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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风声呼啸过无际的黑暗;新月倒勾,斜挂在边陲的山空。

 晴如镜的这片湖,风吹吼下,波涛暗涌,自湖心深处一直不断卷涌推拱到湖畔,惊涛裂岸,拍岸碎

 我静立在楼阁前,离湖畔不远;深沉的黑,浓浓将我包围。

 微,微冷,感觉陷在真空。

 这处湖泊和这幢楼阁,曾屡屡出现在我的幻影中,而今驻立在这当中,独矗在这黑冥中,它会对我的遭遇,释解出什么镜头?

 它是否曾于某段我已遗忘的生命中,扮演过我命运分际的转捩角色?

 掉陷入这不可思议的遥远古代后,我总隐隐有种感觉…只要来到了这湖畔、这楼阁,一切的答案就会浮现,我就能明了所有的疑惑与不可思议…包括平空消失的那一段时间与记忆。

 而今我来了,独自在这黑暗中,我该以什么样的姿态等待所有的答案?

 风飒飒。我回头朝黑暗望了一眼。

 黑暗深处会有追兵围来吗?

 我离开王宫时,惊碎了墙上的夜光,引起了墙头枝桠一阵騒动。不过,所有的人都已沉睡,天地间只有我映在墙头的一帧甭影。

 王宫守卫森严“云舞殿”四周自也布满守卫巡夜的卫兵,但宫殿实在太辽阔,我悄悄的攀墙而走,沉睡的世界没有人会察觉到那“悄悄。”

 在王宫待了六七,除了严奇和随侍的宫女,我深深感觉到四周潜伏的危险、诡谲的气氛。周旁涌满暗,悄悄、恶地向我游来。

 这几,严奇每伴着我游赏王宫各处,期望我能因此触动内心深处的记忆,想起一切。他以同样的深情、同样的温柔,耐心地陪伴我;眉宇间却锁着烦心的愁,即使在笑,也只是强颜欢笑。

 我明白他心头的沉重是为什么。

 严奇事母至孝,鲜少违拗太后的意旨,凡是太后决定的事,他几乎不曾反对、或有任何意见过。

 但是,为了所谓的“银舞公主”他竟前逆太后要他纳妃传嗣的期望,后抗太后逐“银舞公主”出宫的命令。

 尤其为了后者,他们母子间的关系,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冰点中。太后这些日子来拒不见他,也不接受他到“长生宫”的请安。

 太后摞下话,只要我这个“妖女”还在宫中一天,她就不见他。

 为此,他苦恼了许久,屡次移驾“长生宫”长时等候,却一直等不到太后的回心转意。

 是以。当今过午,太后召见严奇时,他神情豁然开朗,一扫连来的霾,眉开眼笑,天喜地的领旨前去“长生宫。”

 他并且一再高兴地向我保证,太后肯见他,就表示肯接纳我的意思了,要我别着急,静待好消息,他很快就会过来。

 我没表示什么,有些残忍没心肝地觉得事不关己的漠然。

 我什么也不是,既不是什么“银舞公主”也不是什么嫔妃,王宫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能不能得到太后的认同留在宫里,对我来说也无关紧要。

 这些时我会待在宫里,只是想藉此思考往后我该怎么做,从那里开始着手,以解答所有的“错变”而回到属于我的年代。

 严奇前去谒见太后不久“长生宫”就差人送来一碗燕窝。

 小筑高兴地替我接过,端到我面前;我摇头,要她先搁着。

 谁料,那宫女却非得见我喝完燕窝才肯离开,说是上头的吩咐代。

 她态度很恭敬,声音也很细柔。

 我听得反感极了,难道连“不吃”的自由也没有吗?故意将燕窝打翻,不理小筑在一旁惊慌。

 爆女退开后,我自回内殿,不再管善后的事。拢上了窗,犹听得窗外风声吹咻得像呼唤,不假思索就越墙离开,顺着暗的气流,一路到了波碧湖畔。

 我静立在楼阁前,并不确知该如何,只是在等待。

 浓密的乌云吹来,遮去了残月的勾角,风吹得更响,卷起我早已散的发丝。

 我抬头望着渐没的残月,波碧湖水波泅涌不断,石,屡屡侵向湖畔来,似乎想将我噬。

 每一次起拍落在湖岸,在碎四溢成泡沫中,我总仿佛看到银光在闪亮,许多破碎的印象随着花在翻搅…乌云、风、缺月、模糊的人影、湖边祝酒…我的记忆,一点一点慢慢地被触动…我往前跨了几步…突然间,一股大猛向我卷来,夹着闪光拍打在我身上,几几乎将我没。

 巨没我的刹那,我突然什么都明白了,所有的遗忘也在这刹那间都回到我脑海!时光逆…七月既望…湖畔祝酒…月蚀…宗将藩…啊!那一切…那一切…喝了孟婆的汤,我…竟然遗忘了宗将藩!

 但,因为感情太深刻的缘故吧?以性命相许的爱,穿过时空的阻隔,回在天地中不断对我呼唤…狂拍碎在我脸上,和着我的泪碎成珍珠。乌云已完全将月掩没;太初混沌的力量,自湖心卷涌出一轮深邃的漩涡,如涟漪一般朝我扩卷而来。

 它在呼唤我!踏进了那个漩涡,落入了那个坠落,一切就可以回到最初的开始。

 “是这样吗?”我茫茫地朝湖心走去。

 “银舞…”

 是谁在叫我?是风吗?

 我茫然地回首,无所谓身后卷供的巨即刻将我没。黑暗里蓦然有个人情切地将我拦拥到岸上,急促地在我耳旁说道:“银舞,你别丢下我离开,别再让我痛苦的等待,看看我啊!我是宗将,你忍心再留下我一个人独自离去吗?”

 宗将?

 我心头一震,猛回身过去,狂热的抱住他。

 “宗将!宗将!”我搂着他的脖子,一直叫着他的名字,不断亲吻着他。

 “银舞…”宗将藩喃喃唤着我,脸上浮现出带点感伤的幸福的笑容。“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你终于想起我!”

 “是啊…好久…”我只是痴痴望着他。

 他轻轻拥住我,轻声说:“你还记得你对我的承诺吗?银舞…等酒过三巡,你就要成为我的王妃…”

 说到此,他猛然顿住,无言的望着我。他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宗将王爷。

 “宗将,你既然没死,为何…”我轻声问,却没将话问完。

 “那夜喝了丽妃所斟的毒酒后,我自以为必死无疑,谁料我竟然又清醒过来。救我的是我旗下一名小将领。他于那隔清晨,于另一处湖畔发现我。”

 “后来我才知晓,我足足昏睡了七七四十九天。原来丽妃叫我饮下的,并不是鹤顶红,而是一种毒奇特的毒葯,人体饮下后,情状与中毒无异,但它并不会夺人性命,而是使人呈假死状态,非得过七七四十九天方能醒来。我醒来后,早已人事全非。京城内外早已传遍我驾崩的消息。当我听说你为我殉情,自沉波碧湖时,简直痛不生。部将见我死而复生,以为是神助,不断促我复位,但你已不在,我万念俱灰,不再有心于帝业。而后我见严奇常于望夜独驻湖畔。听见他对天的呼唤,方知那夜我‘死后’,你是自刺身亡,他将你我双双沉入波碧湖,深信你必不死,将再回来。”

 “我放弃一切,静静地等。等了七年,你终于回来了!”宗将藩说到此,捧着我脸颊说:“银舞,我已不再是昔日雄霸天下的宗将藩了,而仅是一名凡夫,但我对你的爱,全然不变!”

 “宗将,”我扑进他怀里。“我爱你!不管你是谁…雄霸一方的帝王也好,平凡野夫也好,我爱你,我愿意跟随你一生一世,随你到天涯海角!”

 “真的!”我感到他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我慢慢离开他的怀抱,面对着他,静静与他相对。

 在我眼前的,是一名丰采俊逸的俊男子,神态虽冷,却充斥着一股王者之风;且英气人,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比诸天地的气魄。

 然而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深深地爱着我。

 “是真的吗?你真的愿意…”他轻轻又问,管不住话里的微微颤抖。

 我认真、坚定地点头。点头以后,代表的不只是我愿随他到天涯海角,一生相守的决心;更表示了我将彻底抛弃我的世界,抛弃二十世纪;永远与他相守在这遥远的古代的承诺。

 然而他并不明白,他只是拥紧了我,似哭似笑,狂喜又激动,勾勒着未来美景说:“银舞,让我们远离这一切,你我两人成双同心,游历天下,探访三川五岳,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他为了爱,抛弃山河;而我为了爱,抛弃了二十世纪。这份深刻,我们必定在佛前求了几千几百年,才得以如斯相守。

 “我最大的幸褔就是依偎在你身边!宗将,不管你到那里,我都会跟随你…”我正待许下诚心的诺言,极突然地想起徐少康、老和更达。

 他们因为我或许正在试凄,不知是吉是凶,而我居然忘了他们!

 “你怎么了?银舞?”宗将藩担心地问。“你脸色为何突然变得如此苍白?是否…”

 “宗将…”我猛然抓住他,太急了。声音不地发抖打颤。“我现在还不能随你去!我必须回王宫去!我一定要回去,我不能…”

 “为什么?”他根本不解,急切地打断我。

 “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自己一走了之!”

 “他们?谁?”

 我匆匆说明,难过道:“我欠老和更达一份情,不能如此丢下他们不管。还有少康…宗将,我孑然一身,没有牵挂,你就是我的全都,我爱你,所以我决心抛弃我的世界,与你长相厮守,随你到海角天涯。但少康不同!他有他的人生、生存的价值和意义,必须回去属于他的世界!”

 “回去?你是说…”

 “我不知该如何跟你说明才好!总之,少康不是属于这时代…我的意思是,他和我一样,因为天地变化出了差错,才会错入这个天空之下…”

 “你毋需再说了,我明白。”他神色释然,低说道:“但你独自一人回宫,我如何能安心?”

 “宗将,你不必担心我,我不会有事。”

 他沉默一会,方问道:“需要多久的时间?”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们在波碧湖畔见。”

 “好!我等你,你一定要回来!”他郑重地答应,握紧了我的手,却再不舍得放。

 我回手,掌尖在瓣轻触,印到他的心口…并…以此为誓言。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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