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晴
朗,白云悠悠,山青水碧,凉风习习。此等明媚春日,用来踏青再合适不过了对不对?
美景良辰,再加上他的殷勤体贴,燕燕小姐一定会被他打动的!
“燕燕小姐,你喜爱这里的景
吗?”
“当然,真是美极了。想不到袁四少爷亦是如此风雅之人,你看,那丛蔷薇开得多好啊。”
“我去帮你摘一朵。”
“要小心点呀。”
“哎哟。”
“怎么了?呀!划伤手了,都
出血了呢,疼不疼呀,袁四少爷?”
“没事没事,
这点血不算什么。”
“怎么这样说呢…袁四少爷你是为了我…我…”
“别哭,为了燕燕小姐,这点伤算得了什么?燕燕小姐千万不要为此流泪,你的眼泪远比我的血珍贵呀!”
“呜…袁四少爷,你这么好,我以前竟然没发觉…呜…这染上了你的鲜血的蔷薇,我一定会永远珍藏的。”
“燕燕小姐,其实我对你…我一直…”
“嗯,不用说了,我明白的…”
“燕燕小姐,我多想一辈子都为你摘花啊!不知我有没有这个福气呢?”
“袁四少爷,只要你有心…”
“燕燕小姐…”
“袁四少爷…”
“我,我可以叫你燕燕吗?”
“可以的,袁四少…袁四哥哥。”
“四少爷、四少爷?”
“啊,燕燕。”
“袁四哥哥。”
“四少爷。”
“燕燕…”
“袁四。”
“哇!”仿佛由遥远天边传来的隐约呼声一下子变成耳边霹雳,将梦幻
的遐想一下子打散,袁四少爷捂着耳朵惊跳起来,瞪向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的灰衣小厮“死阿金,喊什么喊?想吓死你家少爷啊?”真不会看时候!
小厮阿金撇撇嘴“四少爷,您又在失神什么呀?小的唤您好久了。”瞧那痴痴呆呆的模样,八成又在做白
梦了。
“什么事?”袁四少爷没好气地问道“叫你去路口等燕燕小姐的马车,你怎不好好守着?”
“小的是想过来告诉少爷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袁四少爷警戒起来,不知道为何,从他这厮嘴里说出来的从来就没好事“难道、难道是燕燕小姐不来了!”
“那倒不是,燕燕小姐的丫环说她将如约前来。”阿金在少爷大大松口气时接着说:“不过,东街周家的二公子也会来。”
“什么?周嘉明?”袁四咬牙切齿“那个混蛋,敢坏人姻缘,小心下十八层地狱!”
阿金冷眼看着自家少爷气哼哼的样子,摇摇头大声地叹息一声。
可怜的四少爷哟。大名袁举隆,排行第四,人称袁四。虽说身无长技兼天资弩钝,但好歹也是巨富之子,生来衣食无忧、生计不愁。
相貌嘛,乍一看没什么伤眼之处,却也怎么瞧都找不到出奇之处,总之就是普普通通,但耐心点儿看久了,未尝品不出一丝俊味。
性格直率,头脑简单,说得好就是纯真未泯,换言之,便是不懂世情、不解风情、不谙人情,难听点即是:蠢。与几个
诈的兄弟摆在一起,不得宠是当然的。
不疼爹爹不爱,在众多兄弟姐妹中是最不讨喜的一个,在袁府简直是可有可无的摆设。幸好性格单纯,不具什么威胁
,在袁府倒也没有人刻意去排挤他,还可以过得悠游自在。
可怜的是他在情场上的遭遇,简直是尝遍辛酸苦辣呀!三岁时喜爱上隔壁家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将所有玩具拱手相让后,被人家一脚踢开。自九岁起暗恋三姨妈家的小表妹,十五岁时攒足聘礼鼓足勇气,敲开伊人家门准备表白,谁料
面砸来一张喜贴。消沉半年之后,振作精神,重觅良缘,百折不挠,屡挫屡战!十七岁时对府中的舞娘一见钟情,怎知人家拿他作跳板,现在成了他二哥的第六房小妾。十八岁时继追求容家大小姐不果,反被容家二小姐打得骨折,转而却恋上英姿
发的女中豪杰容二小姐。结果?当然不能以一个惨字形容!其后养伤一年多,期间曾心动于驳骨大丈之女,无疾而终。然后,双十华年的现在,已经苦追燕燕小姐半年多了,连他阿金都把燕燕小姐的丫环勾到手了,他袁四少爷仍是毫无进展,怎么不叫人为之叹惜!
“可恶的周嘉明!我好不容易把燕燕小姐约出来,他竟然跑来搅局,是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呀?”袁四少爷恨恨地用折扇敲着树干,气忿不已。
“分明就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阿金
起衣襟扇风,同情地瞥一眼主子。那周嘉明素来跟主子不和,一捉到机会就往主子的衰运上加码,这次他也看上燕燕小姐了,那还不铆足劲地把美人抢过去?
“不要紧,他要来就来!哼,我会让他在燕燕小姐面前颜面扫地!等着吧!”袁举隆紧握折扇,对,他要在燕燕小姐面前好好表现,让她看清谁才是可依靠终身的好男儿!
“但愿如此。”阿金凉凉地蹲到树底下。周嘉明虽然举止轻浮,可人家顶着一张俊脸,小姐们就爱吃那一套,所以这出爱情戏的结局已是一目了然。唉,四少爷可怜归可怜,但经过这么多次,他也该早已习惯了吧?
左等右等,姗姗来迟的燕燕小姐和她的丫环终于出现在绿荫那端,后面跟着一脸洋洋自得的周嘉明。
袁举隆满心
快地
上去,即使遭燕燕小姐的冷眼相对也不改笑脸。高兴嘛,从来不给他半点好脸色的燕燕小姐终于愿意跟他一起踏青了,大进步对不对?
三人沿着青绿小径一路前行,谈笑中倒也显得其乐融融,但怎么看都是周二公子与燕燕小姐浓情
意,而袁四少爷只是跟前跟后地献殷勤。看得跟在后面的仆从们皆叹息不已。
踏着绵绵绿地,袁举隆终于逮着一个机会,靠近燕燕小姐身边问道:“燕燕小姐,你喜爱这里的风景吗?”这里可是他精心挑选的呢。
“还行。”燕燕小姐横了他半眼,这呆子,挡着她跟周二公子了,真不识趣!
“果然是美景如画!”周嘉明
口“真让人心旷神怡呀。”
燕燕小姐掩口笑“周公子果然是风雅之人。”
“啊…”袁举隆愣在路边。
“周公子你看,那丛红蔷薇开得多好。”
“我去帮你摘一朵!”机会来了!袁举隆自告奋勇,探身到荆棘遍布的花丛中揪了一枝最大朵的,也如愿地被硬刺划伤了手“哎哟!”
“怎么了?”果然引起了燕燕小姐的关注。
“没事没事,这点小伤…”袁举隆开心地展开灿烂的笑容,幸福的对话要开始了!
“讨厌!连摘花都摘不好。”莺声娇哝宛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将袁举隆打回原形。
“嘻,伤了手还笑得这么傻,袁四你真是…”周嘉明动作潇洒地扇着扇子,含笑调侃,引得燕燕小姐也掩口而笑。
“呃,”袁举隆强笑着,将花递到燕燕面前“燕燕小姐,这朵花给你。”
“哎哟!好恶心!”燕燕花容失
,一下子退得老远“花梗上沾着血呢,好可怕,你别靠近我!”
周嘉明趁机挡在他面前“袁四,你怎么可以这样吓燕燕小姐呢?燕燕小姐别怕,我会保护你。”
“周二公子…”燕燕小姐感激地低语。
“燕燕小姐…燕燕,其实我对你…”周二公子情不自
地执起佳人之手。
“嗯,周二公子,我…我明白的…”燕燕小姐娇羞地低下头去。
“燕燕…”周二公子深情地低唤,另一只手伸向后头“袁四,花给我。”
袁举隆早已瞧得目瞪口呆,不觉中将花递了过去。
“燕燕,这朵花就似我火红的心意,你愿意收下吗?”周二公子执花问道。
“周二哥哥,我,我…”燕燕小姐羞涩地轻点螓首。
周二公子展开英俊的笑容“太好了,我帮你戴上…真美,果然是人比花娇!”
“周二哥哥,这朵定情之花,我一定会永远珍藏的。”
“燕燕,我多想一辈子为你戴花啊,不知我有没有这个福分呢?”
“只要你有心,我…”
“啊,燕燕!”
“周二哥哥!”
这一边
意浓浓,那一端,袁举隆如木
般呆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互诉爱语、相携而去。
怎么这样?场面正如他所料,对话亦相差无几,只是主角换了一个人。难道说…难道说,这次苦恋,他又失败了吗!
凉风吹过,翻卷他的衣角,他
不住踉跄一下,掌中折扇坠地,伸手扶住路边的树干。
“可怜的白痴!”众奴仆看完热闹,赠予他又同情又好笑的一眼,抬脚去追自家的主子。只留下阿金抱
站在原地,等待着主子自沉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为何会这样?他一片真情实意,还比不过周嘉明那口是心非的
子吗?他自知身无过人之处,但好歹称得上诚恳勤勉呀,家世也不赖,难道一点儿、一小点儿都不能让燕燕小姐动心吗?退一步来讲,燕燕小姐看不上他是一回事,但也不至于选上周嘉明呀!那家伙素行不端早已众人皆知,一张油嘴不知骗了多少女孩子,而今竟然轻易讨得燕燕小姐的
心!天啊,原来他居然连周嘉明那混球都比不过!
“四少爷?四少爷?”阿金探身到他面前“时间差不多了吧?”
“啥?”袁举隆呆滞地看向他。
还没恢复呀?他都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阿金吁口气道:“四少爷,您就别多想了,姻缘姻缘,那是要看缘分的,您就当缘分未到吧。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府吧。”
“阿金,”袁举隆将头靠在
糙的树干上“燕燕小姐…唉,你说,我对燕燕小姐还不够好吗?她说的话,我拼了命也会给她做到,我哪里还做得不好呢?”
“这个,女人的心嘛,谁说得清呢?”阿金原本漫不经心地搭着话,但见少爷那苦思不解的模样,忍不住傍他一些指点“不过四少爷,女人啊,你对她越好,她越轻瞧你!你若是爱理不理呢,说不准她就巴上来了。我可不诓你,有些女人真是专拣坏果子吃的,不尝点苦头不知甜嘛。”这点道理他都领悟到了,偏偏少爷心眼太死。
“哪有这种道理?”袁举隆皱眉扫他一眼,又垂下头去“唉,我左思右想,照理怎么也不该输给那个周嘉明吧?他除了长得比我好看一点儿,哪里还有好的地方?游手好闲,又爱赌,出入青楼是家常便饭,家里头还养了三个小妾。”输给那种人,他怎么咽得下气?
“是四个了。”阿金纠正“前几天刚入门的,据说是搞大了人家的肚子,人家父兄要找他拼命了,不得已周老夫人才答应娶进门的。”
袁举隆惊大了嘴巴“啊?前几天?他他他…前天他还抢在我前面邀燕燕小姐游湖呢!那浑球!”
“可不是,浑球一个。”随口附和着,阿金转头偷偷打了个呵欠“好了,四少爷,咱们回府吧。”管人家浑不浑,又不是他要嫁的老公,赶紧回府吃上晚饭才是正事。
偏偏袁举隆气犹未平“阿金,你说,我是不是输与那家伙?”
“如果从奴才的角度评主子,四少爷,我阿金绝对支持你。”这是真心话,四少爷对下人没得说的“但是,姐儿爱俏,人家周二少长得可比您俏多了。”
“就因为我貌不过人,便将我的真心实意弃如敝屣?”
阿金叹息:“四少爷,这年头真心实意最不值钱了。”四少爷长得普通,又不会用银子将女人砸昏,单凭那份真心实意有什么用?
袁举隆苞着叹气,站得脚累,便在树旁蹲了下来,望着泥地上忙碌的蚂蚁出神。突然开口问道:“阿金,你跟我多久了?”
“五年多了吧。”什么时候回去吃饭啊?阿金摸摸肚皮。五年前手气背,
到大鬼签,分到四少爷身边当了他的贴身小厮,此生恐怕永无奴凭主贵飞黄腾达的一天了。
“五年。”袁举隆拈起一片树叶,帮蚁群搬运粮食“那你记不记得,我的真情实意,被多少女孩子丢弃过?”
“唔,记不清了。”阿金想起来还真同情少爷啊,但此刻他更希望少爷同情一下他的肚皮,毕竟真情实意不能当饭吃嘛。
袁举隆无力地垮下肩,呜呜,莫说阿金,连他自个儿都记不清了。人人都对他的情意失意习以为常,连他自己也快有随时被甩的准备,哪天真要有女孩子喜爱上他,怕连他自己都惊呆了呢。
但是,会痛啊!虽然很多次了,但一次一次的打击,仍是会让他痛的啊。那心里翻绞的酸楚,说出来也没人会同情吧──都习惯了嘛。可他自己心里,每一次,确实是疼得要死的啊!
“四少爷,再不回去就赶不及晚饭了。”阿金看少爷仍在
拨地上的蚂蚁,忍不住提醒道。
“要回去你回去,别烦我!”袁举隆忽地大吼。这厮偏在他心中难受的时候捣乱,害得他怎么也抑制不住心头之火。
“四…四少爷?”阿金吓了一跳。
“走开,别理我,快滚呀!”袁举隆心下烦
,倏地将手里的树叶朝阿金掷过去,站起身走进树林。
“四少爷…”阿金跟了两步,又被他大声喝止。唉,看来四少爷真是心情不好呢。阿金在主仆情分和咕咕叫的肚子间犹豫一下后,朝袁举隆轻喊:“四少爷,那我不扰你,先回府去了。”
“快滚!”袁举隆朝后甩手,头也不回地走进树林深处。
他可不是抛弃四少爷哦,只有女孩子们才对四少爷做这种事,他只是想让四少爷好好静一静。况且,做小厮的只有吃
饭才有力气伺候好少爷,对不?阿金想着,心安理得地转身离开,但仍是有些不放心地回头喊:“四少爷,您也别太晚,早些回去吧,阿金给你留着热饭菜!”
“啰嗦!”浓林密
中的袁举隆吼道,回过头去,已看不到阿金的身影,他啐了一口,悻悻地往前走。
谁也不明白,都当他受打击惯了,谁也不知他会有多难受。每一次他真心觉得一个姑娘好,真心喜爱上她,都会全心全意去讨她喜爱,想尽办法对她好,可是没有人看重他奉献出去的真心。
他知道别人是怎么看他的,都当他是傻子一样,白白对不喜爱他的女孩子好。连下人们都笑话他,即使是阿金也觉得他笨到了极点。
想起来就觉得心里头气闷,他抬脚狠狠地踢了踢身侧的灌木丛,但见那灌木倒伏在地,又忍不住蹲身将它扶起来。唉,他就是这样没出息。
起身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恍惚间又记亲娘的脸。那早死的娘,在病中用孱弱的身子揽着幼小的他,一句一句地
代他:要好好地过日子,做一个好人;长大以后,好好地喜爱一个姑娘,好好地待她;女孩子是最心软的,你对她好一分,她就会还你三分好。
他一直都想做到,所以不管别人怎么笑他,仍是一心一意地去对待喜爱上的女孩子。然而一片诚心,为何没有一个女子愿还以真情?他明明竭尽全力了啊。
没一个姑娘要嫁她。岳小姐说他很好,但不是她会喜爱的人;红枫姑娘
着泪说他是一个好人,但她要嫁给别人;容小姐会在他面前诉苦,痛骂她的未婚夫又招惹了哪个女人,但是她的笑容和情意还是留给她未婚夫的,哪怕他再坏;表妹浣衣每次都委屈得在他面前哭,可是她仍然爱三哥,即使三哥眼中没有他,也愿一辈子等着三哥。他从没怨过那些让他伤心的女孩子,只是有些担心,为何她们偏去讨苦吃呢?若是他的话,就会对她们千倍万倍地好,可她们不要。
闷头猛走了一阵,冷不防脚下绊到草
,险些摔倒。他站稳身形后,仰头见天色已晚,再细瞧周围景
,心往下沉──该不会迷路了吧?
他打量着四周,揣测大致的方向。野外天黑得极快,转眼间夜幕已笼罩了树林,他摸索着往前走,不防又被凸起的树根绊了一跤,心中愈加沮丧。
人家说得没错,他还真是倒霉啊,而且是个笨蛋!轻易奉送真心的,就是傻瓜。
他以后不这样了,再也不把真情实意送给别人糟蹋了,再不会那样对一个人好,再不会!
蓦然树梢间宿鸟惊飞,簌簌落下几片树叶,袁举隆一惊,仰头望去,却是一片寂静。
他站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方才那样想,娘会生气吧?已经答应过娘的啊。
好吧,反正他都是这样的人了,他会做到的。喜爱上一个女子,娶她,好好待她,让她一辈子活得开心,不要像娘一样在夜晚哭泣。抬头望着半圆不圆的月亮,他轻轻一笑,低语:“娘,你看着,我会做到的。”那眼中蕴满没有多少人能觉察出的温柔。
倏地一道白影掠过他的眼前,他一呆,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低头
眼后,再抬头四望,果然仍是无声息的月夜山林。
真是的,别胡思
想了,赶紧回家吧。朝着这东北方向走,很快就可以穿过林子了。他加紧了脚步。
草丛里虫声伴他疾步而行,他越走越快,心底无端发
,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晚的林子有点诡异。他两眼不停地朝四周扫视,蓦然间眼角似乎又瞥见一道白影。他霍然旋身,还是黑漆漆的树林,哪有什么白色的东西?
别自己吓自己啊,他呵呵笑出声来,本想用笑来壮壮胆的,谁知这样的暗林里笑声听起来都
森恐怖,吓得他又马上停住口。
转身刚刚抬脚,忽地睁大了眼──正前方,那停在高处的,在夜风中飞舞的白色…是什么啊?袁举隆心脏一下子停顿,脚也维持在刚抬起的位置。不是幻影!他真的看见了,那白色的东西不是他眼花,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逃!是接下来脑中惟一的声音。逃,快逃,再快一点!他使尽吃
的力气,偏偏腿双不听使唤,似乎被什么东西拖着一样,怎么也跑不快。
心魂飞散之际,脚下又绊到石块,跌了个结实。没时间感觉疼痛,连滚带爬地起身,又没头没脑地往前冲,却不料前面黑乎乎的竟是一棵大树,一下子撞个货真价实。
昏眩的他仰躺在地上,手脚发软,连想撑起身都无力,只能睁大惊恐的双眼一一扫过各个方位。黑暗中,清晰地听得到自己紊乱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
半晌,呼吸逐渐缓下来了,周围根本没有什么异常,那么,没事吗?没事了吧?他缓缓地坐起来,重重地呼了口气,站直身,随便拍了拍身上的泥尘。对,没事了,刚才只是…哇!
啊啊!投
在地上修长的影子痛快地打破了他的幻想,让他骇叫出声,反
地扭头望去,立即看到那树梢上的白影。
惨叫后袁举隆跌坐在地上,睁眼瞪着那条随风摇摆的白色影子,无法动弹,真恨自己怎不昏过去算了。
什、什么东西?
表吗?他一下子透心凉,连发尖都僵硬了。
等等!在晕倒的边缘,某件事划过他的脑际,硬生生地将他的意识拉了回来。地上的影子,它是有影子的!就是说,不是鬼?
心神稍定,再定睛瞧去,又骇得一声大叫。没了,站在树梢上的白影,一眨眼就不见了。
什么东西会这样行踪不定?不敢再往下想,手脚并用爬起身来,转身
逃“哇啊!”这一转身不打紧,只是差点让他全身的寒
都吓飞了。
那站在他的去路中的,不正是那道白影吗?
“啧,吓成这副样子干什么?”柔魅的女音传进他的耳朵里,又将在昏死边缘挣扎的他带回来。
咦?
他不由得张开眼睛瞧去,第一次看清了那白影的形状,是一个人形,而且看那体态,是女…人?
忽地白影朝他这边“飘”了过来,袁举隆
回
出口的惊叫,直直地瞪着白影越来越靠近。
视线向下,是有脚的,是用脚走的,只是一袭丝柔的白衣随风飘摇,再加上她行动轻巧,看起来就像飘一样。将视线抬高至
身,没错,是女人,这么曼妙的身材…再往上看,一张惊魂夺魄的脸狠狠击进他的瞳孔,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
那种美
妖异,真的是常人吗?星眸里是最深沉的黑,樱
像火焰般红。黑发如丝,白肌胜雪,在月光中有一种飘游的光泽。还有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右耳悬挂的粲然金饰,皆在纯白丝衣的衬映下,散发着妖异的魅力,简直像要把人的心神
进去不可。
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人?
妖怪啊!
袁举隆惨叫,在她移近面前时,声音倏止,两眼上翻,硬
地向后倒下,昏死过去。
“啐,什么嘛…”柔魅的女音仍然飘
,而白衣翻飞之际,她的身影已然消失。
月上中天,草虫叫得更
,伴着泥地上姿态怪异的袁四少爷,共度一夜
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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