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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昨天看了一整天,还没看够吗?”尔凯在说。

 雅晴抬起头来,悄眼看尔凯,一面从眼角找尔旋。

 “,”她撒娇的。“大哥总是和我作对…”

 的身子惊颤了一下,她揽紧了雅晴。

 “不会不会!”她急切的保证着。“有在呢!没有人会和你作对了,大家都疼你,大家都爱你,真的!”

 雅晴在那迫切的保证下,惊觉到往日这家庭中曾发生过的“战争。”当时,不知是站在哪一边?她注意到尔凯的神色阴暗了。而尔旋,他正笑嘻嘻的拍了一下手,显然想把大家的注意力移开。“桑桑,你真懒,害得全家饿肚子,等你吃早餐!以后如果你还是这么晚起,对不起,我们要先吃了去上班。你只好跟一块儿吃!”“谁要你们等我?”雅晴接口:“我宁愿和一块儿吃!”

 “哦,不领情呢!”尔旋笑了。“老实说,桑桑,为了庆祝你回家,我和你大哥今天都不上班,在家里陪你!瞧!你的面子够大吧?”陪我?雅晴有些失笑。正经说,你们两个都不放心“狐狸狗”事件不能再发生,你们只好在家里“静以观变”好随时做适当的掩护。大家走进了餐厅,纪妈把早餐弄得好丰盛,榨菜炒丝、蚂蚁上树、皮蛋拌豆腐、油炸花生米,外加酱瓜、松、干丝、面筋…等一大堆小菜,热腾腾的稀饭在冒着蒸气,满餐厅都是菜香。桑桑挨着坐下了,尔旋才忽然若有所悟的望着雅晴,问:“桑桑,你还吃得来清粥小菜当早餐吗?在国外住了三年,要不要吃烤面包,或是冲杯牛?还是要杯咖啡什么的?”

 雅晴看了他一眼,他眼里有着真切的关怀与疑问。她心中又过一阵温柔的暖,因为她知道,他这话并不是在问“桑桑”而是在问“雅晴。”

 “噢,不。”她恳切的说:“在国外,要吃这样的早餐都吃不到呢!我做梦都梦到纪妈的榨菜炒丝!我不要面包,我吃得腻死了!”盯着她。用那昏蒙不清的眼光,努力集中视线,又怜又爱又惜又疼的看着她。

 “晚上睡得好吗?棉被会不会太厚或是太薄了?有没有关好窗子?夜里没做噩梦吧?我们早上有没有吵你?屋里没蚊子吧?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几千几百个问题呀!几千几百种挚爱呀!桑桑何幸,生在这样的家庭;桑桑何不幸,离开了这样的家庭!

 “,”她咽下一大口稀饭。“我什么都好,睡得又香又甜,梦里都是!”“马!”笑着用筷子打她的手腕,眼眶又了。“既然这么想,怎么三年多了才回来!”

 “人家在念书嘛,在念那个鬼硕士嘛…”

 “噢!”顿住了,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掠过一阵痉挛,她有些紧张的望着雅晴,小心翼翼的说:“你瞧,是乐糊涂了,最重要的事都忘了问你。桑丫头──”她伸伸脖子,困难的、担心的、艰涩的问了出来:“你这次回家,是──

 度假呢?还是──长住呢?”

 她视着的目光,收起了笑容。

 “,”她吐吐的说:“稳櫎─一直没有拿到那个硕士学位。”“呃,”似乎哽住了,她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你的意思是,你还要回去拿那个学位。”

 “我的意思是…”她低哼着。

 “说大声点,耳朵不行了,听不清楚。”提心吊胆的把头凑近她。“我是说──”她提高了声音:“去他的硕士学位!只要不在乎我出去白混了三年,我就再也不走了,全世界,没有一个地方比家更好!那个学位…”“哎哎哎,桑丫头,”如释重负,眉开眼笑了。“什么鬼硕士哟!从没有要你当女学者呀,这下好了!这样说,你是回家长住了?”“回家长住了!”她点着头。

 “雨兰!纪妈!尔凯!尔旋!你们都听到了?”环桌四顾,笑得像个小孩子。“你们都听到了?你们都听到了?你们都听到了?”她重复的问。

 “都听到了!”尔旋接口,他的眼光紧紧的落在雅晴脸上,语重而心长。“你说的,你会在家里长住了!我们都是证人。”

 不知怎的,雅晴觉得尔旋似乎话中有话,他眼中的光彩那样特别,她的脸竟然蓦的发热了。

 接下来的一天顺利极了,雅晴没有出任何的差错,一直开心得像个小娃娃。尔凯、尔旋、兰姑、纪妈也都一块石头落了地,大家绷紧的情绪都放松了。空气说有多融洽就有多融洽。晚上,宜娟也来了,大家说说笑笑的,一天就飞驰过去了。真好,当桑桑也不错,雅晴简直有些晕陶陶了,觉得众星捧月,自己在“雅晴”的生命里,还没有当过这样的“主角”呢!深夜,雅晴才回到自己的卧房,因为拉着她的手,就是不肯回房,好不容易,才在兰姑连哄带骗下,把她送上去了。雅晴待在“桑桑”的卧房里,倚窗而立,可以看到花园里的花木扶疏,和那棵梧桐树。掠过围墙,还可以看到外面的湖水,真没料到这儿的视野如此广阔,而风景又如此优美!昨晚自己“演戏”演得太累了,倒上就睡了,竟没发现这房间的优点。她在窗前站了好久好久,聆听着花园里的虫声,湖畔的蛙鸣,看着天边的一弯月亮,和那草丛里萤火的明灭。多么静谧呀!多么安详呀!多么温馨呀!窗子大开着,从湖面吹来一阵阵凉爽的夜风,比冷气还好。她深着那清凉的风,让自己沐浴在那凉风里,她的头发飞舞而衣袂翩然。好半晌,她离开了窗口,精神好得很,她了无睡意。走到书架边,她想找本小说来催眠,书架上的书很多,不知道是不是桑桑留下的。有一些翻译小说:《飘》、《简爱》、《块余生录》、《琥珀》、《包法利夫人》…要命,都是她看过的。有些现代台湾的文艺作品,她看了看书名,大部份也是她看过的。然后,她看到一叠乐谱,桑桑会弹吉他,桑桑会唱歌,桑桑爱音乐…她随意的拿起一本乐谱,翻开一看,密密麻麻的五线谱,上面爬满了小蝌蚪,这种小蝌蚪爬楼梯的玩意儿雅晴从小就弄不清,音乐老师有一次曾经指着她的脑袋骂她笨蛋。她放下了这本乐谱,翻了翻别的音乐书籍,有本书名字叫:《认识和弦》认识和弦?天知道什么叫“和弦?”她不经心的拿了起来,随手翻弄着,只看到一大堆的图表,写满了和弦、G和弦、F和弦、A和弦、D和弦…看得她一头雾水。正要放回原处,有张纸轻飘飘的落了下来。她拾起那张纸,打开来,是一张手抄的乐谱,却是用简谱写的。这引发了她的兴趣,她望着那歌曲的名字:《梦的衣裳》梦的衣裳?这就是桑桑爱唱的那支歌了?当初她就觉得歌名古怪得厉害,却也妩媚得厉害。梦的衣裳!怎样一件衣裳呢?她摊平了那张纸,开始看了下去:我有一件梦的衣裳,青春是它的锦缎,欢笑是它的装潢,柔情是它的点缀,我再用那无尽无尽的思量,

 把它仔仔细细的刺绣和镶。

 每当我穿上了那件衣裳,

 天地万物都为我改了模样,

 秋天,我在树林中散步,

 秋雨梧桐也变成了歌唱。

 冬天,我在花园中舞蹈,

 枯萎的花朵也一一怒放!

 有一天我遇到了他,他背着吉他到处

 只因为他眼中闪耀的光彩,

 我献上了我那件梦的衣裳!

 我把衣裳披在他的肩上,

 在那一瞬间,在那一瞬间,

 月星辰都变得黯然无光!

 我有一件梦的衣裳,如今已披在他的肩上,

 我为他的光芒而欢乐,

 我对他只有一句叮咛:请你请你请你──把这件衣裳好好珍藏!”

 她念了一遍,不由自主的,她再念了一遍。她自认对文学诗词歌赋都一窍不通。但是,不知怎的,她被这歌词住了。她不由自主的想起桑桑,穿一身飘然的紫衣裳,拿一把吉他,坐在梧桐树下,清清脆脆,悠悠扬扬,委委婉婉的唱着:“…我有一件梦的衣裳,如今已披在他的肩上,

 我为他的光芒而欢乐,

 我对他只有一句叮咛:请你请你请你──把这件衣裳好好珍藏!”

 怎样一件梦的衣裳!如今,那披着这衣裳的男孩呢?那使月星辰都变得黯然无光的男孩呢?他可曾将这件衣裳好好珍藏?他可知道那献上衣裳的女孩已经与世长辞?雅晴握紧了那张歌谱,一时间,她想得痴了,了,出神了。桑桑和那件梦的衣裳!弹吉他的男孩和那件梦的衣裳!噢,她多好奇呀,多想知道那个故事呀!她也陷进某种共鸣似的情绪中,蓦然觉得自己在情绪上和那个已逝的桑桑确有灵犀相通的地方。梦的衣裳!她发现这四个字的神秘了;她也有一件梦的衣裳呵,一件用青春和柔情编织而成的衣裳,只是,不知道她这件衣裳,该披在谁的肩上?她眼前模糊的涌出一张脸孔:那年轻的、热情的、坚决而又细腻的脸…天!是桑尔旋的脸呢!她甩甩头,下意识的又走回窗前,注视着窗外的梧桐树,苍白的树干在月光下耸立着,心形的叶片摇曳在夜风里。桑桑坐在梧桐树下抚琴而歌,小鸟儿都停下来倾听…她摇了摇头,花园里静悄悄的,梧桐树下空的。她侧耳倾听,有风声,有树声,有虫鸣,有蛙鼓…没有吉他声,也没有歌声。她走回边,倒在上,手里紧握着那张歌谱。

 那夜的梦里全是音乐,全是吉他声,全是和弦,全是“梦的衣裳!”梦的衣裳11/306

 接下来的好几天,日子过得又甜蜜又快活,一切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从早到晚的笑逐颜开。所有的心思全放在“桑桑”身上,桑桑要吃这个,桑桑要吃那个,桑桑的房里要有花,桑桑的小花猫要洗干净,桑桑的衣服要烫平,桑桑的被单要天天换…老天,难道这桑桑又是美食主义者,又有洁癖?当她悄问兰姑时,兰姑才笑着说:“什么洁癖?桑桑席地就能坐,大树也能爬!这都是,她心目里的小桑桑,等于是个公主。十二层垫被下放了颗小豆子,也能把她的小桑桑闹得睡不着觉!”

 不管怎样,雅晴热中的扮演了桑桑,也成功的扮演了桑桑。一个星期来,她除了和尔旋出去到附近的湖边散散步,到小山林里走走。她发现山上还有个小庙,居然香火鼎盛,怪不得她常听见钟声。几乎就没出过大门。当然,她和父亲联系过了,趁睡午觉时,她和父亲通过电话,父亲笑得好亲切好开心:“我以你为荣,雅晴,祝你好运!”

 好运?我确实有好运!她想,有三个女人宠她,有两个男人尊重她,在桑家,似乎比在陆家好了几百倍!不生气,不小心眼,不懊恼…每一个新的日子,是一项新的挑战。每晚,她躺在上,会对着天花板悄悄低语:“我愿意这样子,我愿意这种日子一直延续下去!”

 有天下午,李医生带着他的医葯箱来了。他是桑家将近二十年的老朋友了,幸好雅晴早就在照片上认识了他?钜缴吹窖徘缒且簧材牵徘缰雷约赫嬲媪倏佳榱耍值馨焉I5乃姥侗艿檬殖沟祝钜缴疾恢馈Q徘缯驹诳屑洌ν爬钜缴?br>
 “您看!”她扬眉毛,瞪大眼珠。“是谁回来了?”

 李医生一怔,推了推眼镜片。希望你的近视加深了,雅晴想着。希望你也老花了,要不然,就有些散付这时代,又是电视又是书籍又是科学仪器,人类的眼睛最难保护?钜缴氖恿σú皇呛芎茫蛭幌伦泳托耍谘徘缂缟锨崤牧艘幌拢笊担骸昂眯〗悖阕芩慊乩戳耍 ?br>
 笑得又幸福又欣慰又骄傲:“你瞧,咱们的小桑桑变了没有?”

 李医生一本正经的看了看“桑桑”

 “白了点儿,胖了点儿,外国食物营养高…”

 “算了算了!”雅晴一迭连声的嚷:“什么外国食物啊?都是、兰姑、和纪妈三个人联合起来喂我,李大夫,你趁早告诉,有种病叫营养过剩症,她们再这样强迫我吃东西,非把我喂出毛病来不可!”

 “真的…”李大夫笑着才开口。

 “别听她!”已经打断了李大夫。“刚回来那两天,你不知道,身上就没几两,你想,咱们家的孩子怎么吃得来生牛、生菜、生猪排、生鱼生虾…的,外国人到底没开化,什么都吃生的!有次尔凯兄弟两个强迫我去吃西餐,哇呀,牛还带着血,八成刚从牛身上切下来的,我看得直恶心,一个月都不想吃!啧啧,”又摇头又笑又叹气:“想到桑丫头在国外吃了三年生,我就心都扭起来了。”

 全家人都笑了,李医生也笑了“桑桑”也笑了,一面笑,一面对李医生咧着嘴伸舌头作鬼脸。

 那天,李医生给详细检查了身体。尔凯尔旋两兄弟争着送他出去,李医生在大门外,对两兄弟奇怪的说:“怪不怪?她在进步!”

 尔旋深了口气。“并不怪,我知道精神治疗有时会造成奇迹!”

 “是的。”李医生深思的说:“桑桑比什么葯方都好,到底是孝顺孩子,她的硕士学位怎样了?”

 “放弃了。”尔凯答得流利。“和学位比起来,当然是重要。”他盯着李医生,正问:“她有起了,是不是?她会好起来吗?”“尔凯,”李医生深深的看他,语气郑重而温柔。“的整个身体,已经是一部老机器了,这么些年来,这老机器已尽了它每一分力量,现在,每个螺丝钉都锈了都松了,马达也转不动了。对生命来说,新陈代谢,是找不到奇迹的。”

 “那么,”尔旋悲哀的问:“她还有多久?”

 “上次我诊断她,认为不会超过三个月,现在,我认为,可能还有五个月。”“下次,你说不定会认为还有一年。”尔旋满怀希冀的说。

 “我希望如此!”李医生感动的微笑着。“尽量让她快乐吧!当了四十年医生,我惟一省悟出来的道理,人生什么都不重要,快乐最重要。”医生走了。雅晴在尔旋兄弟两个脸上看到了真切的感激,她知道,自己这场戏有了代价!望向,噢!她在心底热烈而期盼的狂喊着:但愿长命百岁,但愿水远不死!

 戏是演得顺利极了。只是,这天晚上,却出了一件意外,一件谁也没有料到的“意外。”

 “意外”是由曹宜娟带来的,雅晴相信,宜娟决无任何恶意,怪只怪她对桑桑的事了解得太少又太多,显然尔凯很避讳和她谈桑桑,宜娟对桑桑的过去完全不知道。在寂寞和怀念中,一定又对宜娟谈了太多的桑桑,因而宜娟竟知道了桑桑的爱好与特长。晚上,大家都坐在客厅里东拉西扯,听“桑桑”叙述她在洛杉矶“亲眼目睹”的一场“警匪追逐战。”她正说得有声有时,宜娟来了。近来,宜娟有些刻意模仿“桑桑”的打扮,她穿了件宽松上衣,和一条紧身的AB。只是,因为她属于丰型,不像雅晴那么苗条,这打扮并不非常适合她,但足见她“用心良苦。”她进了门,笑嘻嘻的,手里抱着一件又高又大的东西,是一个崭新的吉他盒子!

 “瞧!桑桑!”她讨好的、兴奋的、快乐的笑着。“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和兰姑都告诉过我,你的吉他弹得透了!我猜,你的吉他一定丢在美国没带回来,这些日子你也忙得没时间出去买,我就去帮你买了一个!”她打开琴盒,心无城府的取出那副吉他,吉他上居然还用小亮片,饰上“S?S?”两个字母,来代表“桑桑”她举起吉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室内空气的紧张和僵硬,她一直把吉他送到“桑桑”面前去。“快,桑桑,你一定要弹一支歌给我们听!唱那支《梦的衣裳》,好吗?”雅晴僵住了。飞快的,她抬起睫来扫了尔旋尔凯兄弟两个一眼,两兄弟都又紧张又苍白。她心中涌起一股怒气,气这兄弟两个!他们该告诉她有关吉他和《梦的衣裳》的故事,他们该防备宜娟这一手。现在,这场戏如何唱下去?她生气了。真的生气而且不知所措了。掉头望着正微张着嘴,着了魔似的看着那吉他,她竟看不出对这事的反应。她急了,怔了,想向兰姑求救,但是,来不及了,宜娟又把吉他往她面前送:“桑桑!”她妩媚的笑着“拿去呀!你调调音看,不知道声音调好了没有!”“宜娟!”骤然间,尔凯爆发似的大吼了一句,怒不可遏的大叫:“拿开那个东西!你这个笨蛋!”

 这一吼,把雅晴给惊醒了。顿时间,她做了个冒险的决定,她只能“歇斯底里”的发作一番,管他对还是不对!她倒退着身子,一直往楼梯的方向退去,她相信不用伪装,自己的脸色也够苍白了,因为,她的心脏正擂鼓似的狂跳着,跳得快从喉咙口跑出来了。她开始摇头,嘴里喃喃的、呐呐的、不清不楚的喊着:“不!不!不!不要吉他!不要吉他!不要吉他!”

 她抬眼看,她的头摇得更凶了,摇得头发都披到脸上来了。她重重的咬了一下舌头,痛得出了眼泪,她哭着抓住楼梯扶手,尖声哭叫:“不要!!我不要吉他!我不会弹吉他!我不会唱歌!我不会!我不会!我不会!拿开那个!呀!”

 第一个向她扑过来的是兰姑,她一把抱住雅晴的身子,大声的嚷着:“桑桑!小桑桑!没有人要你弹吉他,没有人要你唱歌,你瞧,没有吉他,根本没有吉他!”她俯下身子,假装要安定她,而飞快的附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演得好,继续演下去!”

 得到了鼓励,雅晴身上所有的演戏细胞都在活跃了,她把整个身子伏在楼梯扶手上,让头发披下来遮住了脸,她似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告诉他们…你告诉他们…我不要弹吉他!我不要!…”颤巍巍的过来了,她那满是皱纹的、糙的手摸上了雅晴的头发,她的胳膊环绕住了雅晴的头,她的声音抖抖索索,充满了焦灼、怜惜、心疼与关切的响了起来:“我告诉他们,我告诉他们,宝贝儿,别要别哭我告诉他们!”含泪回视,怒声吼着:“谁说桑桑要弹吉他?我们家永远不许有吉他!纪妈,把那把吉他拿去烧掉!快!”

 纪妈“噢”了一声,大梦初醒般,从宜娟手里夺下吉他,真的拿到厨房里去烧起来了。宜娟愣愣的站在那儿,像个石膏像,嘴上一点血都没有,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雅晴的“戏”不能不继续演下去,事实上,她也不明白该演到怎样的程度再收场。她软软的在楼梯上坐了下来,身子干脆伏到楼梯上去了。她哭得一直搐,嘴里叽哩咕噜的在说些她仅有的“资料”:“我恨大哥!我恨大哥!没有衣裳…没有梦,我什么都没有…我恨大哥!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没有…梦的衣裳…”她呜咽着,悲鸣着,挖空心思想下面的“台词”:“,我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我不弹吉他了,不唱歌了,自从到美国,我就…不唱歌了。我只有,没有梦也没有歌了…”好一句“没有梦也没有歌”这不知道是哪本小说里念来的句子。她心里暗叫惭愧。而,却已经感动得泪眼婆娑。她坐在雅晴身边,用手不住哀摩她,不停的点着头,不停的擦眼泪,不停的应着:“是啊!是啊!懂,完全懂!好孩子,宝贝儿,桑丫头…知道,都知道。…”梦的衣裳12/30

 雅晴仍然伏在楼梯上气,桑尔旋大踏步的走了过来,低头望着雅晴,他简单明驳乃担?“,她受了刺,我送她回房间去,她需要休息…把她交给我吧,我会和她谈…放心,我会让她平静下来…”在雅晴还没有了解到他要做什么之前,N忽然被人从地上横抱了起来。雅晴大惊,生平第一次,她躺在一个男人的臂弯里。尔旋抱着她往楼上一步步走去,她暗中咬牙切齿,却无能为力。从睫里,她偷看尔旋,尔旋正低头注视她,他的眼睛亮得闪烁而神情古怪。她迅速的再阖上眼。混蛋!她心中暗骂着,又让你这家伙占了便宜了!她挣扎了一下,他立即把她更紧更紧的拥在前,在她耳边低声说:“不要动,还看着呢!”

 她真的不敢动了,躺在那儿,贴在他那男怀里,闻着他身上那股男的气息,她又有那种而昏沉的感觉,又有那种懒洋洋、软绵绵的醉意?咸欤舛温吩趺凑庋ぃ醯米约旱拿婵自诜⑷龋晌⑽⒌姆⑷戎鸾ケ涑晒鎏塘恕嘈潘哺惺艿剿砩系娜攘Γ蛭∷阉У酶舾袅恕V沼谧呓怂姆考洌恢卑阉У酱脖呷ィ崆岬模懿磺樵杆频模阉旁诖采稀氪哟采咸鹄矗丫娴陌咽盅乖谒砩稀坏锰勺牛喽琶磐獾纳簟6岩桓鍪种秆乖谒缴希缓螅ィ叩矫趴冢感牡亩悦磐庹磐艘幌拢凸厣狭朔棵牛疑狭怂呋卮脖摺匀惶稍诖采希膊5墒幼哦?br>
 “很好,”她憋着气说:“我们的戏越演越精彩了!”

 “是的,越来越精彩了。”

 他说,坐在沿上。俯下头来,他第二次吻住了她。

 她的心跳加速,所有的血都往脑子里冲去。他的嘴润温柔而细腻,辗转的在她的上。她的头更昏了,心更了?碇呛退枷攵计肓饲牵甑酱巴獾囊箍绽锶チ恕恢痪醯鹗掷矗繁ё×怂牟弊印2恢痪醯陌阉蜃约骸2恢痪醯挠么胶托牧榉从ψ潘镁煤镁茫父鍪兰停唬蛘咧挥屑该胫樱耐诽鹄戳耍难劬δ敲戳粒牧晨追⒑欤暮粑贝佟稍谀嵌匀徊幌攵皇悄耐潘簿驳淖潘T谡庖凰布洌靼琢恕裁此崂瓷T埃裁此崛セㄊ鳎裁此⒍ㄔ谀歉鱿挛缫龅剿裁此市拿俺渖I!蛭飧瞿腥耍∶缫炎⒍ǎ嵊龅秸飧瞿腥耍?br>
 尔旋用手指轻轻的‮摩抚‬她的眉毛,她的鼻子,她的嘴,和她那尖尖的小下巴。“天知道,”他哑声说:“我每天要用多大的力量,克制自己不要太接近你!天知道你对我的吸引力有多强!天知道你使我多惑或多感动多震撼!你的机智,你的聪明你的善良,你的伶俐,你的随机应变…老天!”他大大气,把她从上拉起来,拉进了他的怀中。他用双臂紧箍着她,而再度把嘴落在她的上。片刻之后,他把她的头在自己的前,她听到他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听着!雅晴,”他热烈的低语。“你要设法距离我远一点,否则,你不会穿帮,我会穿帮了!”

 她多喜爱听这声音呀!她多喜爱听这心跳呀!她多想就这样赖在这怀里,再也不要离开…噢,我们的合同里没有这个!噢…我却一直在等待着这个!她悄悄的笑了,羞涩的笑了。原来,这就是爱情!原来,这就是让桑桑宁可放弃生命而要追寻的东西…桑桑,她一震,理智回来了,思想也回来了,她赶紧推开他,急促的说:“你还不下楼去!你会引起怀疑了!”

 “我知道。”他说,却没有移动。

 “你们害我差点出丑,知道吗?你应该告诉我桑桑和万皓然的故事,还有那支《梦的衣裳》!”

 “我知道。”他再说,仍然热烈的盯着她。

 “什么时候告诉我?”“改天。”他轻轻的拂开她面颊上的发丝。紧紧的注视她的眼汇“答复我一个问题!”他说。

 “什么?”“有一天,当你不需要当桑桑的时候,你还愿意姓桑吗?”

 她转开头去,悄笑着。

 “到时候再说!”“现在!”他命令的。“不!我不知道。”他温柔的用胳膊搂着她。

 “真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她一连串的低哼着,有三分羞涩,有七分矫情。他的胳膊加重了压力。

 “你敢再说不知道,我就又要吻你了!”他威胁着。

 “不…”他闪电般的用堵住她的嘴。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们飞快的分开了,他惊跳起来,她马上躺倒在上,闭上眼睛挥手叫他离开。尔旋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兰姑正搀着,在门外探头探脑呢。“她怎么样?”关怀的问。

 “劝了她半天,总算把她安抚下来了。”尔旋说。

 雅晴躺在上,闪动眼睑,想笑。她只好一翻身,把头埋进枕头里去了。“我没想到,隔了三年多了…”感叹着:“这孩子还没有忘记万皓然啊?”“嘘!”尔旋警告的嘘着。“拜托拜托,我的老祖宗,你可千万别提这个名字!”

 “哦,哦,哦,”结舌的:“我实在是个老糊涂了,我知道,我知道,不提,以后绝对不提。”她伸头对上张望,雅晴正在那儿不安静的左翻腾右翻腾,天知道!你怎么可能刚听到一个男人对你示爱以后,还能静静的“装睡”呢?“她没有睡着啊?”问,一向耳朵不灵,怎么偏偏又听见了。

 雅晴干脆打上一翻身,坐起来了。

 “!”她叫。“哟!”马上走了进来,坐在边望着她,伸手怜惜的摸她的面颊。“小桑子,你没睡着呀!”

 “,”她扭着身子,脸上红未褪,呼吸仍然急促,情绪仍然高昂…,如果她姓桑,这声可真是应该叫的啊!她想着,脸就更红了。

 “怎么,”摸她的脸,又摸她的额。“好像有些发烧呢!尔旋,我实在不放心,你还是打个电话,请李大夫来给她看看吧!”“哎呀!”雅晴叫了一声,打上跳到地上来了。“不要小题大作,好不好?我没事了!我只是…只是…”她转动眼珠,噘起了嘴:“我刚刚好丢人,是不是?”她委委屈屈的问:“我一定把大家都吓坏了,是不是?哎呀!”她真的想起来了。“宜娟呢?”“在楼下哭呢!”兰姑说。

 “哦!”她闪着眼睫,看着。“我…我并不想惹她伤心的!,我闯祸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拍抚着她的手。“不怪你,谁教她躁躁冒冒失失的送东西来?”

 “!”雅晴不安的耸耸肩:“人家又不是恶意,我…我…”她认真的握紧的手,认真的看着,认真的说:“我不能再弹吉他了,。”她哀伤的说:“我受不了!我也…再不能唱歌了!”

 “我懂我懂,”慌忙接口。“忘记这些事,宝贝儿!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她如释重负。转过头去,她看到尔旋和兰姑,兰姑正对她悄悄的、赞美的含笑点头。尔旋呢?尔旋那对闪亮的眼睛是多么灼灼人啊!她转开眼珠,依稀听到楼下传来宜娟的哭声和尔凯的说话声。尔凯有罪受了,她想。她听到宜娟哭着在喊:“…你骂我笨蛋!你凶得像个鬼!谁知道你妹妹是神经病!”“你再叫!你再叫!”尔凯低吼着:“给听到了有你受的!”“你家老的是老祖宗,小的是小祖宗,我不会伺候,”宜娟哭叫着:“干脆咱们分手!”“分手就分手!”尔凯喊。

 事情闹大了。雅晴求助的看了兰姑和尔旋一眼,就松开的手,冲出房门,直往楼下跑去。到了楼下,她正好看到宜娟冲出大门,她也往大门跑,一面直着喉咙喊:“宜娟!宜娟!不要生气,宜娟…”

 “让她去!”尔凯在后面怒气冲冲的喊。“不要理她!让她去!”雅晴回过头来,瞪视着尔凯。

 “你疯了吗?桑尔凯!”她低低的说:“你还不去把她追回来?”“让她去!”尔凯跌坐在沙发里,用手痛苦的抱住了头。“这是报应。我走桑桑,桑桑再走宜娟,这是报应。”

 雅晴目瞪口呆的看着尔凯,这是演戏呀,难道你也演糊涂了?她张着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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