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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人熙攘,许廷邦一睑惨白地穿过市街,奔向隐在石狮旁的娇小人影。

 “点点妹妹,你想吓死我啊?要走也不通知一声!”他急叫道,差点没被她吓出满嘴胆汁。“还有,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等云大哥。”她恬静地回答。

 这两座立在会馆对街的石狮子正好提供她一个屏障,让她可以清楚看见会馆出口,又不至于太“引人注目”

 许廷邦翻翻白眼,以掌击额,哀道:“哎哟,我的好妹妹,你别因为大哥摆了张脸,就害怕成这样,大哥不是说了…‘随我们的意思’,就是我们可以去逛市集的意思。”

 “我以为他的意思是我可以在这里等他。”毕竟,这才是她心里真正的“意思”

 “呃…话也是可以这样说啦,只是,我们不是说好要去玩的吗?”事实上,这全是他个人一厢情愿,点点从没允诺过。

 “我想留在这里。”点点两眼眷望着会馆的大门。

 “不骗你,这里的市集真的很好玩,错过会后悔哦!”他努力哄道,可点点依然不为所动。

 玩,对她而言,本身就是陌生而遥远的,要以玩乐为饵引起她的兴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绞尽脑汁、费尽舌,外加哄拐骗,许延邦依然未能说动她半分,终于,他投降了!

 “唉,你真不是普通的死心眼哪!”他两手高举大叹,并认命地在石台上坐下。

 点点觉得有些愧疚,她真的无意绊住他。“我一个人没问题,你不用顾虑我…”

 “笑话!我怎么可能丢你一个人在这儿?”她可是他的责任呢!

 “但是…”

 “所以我说我们先去随便逛逛,等回来的时候,大哥差不多也把事情处理完了,你说好不好?”他不死心地再度建议。

 点点摇头,坚定道:“我想在这里等云大哥。”她的视线重新凝落会馆大门。

 等待,不是件难事,重要的是等待时的心情。

 和过去十八年相比,至少,此刻的等待不会是漫漫无境的,云晨风就在她眼前的这栋建筑物里,她知道他会从里头出来…

 有了这份期待,她便有勇气等待,这和陪伴娘等待爹爹的心情是不同的。

 许廷邦吁口气,彻底没辙,他拗不过这个意志坚定的女人!

 陪着她,百般无聊地看着来往穿梭的人群,偶尔回瞪几个“好奇”的目光,不到一刻钟,他已开始觉得“坐立难安”

 “我说点点妹妹啊,你不会觉得无聊吗?”终于,许延邦受不了地开口。

 “无聊?”她收回凝望的视线,转头看他。

 “是呀,就这样一直坐着等,你不会觉得无聊、想睡觉吗?”他已经打了好几个呵欠。

 “我在等人,不会无聊。”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这点。

 “可是我好无聊哦!不如…我们先去吃个东西好不好?”许延邦又燃起无比斗志,想到吃,他的精神便振奋不少。

 “我不饿…”

 “哎哟,谁说一定要饿了才能吃东西?”他彻底被她的“直率”给打败。“我们可以吃些杷、花糕之类的小东西,啊!对了对了,我知道街尾有个小表,他卖的糖葫芦很好吃,我…”

 倏地,许延邦高昂的兴致僵结在半空中,见点点并没有明显的“兴趣”他了然地垂下肩。

 “算了,看样子你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他撇下嘴角,正打算放弃,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地拉住她,急问:“你‘绝绝对对’不会离开这里的,是吧?”

 “嗯。”她点头,虽然不懂他问这句话的用意。

 “那好,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去找那小表买糖葫芦…”既然她不肯离开,那他去买回来给她吃不就得了!许廷邦得意地想着,嘿嘿,他真是太聪明了。

 “你保证绝不跑哦!”离去前,他又提醒了一次。

 “我会一直在这儿等着。”她保证道,见许廷邦完全隐没在人群之后,才收回注意力,继续她的等待。

 大街上,阵阵轻风拂过,带着海的味道,勉强吹散了烈的热气。

 这是在此陌生的城镇中,唯一熟悉的感觉。

 自畔间悄然逸出一声叹息,点点取出怀里的绣袋,将原本打算送给云晨风的螺状贝壳放至掌心,兀自沉思起来…

 云晨风说过不要她的感激,但,她并非是因为“感激”才送他贝壳的,她喜爱他,就像她也喜爱阿邦一样…

 不不!不对!点点甩了甩头,更正内心的想法…事实上,她喜爱云晨风的感觉和阿邦是不同的!

 可究竟是哪里不同呢…

 “嘿!瞧瞧,有个小姑娘一个人在这里烦恼呢!”

 陌生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忽地响起,点点惊动了下,反抬起头来,才发现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两名衣衫褴褛的壮汉。

 “哟…不得了了!还是个小番妞呢!”一见到点点的面容,另一名酒气较重的男子马上出猥亵的笑容。

 “你酒醉啦!她不是番妞,只是个红小杂种而已。”话虽讥讽,但的眼里则透了不怀好意的念头。

 一名落单的混血女子会有何种下场,可没人敢担保!

 点点握着贝壳的小手紧抚口,她仓皇起身,想离开两人的包围。

 “哎,走那么快干么!有什么烦恼说出来听听,让咱们哥儿俩帮你排解排解”进犯的大手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臂。

 “放开…”她马上扭动挣扎起来。

 “哦!好凶哦!想必等一下的‘叫声’也很火辣吧!”两名壮汉笑着,毫不掩藏赤念。这镇里什么都有,就是女人少了点!这小妮子与众不同的长相,确实得两人心难耐。

 但青天白之下,这两人的行径未免太过猖狂。

 点点惊恐万分,正想大声呼救时,才发现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过路人,并不是没有人目睹这两人的恶行,可他们一个个不是加快脚步走过假装没瞧见,便是以看热闹的方式袖手旁观。

 人心是冷漠的至少对待她是如此。他们不愿与她沾上半点关系!

 就像以前的村人一样,任凭她背着病重的母亲在风雨里求助无门,他们依然可以视若无睹。

 在遇上云晨风之前,这样的欺侮冷落,她早习以为常,但为何刚才有那么一刹那,她竟然会傻到去“期待”这些人来帮她?

 被人騒扰的恐惧、与被歧视的失落感在她心里杂堆积成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一股让她想反抗的情绪!

 此刻,她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放开我!”点点放声叫道,难言的愤怒使她不断涌出更强的反抗力道。

 “原来是个悍妞儿,人小力气倒是不小嘛!”原本抓着她的壮汉口头轻松,但已有些招架不住,另一名酒意较浓的大汉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抓住她。

 “别白费力气了,识相的就乖乖配合咱们兄弟俩啊!”见到路人个个避之唯恐不及的反应,两人更是肆无忌惮地狂笑,秽的大手开始进袭她的衣襟,他们兄弟俩今天可有得享受了。

 浓重难闻的体味加上熏人的酒气,让点点意作呕,憋着气,她使劲反手一挥,在她正前方的那名壮汉忽然应声呼痛,捣着脸连退数步。

 “该死,她有暗器!”

 一声低咒外加状况来得突然,另一名壮汉连带慌了手脚;点点趁着两人分神之际,挣脱箝制跑过大街,企图冲向会馆门口。

 “想跑?”回过神,两人一前一后包夹她,其中一人更是当街抱住她,硬将她拖往偏僻的巷弄。

 点点使劲尖叫,慌乱中,她不确定自己究竟叫了些什么,只知道要用尽全身的力量不断反抗、反抗…

 “再叫?看我打烂你的嘴!”

 罢才被点点以贝壳“偷袭”的壮汉,这下已酒意全消,只见他满脸是血地冲上前,气愤地朝她掴了一掌;霎时,所有声音同时离,除了一声震天大吼…

 而当昏眩的黑暗随掌落下,点点只记得眼前的一片鲜红…

 “云老板!您可得替咱们评断评断,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

 “是啊,咱们都是靠做生意吃饭的,不能确保货物来源,那还用混吗?”

 “说得没错,还有…”

 “我明白了!”

 偌大的主事厅内,坐于上位的云晨风举手制止众商家的喧腾,而他明显心浮气躁的态度马上让众人噤声不语。

 “受害的商家总共有多少?”深口气,云晨风紧皱眉头问道,强迫自己无视脑中那抹挥之不去的倩影,专心于眼前棘手的问题。

 “除了云老板您和陈家之外,全都无法幸免。”说话的商家亦苦皱眉头。

 “陈家?”云晨风微挑单眉,以指轻敲桌面。

 近来,往来于漳泉、本岛之间的商船纷遭海盗洗劫,导致贸易秩序大不说,更严重影响民众的用品供需;不仅各商会纷向他投诉求援,连官府都希望能藉助他的力量解决此事。

 但陈家…

 云晨风蹙拢眉峰。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陈家庄是以载运瓷器、丝绒起家,但始终只是小辨模的商号,未占该行业的主导地位,尤其在三个月前,陈家主事老爷去世之后,便呈群龙无首的状态,营运情况也不甚稳定,这种背景…他不认为有足够能力独自对抗海盗的劫掠!

 真是幸运逃过,还是…另有隐情?

 身为众商会遴选而出的领导人,云晨风知道自己势必在短时间解决这个问题。

 “陈家所有进出港的货品现在都是由谁签字核过?”抚着下巴,云晨风沉声问道。不知道为什么,他老觉得心神不宁,似乎有事就要发生,难道…真是眼前的事情太过棘手?

 “据闻最近主事者是陈家二夫人。”其中一个米商代表说道。

 “二夫人?为什么是二夫人?”此时,在云晨风身旁的余默开口问道。

 “这权力之事,不就这么一回事嘛!听说陈老爷去世之后,陈大夫人便一直卧病在,再加上陈老爷老年得子,唯一由二夫人所生的儿子今年才六岁,所以自然是由二夫人在掌权当家。”

 “那么,你们有谁见过陈二夫人?”余默追问,霎时,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这才发现在场竟然没有一个人真正见过陈二夫人的庐山真面目,全部的消息来源都只是“耳闻”而已。

 “反正不管陈二夫人长得啥样,他们的船没遭打劫是事实,现下咱们的生意都快被抢光了。”众人大吐苦水,一片愁云惨雾。

 自从众家商船遇劫以来,不仅瓷器、丝绒生意全给陈家独揽,近来,就达米、糖等用品的运送生意也全转向陈家,这对他们这些遇袭的船商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更加苦不堪言。

 因为以往在各行的易中,尽管有某家势力特别庞大,好歹也维持了商业上的利益平衡,可如今,进出港的货物全由一家独占,除了许多小型商号纷传关门,市售民需用品的价格更如缰野马般,高兴涨多少就涨多少…

 “云老板,您说现在该怎么办?”

 众人个个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但见云晨风始终深思不语,余默遂机警地接口安抚道:“别急,这事咱们自有打算。”

 “可是我们…”

 “一个月。”云晨风突然起身截断紧接而来的抱怨,双手撑着桌面,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一个月内,我会使一切恢复常轨。”

 “一个月?”众人不约而同地倒了口气。

 他是疯了不成?光是追查海盗的身分,都不止这个时间。

 “如何,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云晨风凝神扫视,确定在场所有人已“无异议”随即袖袍一挥,势离开。

 “那么,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他面无表情地朝余默代道。

 “是!我会处理。”余默噙着笑意,不动声地回答,早已看穿云晨风的“心情”…他终究是放不下点点姑娘的!

 因为,打从云晨风撇下点点姑娘迳自踏进会馆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现下,货物有没有被抢已不重要,他心里真正担心的是点点姑娘,怕她一个不小心真被许廷邦那楞小子给“抢”了。

 但…尽管想急着离开,也不能下允诺啊!

 一个月?这也太夸口了吧!别说众商家难以置信,连他都忍不住要质疑…

 算了,就当让他出去“清醒”一下也好!

 “去吧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余默拍拍云晨风的肩膀,反过来促他离开。

 云晨风颔首,正准备向众人辞退时,大门外隐约传来一串尖声叫喊。忽地,云晨风冷下脸,在众人的讶异注视中,箭步如飞地冲出大门。

 “怎么回事?”商家们面面相觑。

 “没事没事,咱们继续讨论。”余默若无其事地道,从容地接手一切状况。

 “但是…”

 外头又传来一声尖叫。

 “到底发生什么事?”大伙儿纷纷从椅座起身,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朝门外挤去。

 人的好奇心真是可怕!竟然可以让一群原本“愁云惨雾”的人变得这么“生龙活虎”!

 余默以手撑额,摇了摇头,无法阻止这群好看热闹的人。

 只是…这下云晨风的“心事”恐怕真要“众”所皆知了。

 他绝没听错,的确是她的声音!

 焦躁不安的思绪瞬间爆发,云晨风以疾风般的姿态穿越前庭,南跨出会馆,即看见…

 一名面容猥琐的男子正扬起手臂,辣狠狠地掴向点点的面颊…

 “该死!”

 一句喝,在云晨风狂怒上前之际,从另一处突然窜出的郑得兄已先行一步撞开了这两名恬不知的蠢汉。

 “点点!”云晨风赶至,正好应声接住点点。

 “啊,昏过去了?”郑得兄惊瞪着眼,被这意外的情况给吓到。

 这下可好,他又成了“嫌疑犯”了!

 罢结束船上的工作,正打算先去客栈等待其它人,却撞见这两人当街对点点姑娘不规不矩…

 本来,他是想假装没看见的,可眼前这女人的身分却让他无法“视而不见”如果她真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有个“万一”他肯定有十层皮都不够大哥剥。

 但,他万万没料到他出手相救的结果,反像是他把她给撞昏似的!

 “大哥,这…这可不关我的事啊!”他连忙澄清,不明白何以每次她有事都会让他碰上。

 “我知道。”云晨风冷声道。盯着点点红肿的左颊及带血的嘴角,他有股杀人的冲动。

 “哼,这位老兄,我劝你少管闲事…”狼狈的两人从地上爬起,仍不甘示弱地叫着。“那可是我们兄弟俩看上的…啊!”又一声惨叫!

 霎时,只见这两名蠢汉同时捣着左颊,一脸吃惊地瞪着散发慑人气势的云晨风,醉意全消;他们根本无从明白…明明双手抱着人的云晨风,是如何让石子离开地面袭向他们的?

 “好啊,来的?”其中一人哼道。

 “喂喂,嘴巴放干净点!我大哥可是正大光明地教训你们,只怪你们自己眼力太差!”郑得兄握拳道,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大哥,收拾这两个人渣不需要你亲自动手,你还是先带点点姑娘去给大夫瞧瞧吧!”

 “坏我好事还想跑?没那么容易!”当街被羞辱的这口鸟气如果不报,他们兄弟俩就枉称为人!

 云晨风冷眼扫向两人,朝郑得兄定定丢下一句。“给我留活口。”语毕,即漠然地抱着点点转身离开,完全不把两人的叫嚣放在眼里。

 “喂喂,有胆管闲事,就别给我开溜…”

 “闲事?你当大家都像你们一样闲着没事干啊?老子我们可忙得很!”郑得兄阻在两人面前,出挑衅的表情。“况且,杀只哪需要用到什么牛刀?凭你们也配浪费我大哥的时间?”

 “别以为你只有一个人,我们就会放过你,老弟,上!”

 壮汉使劲叫阵,全力猛攻上前,但郑得兄壮硕的身躯却异常灵活地闪向一旁,让两人顿时扑了个空。

 “等等!谁说我是一个人?你以为天底下就你有兄弟吗?我郑得兄什么没有,偏偏就有个‘高人一等’的弟弟!”郑得兄不以为然地啐道,并对着两人的身后方向大喊:“喂!还不出来!想赖多久?”

 “唉,搞什么?明明靠你一个人的蛮力就绰绰有馀了,干么硬要拖我下水?”

 郑得弟打个呵欠,意兴阑珊地现身眼前,他鹤立群的瘦高身材确实给人一种莫名的迫感。

 对仗的两名蠢汉各吐了口痰,以壮大自己的声势。“一对一?也好!以免人家说咱们两兄弟‘欺负人’。”

 “哈!欺负人的人竟然还怕人家说‘欺负人’!笑死人了!”郑得兄咧嘴道。

 “哼,废话少说,老弟,上!”两名蠢汉再度挥拳。

 “等等…”

 愤怒的拳戛停空中。“又怎么了?”其中一人不耐烦地大吼。等等,不对!似乎…没人开口啊!

 “你们在做什么?”许廷邦手持两串糖葫芦,夹杂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疑惑地望向郑氏两兄弟…大哥明明规定,不得在外与人冲突斗架,怎么他们…

 “喏,你的点点妹妹刚刚被这两个无赖给欺负了。”郑得弟两手前,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什么?”许延邦大惊,慌忙环顾四周…果然不见点点的身影!

 “别找了,大哥把她带走了。”郑得兄指指泉漳会馆。

 “可恶!真是你们两个欺负人?”许廷邦气得冲上前。

 两名蠢汉斜眼睨视,摆明了不把这臭小子摆在眼里。“是、又、怎、样?”

 “不怎么样!”许延邦咬牙道,两串糖葫芦顺势从他手里飞出,不偏不倚地砸上那瞧不起人的双眼。“只是手有点!”

 红的枣子粘呼呼地从壮汉脸上滑落,使原本已布满血渍的面容留下另一条新的“血痕”“臭、小、子!”

 喝一声,两人马上与许廷邦扭打成一团。

 “好了!这下我们两个可以休息了。”郑得弟拍拍哥哥的肩膀说道。现在,他只需在旁观战即可。

 “想不到阿邦这小子干劲十足啊!”郑得兄点头附和,和郑得弟两人退向一旁。突然,他又想起什么似地转过身,朝当街奋战的许廷邦喊道:“喂喂,下手轻点,大哥说要留活口啊!”“云老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众商家代表全挤在门口,看着云晨风急冲冲地抱着一名混血女子折回会馆。

 “借房一用。”不理会众人惊愕的眼光,云晨风脚步坚定地直接走向西厕厢房。

 “云老板,这…不妥吧!”

 不由自主地跟着云晨风移动脚步,人们开始窃窃私语。之前耳闻云老板在安平镇上,曾公开为一名混血女子出头;姑且不管他们之间“关系”如何,和这样一个女子牵扯上,横竖都是会影响云晨风在同业中的声誉和地位。

 “有何不妥?”停下脚步,冷然的脸上带着怒气。

 “因为…”些许戒慎、些许防备的眼光,不约而同地瞟向他怀中的点点。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也是跟在我身边的人,难道没有资格进这会馆?”云晨风微愠道,对大伙儿排拒点点的态度感到十分恼怒。她不该受到这般对待的,他不允许!

 “这…”“余大,麻烦去请个大夫来。”迳自朝站在一旁的余默代道,他仍是丢下了一片愕然。

 他决心要做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转进西厢,踏进房,顺势勾上门扉,云晨风将点点抱往榻,倾身要放下她的同时,突然间,她呻出声,悠悠转醒…

 “云大哥…”

 看清了他,点点反的抬起手臂勾住他的颈项,浑身不住颤抖。

 “别怕,这里很安全。”云晨风轻声安抚,沉稳的嗓音近在咫尺。

 他想拉下她环着他的手臂,但她却反而搂得更紧,仿佛怕他会就此消失。

 “点点,我必须检查你的伤势。”他哄她松手,但她却死命摇头,坚持不愿放开他。

 她这般倚赖的举动,对他,是第一次。

 旋身端坐沿,云晨风搂她坐上他的大腿,让她可以继续倚着他…

 “那两个人…”点点嚅声颤道,小脸依然深埋他的颈窝。

 她不犊禳抖的身子,揪痛的是他的心呵!

 云晨风轻拍她的背,自责懊悔得恨不得杀了自己!他不该对她生气,更不该让她遭遇这种险境…

 他该死的到底做了些什么!竟然因为嫉妒而失去了判断能力。

 似乎感受到他深刻的情绪,点点缓缓抬起头,凝视他紧绷的侧脸…

 “对不起…”她微微瑟缩。

 “为何道歉?错不在你。”云晨风蹙眉,搂着她的手臂不由得缩紧。“还有,阿邦那小子跑哪去了?为何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他沉声问。

 倏地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点点连忙道:“是…是我坚持留在那里的,阿邦他…他只是去买东西给我吃,你…你别怪他…”

 “别急着为他说话。”云晨风伸手制止她的求情,神色依然严肃。“是他的责任就跑不掉。”

 “不,和他没有关系,是我…”

 “你真这么担心他受罚?”

 “嘎?”她怔住。

 拂开发丝,云晨风轻柔地审视她略显红肿的脸颊,语气深重地问道:“对你而言,他真这么重要?”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心里便如火烧般难熬。

 不管他过去如何看重这群与他同生共死的弟兄、如何共享财产资源,但唯有她,他没有办法做到无私,他想要的是全然的独占!

 “阿邦人很好,他是我到的第一个朋友。”点点诚实地说道,她喜爱阿邦,他很亲切。

 “是吗?那我呢?不算是你的朋友?”他拧起眉。

 望着他冷沉的双眼,点点忍不住伸手抚过他眉间的皱折。

 “你…和阿邦不同。”她开始模仿他的动作,轻轻拨弄他散落额前的一撮发丝。

 他是不是她的朋友?应该也是吧!

 只是,他和阿邦带给她的感觉终究不同,她一直把他放在心里的另一个位置…一个有别于众人的位置!

 云晨风按住她的手,口气有些急切。“你觉得我和阿邦不同?”

 “嗯。”她点点头。“他说他是能和我‘分担烦恼’的朋友!但是对你…我想不只是分担烦恼而已…”

 感觉到双颊忽地窜热,她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我希望能一直在你身边,尽管只是看着你工作,或是听你说话,都好…”“这…真是你心里的想法?”云晨风捧起她的脸,强迫她视他;没料到她会如此坦白,他惊喜不已,这表示她愿意对他敞开心了吗?

 望向他灼热的黑眸,点点觉得自己的脸似乎就要在他的注视下烧了起来,而她的心也同时飞快地鼓动着…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否说错了什么,否则他为何会以这样炙人的眼神瞧她?

 但…那些确实都是她此刻的想法啊!

 “我…我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到底好或不好…我只是…”

 她的话语忽地消失在他的气息之中。

 在点点还未来得及说清一切感觉.云晨风已经情不自地俯身攫住她那两片柔软的瓣…

 这突来的举动震惊了点点,但她并没有试图挣扎;相反的,在他轻柔的攻势下,她逐渐软偎在他怀里,承受着他双的温暖。

 是了,他在亲她…

 一点一滴的,慢慢攻占她全身的知觉。

 攀附着他宽阔的肩膀,点点并不懂得该如何回应,她只能闭着眼,放任自己跟随着他,沉浸一切…

 须臾,当所有热力从上渐渐褪去,她睁开眼,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仰躺在铺上,而云晨风正俯在她的上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我…”她抿了抿被吻得红润的双,问:“你…喜爱我吗?”

 “心疼你。”她问得傻气,他倒也答得干脆。

 摇了摇头,点点毫不迟疑地说道:“可我喜爱你,所以想待在你身边。”

 在世俗的眼光中,男女之间应守的教条与分际她并不了解,此刻,她只知道她不想隐藏这种喜爱的心情。

 “很高兴听你这样说。”他扯出一抹微笑。

 无数的船队与财富,都比不上她真切的一句话…原来,他也是个“虚荣”的男人!

 “那表示…你不再生我的气了?”她想起他之前的冷淡。

 云晨风抚着她的刘海,自责又内疚。“我不该对你凶的,你并没有做错什么,问题在我…是我的心变小了。”

 “你的心…”

 “除了我之外,你有权得到更多人的关爱才对,阿邦从十岁就跟着我,我知道他是真心待你好…”他俯下身,以额头抵着她的,嘎声道。“只是…我的心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宽大。”

 抬手圈着他的颈项,点点拚命摇头。“不,你是我见过心最大、最好的人,你可以不理会我的,但你却一直待我好…”“和阿邦比起来,谁好?”他似笑非笑地问。

 “嘎?”

 “很难回答吗?”他的语气有些捉弄。

 “阿邦他…”点点显得有些为难。他待她好,阿邦也待她好,但两种好对她的意义不同,根本无从比较…

 “好了!别花太多时间想这个问题,大夫马上就来,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他轻轻在她上印下一吻,正要起身,点点随即收拢手臂扣住了他。

 “等一下…”她纯亮的褐眸深处闪过一抹戒惧与依赖。“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一会儿?”

 “我就坐这里,不离开。”他拍拍侧,拉下她环着他的手臂,这才赫然发现她沾血的手里仍紧紧握着一只螺状的贝壳。“这?”

 点点缓缓递高贝壳,有些怅然若失。“这原来是要送你的…”

 “没关系,给我。”云晨风道。

 她怔了下。“可是,它沾染了那个人的血…”

 “所以它更没理由留着。”他取饼贝壳,并起衣角为她拭去手上残留的血迹。

 “啊,脏了…”点点惊呼道,没料到他会有此举动。看着原本干净的布料就此沾上一团污渍,她心慌得直想回双手。

 “别动。”他扣住她,执意要为她擦去血污。

 点点停止挣扎,默默看着他细心擦拭的动作,心头暖极。如果说她注定会选择一个人付出真心,那么,这个人无疑就是眼前的男人了。

 曾经,看着娘无悔守候一颗付出的真心、为一段短暂的爱恋倾注一生等待,她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可如今,她的心竟也能感受这股情悸动!

 她想…她不只是喜爱他而已…

 或许,就如同当年娘和爹爹一般,她也是爱上了眼前这个男人…

 “云大哥…”

 “嗯?”

 “等你带我见到爹爹之后,你是不是就会马上离开了呢?”她细声探问。

 云晨风神色一凛,抬起头望进她的深眸。当初,为了带她离开安平镇,他不得不顺水推舟,佯称认识她爹,以取得她的信任,可事实上,这个情况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警一觉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

 倏地,敲门声响。

 “大夫来了,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云晨风拍拍她的手,起身前去开门。

 毫未察觉他迥异的神色,点点乖顺地待在上等着大夫。

 她决定,等见到爹爹、传达了娘的思念之后,她会选择跟随他,无论天涯海角。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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