!不过科学研究精神除了锲而不舍外,向来还是得偷偷摸摸地在暗室进行,见不得人的。”然后故意微眯起眼看着为盼,从她的柳眉、小鼻、
、颚、颈、
部、腹部,接著直扫到她的脚底,丢给她一个
的猪哥表情,然后刻意
低音调,学著帮派老大的腔势闷哼:“一个聪明人会先把捕获来的猎物喂得温
后才下毒手,当然,斩杀过程也必须特殊一点才能增进食欲,所以届时可能就换我笑你恶人没胆了。”
他们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喋喋不休的争论房间与客厅的摆饰。
虽说三个人,但真正加入这场舌战的只有两人…那就是正为一个花盆究竟该放在室外还是室内而争得脸红脖子
的张雷和牟为盼。碍于地形狭隘,又恐他们打起来的邹怀鲁刻意痹篇战局,退至大后方,双手捂著耳朵,伸著长腿蹲坐在堆高的行李上,等待他们口渴的那一刻。
“张先生,刚才为了电视、常青树,以及骨董架,我已经忍让多时,但这回你总该听我的了!”
“牟小姐,我张雷做事一向有分寸,大电视要放远一点,才不易得近视;常青树不能左右墙角各堆一个,这样是大不吉;至于骨董架,那当然是放在壁边得好。”
“那这一盆花你怎么说?还没听过放一盆花在房子里有碍风水过!”牟为盼说著抢过那盆花,将它抱在怀里,因为这是她从家里搬来的。
“这次跟风水无关,而是跟我们家少爷有关。”张雷双手互握,原本如凶神恶煞的脸霍然转成幸福美满的样子,翘起的大拇指随即指往邹怀鲁。
这教双手抵著膝盖撑脸、隔岸观火的邹怀鲁诧然不已,不解地问:“我?跟我何干?”
“对啊!苞邹怀鲁有什么关系!你别没事找他出来当藉口。”
张雷听著为盼直呼他主子的大名,心下颇不愉悦“牟小姐,我家主人的名字岂能让你这样吼的吗?”
“那又如何?不行吗?我吼了二十多年了,他都没异议,你凭什么在这里大呼小叫的?”牟为盼人矮志不短,虽然在六尺五寸的巨人前,依然面不改
。
“凭我是他的贴身护卫。”张雷忍不住将指关节
得“喀啦!喀啦!”作响,眼
凶光地解释道:“少爷有粉尘过敏症,花粉、女人用的胭脂都会导致他支气管不舒服。”
牟为盼瞥了邹怀鲁一眼,为自己从不知道他这点小毛病诧然不已,她低头看着一手抱在
前的花,又偷偷瞄了一下闷不作声的邹怀鲁,心下衡量一秒,马上将手中的花盆递了出去,勇于认错地说:“哪,给你吧!我不知道他有这样的情况,如果知道的话,不会跟你唱反调的。”
张雷看到这个本来很固执的小女人,一反态度地向他赔不是,又突然不知所措了。
向来
声
气的他,一直被人呼来使去惯了,即使对方真的错了,也少有当着他的面道歉的,除了从不把他当下人看的邹怀鲁外,这个牟小姐还是头一个。
“给你啊!我道过歉了,这还不够吗?你该不会和我爸爸一样非得要我写悔过书吧?”
牟为盼再次将花盆往他
茸茸的大手里
。
张雷僵在那里好几秒,一动也不动。
邹怀鲁眼看时机成
,便起身拍拍
股走了过来,从大巨人手中接过花盆,放回为盼的手上,笑容可掬地打著圆场“张叔,如果是怕我过敏的话,把花粉处理掉不就行了吗?其实在室内放些色彩鲜
的花也可以增添一些喜气,毕竟搬家嘛!总不能暮气沉沉地没个气氛。为盼也是这么认为的,不是吗?”
“嗯!”牟为盼很老实地附和著。
“那还不赶紧找个地方放?”他催促著。
牟为盼瞥了张雷一眼,犹豫不决,最后才问:“张叔觉得放哪里好?”
张雷尴尬地抓著脑袋,
吐吐地说:“随…小姐喜爱。”
“对嘛!这样多好,两人都没错。”邹怀鲁开心一笑,扶著为盼的肩膀将她推上楼梯,并建议道:“为盼,你先上楼看一下格局,挑间卧室吧!”
他一直等到为盼安静地上了楼后,才转向张雷“张叔,我有件事想跟你谈谈。”
说著,他迳自朝阳台走去。
苞在他身后的张雷不由自主地在
前猛画平安符,因为他了解表面上微笑的少主,心底下却是对他失望透顶了。
“少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并无怪罪你的意思,”背靠围墙的邹怀鲁安抚著他“但我希望等我们谈完话后,你就离开这里。”
“少爷,我不会再顶撞牟小姐,请不要把我遣走!”张雷委屈地说,这比不开口骂他更教他难过。
“张叔,跟这回事无关的,像这种小事,为盼向来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我认为既然要出来独立生活,再仰仗你的帮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但…谁接送你上下班呢?谁煮饭给你吃呢?”
“有好几路公车可搭。而且才不过两三站,我走几步路健身也是
好的。说到三餐,这里餐馆多的是,我不会饿死的。”
“可是…”
“好了!我知道是
要你来照顾我的,她的这份心意,我
后会尽力回报。如果你再不走的话,就令我感到更为难了。”
“那最起码请少爷让我在暗中保护你吧!”
邹怀鲁的脸上渐浮不满,森然问:“你是怀疑我的智商过低,还是嫌牟小姐哪里有问题,会在我背后捅我一刀、暗杀我?”
“我当然没有那个意思!”张雷赶忙解释,像只温驯的小绵羊,方才气焰高涨的架式早已消弭无踪。
“既然没那个意思,就请走吧!我安全得很,不需要任何人保护。”邹怀鲁冷漠地下最后通牒,刻意不理会张雷脸上
出的沮丧。
“怎么办?只有两间房间整理过,一间太女
化,另一间又太男
化,我实在不知道该挑哪一间当我们的主卧室才好。”牟为盼踏着急促的步履奔下楼来时,梭巡偌大的客厅一眼,发现只有邹怀鲁一人站在行李堆旁,不由得好奇地问:“张叔人呢?”
“他回去了。”
“你骂他了?”
“你有听到我对他大声咆哮吗?”他反问回去。
“是没有。”
“那就是没有。”邹怀鲁机灵的转移话题“既然有两间房间,当然是你住女
化的那间,而我住男
化的那间了。”
“分房睡!”牟为盼瞪大眼,忙不迭冲到他身边。
“对!”他弯身提起两箱大行李,朝楼梯走去。
听他这么回应,牟为盼也提起了两大箱行李,跟在他后面,口中念著:“但是我们的关系是不正常的,应该共用一间才对啊!我是你的妇情耶!”
“稍安勿躁。时候到了,自然就是了。而且谁说我们一定得同房的?妇情口诀还没念给你听哩,急什么!”他将自己的行李往房间一放,转身接过她手上的箱子,走到另一间卧室。
牟为盼紧跟在他身后“可是,电影里…”
“那是电影,跟现实不太一样。至于我的作法,也跟别人不同。妇情口诀第一条,不得有任何异议。你亲口允诺的。”他转身抬指警告著。
“我只是提供意见罢了。”牟为盼双手一摊,急忙解释。
“意见不被采纳。总之,我就睡隔壁,有急事敲一声就可以了。”
“这样分房得维持多久?”
他耸了一下宽肩,又背转身去走下楼。“应该不会很久吧!等到你能完全适应新的身分为止。”
牟为盼又是锲而不舍地追下楼。“那会是什么时候?邹怀鲁,你不要每次话还没讲完,就跑走啊!”“为盼,你喊我名字的习惯不太好哦!妇情口诀第二条,连名带姓的称呼是两
双方宣战的开始,你得赶紧把这恶习改掉。”
“学张昭钏叫你鲁哥怎样?”
“少了一点正派气质,多了几分
氓土味。你喜爱见我走在街上挨揍吗?”他夸大其辞地回头问为盼。
“我也不喜爱啊!乾脆叫你小鲁好了。”
“我不小了,而且那是我
、姐姐及青梅竹马的玩伴专用的。”
“我的确是你青梅竹马的玩伴啊!”“在你跨进我办公室门槛,大言不惭地说要做我的妇情时就已经不是了。”
“你有差别待遇。”牟为盼斜睨他一眼。
“我会待你更好。”邹怀鲁保证。除了不能再让你骑到我头上!
“好吧!那唤你鲁少爷呢?”
“那是我妈和姨字辈的人用的。”
牟为盼脸一沉,大喊:“你好麻烦!”伸手摸了摸鼻子。
才一秒,他又有意见了。“这个习惯好难看,得改掉。妇情这一行是很重视形象的,所以摸鼻子、啃指甲这些小毛病你得快快戒掉。”
“我们正在商量该如何称呼你,你却一直改变话题挑剔我的习惯。你到底要我怎么喊你嘛!”
“怀鲁两个字就行了。你试叫一遍我听听。”
“这岂不容易。”牟为盼冷嗤一声,张口要喊他的名字,才刚发出“怀”字,接下来的“鲁”音就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她猛
一下口水,呛了一下,随即哇哇叫道:“好恶心啊!我从没这样喊过你,改个称呼可不可以?”
“没得商量。再补充一点,我的妇情必须是一个仪态端庄的妇少,可不能像你刚刚哇哇大叫的小学生样。看来,统一卧房的日子是遥不可及了。”
“不行!我一定会成功的!只要你订立一个标准…”她突然觉得不妥,忙补上一句“当然也不能高得太离谱,我就一定能达到目标。”
“好。”邹怀鲁看着为盼终于肯三思而后行,不
莞尔一笑,往沙发一坐,抄起报纸,给了她一个标准范例“王昭君。”
“不行啊!她长个什么样子,我又没见过。而且你知道的,我看不懂五线谱,又不会弹琵琶。”牟为盼紧张的往他旁边的沙发坐了下去,紧抓著他的手。
他挪了一下身子,瞄到她那双紧攀著自己的手臂,再望进她一脸哀求的明眸,无动于衷的问道:“你总会倒水吧?”
“会!”
不到五秒,她一手端著一杯水来到他眼前,往前一递。他顺手接下杯子后,没往嘴里送,反而往茶几上的植物盆栽里倒,一边说:“端水姿势错误,该是双手捧上的。再重新倒一次好吗?亲爱的。”
牟为盼听他这么一喊,
皮疙瘩已掉了一地,但勉为其难地按捺下发颤的冲动,乖乖地照著他的话做了。
“水来了!怀…鲁!”好难啊!
“谢谢你,甜心。”他给她一个教人
心
漾的微笑。
但牟为盼的接收频率大概和他的发
频率有别,见他笑着喊她甜心时,只想往浴室里冲。
不过当她看着邹怀鲁这次没将水往植物盆栽里倒,却送近
边时,大吃一惊!
“水…好喝吗?”她嗫嚅地问。
“好喝!当然好喝!”他又啜了一口,连连点头。
“可是…我以为你这次又要浇花,所以倒的是生水。”她仓皇地解释。
邹怀鲁差点想将食指伸进喉咙里大肆催吐一番,随即想起有滤水装置,脸上才又恢复悠哉神情,柔声斥责道:“小妖
,想谋杀人吗!”
牟为盼瞪他一眼,抗议道:“喂!我叫为盼啊!你一下叫我亲爱的,一下叫我甜心,下一秒我又成了妖
,人家不习惯啦!”
“为盼,男人都是这样叫妇情的,而且如果时常换
伴的话,光是记名字就够累人了。当然,用这种称呼比较方便、省时嘛!”
“你会再养别的妇情吗?”牟为盼嘟起小嘴问。
就你一个我都搞不定了,两个不要我老命才怪!
“看你
后的表现而定了。怎么?才不过半天就受不了啦!乾脆认命嫁给我算了,省得麻烦。”
“不麻烦!我要学习如何做个仪态端庄的妇少。好,就以王昭君为榜样。”
“等一下!”邹怀鲁很快地打断她的话,给她一个白眼。“谁要你学王昭君来著?”
“你刚刚说的呀!”
“我话还没说完。事实上,这个世界有太多像
延寿之类的残渣,我是要你别学王大姑娘的那股臭硬脾气,免得吃暗亏后悔莫及。”
“你早说清楚嘛!害我以为你要我摆出斜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哩,好险!”牟为盼嘘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他才是那个该长嘘一口气、大念阿弥陀佛的人。想想看,耳朵的功能最多只能听到八方,与其强迫他听为盼这个音痴所弹出来的魔音,他宁愿忍受四面楚歌。
“为盼,什么都有可能,唯独教你弹奏乐器绝对不在我的计画内,因为我还没笨到会陷自己于十面埋伏的绝境。”他不
揶揄道。
邹怀鲁看着为盼脸上终于漾起灿烂的笑容,为她轻易被一桩小事取悦的个性伤脑筋。
“我们打个商量吧!可不可以请你列张条子,把所有规矩都讲清楚,这样我才有个方向可循啊。”
邹怀鲁终于把报纸合了起来,往桌上一掷,仰视她一脸期待的模样,慢声解释道:“为盼,我可不是大学讲师,还得帮你准备笔记、找重点,让你打胡涂仗过关。你兴匆匆地要当一个男人…记住,是‘男人’而非‘男孩’的妇情,就得忍受一切不适应。
要不然,你以为我是缺个女儿玩办家家酒,跟你闹著玩的吗?”
牟为盼看着他一反温和的严厉样,不
吓了一跳。这令她更不平衡了,只得沮丧地提醒他:“可是你答应过要写手册给我的。”
“是有手册,却是无字天书,有天分的人才看得懂。我好累,明天还要上班,有件事是你每晚得配合著做的。”
“你是要我帮你铺
、沐浴、换睡衣吗?”牟为盼有点紧张却满脸期待地仰头问著。
“不是,只是想跟你要个晚安吻。”他无视为盼一脸红通通的样子,握住她的手,倾下头在她鼻梁上轻触一下,再移至她的
边低喃道:“好好睡,可别
踢被,我的乌龙妇情。”
好可惜啊!他为什么不说好呢?这样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观察他的身体,大
眼福,省得这几天一直作白
梦,神情恍惚地回味自己被他圈进宽大结实怀里的美好感觉,想着他和她的明显差异。而且才区区一个吻就将她的世界扰得天崩地裂,为什么?牟为盼心里直嘀咕著。
为了能再次回味这种感觉,她决心要早
达到他的妇情标准,完成“统一大业。”
届时,随她要怎么窝在他怀里都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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