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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啪!一叠厚达两公分的资料怒甩在平滑的黑檀木会议桌上,不停旋转。

 “这是全球经济不景气!”

 “这样就动怒啦?息怒息怒…你,去去,帮山田部长倒杯水让他消消火。”方头大耳的黑崎董事晃出戴著蓝宝石戒指的食指,朝立于后方的男子勾了勾。“我们都知道您老对工业事业部的贡献,还不就是那种大家常讲的…”侧耳倾听妖娆秘书适时的提点。“革命情感…对!就革命情感。你可别感情用事了,生意人将本求利,怎能一味顾情面,山田部长,你说是不是?”

 已届退休之龄的山田老部长寡不敌众,气得全身打颤。只懂做事不爱人事际,使他在派系分明的高阶主管间孤军奋战得格外艰辛,还备受排挤。

 一身风骨的老人家作风强硬,严私相授受、走后门、收回扣。他的硬汉作风虽博得下属们一致推祟爱戴,却一再将自己入了绝境;树敌无数,终使老人家空怀抱负理想,却有志难伸。

 水清无鱼。久无生物繁衍,水质即使甘美清甜,时一久照样是死水一摊。

 情况必须改善,马上。独据桌尾观战了半小时,始终缄默不语的年轻男子趁主管会议上其他人辩不休,比了个手势让人把资料推过来,一目十行快速扫阅。

 男子专注阅读的神态一派冷淡,让有心揣摩上意的爬墙派主管们瞧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不时以眼神换心得。

 将阅毕的资料扔回桌上,俊雅男子侧首向贴身的男助理代了几句。做事有条不紊、效率极佳的助理颔首,从皮箱内挑出一只蓝色卷宗递给沉静少言的上司。

 年轻男子淡郁的面容波澜不兴,翻阅资料前,总算瞥了眼为积弱不振的汽机车工业部门的存废问题,仍争辩不止的两名老者。

 “工业部门这两年的亏损充其量只能算度小月,不到评估清算的最后阶段!我们的研发团队举世闻名,所有基础建设好不容易接轨,人才更是培训不易。这只是所有事业体会经历的过度期,不能因为这样就牺牲一万多名员工,牺牲四十年来的心血结晶啊!”一夫当关的山田老部长吼到后来心余力绌,挫败地捶桌咆哮。

 “山田部长,有高血、糖病的人别动不动就发火,有话慢慢沟通。黑崎董事不是公私不分的人,他就事论事,没恶意啊。”黑崎派主管温言相劝。

 “能慢慢沟通,我犯得著发火吗?”资料火爆一甩,挑衅的纸张漫天飞舞。

 冰川集团东京总部、巍峨典雅的巴洛可式建筑顶层,宽敞明亮的会议厅内死寂一片,烟硝味弥漫。

 镑事业体高级主管半个月内连续召开三次紧急会议,都在黑崎董事强力干预下不会。没效率的会议不仅费时耗力,更严重浪费公司资源,这绝对触犯要求效率至上的新任接班人京极御人的大忌。

 为此,刚摆平法国分公司劳资纠纷、顺道签成几桩跨国合作案的京极御人,一大早兼程飞抵日本,就陪冰川集团大头头冰川正纯亲自坐阵主持会议。

 从他光鲜讲究的灰蓝西装革履、贵族般优雅冷沉的举手投足,外人绝难瞧出毅力魄力俱惊人的他其实已两天未合眼。

 冰川正纯一声不吭聆听完双方的争执,思虑片刻后望向桌尾。

 “御人,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对对对,汽机车都是年轻人的玩意儿,当然由业界公认新一代最年轻有为的京极首席发表高见。”集团大股东黑崎森吃过几次小觑新任领导人的暗亏,不敢大意轻敌,强势身段马上柔软不少。

 “由数据看来,工业部门的亏损额度和影业部门所差无几。我的建议是,要收一起收。”下决断向来干净俐落得近乎残酷冷血,京极御人掩上卷宗,让私人助理把资料交给桌首的冰川正纯过目,不想为立场镑异的双方浪费时间。

 “唉唉唉,京极世侄,且慢且慢,有事好商量。”蓝色戒光在室内急闪,影业娱乐部掌舵人黑崎森惨遭点名后,急忙跳出来澄清:“很惭愧,今年娱乐事业的营收是不太理想,可是我们一刻也没敢松懈,我的行销、公关两部门菁英已责成专案部门,联手找出几个可行的因应对策,这几天正准备上呈总部。先看看我们提出的阶段改善报告,这事大家再商议、再商议啊…”京极御人眼神生冷地一瞥急得冒大汗的老董事一眼,留有余地顺著话锋下。

 “想必是采的企案书,黑崎部长的公关与行销团队能力之强,与工业部的研发团体相得益彰。”修长有力的一手,轻轻搭住山田老部长剧烈颤动的肩,京极御人有效安抚下老人家因对方独厚自己的两样标准险些捉狂的冲天怒焰,意带警告地寒声道:“都是一家人,黑崎部长若肯出借爱将,帮工业部门度过这次难关,将来工业部门必定可观的业绩记下您一笔。危难之时多个帮手彼此照应,不也顺应黑崎部长时常强调的商界生存不二法门,人和为贵?”

 好小子,拿他的话堵他?“那有什么问题!贤侄开口,我黑崎森岂有推托之理,一切交给我!”世故的老狐狸见好就收,一拍脯海派保证。

 经年与尔虞我诈的娱乐圈手,黑崎森比其他事业体的经理人更懂得驶万年船的圆滑身段。何况伺机拉拢新头头的目的已达到,总不好把场面闹到不可收拾,那技巧就太差啦!

 “一切有劳您费心。”京极御人无动于衷,冷淡地从黑崎森上下摇晃的厚掌间回手。“希望一个月后我能看到完整的行销报告,黑崎董事对工业部门提出的独到见解必然一样采可期,小侄拭目以待。”

 小侄?看不出这小子年纪轻轻竟锋芒内敛,也懂得适时软硬兼施,有前途!

 比起山田臭石头,京极小子会做人多了。都什么时代了,只会埋首做事的人哪成得了大气候!脾气硬梆梆的臭石头,老讲不到三句话就发火,臭脾不减当年,也难怪混到五十三岁还不如一个初出茅庐的二十三岁小头…

 冰川集团若由这头小子顺利接掌,前景绝对光明可期。京极小子说的没错,拭目以待,他拭目以待呀,哈哈哈哈哈…于攀亲带故以丰富活络人脉的黑崎董事,笑得合不拢嘴。

 “社长,大家在等您裁示。”社长贴身秘书轻声提醒一脸深思的人。

 “这件事由御人全权负责。海外开发部负责人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辛苦各位。”冰川正纯起身,顺便叫住昔日并肩叱咤商场的老战友。“黑崎、山田,你们下午别忙了,咱们到老地方喝杯酒,帮山田老弟顺顺气啊。”

 “臭石头,别绷了张脸,你听到老大哥的话了,走走,咱们上你喜爱的银座喝酒,这顿我请!”黑崎森顶著下垂的啤酒肚,吃力追上方才在会议桌上恨不能责之于死地的山田部长。

 “喝什么喝!你这脑满肠肥、不事生产,只知谄媚挥霍的痴…痴肥娱乐猪!”斯文口拙的山田部长恼得口不择言,用力一扯领带以透透憋了一上午的郁气。

 “哈哈哈,山田老弟重炮轰人的火力不减当年啊!”冰川正纯朗声大笑,搂了搂老部长僵紧的肩。“你还是一样直肠子啊,老弟。”

 “唉唉,各司其职,别把火气带下会议桌嘛。别怪我倚老卖老,山田老弟,你好歹学学做人之道,冰川老大哥是识无妨,在几个晚辈面前你给我留点面子啊。什么猪,骂这种话太伤咱们兄弟感情啦…”

 片刻前的快意恩仇消散于戏而不谑的晏晏笑语间,三名半百老头相偕踱入高阶主管的专属电梯。

 “两位老弟,抱歉,等我一下。”冰川正纯忽从电梯里走出来,向恭立会议门口目送公司大老的京极御人招手。“御人,下礼拜有场重要年会,亚洲重量级的经理人都列席了,你替我出席,我那三个孩子忙于学术研究不克参加。细节松本助理清楚,海外部有个案子也在当地进行,你们几个花点时间研究。”

 “是,我知道了,请慢走。”

 “老大哥生的孩子没一个中用,全跑去当软趴趴的教授学者。”卸下公事包袱,黑崎森快人快语的本无遗,糗著走回电梯的冰川正纯。“不像京极世侄,是难得的商业奇才。”

 “人各有志,御人也是我一手调教的孩子,黑崎老弟的说法未免太世俗。”

 “是是,老大哥教训得极是,亲上加亲以后算半子啦…”

 电梯门一拢上,京极御人单手滑入袋,立即快步回转会议室,边听助理简报会议内容。

 瘦削优美的身躯猛在门口顿住,他侧眸冷问一臂之遥的得力心腹:“你刚才说会议地点在哪里?”

 “台湾。为期一周。”

 京极御人面无表情,快步转入会议厅,同时下达一连串指示。

 “叫俊介著手调查国内外各赛车学校的财务收支状况,我还要GP赛、超级跑车赛,国内外各级摩托车大赛各参赛车队近十年的出赛成绩与潜力评估,赞助厂商的获利情形也一并列上。星期一早上,我要看到完整的报告。”

 星期一?今天已经是星期四,可怜的俊介先生又得通宵加班了…松本助理面不改地暗叹。他几乎可以看见俊介先生焦头烂额的模样了,有个能力超优、要求严苛的兄长兼上司,没几分能耐和过人的抗压力是不行的。

 “最后,帮我拟一道人事命令。”京极御人躬身滑入桌首的会议椅,顺手接过海外部长呈递过来的卷宗。“京极俊介调任工业部制造课长一职。”

 克尽职守的年轻助理快笔记下。

 从最热门的职位调到最冷门的职位,大家以为兄弟阋墙,俊介先生被首席明升暗降,其实不然,这一著棋等于为俊介先生的部长之路布桩。虚实难分,正是欺敌最好的障眼法,在黑崎派势力取代山田老部长之前,首席先下手为强了。

 与冷漠寡言的京极首席截然不同的俊介先生,不仅为人谦和且能言善道,他卡位后,不仅可在第一时间掌握诡谲细腻的人事变化,也可顺便帮腹背受敌的老部长润滑、修补他糟透的人际面。

 “首席要俊介先生何时走马上任?”

 “马上。”挥手让海外部长和其秘书坐下,京极御人敛睫浏览海外投资的评估报告,语气冰冷地补充一句:“转告俊介,我绝不谈条件,叫他乖乖赴任。”

 即使亲兄弟也一样。他绝不再蠢得纵容自己对谁开敞心怀,任何人都不。

 台北的三月天,晴时多云,少了恼人雨意,多了料峭寒。

 大清早的新北投公园人声喧嚷,热闹如昔。

 花开簇簇的公园南隅,常青社太极班成员打完一轮太极,各自三三两两散到老位置泡茶纳凉,老当益壮者则加入还在跳舞的元极班继续挥汗。

 “快呀快呀…老赵…”殷勤地冲好特级峰茶,双手奉上。

 谤须垂地的百年老榕树下,一名正在蹲桩的银发老头不客气将茶盏端来就饮,下盘不动如山。

 “嗯,甘醇口,入喉不涩,好茶!好茶!”

 “好茶就快呀快呀…”有求于人的结茧掌,一见对方茶盏已空,忙又递去一杯。

 “别催了,事缓则圆,我在酝酿情绪。总不好太做作,你老伴可不是省油的灯。”连五杯以两计价的昂贵峰润嗓,银发老赵终于心满意足了,才状似诧异地直起身,来来回回地遮目搜寻清幽宽敞的公园内部。

 “那个,我说杜老头啊…”老赵拍了拍身畔假意冲茶很没空的八拜,中气十足纳闷道:“你家丫头怎么回事,都七点半啦,她今天不来运动吗?”

 老赵嘹亮的大嗓门响透云霄,纷纷引来其他运动同好兼三十年老邻居的关注。

 “莫怪今天老朽舞起剑来特别不顺,原来如此,少了一味娃娃打气声。话说回来,杜家娃娃俊俏的剑招尽得老朽真学,剑走轻灵、招出无形,真可谓名师出高徒呀!”白髯老翁自夸到得意处,不抚掌大乐。

 “杜老头子,你耳背啦?没听到你家清零今天没出现,还有闲情喝茶!”看不过去的凛然老者把杜爷爷正要入口的茶抢走,自己干了。“还喝什么贵死人不偿命的峰!你的一口是你家穷清零一个月的生活费啊,我、我老王真为她不平!”义愤填膺地痛饮三大杯,以示薄惩。

 杜爷爷心如刀割地看着他的绝品好茶轮被瓜分掉,自已甚至没能沾上一口。

 为了撮合心爱的外孙女和同样心爱的老伴,杜爷爷忍痛含泪,任凭心口大量出血,再不舍也只能认了。

 “嗯,老杜,你还愣在这里!快去看看啊!你家清零‘四年来’天天来站哨,台风天也傻不溜丢地冒死跑来,这些都是为了你和你家老伴啊,你们于心何忍!”

 五、六个事先套好滥情招数的老街坊一搭一唱,按脚本齐力将杜爷爷往公园入口推了去。

 指导元极舞的女老师轻打拍子,转到无故停下动作的老妇人身旁,探头询问:“杜,您有事吗?”

 “没…没事。”杜恍神的面色一正,努力跟上音乐节拍,却在瞄见杜爷爷难掩焦心地跑到马路上时,不小心又漏失好几拍。

 “老伴啊,咱们小痹今天真的没来耶…会不会病倒了…”

 “她是你的小痹,别算我一份,我不认。”年过六旬的杜小女孩似的倔气回嘴。

 老太太丽质天生,上天特别照顾的好姿容只被岁月关爱出更耀眼璀璨的风华,曾经羡煞该社区的太太小姐欧巴桑们,风靡该社区的男士先生欧里桑们。可惜这份人风韵近四年来开始变质,渐被老太太脸上愈皱愈多的严厉线条破坏。

 鲍园的常客都知道,问题正是出在两老平空蹦出来、说话带有憋憋腔调、笑起来好甜的外孙女身上。寻亲大戏收视了四年,大家也心知肚明,那个近来讲话已经不太憋、笑起来还是一样甘甜的年轻女孩,是老爷爷疼入心肝的乖宝贝,却是老厌之入骨的磨人

 一个外孙,两样心情,唉,这就是人生。可怜了夹心饼老杜…元极舞班八点档拥护者欷歔不已。

 “好好,老头子的小痹就老头子的,你别生气啊。”体型魁壮硬朗得不似七旬老叟的杜爷爷逆来顺受,脾气出人意表的温驯,只一个劲地引颈张望。“快八点了,是不是出事啦,这孩子‘四年来’从没间断过啊,连台风天也不曾中断过…怎么回事…老伴,老赵老王他们让我去瞧瞧的,不干我事啊,你可不能别生我气啊,我…我瞧瞧去…”

 杜来不及阻止,自言自语得全北投人都听见的杜爷爷已离远。

 两轮元极舞跳完,已过人车壅的尖锋时刻。天高气,杜恬适地坐在老位子织衣,久候不到老爷爷回返似乎也不以为意。

 她清闲的模样可急煞一班负责后续监视的老街坊。

 “都三十八分啦,老杜怎么还没来电…”五、六只手各自探向自己的衣袋、口,耐不住地把手机摸出来候著。

 “来了来了!”老王亢奋的欢呼声被从四面八方同时拍来的五掌打回肚子里,银发老赵劈手将手机夺走。

 “杜,杜爷爷从医院打来的电话,他说清零食物中毒,一整晚又吐又泻,现在严重水…”

 伴下针的杜恼怒一瞪,老赵悲天悯人的凄呼霎时卡在喉头里,识相地呈上手机。

 “小痹啊…你要乖一点啊,打点滴体力才能尽快恢复,力齐那边外公帮你请假了…你骗外公没上过大学啊,少上一天课不会怎样的…你把学校的电话给我,外公帮你请假,别动别动…”

 杜听见电话里的老伴一会儿哄,一会儿端起长辈架子镇晚辈,电话彼端断断续续地飞起被逗乐的轻笑,虚的笑声…

 好,真行,爷孙俩一个鼻孔出气,当她是外人,一块串通好作戏骗她!

 “喂!”

 与外孙女闹成一团的老爷爷被电话那头一喝,大惊失,慌忙正襟危坐。“老、老伴,你、你中午能不能熬些清粥给清零,她生、生病了…”

 “我中午要上美容院修指甲,没空!”不耐的口气极差。

 “好…好吧,我来弄给小痹吃,你、你别生气啊,老伴。”杜爷爷可怜兮兮的口吻,引起病榻上正在调整点滴瓶速度的外孙女的同情。

 “杜小姐,你脸色很苍白哦,最好多打一瓶再回家休息。”护士小姐拿藥进来时,好心建议。

 只有一个独生女,独生女只遗下这么个外孙女的杜爷爷一听还得了,顾不得电话那头正在发怒的老婆,急忙回头好言好语地力劝也很有定见的外孙女。

 “小痹,你听到护士小姐的话了,再打一瓶,不听话外公不理你了…好好,一言为定…”猛然想起老婆还在线上,他歉然地拿起手机。“老伴,对不起,等会你可不可以自己先回家,过马路的时候小心一些”

 “你…你不是在骗我?”怒容泛白的杜口气严厉。

 “我…起先是啦,后来不是。”老实的杜爷爷深知聪慧的老婆已识破他笨拙的计谋,只好一口气全招了。“小痹生病这部分不是…其它,对不起。”

 老倔气的心隐隐一揪,卷著红色海的手抖了下。

 “那、那人没钱住院啊!你、你不会借她,利息照算!”真情微的语气更冲。“你今天有四个案子要跑,哪有时间下厨!”她蓄意停顿,彷佛在等对方接话。

 老爷爷为难地想了想。“我…我央力齐帮忙弄,应该可以吧?”

 “人家有一间公司要打理,比你这糟老头更忙,干嘛要为不相干的人浪费生命,那人是他的什么人!你不可以麻烦人家!”驾钝的另一半体会不出她的用心,话已酸出,倔气成的老拉不下脸收回,不愈念心火愈旺。

 “好好好,我不麻烦力齐,你不要生气嘛。”

 “我没有生气!”老怒吼,骇著了周围状似优闲聊天的窃听群众。

 “小痹说她自己想办法…”动辄得咎的杜爷爷已无法可想,只好如实转述。

 这对爷孙存心出生来呕她的,非要她明讲出来吗?

 “我现在要去买菜,反正我手都油了,顺便弄!”杜把手机扔还给老赵,提起袋子气冲冲离开公园。

 “喂喂…是,老杜啊,对,你刀子子诠腐心的老婆风卷残云地走了。陆上台风警报解除、解除,所幸无人伤亡,吁,苍天有眼…”

 大爆冷汗的老人们心手相连,迭声恭贺彼此劫后重生。

 继续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掉…

 “外公,求求您一定要救我…”杜清零病恹恹地握紧病榻旁杜爷爷的手。

 “傻孩子,求什么求,外公的钱将来还不是你的,房租付不出来要早点说啊!”杜爷爷赶忙拿出随身准备好的金融卡,进她手里,并隔有耳地窃声叮咛:“这帐户是外公偷偷帮你设立的,别让你外婆知道。”

 “不是啦,房子是力齐哥借我住的,不是以前那间。真的不用租金,我没骗您,不然您问力齐哥。”杜清零只差没斩头咒誓了。

 外婆很气当年不愁吃穿的妈妈跟了爸爸,自甘堕落地当人‮妇情‬,害两老脸上无光。所以后来即使妈妈扶正为堂堂冰川集团的社长夫人,铁石心肠的外婆也不肯原谅妈妈,连带迁怒于她;其不可理喻的程度,与狗眼看人低的小泉玲子简直没两样。

 杜清零动容地拿病颊磨蹭杜爷爷长年劳动出来的糙大掌。

 啊,外公绝对是全世界最善良的稀有物种,她以后也要挑一个和外公一样稀有的好男人嫁…

 这世上唯有外公待她始终如一的好,不管七岁离台前或十八岁倦鸟返台后,他老人家皆毫无保留就接纳他命运多舛的外孙女。哪像他脾气怪异的老婆…

 哼,世上再也没人比他老婆更冷血了,外婆的冷酷连京极御人也望尘莫及。

 人家小总管最至少最至少还会陪她斗斗嘴皮子,偶尔打打小架,不像灭绝七情六的外婆连哼一哼给她都懒。好过分耶,哪有孤苦无依的外孙女苦四年,她只会摆出一张扑克脸来个翻脸不认帐的!

 幸好,老怪婆不给的亲情全在好好外公那儿补足了,幸好啊…可是全世界最最善良的外公,怎么会讨到全世界最最坏心的老婆呢?

 想当然耳,一定是优良的外公绝无仅有,所以被外婆捷足设计了!

 “密码在这里,你收好。”好好老人深恐隔有耳,再三以嘴形切切叮嘱。

 “不用了,我真的有钱啦。”杜清零又把金融卡连带纸张推回去。“比起外公我是小巫见大巫,但也算小盎婆。何况我晚上在力齐哥公司兼差,他给的薪资不错。”买不起一套像样睡衣就是了。

 “小痹,外公真的不缺这一点点钱,你拿著以备不时之需。”杜爷爷其实担心外孙女在倭域优渥的好日子过惯了,回台湾来不适应次等生活,会不会有朝一又想回去。

 小痹刚回台湾时,那眼儿不眨的水花钱法和品味中的高品味,好吓人哪。

 “外公,您别推来推去,我…我又想吐了。”回台湾后立即改回原姓以讨取两老心的杜清零,一副病体犹虚的苍白模样,吓得杜爷爷不敢再勉强她。

 “不是房租付不出来,小痹要外公救你什么?”可怜的小痹,脸色这么差。

 “差点忘记了,外公的记一级。”她忽然身子更虚、声音更弱地抓著老人家的手,气若游丝地哀求:“外公,您…您能不能叫力齐哥他们别抓我去攀岩了?七壮士有理说不清,每次都硬人家海鲜…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日本人对海鲜有病态的恋,不是我造成的…我的命早晚葬送在他们手里,外公,您一定要救救我…”

 身为魔鬼代言人的攀岩七壮士,不信有一半日本血统的她碰不得海鲜。她就这样教他们硬生生试验了四年,也又拉又吐了四年。真的…可以了。

 “好好,外公找个时间念一念力齐,我可怜的小痹…”

 “念我啥呀?”病房外,一双匆匆迈经门口的健壮长腿,紧急煞车,匆匆又倒退入房。“靠!零儿小表,枉费我们免费魔鬼训练你四年,你好意思挂病号啊!你太让我失望了…”一大把凝玫瑰摔在恨不能瞬间昏的杜清零身上。

 浑身跳跃著惊人力量的犷男子一出现,病房内祥和安宁的气氛马上破坏殆尽,提升至准战争型态的红色警戒层级,空气严重凝滞,使另一正优闲翻阅杂志的病患及其家属也莫名神经紧绷、头皮颤起。

 杜清零皱鼻将香得太野的花束挪给杜爷爷,边背脊发凉地打量永远活力充沛的高壮上司。

 力齐哥从不是体贴的男人,更不是闲来无事会关心下属生不生病的好老板。中文怎么说来著…对!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拜年…

 “我睡著了!”愈想愈不妙的人才躲入被中,便被体格比壮魁梧的杜爷爷大上一号的肌猛男一掌拎出。

 “力、力齐啊,你轻一点、斯文一点,我家小痹在生病啊。”被年轻人勇猛的猿臂阻在一步之外,老人家鞭长莫及地只能焦呼。“一点小病痛,干啥大惊小敝,小心宠出中看不中用的温室病猫,喵。”将无力逃的病患轻松甩上肩,展力齐急摆手,疾电惊雷般急步出病房。“安啦!杜老头,我带你家小表上东区跑一圈,以毒攻毒,包准她很快没事。”

 “我要吐了…”倒吊的杜清零被震得七荤八素,颤著声音没品威胁。

 “是哦。”性格的浓眉一扬,角一掀。“你忍著点,我上护理站借胶带。”

 “我忽然不想吐了!”

 展力齐冷哼三声。“跟老子斗?凭你?哪边凉快哪边闪吧你。”暴大掌横挥过去,重重打在蠢蠢动的俏上。“回家多吃几年饭,睡一点再来,老子心情若好,也许考虑考虑。”

 “力齐哥,你得了,你才年长我六岁,别吹捧得好像六百岁。”瞧不起人嘛。

 “说你你还不相信,小表,人的智慧和年龄差距是没有太大关系的…算了算了,说到你懂,老子也挂啦!今天另有要事,改天再给你那个荣幸说给你听。”

 将即将脑溢血的人甩进停在地下一楼的吉普车,展力齐直接从这头撑跳起身,落点准确地跃入隔壁的驾驶座。

 抱头下缩的杜清零小脸苍白,来不及松口气,忙又心惊胆跳地摸著安全带。

 “我、我们去东区干什么?今天有日本客户来吗?”外公救命!

 “帮你庆祝生日。你好了没,安全带扣那么久,愈大愈不中用。”一见没出息的她总算扣拢安全带,展力齐咧出一大口白牙,大方赐予脸色急遽灰败的寿星一枚与他剽悍外型极不搭轧的轻俏眨眼。

 “零儿小表,这是我们七个大哥哥的一点小心意、你的荣幸。”

 “谢谢,心意到就好,你们不必破费了。我真的不在乎过不过生日,你若没别的事,我回去打点滴了。”对方别具意图的狞笑让杜清零考虑跳车的可行

 “你这是不卖我们七个面子喽?”一指将向天借胆竟想跳车的人勾回原位,狰狞笑嘴开到最大。“给老子抓紧,我好好招待你这不知好歹的小表…”

 咻!车子如箭离弦地弹出去,伴随一声惨烈的尖叫。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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