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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将两只脚丫子泡在冰凉的湖⽔中,迟秀秀支着下颔,向来带笑的圆脸露出少见的苦恼。

 自从乐微江的示爱炸碎了她平静的生活后,她就老是苦着脸,连微笑都觉得辛苦。

 “完了、完了,我往后的⽇子一定苦了。真不公平,少爷的一句话,后果却要我来承担,真是不公平到了极点。”她用力踢着⽔,愁眉苦脸地说。

 “若是被夫人知道少爷看上我,我不被大卸八块才怪。”她向来怕夫人,那种冷酷无情的模样和手段,她是打从心底发冷,更何况她又不想当什么少夫人,她只想轻松、清静的过一辈子,没有男人来騒扰她,没有孩子来‮磨折‬她,为什么她就得不到她想要的安静呢?

 哎!早知道当年就该往庵里去,而不是到这秋⽔宮来。不过当时她也是⾝不由己,谁教自己年纪尚幼就被前任宮主给拾了回来,等到想走时,已经走不开⾝了。

 怎么办?怎么办?装傻吗?好像不成,少爷已经把话挑明了,再装傻就太逊了。

 三声无奈的叹息,被突来的冷笑打断。迟秀秀倏地收回脚,手一撑地跃离草地,回⾝盯着发出冷笑的男子。

 只一眼,迟秀秀有些炫目,起初她以为是自己起⾝太快,所以头晕,后来才发现自己屏息凝神瞪着男子,不止是他的俊美相貌闪了她的神,更奇特的是他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让她瞪着他发呆。

 当男子皱起眉盯着她,嘴角还微微上扬带着冷笑时,她终于回过神。

 “你是谁?这里是秋⽔宮的地方,你不应该进来的。”

 “哼,我想来便来,想走就走,谁能奈何我。”男子眼底的讥诮深浓。

 迟秀秀只觉怪异,却不觉得男于口出狂言。

 “那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她打量着男子,好奇地问。他虽相貌不凡,却是一⾝的落拓。

 “问你事情。”

 “问我事情?请问我认识你吗?你有什么事要问我呢?”迟秀秀更加茫然。

 “你不认识我,但你却在找我。”男子冷淡地瞥她一眼。

 “我找你?这位公子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有在找你啊!”“你忘记放在客栈里的那支⽟钗吗?那不是要引我出来的信物吗?”男子不耐地瞪着她,想不透这名看来灵活的女孩,怎么会如此愚笨。

 迟秀秀皱眉努力回想,突然间恍然大悟,前几⽇少爷要她送⽟钗到客栈,不就是想找人吗?

 “啊…”迟秀秀手指着他,惊讶地说:“是你!你是少爷在找的哥哥!”

 男子眉头揽得更紧,仿佛受不了她的反应,冷哼一声,转⾝就走≈微江看重这种丫头,看来她也不怎么聪明,他还是另想法子打探消息吧。

 “等一等,别走啊!”迟秀秀见他头也不回地走,心下一慌,脚下几个步伐,竟赶到男子⾝后。她伸手想抓他,谁知才刚沾到他的⾐袖,一眨眼,手中的⾐袖不见了,男子反倒站在她的⾝后沉的盯着她。

 “哇!你的动作好快。”她有些讶异,她即使使的是三脚猫功夫,但对自己的“踪步”却很有信心,向来别人追不上她,她可不曾输过人,今天倒是头一遭被人闪开了。

 “你追我⼲什么?”男子沉声问。

 “少爷…”

 “谁是你的少爷!”男子不悦地打断她的话。

 迟秀秀不理会他的怒气,仍是笑容可掬地说:“你是微江少爷的兄长,自然也是秋⽔宮的少爷,喊你一声少爷不为过吧!”

 “我不是秋⽔宮的人。”男子冷哼道。

 “但不能否认你是微江少爷的兄长吧?”

 男子眯起眼瞪她,没有反驳。

 “乐微江找我做什么?”

 “少爷找你当然是思念兄长,希望你能回来参加他的继任大典。”

 “是吗?他不担心我回来抢他的位置?”

 “刚才你说你不是秋⽔宮的少爷,自然无意秋⽔宮宮主的位置,是不是?”迟秀秀脑子恢复运转,笑着说。

 “原来你没有那么笨嘛。”男子毫不掩饰自己想法地讽笑她。

 “虽然没有人说我聪明,倒也没有人说我笨过。”迟秀秀不以为忤地笑。

 不知为何,她的笑脸让他联想到一个人,而且是个男人。

 突然间,他的后脑勺发⿇,警觉心告诉他赶紧走,千万不要和这个女孩扯上关系。上一次,当他遇见邢念众时,他脑中的警钟也响过,只是他未当一回事,结果就被那个男人拖着走;现在,他不会再忽略任何的警告,脚跟一转,不发一言就闪人。

 “喂!少爷,你别走啊!”迟秀秀见他突然就走,又是一怔,这个少爷怎么脾气怪得让人摸不着头绪!

 她不死心地追着他,虽然脚程没有男子快,但始终保持一段距离。男子见甩不开她,脸⾊更加难看。

 他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瞪着她冷斥道:“你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跟到你决定听我说话为止。”迟秀秀微地笑。

 “有话快说!”

 “少爷,微江少爷一直挂念着你,你总该见他一面吧?”

 “没必要。”他天生冷情,可没有多余的感情给一个相处没有几年的兄弟。

 “怎么会没必要呢?你们是手⾜,是亲兄弟,他应该是你在世上最重要的亲人啊!”迟秀秀皱起眉道。

 “手⾜亲人不过是⾎缘上的羁绊,于我,没有意义。”他撇冷笑,说得极为冷淡。

 迟秀秀凝视着他,眸中有着不赞同。“也许你认为没有意义,但对微江少爷却有极深的意义,他念了你十多年,难道你不能为了他见他一面,了了他的心事?”

 “你是他什么人,这么的为他着想?”他正眼看她,想起客栈中听来的消息。

 “我只是个丫头,但从小服侍微江少爷,明⽩他有多么想念你,自然希望他能够得偿宿愿。”

 “他想见我可以,但是我要他办一件事。”男子突然改口。

 “什么事?”

 “我要他查出我⺟亲葬在什么地方。”

 “啊?这个…”迟秀秀面有难⾊的看着他。“恐怕有点难,夫人不准任何人提起有关姨夫人的事…”

 男子冷笑道:“不要叫她姨夫人,我⺟亲未⼊秋⽔宮的门,爱落萍没有权利将我⺟亲的事瞒着。”

 “少爷…”迟秀秀⼊秋⽔宮时年纪尚幼,对前任宮主和两位夫人间的恩怨虽有耳闻,却不清楚,现下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告诉乐微江,想见我就把我⺟亲的事查出来,否则我会直接找上爱落萍。”男子撂下话,冷酷的眼神让迟秀秀打了个冷颤。

 “少爷,你该不会想在继任大典上闹事吧?”

 男子嘴角泛起一抹笑,琊俊冰冷得像是魔神,迟秀秀开始后悔叫住他。

 “这也许是个好主意,在武林同道面前掀开爱落萍的真面目…”

 “不行!不行!你不能这么做,少爷会伤心的。”

 男子眼神一闪,嘲弄地笑道:“你这么担心你的少爷,该不会是想当凤凰吧?劝你一句,免了吧!”

 迟秀秀睁圆眼,气呼呼地反驳“你不要冤枉我!我才不想当什么凤凰!”

 “哼!女人只会嘴上否认,到最后还不是为了找个有名有势的男人当丈夫。”

 “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总会有不一样想法的女人吧!”

 “有,但我没见过。”

 “少爷遇过这种女人,所以伤了心,是吗?”

 男子一怔,忽地仰首大笑,直到笑得迟秀秀红了脸,才讽道:“你的想像力未免太丰富了,我不过说一句话,你就可以想像出一个剧情。怎么,你以为我是被女人抛弃,所以愤世嫉俗?”

 “我错了。你才不会被人伤心,只会伤别人。”迟秀秀咬咬牙,小声地低语。

 “哼!只要不要惹上我,我才没有那种闲情逸致去伤人。”她的声音虽小,但难逃男子的耳力,他哼了哼道。

 “少爷…”

 “邬夜星。”他突然打断她的话。

 “什么?”

 “我不是秋⽔宮的少爷,我是邬夜星。”

 “邬…夜星?”迟秀秀低喃着这个名字,心里不安又有些蠢动。

 没想到少爷的兄长,竟会是江湖有名的天僧地魔中的“地魔”邬夜星。

 地魔的名声亦正亦琊,行事诡异、个乖僻,但是她见到的那个男人,也许脾气怪了点,但是他眉间眼底的沧桑和寂寞,她却看到了。

 “迟秀秀?”

 迟秀秀朝着声音来源望去,瞬间脸⾊一⽩。“夫…夫人、表‮姐小‬。”天啊!怎么会在她发呆时遇上夫人呢?

 爱落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眼光是打量,是不解,更多的是不悦。

 “你在这里偷什么懒?没事好做了吗?”爱落萍的口气平平的,却是不怒而威。

 “奴婢正要去厨房为少爷拿晚膳。”

 “你这个婢女是在做什么,竟然到这个时候还没有伺候少爷吃饭?”爱落萍一双利眼眯了起来,声音陡然降温。

 “少爷刚练完功…”向来是这个时辰用膳的啊。

 “那你还杵在这里⼲嘛?快去备膳!”

 “是,奴婢告退。”她松了口气,正想离开时,又被喊住。

 “等一等,我想还是怜儿辛苦一趟,去陪微江吃个饭。”爱落萍转⾝对外甥女使个眼⾊。

 辛怜儿美丽的脸庞染上一抹嫣红。“阿姨。”

 “去吧,你和微江迟早要成亲,服侍自己的夫婿没什么好害羞的。千万不要让不三不四的女人搞的小手段给比了下去。”说话的同时,还有意无意地瞥了迟秀秀一眼。

 “怜儿知道。”辛怜儿红着脸,娇羞地离开。

 迟秀秀听着夫人冷嘲热讽的话语,额头开始冒汗,早说少爷的示爱会害死她吧,现在不就应验了?不知道夫人是会直接将她丢下碎⾝崖,还是切成八段埋了?

 “迟秀秀。”

 “奴婢在。”迟秀秀马上回道。

 “你服侍少爷多久了?”

 “回夫人的话,十四年。”

 “十四年?”爱落萍盯着她,冷淡地说:“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二十。”

 “二十岁了?看来是我疏忽了,让你过了佳期。”爱落萍沉昑一会儿,继续道:“我记得尤总管的儿子前年丧,在山下开了间小酒馆,你也到适婚年龄了,就由我做主,让你嫁他,到山下去生活吧。”

 嫁人?迟秀秀怔了怔,夫人不见⾎地就要除去她,当真是狠招。不过,她记得尤总管的儿于今年三十多了吧,还有个八、九岁大的儿子…

 “怎么样?你同不同意?”

 “多谢夫人关心,但是奴婢不想成亲。”想赶她走也不需要用成亲这一招吧?她可不怎么想当人家的老婆、⺟亲、甚至是婆婆。

 “什么?你不嫁是什么意思?”爱落萍的视线像冰般冻人。

 “奴婢知夫人误会我和少爷的事,奴婢发誓,我对少爷绝对没有任何的企图,请夫人放心。”

 “放心?找不放心什么?微江年轻,你是最接近他的女人,所以他才会产生错觉,以为他喜你,等时间久了,他就会知道你这个没长相、没家世、没才华,要什么没什么的女人本配不上他。”

 既然如此,她又何需多此一举地想把她撵出去?

 “不过,现在他昏了头,我不想节外生枝,所以,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总之我决定让你嫁人,断了他的念头。”

 “啊!夫人,我可以离开秋⽔宮,但是请不要让我嫁人…”迟秀秀着急地说。

 爱落萍不理会她的哀求,迳自说道:“来人,把她关起来,明天就把她送下山去和尤总管的儿子成亲。”

 迟秀秀瞧见向她而来的两名侍卫,当下决定脚下抹油,先溜为妙。

 她的踪步一施展,当下闪过侍卫,朝着大门跑去。

 “往哪逃!”爱落萍脸一沉,抓起侍卫的刀疾向她的背后,眼见刀刃就要刺穿她的背脊,谁知刀儿一翻,改成把手撞向她的背,当下打得迟秀秀张口呼疼,几把大刀瞬间就架在她的脖子上。

 哇啊!好痛啊!

 “微江竟然教你踪步!”爱落萍气怒的看着迟秀秀,恨不得吃了她似的。

 秋⽔宮有三大武术向来不外传,通常是由子传其踪步就是其一。爱落萍作梦也没有想到儿子竟然教婢女这门武术,而且由她使用的娴视谌来看,学会的时间已久,这不正说明自己儿子对迟秀秀是认真的!

 杀意在她心中扎了,只要她一举手,眼前的小女婢就会死在她的掌下;只是若儿子对她用情已深,一旦知道她杀了他的意中人,就怕⺟子反目成仇,沦为武林笑话?

 迟秀秀不知道不过眨眼间,她的小命在阎王面前走了一遭。

 杀不得、留不得,该如何处理她成了爱落萍头疼的事。

 “来人,把她捉起来。”

 两名侍卫捉起迟秀秀,她一个挣扎,自怀中掉出一支⽟钗。

 迟秀秀一见⽟钗,头⽪又是一阵发⿇,这支⽟钗是她早上才从客栈要回来的,据说是夫人最恨的人,也是邬夜星⺟亲的遗物。

 爱落萍本来没有注意到一支小小的⽟钗,但是却注意到迟秀秀的脸⾊有些发⽩。

 “来人,把那支⽟钗捡起来。”

 侍卫将⽟钗拾起给爱落萍,她随意的一瞥,在看到⽟钗上的牡丹图案时,整个人一震。

 “这方⽟钗是谁的?”爱落萍瞪着迟秀秀怒声斥问。

 “这…是…”迟秀秀咬着,考虑着让如何回答。

 “快说!”

 “是少爷给我的。”迟秀秀不敌爱落萍狠发怒的表情,只有老实地回答。

 “他怎么会有这支⽟钗?”

 “嗯…奴婢不知。”

 “他给你这支⽟钗做什么?”

 “因为少爷想寻找大少爷,所以命我将⽟钗放在客栈…”

 “住口!秋⽔宮只有一个少爷,哪里来的大少爷!”爱落萍目眦尽裂的瞪着她。

 “是…是…少爷想找邬少爷…所以…”

 “邬少爷?你见过那个杂种?”

 杂种?迟秀秀因这句话而皱起眉。就算再怎么恨姨夫人,也不该迁怒到下一代⾝上啊。

 “我问你是不是见过那个杂种?”迟秀秀的沉默更加深爱落萍的怒气。

 “奴婢是见过邬少爷。”

 “好!果然没错!我就知道那个杂种想争宮主这个位置,只有微江那个傻子才会自找⿇烦!”爱落萍又气又急地咬牙道。

 “邬少爷不是想争宮主的位置…”

 “你知道什么东西!不想争宮主的位置他会回来?”

 “他只是想知道他⺟亲的坟在哪里,并不是为争位而来。”迟秀秀忍不住说。

 “坟?哈哈哈哈…”爱落萍闻言扬声大笑。“我早把她丢到猴喂鱼了,要找她的坟,叫他去猴找吧!”

 迟秀秀惊骇地瞪着爱落萍“夫人,你说的是真的吗?”

 爱落萍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双冰冷的蛇眼盯着她道:“真的假的关你什么事?”

 “奴婢知道不关我的事,但是邬少爷若知道他的⺟亲尸骨无存,只怕…”

 “只怕什么?怕他来闹事?一个臭小子能奈我秋⽔宮千人如何?”爱落萍不屑地冷笑。

 可你口中的臭小子正是人称地魔的邬夜星啊。迟秀秀想说,却不知为何没有说出口,是为邬夜星⺟亲的遭遇不平吧。

 “你见到那杂种的事,微江知道吗?”

 “奴婢尚未禀告少爷。”是来不及,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记住,不准在微江面前嚼⾆。”

 明天就要被押给人当媳妇了,她还有机会嚼⾆吗?

 “来人,放了她。”

 迟秀秀愣了愣。不是要她嫁人吗?

 爱落萍盯着她扬轻笑“我突然发现你是一个很好的…棋子。”

 棋子?完了,当棋子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

 “你对微江真的没有任何的企图?”

 “奴婢发誓绝对没有。”

 “好,只要你能谨守本分,等微江继任后,我就放你自由,任你离开秋⽔宮。”

 自由?真的吗?她的眼中进出光芒,她多想安静的独自在山林中过活,没有任何烦人的人、事、物,甚至伴青灯古佛一辈子。

 “奴婢一定谨守本分,绝对不会逾越权责。”

 “不过…我担心微江对你不会死心,所以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夫人请说。”

 “你要成为那个杂…臭小子的未婚。”

 迟秀秀睁圆了眼。“夫…夫人?”

 “微江对那小子有莫名的崇拜,只要你成为那小子的未婚,就等于是他的嫂子,兄嫂不可欺,他自然会对你死了心娶怜儿,你说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爱落萍的眼中闪动着算计的光芒。

 “万一这消息传到邬少爷耳中,他寻上门来怎么办?”她现在最害怕的是被邬夜星认为她是个妄想当凤凰的女人。即使是一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但不可讳言的,他还是秋⽔宮的大少-爷,两人的⾝分地位本是天差地远。

 “来了好,什么事都可以解决得⼲⼲净净。”爱落萍⽪笑⾁不笑,硬是在她仍然美丽的脸上添加了一抹险。

 迟秀秀将她的神情看在眼底,不噤暗叹情字果真伤人,爱落萍正是个⾎淋淋的例子。二十多年过去,她的心中仍然充満了怨恨,这个认知更教迟秀秀对感情敬而远之。

 “记住!不管微江怎么问你,你都要说你是前任宮主为那小子订下的未婚。”

 迟秀秀点头“奴婢知道。”

 只是…用谎言堆砌出的拒绝,能够阻挡得了多久呢?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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