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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眼前似乎有细小的蚊蚋在飞舞,崇华眨了眨眼睛。大概是看书看太久,眼睛太累了。

 悄悄的起身,现在不是大考的季节,图书馆里冷冷清清的。崇华走向洗手间想洗把脸,经过长窗下的位子,看见然的膝上摊著书本,眼睛却望着窗外深深浅浅的绿意,心神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看着她,管不住自己的脚步往她走去。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像可的跟踪狂,但是…

 这一年的酝酿相思,让他无法克制自己。

 洁净的玻璃窗倒映著两人模糊的面容,她洁白的侧睑下一行清泪。

 “一年了。”她的口吻带著绝望“你还无法忘怀她吗?”

 “应该可以的。”他压抑地回答“等我蒙主宠召的时候,说不定可以忘怀。”

 回眸怔怔望了他许久,他也同样回凝。

 “我是胡然。”她承认“但也不是她。我不是那个完整无缺的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下四季穿著的长衬衫,里头只穿小背心的她,看得到的肌肤都有翻卷补的疤痕。“…我甚至失去了生育能力,和我的声音。”声音因哽咽而显得更沙哑“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美丽老师…我甚至换了名字。”

 颤抖的指尖轻抚著她颈上如娱蚣般的伤疤,崇华美丽的眼蓄满了泪水“玫瑰若不叫玫瑰,难道就会失去它的香气吗?天啊…你受到什么样的痛苦…原谅我,请原谅我…在你这么痛苦的时候,我竟了无所觉…”

 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如雨般的泪渗入然乾涸已久的心田。

 “你没听清楚吗?我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全身部是丑陋的伤疤。”她闭上眼,拚命地压抑情绪,身子颤抖起来。

 “我每个字都听见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著,你还好好的话著…请再相信我一次。”

 依在他怀里,然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像是在充满暴风雨的人生里,终于找到了港湾…虽然她不知道港湾是不是海市蜃楼。

 停靠吧,她已经太累太累了。这一年…受尽折磨的不只是眼前这个人,自己也时时受煎熬啊。

 濒临渴死的人,是没办法拒绝眼前的清泉,就算明知充满毒也无所谓。

 这夜,然没有回家。

 崇华痛苦而深情的亲吻她身上每一道伤疤,伴随著泪滴。

 “…很痛吧,一定很痛很痛…”他恨不得那场大劫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娇弱的她。

 然虚弱的笑了笑“不比这里痛。”指了指心房。

 “相信我。”紧紧的抓住她,害怕然再次在他眼前消失“我绝不会再让你伤心。”

 望着这个牵动自己心弦的男孩,然凄美的笑了。她从来没想到,让自己魂萦梦牵的会是这样美丽的男孩。她一直以为,自己会爱上像父亲那样的男子汉,或是悠游书海的谦谦学者。

 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把心失落在一个美得如同堕入凡尘的天使身上。

 “你不是天使,而是路西法。”她紧紧的拥抱崇华“爱上这样的人,是我自己的错。”

 若是再受伤,她大概连命都要赔进去了吧?

 但是,在他纯净含悲的瞳采里,谁还记得可怖的过去和无知的未来?就像飞蛾明知灯焰的致命,还是义无反顾的扑火而去。

 就为了那一瞬间的灿烂辉煌。

 她很了解扑火飞蛾的心情,非常了解。

 …

 然辞去了教职,和崇华住在三合院的西厢。她是这样的累,累到无法承受别人好奇的眼光和探问。

 但或许,她希望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他们纯净的爱情或许可以长久一点。

 不过,崇华却没让她失望,除了上课以外的时间,几乎都待在家里。这小小的套房,就成了他们的家。

 两人常一起到花莲活动中心,那是必须开车才能抵达的距离,但是他们却乐此不疲。

 带著大叠的书,开著崇华的小车,他们喜爱那个可以看到太平洋的阅览室,从书堆中抬头就可以看到深深浅浅、宛如在呼吸的蓝色海洋。

 静谧的读书室,只有细细的拍岸声,和翻页的沙沙声。看书看累了,两人会悄悄起身,牵手沿著栏杆散步,望着永恒的海洋。

 海天共一,清凉的海风,终年不息,像是可以吹走所有的忧虑一般。

 随著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然眉间的轻愁终于消散了。

 她常思考永恒的定义。或许,一天接著一天的相爱,就能通往永恒的道路吧?

 昨天他在,今天他在,明天也应该在…接续许多的明天,说不定,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这希望让她的容颜散发著珍珠般的柔和光泽,而她的改变也感染了崇华,他显得神采奕奕。然的快乐,就是他的快乐。

 趁著暑假,他们几乎踏遍了半个台湾,沿著铁路南下,兴之所至的随意停留,有几次在深山里了路,还得去派出所过夜。

 “你们是夫?”警员客气的让出休息室,有趣的看着这对美丽的人儿。

 “就快了,这是婚前的月旅行。”崇华自然的搂了搂然的肩膀,趁机把放在口袋里很久的碎钻戒指戴在她手上。“瞧,这么多证人,你赖不掉了。”

 她微张著嘴,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求婚。驻守的警员爆出笑声和鼓掌声,让她觉得可笑又尴尬,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居然夺眶而出。

 “你不愿意?”崇华担心起来。

 然擦乾眼泪,将手背在身后,板起脸孔“货物既出,概不退还。”

 “你想退,我也不给退,千山万水也要把你追回来。”旁若无人的,崇华深深的吻住了她。

 警员笑着离开休息室,将空间留给他们,

 小小的一圈钻戒,圈住了两个人的心。

 …

 这趟环岛之旅,让两人都晒黑了。晒黑的然,身上的疤痕看起来更明显,但是她毫不在乎的穿上泳衣,高高兴兴的戏水,无视周围异样的眼光。

 即使搭讪不成而恼羞成怒的痞子出口伤人,她也不在意,但是,崇华却很在意。

 “你再说一次!”崇华神情阴冷的揪住那个痞子的花衬衫“你刚刚对她说什么?”

 痞子了口口水,眼前这个男人漂亮得不像话,可不知为何,被他清澈的双眼一瞪,他却怕得全身发抖,只觉酷热的空气也突然变得冰冷,

 靠,这么多人在看,他若示弱了,脸要摆哪里?鼓起勇气,他甩开崇华的手“说十次我也敢说!那个补丁女不乖乖在家里躲著,跑出来吓人干嘛?我看她可怜,好心跟她聊天,居然敢不甩我…”

 话还没说完,左眼便挨了一拳,头冒金星的倒在地上啃沙。

 他的同伴鼓噪起来,捋起袖子就准备上前帮忙,可崇华厉眼一扫,居然个个发起抖来。

 “还有谁想试试看?”

 他的脸如此俊美,声音如此好听,但是被他那双比女人还好看的眼睛扫过,说不出来为什么,那群人竟腿软的跪下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拖了闯祸的同伴就跑。

 看着他恶意的美笑容,然心里不掠过一丝寒意。

 “崇华?崇华!”轻轻的摇他“别人说什么我不在意,只要…只要你不在意就好了。”

 佞的表情僵凝了一会儿,继而浮现困惑之。他心底刚刚涌现的杀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自己也不明白。

 时时在眼前飞舞的蚊蚋,扩大成了黑色的蝴蝶,翩翩在他眼前飞舞。

 “崇华?”

 他转头,一瞬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黑色蝶影。

 “然?”他恐惧的往前抓,直到触碰到她温暖的臂膀,眼前不祥的蝶群才飞散,光明的世界重现。

 因为然,他的世界才有光亮。

 “没事了…”他喃语著,轻抚她担心的脸,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她。“什么事也没有…真的…”

 她有些狐疑的投入崇华的怀抱“真的?”

 “真的。”紧紧的拥住她,这样不祥的蝶群才不会再出现。

 …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没课,崇华就开著小车载她四处跑,他们也因此参加了不少原住民的丰年祭。

 花莲的丰年祭是很惊人的,即使已经表演化、观光化,旺盛的生命力却仍让人惊叹。

 都会如此,小部落更是热烈狂,部落的村民对他们这对美丽的人儿一直很好奇,周游几个部落,然和崇华就有了一整套阿美族传统服饰。

 丰年祭热热闹闹的举行著,村长太太递酒过来,热情的邀请然一同下场跳舞。

 “我不会跳舞,也不会喝酒。”盛情难却,然有些著慌。

 “不喝酒有红茶呀。”村长大大笑眯了眼睛“跳舞很简单的,阿桑教你…”视线瞟向崇华“你也一起来啦,男人不要那么惜皮,被看又不会痛…”

 崇华好笑的在族人簇拥下,著上身,斜背起槟榔袋。平常锻链有素的肌,衬著俊美的脸,像头矫健而健美的豹。

 少女们压抑著轻呼,不断的偷看他。

 崇华对那些眼光一点都不介怀,但是,当他看到打扮好的然时,呼吸不停了一秒。

 她…真美。

 薄施胭脂,让她整张睑都亮了起来,阿美族的传统服饰穿在她身上,别具风情,微带羞涩的笑容,更有楚楚动人的风韵。

 “干嘛这样看我?”她薄嗔道。

 “你真漂亮。”崇华打从心底的赞美著。

 “呿。”她轻轻啐了一口,脸却微微红了。

 声震屋宇的歌声,简洁有力的舞步,听著跳著,崇华突然被感动了。

 生为人,才拥有这样热烈感染的欢乐。活著,真是一件好事呀。

 虽然不懂歌的含义,听了几遍,也听了。长老笑着把麦克风递给崇华,示意他起头,他谢绝了麦克风,用洪亮有力的声音唱著。

 然有些陶醉的听著他好听的声音,望着他的眼,知道他是唱给自己听的。

 唱些什么…不重要吧?他的心意,已经笔直的传达给她了。

 会场的气氛仍然热烈,崇华悄悄来到然身边,牵起她的手,没有惊动任何人的离开会场。

 月光泠泠,橘子花散发著酸甜的味。轻轻拥著她,像拥著此生最珍贵的宝贝,虔诚的在她上吻著。

 月光为证,他此生只爱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的名字叫胡然。

 …

 疲惫却愉快的回到家里,两人正在整理档案和照片,却传来一阵阵敲门声。

 崇华和然面面相觑,现在是晚上十点,在这个纯朴的三合院里,大部分的人都睡了。房东是个和蔼的老太大,几乎没来敲过他们的门,总说他们小俩口需要独处的时间。

 现在又会是谁呢?

 “大概是墨墨黑和白帅帅吧。”崇华笑着起身“等等要叫他们的阿妈打股,半夜不睡觉跑来干嘛?”

 一开门,他便僵住了。

 望着他僵直的背影,然疑惑的抬起头。

 “二姐。”他的声音紧绷。

 脸容妆点精致的丽人,有著和崇华相似的面容,只是身上散发出的冰霜感,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连手机也没有,害我大老远的从台北跑来。”连声音都冷冰冰的“爸爸要见你。”正眼也不瞧然一眼。

 崇华沉默了一会儿“…爸爸怎么了?”

 “你会不知道爸爸怎么了?”她反问,角噙著冰冷的笑“你倒好,跑到这种乡下地方清静度,我们其他兄弟姐妹就活该倒楣,让那生病的死老头差来遣去!现在他要死了,又要我们把外面的野种统统叫回去。那死老头的野种还真是…”

 “二姐!”崇华厉声喝道,随即又放软语调“…我知道你和大妈都吃了很多苦。”

 冷漠的面具短暂崩解,烈的情感需要非常压抑才能平息“…明天就回台北去。谁知道那死老头可以撑多久?”说完转身就想走。

 “二姐。”崇华唤住她“我要结婚了,然是我的未婚。”

 她这才上下打量然,脸色和缓了下来“你是爸爸的儿子,可别跟他一样,害了人家一辈子。害一个不够,还害了那么多女人。”

 她走了之后,崇华沉默许久。

 “她是我二姐。”面对然关心的眼神,他缓缓说道:“我的家庭…有点复杂。”

 “没关系。”然轻轻握著他的手,发觉竟是这样的冷。“我和你在一起。”

 她温暖的手让崇华觉得好过多了“我父亲…不只一个太大。我母亲过世得早,所以我是跟著大妈一起长大的,她对我涸仆气…”短促的笑了一下“对一个庶出的孩子,已经算是很幸运了,我的哥哥、姐姐也不会欺负我。”只是冷漠的把他当成长住家里的客人。

 “我父亲有很多‮妇情‬和女朋友,我可以说是看着大妈的眼泪长大的。你不要怪二姐这样…她也吃了很多苦…不是有钱就可以解决一切的痛苦。若真是这样,我们家应该是最幸福的家庭了。”他的笑容蕴满了寂寞。

 “…明明知道这样很恶劣,可是…我长大之后,却走上跟父亲同样的路。本来我是不愿意结婚的,因为不想让儿感受到相同的忽略和跋扈‮妇情‬的欺凌,但是…我遇到你了。你愿意相信…相信我能终止这种可悲的循环吗?”

 她没说什么,只是一下又一下的轻抚著他的发。

 “…我已经将自己到你手上了。”她的笑容是这样的无畏、坚定“不管结果如何,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把脸埋在她怀里,他从来没有这样安心的感觉。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明天北上一趟。”他的声音模糊“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办一个小小的婚礼…在神的面前宣誓…我将终生善待你、爱护你。”无法解释为何会有想哭的冲动。

 然哽咽了,她含泪微笑“我愿意。”

 两个孤独的人在一起,或许可以把孤独驱离。

 甭独的滋味,已经分别尝尽了。

 …

 “你到底写完了没有?”白帅帅没好气的问“就那么几行字要写到什么时候?”

 “为什么我要一个字一个字写?”墨墨黑恼羞成怒“只要使用魔法…”

 “吼…这还要我说啊?这附近有多少教堂?笨蛋!用魔法会引来天使干涉,你懂不懂啊?”白帅帅一把抢过她的数学作业本,一面写一面骂“没见过这么笨的魔女,连国小一年级的数学都要想半天…”

 “因为题目太蠢了,我才不会的!”

 “你赶紧给我写国语作业,别废话了!”

 两人闷闷的低头写作业,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

 “变身成小孩子果然是个蠢主意。”墨墨黑不情愿的承认“早知道就变身成房东太太。”

 “你自己说变老太太很丑的。”白帅帅瞪了她一眼“赶紧写!等等…你写那什么鬼打架?给我重写!”

 “你干嘛比老师还严格?”墨墨黑火大起来“我学这个干嘛?当小学生只是伪装而已,又不是我的主要任务!回魔界以后,我哪需要认识注音符号?”

 “在人间就需要!赶紧写啦!认真一点,不然长大以后怎么在人间生活?”白帅帅抢过国语作业本,把她写的鬼画符擦掉。

 墨墨黑想抢回来,却已经被擦掉两行了“吼…我写了半天…等等!”黝黑的脸孔突然变得惨白“长大?人间?”她紧张的跳起来,四处张望了下,又赶紧去关门关窗“笨蛋,你不想回魔界了?这事要是让上面知道了,你会死喔你!”

 白帅帅脸孔涨红“我、我、我哪有…”

 “喂,我们的任务是接王子回魔界,你还记得吧?只要王子再做一件坏事,我们就算不想回去也得回去。”

 “他不会的,王子的天使基因太强,如今又找到了他的真命天女,根本不可能再去找其他女人。”白帅帅把她的国语作业本拿过来,认真的开始帮她写作业“我帮你写,但是你要用功点,不然养你是没什么,只是会被其他人类笑…”

 “养我?”她的脸有些红“…你要跟我留在人间喔?”

 “啊就…就…就在一起这么久了…”白帅帅结结巴巴“我这么聪明,顺便养你又不费事…还是你想回魔界?”

 “我不要!”发现自己回答得太快,墨墨黑脸更红了“我…我…我自己写作业…”

 两个小恶魔在灯下沙沙的写作业,白帅帅抬起头偷看,刚好墨墨黑也同样抬起眼偷瞄,两个人目光一对,又匆匆低头,写得更勤奋了。

 “我…我会用功的。”墨墨黑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嗯。”白帅帅连头都不敢抬,良久才小小声的说:“一…一起啦,我们在一起啦。”

 又过了好一会儿,墨墨黑才细如蚊鸣的应了声“…好。”

 就这么一声“好”两人心里像灌满了蜂,甜孜孜的。

 唉…这都是人间的坏影响啊。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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