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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爱之号”上,周弱水和耿清秋两人都躺在海滩椅上,享受暖洋洋的阳光。

 “刚刚还是急风骤雨,现在就出大太阳了,海上的天气还真是变幻莫测呢!”周弱水没话找话。

 “唉…”耿清秋却是叹了口气。

 “咦?风和丽、海风徐徐,清秋姐为什么要叹息?”周弱水回头看她,笑嘻嘻地问。

 “别逗了,我现在没心情陪你说笑。”耿清秋白了她一眼,又叹了一口气。

 周弱水吐了吐舌头,试探地问:“是为了叮叮的事?”

 “这丫头!出海大半天了,居然还不回来?简直快跟当当一个德行了。”耿清秋一听到“叮叮”二字,忍不住喃喃抱怨起来。

 “你未免太多心了吧?”周弱水不失笑。“叮叮是和你的老板韩千寻一同出海,又不是跟别人在一起,有什么好担心…”

 “就是因为和韩先生在一起,我才忧心忡忡、坐立难安啊!”周弱水好奇地问:“喔?为什么?”

 “你觉得韩千寻是个怎样的人?”耿清秋反问。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周弱水沈片刻,方缓缓地说:“豹子!”

 “豹子?”

 “一旦锁定目标,打死不退、永不放弃。”

 雹清秋苦笑。“你的观察很敏锐,这个评语可说一语中的。”

 “所以…”

 “所以叮叮这丫头,注定『在劫难逃』了。”耿清秋眉头深锁,若有重忧。

 “在劫难逃?”周弱水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太夸张了吧?何况,就算韩千寻真喜爱上叮叮,那也不见得是坏事啊?我倒觉得他们两个人郎才女貌,还满登对的。”

 “或许吧!”耿清秋苦着脸,没打彩地说。“可惜,他们一登对,我就要倒大楣了。”

 “为什么?”

 雹清秋看了她一眼,苦笑反问:“你觉得像韩千寻这样的男人,会让自己喜爱的女人,充当别人的冒牌女友吗?”

 “原来如此!难怪你不希望让韩先生在新歌发表会前和丁小姐见面。”陈丽贞的声音忽然响起。

 雹清秋一惊回头,对着陈丽贞尴尬一笑。“叮叮是个很美的女孩子,为了大局着想,我、我不能不有所提防…”

 “是吗?”陈丽贞在她身旁的海滩椅坐下,忽然也叹了一口气。“你的顾虑现在看来,似乎有些道理了。”

 如果说耿清秋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现在可说是完全破灭了。“我就说嘛!天底下绝对没有哪个男人见了叮叮之后,会毫不动心…”

 “是吗?”陈丽贞笑了笑,躺到海滩椅上。“不过韩先生却是在见到了小姐之前,就已经对她念念不忘了。”

 雹清秋一愣。“难不成韩先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还没见到叮叮,就知道她是个大美人了?”

 陈丽贞刚要回答,周弱水已经抢着说:“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因为叮叮这个大傻瓜,曾经在淡水捷运站听他拉小提琴吧?”

 “拉小提琴?”耿清秋不懂。

 “你都不知道那家伙的小提琴有多难听,居然还马不知脸长,跑到淡水捷运站去表演呢!”周弱水笑不可抑,着气说。“叮叮就更绝了,同情心过剩,呆呆站着听他拉完一首小提琴,害我们差点来不及回台北呢!”

 雹清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叮叮心肠软我是知道,没想到差,居然因此招惹来一段相思?”

 陈丽贞等她们笑完了,才缓缓地说:“这件事一点都不好笑。”

 雹清秋和周弱水相视一眼,咳了一声,尴尬地说:“对、对不起…”

 “韩先生会跑到淡水捷运站去拉小提琴,是有一段往事的。”陈丽贞看着天空飘过的白云,缓缓地说。“韩先生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小提琴,不过,大概因为没有天分,所以始终没有多大长进。”

 “那他怎么还不放弃?”周弱水忍不住嘴。

 “为了对他妹妹的承诺。”

 “承诺?”

 “韩先生的妹妹很喜爱音乐,小时候只要韩先生一拉起小提琴,她就会静静坐着听他演奏完一曲。”陈丽贞轻叹一声,无限感慨地说。“后来,韩先生家庭遭逢变故,他的妹妹被迫送给别人领养;分离的那一天,韩先生哭着答应妹妹,他以后一定会再拉小提琴给她听!”

 “后来呢?”周弱水急着问,眼中已有泪光闪烁。

 “从此之后,生死茫茫、音讯全无,韩先生再也没有他妹妹的消息。”陈丽贞语气中不胜款欧,始终冷漠的脸上也变得有些伤感。“韩先生最初会到淡水捷运站拉小提琴,是希望茫茫人海中,妹妹能再听到自己的琴声;后来,希望渐渐破灭,韩先生的事业却一千里,阿谀奉承中,韩先生只能在小提琴声里,保持自己的清醒。”

 雹清秋懂了。“叮叮的伫足欣赏,想必让韩先生又想起了自己那个善解人意的温柔妹妹吧?”

 陈丽贞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韩千寻一看到丁叮叮就站在门边,整个人都傻住了。

 残雪织云脸上似笑非笑,悠悠地说:“我对叮叮说,你这小子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可是她不相信,我只好再开个小玩笑了。”

 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看见丁叮叮脸上似有恼意,他心中不有些忐忑难安。“叮叮…”

 “没想到我的心事,韩先生居然比我还了解?”丁叮叮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是喜是怒。

 韩千寻好不尴尬,咳了一声。“你、你来多久了?”

 “刚好足够听到你发表高论,说我、我已经爱上你了。”丁叮叮掉头就走。

 韩千寻一愣,看着残雪织云,苦着脸说:“你这个玩笑,可真要把我害死了。”

 “不过,有件事你倒是猜得一点也没错。”残雪织云笑嘻嘻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

 “哪件事?”

 “叮叮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你好不好…”韩千寻话还没听完,已经转身冲了出去。

 丁叮叮站在船舷边,着风,衣袂翩翩,直乘风飞去。

 “风大,感冒就不好了。”韩千寻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她不理他,别过脸去。

 韩千寻抓了抓头发,苦笑道:“我在猴泡太久了,脑袋给泡糊涂了,才会、才会说那些混帐话,你不要介意…”

 她回头盯着他,淡淡地说:“你在道歉?”

 “当然,而且诚意十足。”

 “既然诚意十足,为什么眼睛却在笑?”丁叮叮又转过头去,望向远方汪洋大海。

 “有、有吗?”韩千寻忙用力眼睛,尽量忍住想开怀大笑的冲动,用着最诚恳的声音说:“大概、大概我一看到你,整个人都开心起来了,绝对、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我看,是因为我很可笑吧?”丁叮叮拂了拂轻扬的发丝,口气始终淡淡的。

 韩千寻说不出话了,想不到这么温柔的女孩子,一闹起别扭来,也这么难

 “要是觉得我很难说话,你就请便吧!”丁叮叮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笑意憋太久,可是会内伤的。”

 他无奈一笑。“你内敛含蓄,脸上分不出是喜是怒,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话了。”

 “会吗?”丁叮叮回头看着他,脸上出好甜好甜的笑容。“你不是很聪明,连我的心事都猜得到?”

 韩千寻苦笑。“我终于知道你在生气了。”

 “我却知道你现在心里正在偷笑。”丁叮叮收起笑容,白了他一眼。

 “喔?”他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干脆装起傻来。

 “残雪夫人心直口快,想必、想必跟你说了些让你很得意的事吧?”丁叮叮又转头看着大海,只是小脸上已不知不觉浮现几许嫣红。

 “不是得意,是感动。”韩千寻忍不住嘴。

 “既然感动,为什么会想笑?”

 韩千寻无言以对,结结巴巴地说:“有些人感动的时候会哭,我、我感动的时候,却、却总是忍不住想笑。”

 “巧言令!”丁叮叮又不想理他了。

 韩千寻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只想拿针把自己的大嘴巴给起来,免得老是说错话,得罪这个“温柔似水”的大小姐…

 风轻轻柔柔地吹着,一只海鸟飞过来停在船桅上,姿态怡然自得。

 “如果这只海鸟掉下来了、受伤了,我也是会担心的。”丁叮叮看着海鸟,缓缓开口,仿佛在自言自语。

 “是、是,你心肠本来就好。”韩千寻小心翼翼地回答。

 “而且,我是一个医生,如果有人掉到猴,我是不是应该要担心那个人的安危?”

 “当、当然,你本来就是一个仁心仁术的好医生。”韩千寻又想笑了,用力捏了自己大腿一下,一脸庄容地说。

 她回过头来,展颜一笑。“所以,残雪夫人告诉你的那些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用想得太多。”

 韩千寻无奈一笑;他知道自己要想追这个心高气傲的美少女,后只怕有苦头好吃了。“我是个老实人,从来不敢胡思想的。”

 丁叮叮脸上一红,浅浅一笑,轻声说:“我们打搅残雪夫人这么久,是不是该回去了?”

 他见她恢复了一贯的温柔斯文,终于松了一口气。“是啊!明天就是褚炫初的新歌发表会了,我也得早些赶回去处理。”

 “少了我这个冒牌女友,只怕他们也会手忙脚呢!”她嘴角含笑,犹似漫不经心。

 韩千寻眼角一跳,咳了一声,忽然换了说词。“不过救命之恩,不思报答便匆匆离去,似乎也有些过意不去。”

 丁叮叮抿嘴一笑,侧着头瞅着他,一言不发。

 他被她瞧得有些尴尬,又咳了一声,苦笑道:“我刚刚说过,我是个老实人,说不来假话;你是水晶心肝、玲珑剔透,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丁叮叮脸一红,别开脸去,悠悠地说:“水水说我是个大傻瓜,所以我看不出来。”

 韩千寻无奈一笑,转开话题。“有件事我想了又想,始终不知道究竟是做对,还是做错了。”

 “是关于褚炫初和秦弄姿的事吧?”她若有所思,轻声说。“他们都是多情人,爱得真、爱得切,爱得令人动容。”

 “就因为他们是多情人,我才怀疑自己做错了。”韩千寻叹了一口气,看着丁叮叮,缓缓地说:“听你的口气,应该已经知道秦弄姿偷偷上船了?”

 丁叮叮微愣。“莫非,你也已经知道了?”

 “船上冠盖云集,保全自然也就非得做到滴水不漏才行;一个女孩子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上船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笑了笑,淡淡地说。“我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她会上船来?”

 “我不知道。”

 “不知道?”韩千寻一愣。

 “我只知道,一个女人若是真的爱上一个男人,是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女人取代她的位置的。”

 韩千寻懂了。“想必,你也和她见过面了?”

 她点了点头,轻声说:“可是,她虽然偷上船来,却不是想要破坏明天的新歌发表会。”

 韩千寻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脸上忽然浮现温柔赞赏的神情。“她虽然很年轻,却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孩;她明白真正的爱情是牺牲奉献,而不是占有。”

 “所以…”

 “所以她要我帮帮褚炫初,不要让她不名誉的过去毁了他的事业。”

 韩千寻闻言动容,良久,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手边的资料,只说秦弄姿是个爱恨分明的女孩子,没想到,她还爱得无怨无悔…”

 “若非爱恨分明,也就不能无怨无悔了。”

 韩千寻微愣,继而展颜一笑。“是啊!唯有爱恨分明,才能一往情深。”

 丁叮叮定定注视他,一字一句地说:“所以我没有答应她。”

 “我终于明白昨夜Party上的那场风波,肯定不是意外了。”他恍然大悟,意有所指地说:“你算得很准,我的确拜倒在佳人的石榴裙下了。”

 丁叮叮脸上一红,嗫嚅道:“我算得一点也不准,事实上,我一点把握也没有,我、我不过是孤注一掷罢了。”

 “不过,我对这件事情之所以会踌躇再三,并不单单只因为我是个『好之徒』而已。”他自嘲一笑,神色严肃地说。

 “我明白。”

 韩千寻看着她,眼中出一丝欣慰之

 “你要是真想贯彻这个『李代桃僵』的计划,秦弄姿根本上不了船;而我,也就没有机会见到她了。”丁叮叮盈盈一笑,暖如春风。

 韩千寻看着她那温暖的笑容、同情了解的眼眸,心中满是喜乐。“我虽然是个生意人,却也有我自己的原则;我会使用『李代桃僵』的计策,并不单单只在『利』字着眼,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这个努力的年轻人毁于一旦。”

 “而你会踌躇彷徨,却又是不希望这对痴情苦恋的情人,无法同喜同悲,一同分享明的光彩?”

 韩千寻点了点头。“此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是什么?”

 “身为一个媒体经营者,所该负的社会责任。”韩千署等一脸严肃,一字一句地说。

 丁叮叮看着他,轻叹一声。“你是个了不起的人!可惜,像你这么了不起的人,已经不多了。”

 “我一点也不了不起,但像我这样的人,的确不多了。”韩千寻笑了;为了这短短数字评语,即使倾家产,他也在所不惜了。“所以我彷徨、踌躇、犹豫不决,不知道怎样才是正确的选择。”

 丁叮叮默然,低着头,若有所思。

 韩千寻愣愣看着她如羊脂白玉的雪白颈子,却是痴了。

 “诚实,或许是最好的方法。”丁叮叮抬起头来,定定地说。

 “什、什么?”韩千寻回过神来,却没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丁叮叮微恼道。

 他尴尬一笑。“面对你的时候,我清醒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否则,又怎么会老是说错话?”

 丁叮叮闻言,微微发窘,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个男人见针,似乎从来不会放过称赞自己的机会…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她还陷在沈思中,随口回答。

 他莞尔一笑,意有所指地说:“现在,好像变成你不专心了…”

 “什么?”丁叮叮回过神来,一接触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忍不住羞红了脸。

 “我、我刚刚是说…诚实,或许是最好的方法。”

 “诚实,行得通吗?”

 “若是行不通,那人和人交往,也就没有任何基础可言了。”她展颜一笑,充满信心地说。“观众的智慧,不该总是被低估。”

 韩千寻沈默片刻,忽然纵声大笑。“你说的对!我前怕豺狼后怕虎,自己在这里犹疑失措;说不定观众心中自有一把尺,自能分辨是非对错!”

 丁叮叮笑着点了点头。

 “何况,报导事实、散布真理,是我当年经营媒体的初衷,如果连这点理念都无法坚持,纵然我成了媒体钜子,又有何用?”

 “如果炫初和弄姿听到你这么说,一定会很开心的。”她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韩千寻整个人都傻住了。“你…”“你为我泡在猴两次,我…很感动。”丁叮叮羞颜似花,浅浅一笑。

 “我可以再跳到猴一次。”韩千寻狂喜难

 “傻瓜!”丁叮叮抿嘴一笑。

 他深深看着她,良久,终于开口。“走吧!”

 “走?”

 “回『爱之号』啊!”“既然我明天不用登场,何必要回去?”

 韩千寻愣住了。

 丁叮叮幽幽叹了一口气,轻声说:“我答应了残雪夫人一件事,必须陪她回国一趟。”

 韩千寻脸色变了。“难不成你真要去做她媳妇!?”

 “傻瓜。”丁叮叮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嗔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残雪夫人都说是开玩笑了。”

 “那老太婆说得活灵活现的,我难免有些不放心。”韩千寻口中说话,双手已经不着痕迹地握住丁叮叮小手。

 丁叮叮脸一红,叹道:“残雪夫人是很喜爱我;不过,她只是要我陪她一段时,说笑解闷。”

 “真的?”

 “你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韩千寻紧紧握住她的手,大声说。“等我处理完褚炫初和秦弄姿的事情后,马上就到琉璃国找你!”

 丁叮叮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口气,温柔一笑。“我等你。”

 “为了这三个字,即使游泳,我也会游到琉璃国找你。”他开怀大笑,手,怎么也舍不得放了…

 载着韩千寻的小船随风远扬,但,即使只剩一个小黑点了,还是可以依稀看到他向丁叮叮所在方向拚命挥手。

 “他真是一个多情人。”残雪织云笑嘻嘻地说。

 丁叮叮不说话,只是脸上却有一颗泪珠滑落,落向大海。

 “为什么哭了?”残雪织云一惊,替她拭去不住宾落的泪水。“即使你成了『琉璃』女王,还是可以和他结婚,生很多很多的小宝宝啊!残雪皇室这方面是很开明的。”

 “是吗?”她神色淡漠,嘴角却带着一丝嘲讽之意,愣愣看着小船愈行愈远、愈行愈远,终至消失不见…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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